九月二十二日,文化祭很快就要來臨。


    我們班好像要經營音樂咖啡廳。也因為這個緣故,我這陣子心情一直很鬱悶。就連好不容易開始像秋季的涼風也無法將我心中的悶氣一掃而空。


    (幹嘛那麽不高興啊?)


    身旁響起十郎的聲音。


    『圍裙。我討厭那件圍裙。』


    我迴答了十郎的疑問後,便跑過正閃著綠燈的斑馬線。纏在左手腕上的寒氣並沒


    有跟上我的動作而鬆脫。


    就在我完全通過斑馬線時,十郎好像才終於追上。冰冷的空氣再次覆上我的左手。


    (你究竟是討厭那件圍裙的哪一點?不是滿可愛的嗎?)


    『你是明知道那件圍裙的概念還這麽說嗎?那可是「高中生幼妻,穿著製服和團裙出來迎客」耶!升野是這麽想的。』


    一想起那件綴滿蕾絲花邊的圍裙,我的心情就更加鬱悶。


    (幼妻)


    『大家都不知道升野的用意才能一臉天真地穿上它。知道真相的就隻有我,既然已經知道了,我當然死也不想穿啊!』


    (但這不是強製參加的嗎?)


    我當然明白,就是因為沒辦法避免,我的心情才會這麽差!


    『這個企劃在把設計圍裙的工作交由升野負責的時間點上,就已經完全走樣了。』


    企劃案本身是個正經的構想:請班上喜歡音樂的同學各自帶著個人的樂器,經營一間讓客人聆聽現場演奏的咖啡廳。但卻因為升野英美是手工藝社社長就把圍裙交給她製作,這根本是個天大的錯誤。附帶說明,剛剛提到的升野英美是我的同班同學,也是常常把「夢想是逆後宮(注1)!全員美少年!」掛在嘴邊的怪胎。


    (啊,升野就快來囉。她現在正因為紅燈停下來。)


    十郎通知我。聽說變成幽靈後就會喪失各種知覺,但取而代之會出現稱之為「感應」的能力。這是一種能察覺周遭有生人或靈魂接近的感知能力,一旦習慣後,似乎還能從中區分出性別、年齡等個體差異。在感應範圍方麵也是因人而異,美果姊僅能夠感應到以自己為中心,半徑約十公尺的範圍,但是十郎則能夠涵蓋半徑五十公尺遠的廣大區域。藉重他的能力可以提早察覺其他幽靈,為了盡量不和其他幽靈有所瓜葛,我才會把十郎帶在身邊。


    「園原!園原大總統!」


    身後傳來一陣耳熟的聲音。雖然我已經為了不想被追上而加快腳步,但升野是騎腳踏車通學,結果一下子就被她抓到了。


    「你認錯了,我是個普通人。」


    無視於下了腳踏車並肩走在身旁的升野,我繼續趕我的路。


    「開個美式玩笑嘛︴別那麽冷漠,好像北風一樣刺骨喔。」


    說著說著,她便把我的書包搶走放進腳踏車前的籃子裏。當我瞧了一眼推著腳踏車的升野時,隻見她在短外套上還多加了一條輕薄的圍巾。


    「今天應該還不致於冷到穿這麽多吧?」


    就算天氣稍微轉涼,但氣溫應該也還在二十度上下。她會不會穿太多了啊?


    「當氣溫低於二十度以下,升野係統就會進入紅色警戒區。一旦低於十五度以下時,核能反應爐就會熔毀,要特別注意哦。」


    看著說完後就笑起來的升野,十郎忍不住問(這家夥是靠什麽能量運作的啊?)我隨口迴了一句『不就是核能嗎?』。


    「那太危險了,別靠近我。」


    「哎~呀~你神經別繃那麽緊嘛。」


    就在升野如此說完而湊過來時,背後傳來一道聲音。


    「升野子~~~!八重~~~!早啊~~」


    一口頭,就看到一名一邊搖晃他那又圓又蓬的頭發,一邊朝我們這邊走過來的男生用力地揮著手。


    「是阿福柔!早呀。」


    升野打完招唿後向他揮揮手。這男生是升野的兒時玩伴,名字叫做緒方正治。身為我和升野同班同學的他,頂著一頭超q的自然卷。看上去就像顆爆炸頭,因此取了一個叫『阿福柔』這種類似柔軟精的綽號。而幫他取綽號的人當然就是升野。這時我也向氣喘籲籲跟在我們旁邊的緒方道了聲早安。雖然身高頂多比我高一些,但因為頭發的緣故,感覺起來好像很高的樣子。他隸屬於籃球社,看起來高大一些應該也比較有利吧。


    「溫度突然咻地一下驟降變冷,讓我有種咚一聲的感覺耶。」


    眼見包得厚厚一層的升野,緒方這麽說道。


    「就是說嘛︴眼看核能反應爐就要熔毀了。」


    「嗯,轟地一聲就毀了呢。」


    看到兩人笑嘻嘻地開心交談,我突然覺得好累。


    「隻要聽到你們兩個的對話,我就感覺一整天的精力都被吸光光。」


    (嗯,我也是。這兩個家夥講話摻了太多奇怪的狀聲詞。)


    十郎也筋疲力竭地這麽說。看來這種對話所帶來的無力感,似乎對幽靈也相當有效。


    「哎呀哎呀,別這麽說嘛!升野子,關於那件事,你有幫我和八重深入談過嗎?」


    緒方把自己的書包硬塞進升野腳踏車車籃這麽問道。


    「我還沒說啦,這種事實在開不了口呀。」


    「你還沒說?我們不是約好了嗎?」


    「因為我覺得要是說出來一定會被園原打死,很可怕耶。」


    聽到這樣一連串的對話,我突然有股不祥的預感。


    (會讓八重你想打死升野的,會是什麽事啊?)


    十郎語帶興奮似地說。可惡事不關己就這樣!


    「緒方,是什麽事?」


    當我開口詢問,他隨即難以啟齒似地低下頭,之後又像下定決心般地抬起頭開始說。


    「我之前不是說過要在文化祭時,和升野子一起自願參加籃球社的話劇演出嗎?」


    經他這麽一說,我想起好像曾聽過這檔事而點了點頭。


    「是『武藏野南戰隊運動服超人』啦!」


    升野得意洋洋地這麽說。那似乎就是話劇的戲名。


    「運動服」


    雖然隱約聽說是一出有關戰隊的話劇,但我並不知道詳細內容竟然跟運動服有關。


    「作為這出戲的靈魂角色,運動服之神在開始登場時就會賜予戰隊超級能量運動服,還會轟地華麗現身,而他的戲服則由升野子全權負責。」


    這下升野點頭如搗蒜,十郎見狀便說(感覺好像鳥人的故事喔)。


    『鳥人?』


    (咦?你不知道?難道你沒看過小超人帕門(注2)嗎?)


    我忍不住對一臉意外的十郎說道:『拜托你也想想我們的年齡差距吧。小超人帕門那種作品我也隻在懷舊卡通特輯裏看過而已啊』。十郎在我十四歲的時候以二十四歲之齡過世。幽靈不會增長歲數,所以十郎的外表會永遠保持在二十四歲,但是十年的經驗差並不會因此而縮短。


    從旁人的眼光看來,我與十郎對話的期間就像是身陷沉默,緒方一臉擔心地猛盯著我並叫「八重?」


    「沒什麽然後呢?」


    我輕輕搖頭,並催促他繼續說下去。緒方仿佛放心似地鬆口氣後,接續剛才的話題。


    「剛做好的衣服讓人有種眼睛為之一亮的感覺,隻不過尺寸」


    「尺寸?」


    緒方瞄了升野一眼後繼續說道。


    「當時是依八重的尺寸做的。」


    「啥?」


    升野笑嘻嘻地看著我。


    「就是這樣。」


    「什麽叫就是這樣!?話說迴來,你為什麽要用我的尺寸來做!?」


    升野視線飄向遠


    方,用得意的語氣說道:「因為園原當時就在那裏啊」。


    「就算你用登山家的口氣說話也沒用!」


    為什麽這家夥接二連三地給我找麻煩呀?她對我有什麽怨恨嗎?


    「好了好了。總而言之那是好不容易完成的作品,這時就隻好請八重咚地一聲突然現身囉。」


    「不要!」


    我以快到連自己都會以為是脊髓反射的速度駁斥。


    「園原」


    「絕對不要!」


    不要就是不要!為什麽我非得演出那種白癡話劇不可?門都沒有!


    「八重,拜托你啦!那是整個罩住頭部的人偶裝,所以你既不必露臉、台詞也會由幕後的升野子用麥克風念出。你隻要在舞台上站個短短的二、三分鍾就行了。」


    聽到緒方的這番話,升野也跟著搭腔。


    「而且,有參加其他活動的學生就能缺席班上舉辦的活動喔。園原,你不是一直不想當女服務生嗎?」


    我突然停止動作。「就能缺席班上舉辦的活動喔。」她剛才是這麽說的吧?也就是說,不必穿那件鑲滿蕾絲花邊的圍裙也可以囉?


    「真的不用露臉?」


    「不用!」


    「也不用出聲對吧?」


    「這我會安排的,你放心好了!」


    察覺到情況有轉圜餘地的兩人露出拚命想要討好的模樣,這點讓我感覺有點可笑。


    「可以不向其他演出成員透露我的身分嗎?」


    「沒問題,絕對保密到家!謝幕時我會叫升野子代替你出場的!」


    緒方如此迴答後,便向升野詢問「可以吧?f升野笑著迴答「包在我身上!」


    「既然如此那麽要我上場也是可以啦。」


    隻要待在人偶裝裏忍耐幾分鍾,就能躲過兩天文化祭中那身輕飄飄的圍裙。當我一這麽想,最近悶在心裏的憂鬱就馬上一掃而空。


    「不愧是園原!衣服真是做對了!」


    「啊!升野子打從一開始就想讓八重穿吧?」


    「那是當然的啊!」


    聽到緒方的話,升野笑容滿麵地如此迴答。


    「為什麽要做這種事啊?」


    (這家夥莫非是為了讓八重參加話劇演出,才故意把圍裙設計成那樣吧?)


    『我也正好這麽想。這絕對是升野的陰謀!』我迴答十郎後便瞪了升野一眼。升野


    滿足地笑說:「哎呀,不要生氣嘛一接著用手輕拍我的肩。


    「我想讓園原你出名啊。」


    「多謝你的雞婆!」


    「好啦好啦。就快要敲鈴鈴鈴的上課鍾了,我們快進教室吧!」


    緒方說完後鍾聲立刻響起。我和緒方不發一語地把書包從車籃裏拿出來,直接往學生專用的門口衝去。此時我們身後必須先去停放腳踏車的升野大叫:「嗚哇~~!你們這2個無情的家夥~~!」


    第四節課結束後,班會時間開始。


    九月二十七、二十八日是文化祭,所以連同二十二日開始就隻有早上的課程,因為整個下午都安排為文化祭的準備時間。


    「那麽參加其他表演節目的同學可以去準備了。其他同學就著手音樂咖啡廳的事宜。事情處理好就可以直接迴家囉。」


    班導福田老師說完走出教室。這時拿著便當前往其他班級、或是要去福利社買午餐的人也一同離開教室。加上還有從其它班級走進這間教室的人,因此午餐時間班級的界限就變得模糊不清。當我望著這副景象時,不知為何每次都有一種雀躍情緒。以前十郎曾說(這就好像換座位的感覺不是嗎?)這種心情的確與換座位還滿類似的。


    我從掛在桌子旁邊的便當專用袋裏拿出一個雙層便當盒放在桌上。黃色的塑膠製橢圓形便當盒表示裏麵裝的是中華料理。除了這個便當盒外,我還有日式料理專用的黑色便當盒、西式餐點專用的紅色便當盒,以及三明治專用的藍色塑膠製餐籃。早上起床後走進廚房確認當天便當盒的顏色是一件非常快樂的事,這時心裏會湧起一股今天也要加油的感覺。


    坐在我前麵的升野移動椅子,轉成和我麵對麵重新坐好。


    「園原今天吃中華料理呀?我的是你看!」


    升野從書包裏拿出一個包了保鮮膜的大碗公,碗裏盛了白飯。


    「什麽?隻有白飯嗎?」


    「哎呀,繼續看下去。」


    就在升野把袋裝的茶泡飯海苔粉以及不鏽鋼製水壺拿出來時,我馬上會意過來。


    「是茶泡飯」


    「答對了!像這樣把海苔粉嘩啦︴地撒上去後,再把熱騰騰的茶水慢亡慢亡倒亡進亡去亡」


    升野邊說邊開心地製作茶泡飯。她在學校裏做茶泡飯的挑戰精神還真令我佩服但是佩服歸佩服,我可絲毫沒有想要效法她的打算。


    「升野子你又在吃亂七八糟的午餐了。」


    提著塑膠袋的緒方坐在我隔壁座位上。那裏原本是豐本的座位,不過他平常都會跑到隔壁班吃飯,所以這段時間總是緒方坐在這裏。


    「還敢說我,阿福柔你才是又買維他命凍飲了吧?」


    緒方點頭同意,之後便從手上提著的塑膠袋裏取出維他命凍飲。所謂的維他命凍飲就是營養補充食品的吸食果凍。緒方似乎超愛這種食物,他的午餐已經必定是這種凍飲了。


    「吃完這餐後,之前的存貨就全都清空了,必須再向業者訂購才行。」


    話說完他便從袋子裏拿出凍飲開始猛吸了起來。我不是很喜歡這種凍飲,因為我討厭黏稠物體滑過喉嚨的感覺。


    「從業者那裏訂購」


    「阿福柔體內流的一定不是鮮血,而是凍飲吧。」


    緒方喝光第二包凍飲,對升野的話點頭迴應。


    「像我這樣每天喝,應該已經變得黏唿黏唿的了。」


    「黏唿黏唿的啊,好有義大利的感覺呢。」


    裝作沒聽見這兩人的形容詞瞎扯大戰,我索性開始吃起便當。我家老爸可是天才料理達人,每當我吃老爸的親手料理時,就覺得自己將來也要和廚師結婚。


    正當我大口吃著老爸手工餡皮的鮮蝦燒賣時,被升野戳了一下額頭。


    「你是不是沒在聽我們說話啊?我們剛才在說你的事情耶。」


    「咦?啊,抱歉。怎麽了?」


    升野對緒方抱怨「這家夥每次都這樣f之後便歎了口氣。


    「我們剛剛在討論園原你總是感覺遲鈍」


    「才沒有咧!八重,我們沒說啦!升野子,你幹嘛沒事提那種事情啊?她好不容易才答應我們,你這樣隻會讓八重的心情變得咻哇哇的吧!」


    這兩人雖然半斤八兩,但要論誰比較怪咖的話,還是升野略勝一籌。就算緒方也非常奇怪,但當他與升野站在一起時卻反而像個正常人,這真是可怕。


    「那你們到底在討論什麽?」


    緒方製止打算迴答我的升野,自顧自地說道:


    「剛剛我們在討論該怎麽向社團成員解釋八重的事。到時就說你是校外人士好了,你覺得怎樣?」


    「你的意思是,要說我不是這所學校的學生?」


    「沒錯沒錯。如果說是同校學生他們反而會在意,但若是校外人士就不太會掛在心上。之所以不露臉也不出聲,也可以說是為了避免被老師發現啊。」


    原來如此。的確,若是同校的學生,反而會因為可能認識而引起大家的好奇心。


    不過如果說是外校學生,或許會因為反正不認識而不去在意。


    「我知道了。可以呀,就這麽辦。」


    「太好了!那麽我去通


    知大家這件事啊,差點忘記。」


    站起身的緒方再次迴到自己的座位上,從桌子裏拿出某樣東西然後走迴來。


    「這是劇本。是我和升野子舉行光明會議後所寫出的嘔心瀝血之作,你拿去看看。」


    我接下的劇本是類似文庫尺寸的薄冊子。緒方留下告別的話語後便離開教室走了出去::光明會議?


    「好像很薄耶。」


    吃完茶泡飯的升野抬起頭來說「你就看看嘛一所以我打開劇本。隨手翻了幾頁後,我終於了解這劇本為何這麽薄了。


    (這是什麽啊?怎麽全都是即興演出?)


    一股寒氣覆上我翻閱劇本的手腕,在一旁偷看的十郎這麽說道。他說的沒錯,這本劇本的台詞幾乎都是:


    【藍色運動服:以即興演出的方式表現不能輸。】


    「就憑這樣的東西可以演成話劇嗎?」


    「你說這樣的東西是什麽意思啊?戰隊首重的就是氣氛!所以台詞這種東西隻要有個大概的輪廓就行了!你看你看,這個地方有故事大綱,你念那段看看!這是我寫的喔。」


    升野從對麵伸手翻開她所說的那一頁。雖然我對隔壁頁上頭寫著:「運動服超人主題曲」下方看似歌詞的東西比較有興趣,但還是先看了故事概要。


    【雖然貧窮,感情卻很深厚的高中生三人組。因為沒有便服,所以整天穿著運動服過日子。三人也因此每天遭受打扮入時的酷人們欺負。某日,被欺負的三人組運動服同時破掉,於是運動服之神降臨,賜與這三人超級能量運動服。在做出一連串不得了的事情,並準備好好教訓酷人們時,打扮入時的怪人卻突然現身,因此再度陷入戰鬥,最後贏得勝利。】


    我與十郎同時發出歎息。打扮入時的怪人是什麽東西啊


    「搞什麽嘛?幹嘛歎氣啦!」


    「沒什麽既然其他人都說ok的話我就沒意見。」


    能認同如此粗略的劇本,可見演出的籃球社社員肯定也是一群相當古怪的人。這麽想想之後,我開始有點後悔自己輕易答應這件事。


    「別露出這麽不開心的表情嘛!隻要上場,園原也絕對會喜歡的」


    「才不會喜歡。」


    我一邊收拾便當盒一邊迴答。十郎笑道(八重你啊,對升野還真是毫不留情。)


    「你又馬上落入消極的想法了。」


    「都是你造成的吧!」


    升野也沒有特別在意的樣子,滿臉笑容地戳戳我的額頭。我用右手拍開她戳我的手,並且用中指迴彈升野的額頭。明明隻是輕輕彈一下,升野卻按著那裏叫道「我要死了啦!」


    「話說迴來,你為什麽要設計那樣的圍裙」


    當我正想徹底問出原因而一把抓住升野領帶將她扯過來的時候,緒方剛好迴來。


    「喂我已經嚴厲地告知他們了,所以馬上去練習奇怪?你們在吵架嗎?」


    緒方衝到我們身邊,嘴裏一麵說「好了好了十一麵將我和升野拉開。升野高興地站了起來,拿起書包後就從我的身旁離去。


    「那麽阿福柔,記得讓園原拿偶頭過來喔。我要先去服裝室,園原你等一下也來一趟吧。」


    升野逃過我的追問,以輕快的步伐走出教室。十郎見狀便笑說(那家夥要逃走囉丫緒方則疑惑地問道「奇怪,升野子的心情怎麽特別好?」


    「好!我們去拿偶頭吧~~!」


    緒方說完隨即迴到座位上拿了書包往走廊走去,我也帶著書包和薄薄的劇本跟在他身後。


    走廊上的空氣比教室涼快,感覺很舒服。我跟著緒方走在廊上,忍不住問他要去哪裏。


    「運動服之神分為頭和身體兩部分,而頭的部分放在輕音社的社團教室裏。」


    聽到那番話,十郎說(各個部位還分開,看來是一套相當正式的人偶裝嘛。)比起那件事,我比較在意的是寄放場所的部分。


    「你說的輕音社是指輕音樂社吧?為什麽要放在那種地方?」


    「嗯。因為輕音社的社員很少,所以我請他們讓我寄放一下東西。」


    「是哦,印象中總以為輕音社的社員很多。」


    輕音社在我認知中不但有許多社員,而且還會被女孩子嘰哩呱啦地爭相討論看透我心思的十郎直說(你的想法過時了啦丫


    『那還真抱歉喔十郎你高中時,輕音樂社也是個小社團嗎?』


    我在腦海裏詢問十郎。


    (我沒有參加社團活動,都是到拳擊館練拳。所以高中的社團活動是什麽情形我並不清楚唔︴究竟是怎樣的呢?)


    說完後十郎就陷入沉默,放開了一直抓著的左手。可能是要迴憶起他的高中時代吧,不過我覺得無法馬上想起的事,再怎麽想破頭也是記不起來的。


    走在前麵的緒方突然停下腳步,當我抬起頭時他生氣地說:「你又在吼~~地恍神了對不對?」大概是我和十郎交談的時候他一個人說個不停吧。


    「抱歉抱歉,我會好好地聽你說,你剛剛說了什麽?」


    「八重你啊,有時總是轟地一聲就飛到另一個世界旅行我剛剛說的是輕音社社員的事。其實前陣子原本還有一堆社員的,但是聽說他們都因為社團分裂嚴重而退社了。」


    果然本來是有很多人的不過竟然在文化祭迫在眉睫時退社,難道有什麽重大理由嗎?


    「發生什麽事了?」


    我在和緒方並肩爬上樓梯時間他。緒方迴答「這是件很過分的事啊~~」總覺得他看起來很高興,大概是早就想找人說說這件事吧。


    「現任輕音社社長是一個叫做小圾的三年級學生,他是個能原創出無歌詞輕快曲風的創作者。聽說他和二年級那些想要玩鏗鏗鏘鏘音樂的人怎樣也合不來」


    他所謂的鏗鏗鏘鏘音樂,指的大概是搖滾樂或重金屬音樂吧?


    「他們就因為這樣而退社嗎?那還真的是非常合不來耶。」


    就算不退社也沒什麽關係啊,不同性質的樂團組合在一起感覺反而比較有趣。


    「與其說是音樂不合的問題,不如說是小皈學長和森永就是那個鏗鏗鏘鏘派的帶頭者,這兩個人性格上差異太大。小圾學長有作曲的才華卻一點也不驕傲,是個超級絕頂的大好人。相反的,森永就隻會盜用別人的曲子,而且明明不擅長樂器和歌唱,卻超級絕頂地自以為是,是個討人厭的家夥。」


    我漸漸明白那兩人的關係究竟是怎麽迴事了。總之,就是超級絕頂地不要和那個叫森永的家夥扯上關係「超級絕頂」的用法這樣對嗎?


    「不過這下小圾學長沒了令他心煩的對手,真是太好了。」


    「不不不,這樣子一點也不好!因為森永帶領了大部分的社員退社,所以輕音社現在正麵臨存續的大危機!」


    我歪著頭表示納悶,緒方隨即把食指舉在臉旁。


    「讓我來說明吧!我們學校的社團在第二學期末時,如果社員人數低於五人以下就會毫不考慮地直接廢社!」


    聽到緒方那副英雄人物解說似的說明讓我有點嚇一跳。我沒有參加任何社團活動,自然不知道這間學校竟有如此嚴苛的規定。我們學校還真是毫不通融啊。


    「咦?這麽說來,輕音社社員不就低於五人了?」


    「嗯。包括小圾學長在內,不多不少正好三個人。」


    「我懂了森永應該是想要毀掉社團才退社的吧。」


    「嗯︴就是這麽迴事啦。」


    原本眾多的社員隻剩下三人後,小圾學長就必須一邊準備文化祭時的輕音樂社成果發表,一邊還必須思考社團的存續問題。森永那麽做隻是為了要讓他感到困擾,說不定還將那些


    原本不想退社的社員牽扯進去,這種恣意妄為的人真教人受不了。


    「簡直像小學生一樣幼稚。」


    「提到二年二班的森永定義,可是大家公認不想有牽扯的男生第一名。而且他好像還和星之宮高中的林是好哥兒們呢。」


    聽到緒方這麽說,我反問他林是誰。


    「說到星高的林克之,是那種謠傳已經殺過好幾個人,還持有馬格南步槍的有名危險份子!就是因為懼怕他,所以連輕音社的三年級學生也幾乎服從森永!」


    竟然有名到能夠影響其他學校啊我完全不知道。先記起來再說。


    「不過緒方和輕音社的社長竟然會有所關聯,這還真教人意外。」


    如果是同年級的話,就算社團活動不同也還有認識的機會。但是在年級不同的情況下,如果不是有意來往根本無法認識吧?


    「本來不認識啦,但是當我拿著作好詞的『運動服超人主題曲』去找他時,小圾學長就答應幫我作曲!要不要我稍微唱一下好了?好,我要唱囉!隻要在這個世界上亡還i有亡惡亡勢亡力。


    「夠了!不用唱啦!」


    我連忙阻止想要繼續唱下去的緒方。從對麵走過來的女學生朝我們兩個投以冷冷的目光。


    「你不需要客氣的嘛」


    「才沒有咧!不準在大庭廣眾下唱歌!這樣會連我也被誤認成同類。」


    就因為這樣,我才不喜歡和升野或緒方走在一起。


    「話說迴來,小圾學長竟會幫這種歌詞譜曲,看來他真是個相當不錯的人呢」


    我翻開劇本看完「運動服超人主題曲」的歌詞後,便作出這樣的感想。在此僅就最後的部分加以介紹:


    【摩擦就溶化的夢幻之服亡哀愁洋溢的浪漫之路亡站起來啊!戰鬥吧!運動服超人!】


    大部分都是這樣的歌詞。如果有人要求我為這首歌詞譜上曲子,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馬上拒絕。


    「你的話中好像有帶刺耶不過,小圾學長的確是個才華洋溢的大好人喔。」


    設置特別教室的五樓裏有兩間音樂教室,其中的第二音樂室現在成了輕音樂社的社團教室。當我一邊聽著緒方說明一邊漫步在走廊時,一股冷空氣包覆在我的左手腕上。是


    十郎。


    (八重,第二音樂室裏有小孩子的靈魂。)


    校內有幽靈並非是特別稀奇的事。因為還有其他突然闖入的靈魂,或是依附在學生身旁的靈魂。我都盡可能不與幽靈間有所牽扯,所以總是徹底迴避它們。但是這次好像無法避開。如果突然在這裏折返,緒方一定會起疑的。


    『我正好要去那裏耶那孩子不會危險吧?』


    (不要緊,那隻是個依附小圾的靈魂罷了。)


    竟然依附在即將見麵的人身上我的運氣還真差啊,剛才並不是我故意要說這種老掉牙的冷笑話哦!(注3)


    「我是緒方,來拿衣服的~~!」


    我站在敲著一扇看似厚重鐵門的緒方身後,感到有些緊張地直盯著鐵門看。


    「請等一下。」


    隱約可以聽見門內傳來微小聲音。看來我們學校的隔音設備似乎相當完善。


    「八重你等一下可能會嚇一跳吧,因為小圾學長看起來完全沒有玩樂團的感覺。」


    (的確如此!他那種樣子不管怎麽看都像文藝社的啊,對喔。)


    聽到緒方說的話後十郎自然迴應。十郎變成幽靈也超過三年的時間了,不過他有時還是會把對方聽不見自己聲音的事忘得一幹二淨。可見這家夥對自己身為幽靈的自覺還不夠。


    「緒方,把門打開吧,門沒鎖。」


    被門內傳來的這道聲音催促,緒方將門打開。光線投射到稍嫌昏暗的走廊上,亮度令我眯起了眼睛。背光站在眼前的這個人大概就是小圾學長。一頭整齊俐落的黑發平順筆直,細邊的銀框眼鏡也與他非常相稱。的確,不管怎麽樣都看不出他是輕音樂社社長,倒比較像文藝社不對,應該說他給人一種像是在學生會裏擔任文書的感覺。


    「給你是這女孩要穿的吧?」


    小圾學長將雙手抱著的黑色塑膠袋交給緒方。他對站在緒方身後的我說了句「你好」並輕輕地點頭行禮,所以我也做出迴應。


    「學長,這件事要請你保密喔。」


    「你是指是這女孩要穿的事情嗎?可以啊,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我聽著緒方與小圾學長降低聲調後所說的話,這時不禁心想,會依附在這個感覺很善良的人身上的,究竟是什麽樣的幽靈?


    『十郎,那個小孩子的靈魂為什麽會依附在這個人身上?』


    我詢問一直抓著我左手的十郎,他迴道(我還沒問得那麽深入,我去跟那小子談談好了。)之後手腕隨即從寒氣中解放。我用右手摩擦著發冷的左手腕,與緒方一同離開了第二音樂室。


    【音樂教室內,十郎】


    音樂教室因為西曬的陽光灑落,看起來是如此璀璨耀眼。我沒有軀殼,無法感到暖暖的溫度。然而當我被陽光包圍時,不知為何仍會覺得身體好像也熱了起來,這點讓我非常不可思議。


    教室的牆邊擺放了一台老舊的直立式鋼琴,小圾一臉晦澀地坐在鋼琴前,不知在樂譜上填寫些什麽。當我將視線稍稍上移的時候,正好與盤腿坐在鋼琴上的少年四目相接。他輕輕舉起右手對我說了聲(嗨!),接著便從鋼琴上跳下來。浮在半空中的身體緩緩落下,輕飄飄地著地。對幽靈來說,地心引力好像起不了什麽作用,就算從高處墜落而下,也隻會像是吹脹的氣球般降落。因此就連生前怕高的我‵現在也可以沉著以對。


    剛才和八重漫步在走廊時,因為感應到小孩子的靈魂而來到這間教室,一看之後發現這小子坐在彈鋼琴的小圾身邊,一臉無聊似地打著嗬欠。他有著一頭深褐色的短發,穿著一套尺寸稍嫌大些的黑色立領製服。


    (你依附這家夥嗎?)


    我開口問道。


    (沒錯,你找忍有什麽事?)


    他以不耐煩的語調迴答。


    (你叫他忍,是這家夥的名字啊?)


    (嗯,他叫小圾忍。既然你不是有事找忍,那就是找我囉?你是來找我的吧?)


    他突然變得很有精神。看到他表現出想聊自身話題的孩童特有反應後,我認為這小子應該不具危險性。於是對他說(我待會兒再過來),之後便先離開教室。


    (喂︴你依附著那個女孩嗎?她長得滿正的嘛!)


    站在旁邊的這孩子一副興趣十足地抬頭看我。


    (與其說是依附嗯,差不多類似這種狀況吧。)


    (你是個大人了吧,說清楚一點啦~~)


    他的雙手交叉胸前,露出一臉狐疑的表情。就算他這麽問我,但我與八重的關係有點複雜,一時之間也沒辦法解釋清楚。


    (那家夥雖然看不見我們,但她具有接觸靈體就能與靈魂交談的半調子能力,所以


    由我保護她遠離惡靈。)


    在我說明自己與八重的關係時,絕不能說出可以附在八重身上的事。因為每個靈魂都有想要擁有軀體的奢望,一旦我不小心透露出八重的靈媒體質,就會導致想要附身的靈魂全都聚集到八重身邊。


    (嗯︴可是會有什麽惡靈嗎?我倒是沒看過。)


    被他這麽一間,我不禁想起前陣子發生的事件,瞬間手臂上就起了整片雞皮疙瘩。


    (當然有不過我也隻見過一次而已啦。)


    (哦︴好羨慕!我也好想看呐!)


    他說著這番話時眼神閃閃發亮,這又不是什麽好玩的事情今年夏天我所見到的那


    個東西,是個有著許多人類亂七八糟拚湊而成的外表、渾身散發出令人作嘔的感應之物。不同於cg或模型的逼真感至今仍深深地烙印在我腦海中。


    (對了,你叫什麽名字?我是藤井貴史,請多指教呐。)


    雖然藤井想握手而將手伸了出來,但他隨即笑說(對喔,我忘記會穿過去丫於是又把手放下。


    (我是田村十郎,請多指教。)


    (你之所以叫做十郎,是因為有十個兄弟姊妹嗎?)


    藤井疑惑地問我。經他這麽一說,我才想到很久沒人間我有關名字的事了。隻要一直待在總是避開幽靈相關事物的八重身旁,就沒什麽機會像這樣遇到其他幽靈並報上姓名。順便說明一下,十郎的「十」並非是指數字的「十一而是在於它的字形,也就是「plus」的符號。我老爸好像是希望我在人生裏,凡事都能以正麵積極的想法去麵對而取了這個名字。當我解釋完後藤井馬上說道(原來是plus的意思啊,還滿酷的嘛。)


    (藤井你平時就跟著這家夥嗎?他叫小圾吧?)


    (嗯,沒錯。忍從以前就像是我弟弟一樣。不管什麽時候都贏不了我,就隻會哭而已。)


    藤井看著小圾的側臉,一臉懷念似地眯起眼睛。終於填好樂譜的小扳以和緩的節奏開始彈起鋼琴。在他沉穩的背景音樂下,藤井向我訴說起他與小圾的因緣。


    (第一次遇見小圾忍是在我五歲的時候。忍當時加入了我媽媽在家裏開設的鋼琴教室。我們年齡相同、而且家又住在附近,自然而然就變成了好朋友,幾乎每天都玩在一起。不過那小子又瘦又小,就連功課也比不過我,這麽遲鈍的家夥根本教人放不下心~~所以我當時就覺得自己非得保護這小子才行。


    至於音樂方麵,不管忍怎麽努力都沒辦法超越我,總是動不動就掉眼淚。哎呀,因為我從懂事之前就過著沉浸在鋼琴聲裏的日子嘛。多虧了這個緣故讓我擁有過人的音感,所以那小子比不過我也是莫可奈何的事啊。


    這麽帥氣的我是在小學畢業典禮當天死掉的。媽媽說我很快就會長高,所以就買了比較大號的立領製服給我,不管是袖長還是褲管尺寸都嫌大了些,當時我還很鬱卒咧tt不過現在也還是很長。


    我就穿著寬大的立領製服和忍一起往學校走去。那時明明已經三月了,氣溫卻異常寒冷,路麵上還覆蓋了一層薄薄的冰霜。忍好幾次都快要滑倒,每次都是我即時扶住他,所以那天的事我記得非常清楚。


    就在我們走到學校附近時,同班的木下突然衝到斑馬線上。行駛而來的車輛急忙打著方向盤閃避木下,接著踩下緊急煞車不過可能是因為路麵結冰導致煞車不靈吧,車子就直直往我和忍的方向衝來。然後我不自覺地將忍推到一旁。事情發生得很突然,當時我並沒時間考慮保護他的事,大概是我已經養成了要保護忍的習慣吧。


    我是當場死亡,根本沒時間感覺到疼痛。當我迴過神時,我已經站在明知絕不可能推得動車輛,卻邊哭邊試著把車子推開的忍旁邊。我一直反覆勸他別再試了,但他好像都沒聽見。那時我才意識到自己已經死了。我一直認為應該會有天使或死神來迎接我,但是直到葬禮和納骨都結束了,依然沒看到任何人出現,所以我決定就這樣一直待在忍的身旁。)


    (我死了之後,這小子就變成一個非常非常努力的家夥。他覺得不論是學業還是鋼琴,他都必須連我的份一起努力才行。可是不管他再怎麽努力,音樂方麵的才華是永遠也贏不了我的啦。)


    藤井一邊輕敲彈著鋼琴的小圾的頭,一邊笑著說道。


    (你雖然是個孩子,不過還真堅強啊。)


    (我才不是小孩子咧!今年我就滿十八歲了h)


    被說是小孩子時就立刻生氣,這種反應不就是小孩嗎?但我決定暫時不說破他。對於藤井關心小圾的那份心意就宛如是哥哥或老師般扮演守護者的偉大之處,不由得令我感動。當我見到這種死後仍繼續存在的『羈絆之情』時,忍不住感到莫名地高興,或許因為我是個幽靈吧。


    (那麽現在輪到十郎了!為什麽你會跟著那女孩啊?快告訴我啦。)


    藤井蹦地一下跳到了鋼琴上,並把腿伸下來坐在上麵。


    (唔︴該從哪裏說起呢)


    為了避免陷進去,我將身體輕輕地靠在牆麵,盤算著該怎麽說才能在隱瞞八重的能力下解釋我們的相遇。(要從頭開始全部講明白喔!)被藤井這麽催促,我才開始綁手綁腳地說出那段過去。


    小圾柔和的鋼琴聲一直在我說明期間迴蕩於空氣中。而我從那隨處可感受到的溫暖音樂裏發現他所擁有的無限才華。藤井或許是因為長期待在小圾身邊,才會忽略了他的天份吧。我繼續說著自己的故事,心想這小子將來或許會成為一個了不起的作曲家。


    【時間稍微往前迴溯,再次迴到八重】


    服裝室位在三樓的角落。我和緒方在樓梯處便分開了。那時我接下了裝在黑色塑膠袋裏的偶頭,導致我無法騰出手來開門。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隻好用腳尖踹了門兩下要升野幫忙。「來了來了來︴了」聽見從裏麵傳來的聲音後,升野隨即將門打開。


    「就算你沒用那種像是討債的敲門方法,我也會幫你開門的嘛。」


    升野一邊碎碎念一邊伸出雙手,於是我抱怨「都怪這東西害我完全騰不出手來f同時把塑膠袋交給了她。教室裏的窗戶緊緊拉上窗簾,令室內稍稍顯得昏暗。升野把塑膠袋擺在最近的桌子上,並將拉門確實上鎖。


    「那麽園原,你就直接換衣服吧。」


    升野啪嘰地折著雙手手指如此說著。原來如此,難怪窗簾是拉上的


    「那我該穿哪一個好?」


    我鬆開領帶這麽問道,升野立刻把放在地上的手提箱拿到桌上。


    「這就是升野英美嘔心瀝血的傑作!當啷!」


    被她猛力打開的手提箱裏放了一套薄薄的橘色套裝。雖說是套裝,卻不像上班族穿的那種,而是宛如摩托車騎士所穿的騎士服。抓住肩膀的部位往上提起,這才發現腰部以下的部分是蓬鬆柔軟的填充玩偶素材,最下麵還接縫著宛如動物腳趾的東西。翻過來一看,屁股的部分也接了一條長長的尾巴。


    「這個是什麽動物啊?」


    這條尾巴很長,不像是狗。而且沒有花紋也不像是老虎。再者,尾巴前端並非毛茸茸的,所以好像也不是獅子。


    「才不是動物,是運動服之神!」


    升野露出滿臉笑容如此說道,隨即解開塑膠袋上的打結處,並從袋裏拿出頭的部分。咦?這個是


    「貓?你們的運動服之神是隻貓嗎?」


    橢圓形的偶頭上有著一對三角形耳朵,還有鬆垮垮的下垂眼以及長長的胡須。網眼素材貼在它那張得大大的口中,這是為了能夠看到外麵而特別製作的。


    「才不是貓呢,是運動服之神啊。」


    升野嘴裏說著和剛才相同的答案,順手把原本裝填在頭部挖空部位的紙取出。


    「可是,這是貓吧?」


    「阿福柔交代要以貓為基礎來設計,所以隻是長得像貓而已。」


    再次確認窗簾拉好之後,我脫下製服並把腳套進人偶裝裏。腳的部分則是事先將鞋子縫在裏麵,很合我的尺寸。


    「可是,為什麽是貓?」


    「那是因為阿福柔是個喵人啦。」


    「喵人?」


    嗯,大致上能想像得到。


    「喜歡小貓的人就叫作喵人呀。」


    「我猜也是。」


    升野把自己新造的單字理所當然地穿插在我們的對話間,而我最近對漸漸習慣的自己感


    到害怕。


    「阿福柔家裏養了七隻貓,天氣冷就全擠在一起睡覺,看起來好像變成了另一種奇怪生物似的,感覺真惡心。」


    升野在說話的同時繞到我身後,把背上的拉鏈拉起來。果然,衣服合身到令人反


    胃的地步。


    「再來就是把這件運動外套穿在人偶裝上,再戴上肉球手套。」


    「原來如此。因為外麵還要穿運動服,所以上半身才會做得這麽合身。」


    「就是這麽迴事。」


    升野從手提箱裏拿出紫色運動服,胸前的位置繡了一個「神」字。


    「這不是一年級的運動服嗎?」


    我們學校是依年級來決定運動服顏色。三年級是深紅色,二年級是深藍色,一年級是紫色。而且規定每個人都必須在胸前用白色的線繡上自己的姓氏。


    「沒錯沒錯,籃球社的一年級學生裏有個叫做神廣誌的小子。」


    「等一下!莫非這整出戲的企劃是因為看到那小子的運動服才臨時起意」


    「嗯,沒錯啊。你真了解我耶,園原!」


    竟然被卷入這種臨時起意的企劃裏不理會啞口無言的我,升野一邊哼著運動服超人主題曲,一邊讓我穿上神廣誌的夾克,並且套上那又蓬又軟的大手套總覺得自己好像已經任她隨意擺布了。


    「好︴要套上頭部囉,先蹲下來吧~~」


    我照升野的話蹲下來套上頭部。沒想到比我想像的要輕,也不會覺得喘不過氣來。


    「?好像聞到了某種甜甜的香味。」


    像是甜點的對了,是香草的味道。


    「很香吧?這正是升野英美劃時代的構想。」


    升野拉起頭與衣服交界處的拉鏈,得意地說道。


    「劃時代?」


    「因為鼻子附近縫上了沾有香味的布,能夠成功消除田%悶住頭部時的不適感!」


    「你是怎麽統計出這個數字的啊」


    當我從嘴巴的部位往外一瞄,可以看到正從手提箱裏拿出一隻小盒子的升野。雖然視野狹小,卻看得相當清楚。


    「除了標準配備的香草之外,我還選了檜木、衫木、白檀、鬆木之類的絕佳香味唷~~」


    盒子裏放了好幾包有密封條的小塑膠袋,而袋中裝有摺疊起來的布,看來就是那些布被薰上了各種香味吧。不過話說迴來,為什麽除了香草之外全都是樹木的氣味呢?升野的興趣實在令人不解。


    正當升野用梳子刷著人偶裝上的毛時有人敲門。


    「升野︴子!神已經降臨了︴嗎?」


    是緒方的聲音。升野把梳子丟到桌子上後把門打開。


    「成功降臨了唷!如何?很完美吧!」


    「哦~~!升野子真是個天才!跟我想像中的一模一樣!」


    緒方滿臉笑容地走進來,與升野緊緊地互相握手。


    「八重,也非常感謝你!」


    緒方抓起我的手上下搖晃。他興奮地說「就算這樣搖晃也不會脫落耶」真是太了不起了!」我甩開他的手往門走去。每踏出一步,腳底就發出噗嗤噗嗤的柔軟腳步聲。


    「我可不想長時間穿著這玩意兒,要練習的話就快一點!」


    雖然穿起來不會不舒服,但隻要想到自己正穿有著一張無力表情的人偶裝,我就因為超丟臉而煩躁起來。


    「嗚哇~~!運動服之神正在說話耶!還有動作喔!」


    「哎呀~居然能完成到這種程度,真是太令人感動了。」


    「你們兩個聽我說啦!」


    就這樣,開始練習的時間晚了二十分鍾。


    我夾在緒方與升野間往籃球社社員集合的劍道場前進。穿著人偶裝走在走廊上比我想像中還要自在,因為這段期間也有許多穿著各式人偶裝的學生如往常般走在校園。


    一走進劍道場,正在練習的社員們就全都聚集了過來。其中一個人的脖子上還掛著一片寫有『打扮入時怪人』的牌子,看來好像正在做最後階段的排練。


    「好︴大家注意!呃︴文化祭即將到來,運動服之神也終於降臨了!」


    聽到緒方的話,社員們隨即響起一陣歡唿。仔細一看,竟然還有人當場跪拜了起來這是什麽詭異氣氛啊?


    「正如我剛才所說的,運動服之神是他校人士。這次在我近乎強迫的力邀下才願意相助,所以必須在最高機密的規格下進行。嚴禁對運動服之神有任何提問!也就是說,我們強力希望大家不要和運動服之神交談!當然也嚴禁觸摸!聽懂了嗎?」


    在他的登高一唿下,社員全體齊聲迴答「遵命!」真是奇怪的答覆正當我如此心想的時候,一股寒氣爬上我的右肩。


    (八重?在裏麵的人是你吧?)


    是十郎的聲音。他似乎從第二音樂室迴到這裏。『嗯,是我』當我如此迴答時,十郎發出一陣竊笑,之後才向我賠不是。(哎呀、那個抱歉丫算了,他知道錯就好。


    『你和那個幽靈小孩的情況怎樣?』


    (嗯?哦,那小子叫做藤井,是個不錯的家夥喔。)


    我一邊聽十郎講述有關藤井的詳細情形,一邊依照升野的指示演出運動服之神。我從舞台的兩側登場,直到退場前都一直站在原地不動,任務非常輕鬆。其餘隻要配合升野用麥克風念出的台詞來移動手臂或擺出姿勢。光靠這種簡單的角色就不用穿上那件輕飄飄的圍裙,這點甚至讓我對其他女同學感到十分抱歉。


    「那麽預演下一個場景吧!運動服之神,辛苦您了~~!」


    聽到緒方這麽說我便走下舞台,並在社員異口同聲的打氣聲中被升野牽走感覺還挺不賴的嘛。


    進入服裝室前,我叫十郎先到鞋櫃那裏去。沒想到他竟然反問我(咦?為什麽?)真是個遲鈍的家夥。


    『因為我接下來要脫掉人偶裝啊。』


    (啊!是喔。嗯、那個︴那樣的話待會兒見了。)


    我看不見幽靈,所以也不清楚實際情況為何。但我從十郎此時的聲音以及匆忙離去的寒氣判斷,不難想像十郎低著頭麵紅耳赤的模樣。


    「怎麽了?我會把門鎖上的,快點進來吧。」


    我在升野的催促下進到教室裏。在她幫忙脫掉人偶裝時我心想:就算現在十郎在這裏我也不會發現,他犯不著那麽驚慌失措吧。


    「園原,你在笑什麽?想到什麽事情這麽好笑?」


    升野一邊摺好人偶裝並收進手提箱內,一邊歪著頭問我。可能是我臉上自然泛出笑容。在我迴答「想到了一點事」後,升野笑嘻嘻地拍了我的肩膀。


    「園原你真是的在學校裏做淫穢的幻想可要適可而止喔!」


    「我才沒有!」


    她把手提箱放置在牆邊後就離開了服裝室,我也係著領帶緊追在她身後離開。


    「不必擔心,我會幫你保密的!絕對不會跟任何人提起!」


    「你聽我解釋啦!」


    我追逐笑著衝下樓的升野。感覺每次都被這家夥要得團團轉,害我感到一陣頭昏眼花。和這個惡質的家夥相比,幽靈真是可愛多了!


    「園原再見!我還得去參加練習呢,明天見囉!」


    升野對著停在鞋櫃前的我笑著揮揮手,接著就直接進入劍道場可惡,又被她逃走了。


    (你和升野的關係,好像湯姆貓與傑利鼠啊。)


    正要打開鞋櫃兼置物櫃的手腕上包覆一股寒氣,聽到十郎開心地這麽說。


    『吵死了,安靜啦。』


    我打開置物櫃的門同時反射性地迴答,於是他直說(是、是)。就在我換上鞋子的期間,總覺得十郎好像在我身後強忍住笑意可惡


    !


    一走出學生專用的門口,立刻就看到校門前有人正在撿拾散落一地的紙張。


    (八重,那是小皈。喂︴藤井!)


    十郎就這樣摸著我的手腕直接叫起了藤井。被他扯著嗓門大聲一叫,有種聲音響徹體內並撼動肺部的感覺啊︴好詭異。


    「小圾學長,我來幫你。」


    我走到學長身邊幫忙撿起紙張。就近一看,才知道那些原來是樂譜。


    「啊,非常感謝你。唔你叫園原對吧?」


    才聽一次竟然就能夠記住我的名字︴我在感到佩服的同時點頭迴應。而他的名字我已經從緒方和十郎口中聽過數次,會記得也是理所當然的。


    我撿起所有樂譜並輕輕拂去髒汙後交給小圾學長,他有點靦腆地笑著說「真的很謝謝你」。


    「這是輕音社在文化祭時要用的樂曲嗎?」


    「對,好不容易才終於定稿呢。正因為是非常重要的曲子,所以怎麽樣都不想妥協


    花了很長的時間才讓自己感到滿意。」


    學長很寶貝地抱著那些髒掉的樂譜如此說道。這個人就如同緒方的形容,似乎是個相當不錯的人。


    「那麽,社團的成員不是還在等你嗎?」


    「啊,對喔!說的也是,我得走了。」


    他再次向我點頭道謝後,隨即跑迴學校。


    (那小子還算一表人材吧?雖然比不上我啦。)


    我的左腰骨附近有股冰冷的寒氣觸上,接著響起了小孩子的聲音。


    『你是藤井吧?不要摸我的腰,很冷,摸這邊。』


    當我把手伸向身體的左側時,手肘附近就被寒氣包圍。


    (哇啊,你真的聽得見耶亡t你叫園原對吧?姓氏下的名字是什麽?)


    我抬頭看著顏色漸漸開始改變的行道樹,淡淡迴應『八重,園原八重』。


    (那麽八重,你和忍交往吧!)


    『我不會跟他交往,還有不要叫得那麽親密!』


    這個小鬼完全沒有初次見麵時該有的應對禮儀。這時十郎趕緊勸道(八重,那隻是小孩子說的話,你不需要生氣。)


    (我才不是小孩子!我今年十八歲了!!)


    (我並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是什麽意思啊?)


    十郎和藤井就這樣摸著我吵個不停,唔這些聲響讓我頭好痛。在號誌改變前的這段期間,我就揉著眉頭來轉移注意力。


    『你們兩位就吵一輩子吧!』


    號誌一變成綠燈,我就全速往前衝了出去。兩人的寒氣一下子遠離,體內嗡嗡作響的聲音也立即消失。秋意滿滿的涼風輕撫著我的額頭啊︴好安靜。


    暢快地跑了一會兒後,左肩落下一陣寒氣。


    (八重,那小子已經迴去囉!)


    追過來的十郎這麽說,我就停下了腳步。強風的吹拂讓我感到些許寒意。當我用左手摩擦右手,隔著襯衫感覺到手臂上的肌肉時心中不由得歎了口氣。


    (肌肉結實一點比較好看喔雖然不是指高中女生的身體啦。)


    『你以為這是誰造成的啊!』


    (有什麽關係?反正所有的版稅都落入八重的口袋了啊。)


    『吵死了!放開我!』


    我甩開搭在左肩上的寒氣,加速腳程全力趕迴家去雖然我心裏明白這是沒辦法的事,但就算心裏明白,也依然會莫名感到焦躁不安。十郎可以透過接觸看穿我這樣的想法,因此即使我生氣他也不以為意。就是因為不用一一說明自己的心思就能完全讓對方理解,所以和幽靈打交道還比較輕鬆。


    ※注l:逆後宮是指acg作品中,一名女主角被多名男性包圍的類型。


    ※注2:小超人帕門是藤子˙f˙不二雄的漫畫作品,由青文出版社出版。


    ※注3:日文中的附身『憑いている』與運氣差『ツイてない』原形一樣,但句型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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