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也已經過了一半,如假包換的嚴冬降臨到了十葉市。


    在市郊的巷道小路的行人穿越道前,有落葉散盡好準備度過冬天的行道樹,與耀眼奪目的自動販賣機。有數盞早早便亮起的路燈,以及忽明忽暗地閃爍著藍光的行人專用交通號誌,還有『電子按鈕號誌』的裝置。這裏是一條少有車輛與行人通過的巷道小路,就在這條巷道小路的行人穿越道前——


    「唷。」


    灰色的少年正站在那兒。


    行人用交通號誌停止閃動、轉變成紅色,車用交通號誌有如隨侍在旁似地高高豎立:『電子按鈕號誌』的標示被高掛起來,上頭纏繞著黑色的電線。


    「上次遇見你是十一月,今天則是一月十四日……」


    灰色的少年——訃山院灰人站在號誌機的旁邊、行人穿越道的前麵開口說道。


    朝著站在行人穿越道的另一頭、站在對麵的人影。


    「相隔兩個月之久了呢。」


    少年的嘴巴輕輕地化為笑容的形狀。


    「看你好像很有精神地四處展開行動嘛——」


    唿嘯而過的北風點綴了少年的語尾。


    北風吹飄了站在對麵的人影所穿的長袍的下擺。


    「『悖爾菲高爾』。」


    少年眯細了眼睛,喊了站在對麵的人影的名字。


    「……」


    『悖爾菲高爾』隻是靜靜地站著。


    「你是……」


    他的嘴巴……半截式麵具下方的嘴巴隱約地張開了。


    「你是……那家夥的夥伴對吧。」


    如同東風般的話語從他的嘴巴流泄而出。


    人影隨著話語從長袍伸出了右手。


    「『那家夥』?我不知道你在指誰耶。」


    『悖爾菲高爾』把右手上的武器朝向了說話的少年。


    「不會是指淺黃吧?」


    「……」


    少年將指著自己的武器……狩獵用的十字弓映在眼眸上的同時,以輕佻的語調繼續說下去。


    「啊對喔,你以前有敗給淺黃是不是。」


    『悖爾菲高爾』扣下了十字弓的扳機。


    「喂!由宇!」


    透一邊用吸塵器吸客廳的榻榻米,一邊朝由宇怒吼。


    「怎麽,透。」


    叩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這部舊式的吸塵器會發出沒有必要的巨大噪音來吸取垃圾。可是,少女絲毫不以為意。


    「叫我幹嘛?」


    一整個不動如山。由宇窩在客廳中央的桌爐裏動也不動。始終賴在位子上,視線不肯從攤開在桌上讀到一半的書本移開。對於「叩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的轟聲完全充耳不聞。


    「還敢問我叫你幹嘛。」


    透關掉吸塵器的電源迴嘴。


    嘎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有如發出低吼的龍般的機械心不甘情不願地安靜了下來。


    「現在在打掃中。」


    透端起右手上的吸塵器的吸嘴的前端,指著由宇的側臉。


    「快滾。」


    「你掃你的不用管我。」


    少女總算把視線從書本上移開,但依舊不肯改變姿勢,隻是望著透說道:


    「繼續盡情地掃吧。」


    這種說詞還有天理存在嗎?


    「我要掀起那個棉被掃桌爐下麵啊。」


    畢竟煎餅的碎屑等等常常吃得掉滿地。


    「……」


    少女一語不發地別開了視線。


    「喂。由宇。」


    接著又翻起書頁。


    「……」


    無視是嗎?很有勇氣嘛。透把吸塵器前端的吸嘴從管子上拿下來。


    「喂,快從那裏滾開。」


    「我偏不。」


    由宇眼睛死盯著書本,執拗地迴答。


    「很好。」


    透點點頭,把管子的前端嘟在少女的臉頰上。


    「嗯?喂、這是在……」


    無視少女驚訝的聲音,打開電源。


    叩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由宇嚇得大叫。


    「這、這是怎樣.喂,發生了什麽事!喂、我的臉、我的臉——!」


    過了半年還是一樣這麽軟。少女的臉頰完美地被吸成圓圓一團。


    「你在幹嘛啦!喂快住手,臉很痛耶!」


    少女的臉頰被吸塵器吸住,大聲嚷嚷著。感覺還滿好玩的嘛。


    插圖127


    「不要吸了——!」


    「滾開~!快點滾開那裏~!掃除之神發怒了——!」


    「喂、喂!別鬧了!把機器關掉——!」


    把吸力調成『強』的看看。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少女丟下書本,用左手抓著牢牢吸住臉頰的管子用力。


    咕咕咕咕咕咕咕。少女和機器展開了一段時間的角力,然後——


    啵。


    終於拔下來了。她的臉頰上留著一塊圓圓的痕跡。


    「你在亂搞什麽啦!」


    少女帶著臉上的圓形紅印又吼又叫。


    「我早就叫你滾開了喔,是沒看到我在打掃喔。」


    「隻剩一點點我就看完這本書了。」


    「你這家夥。」


    透用右手關掉吸塵器的電源的同時,伸出左手指著房間的時鍾說道:


    「已經四點了耶。」


    西下的陽光也已經開始射入中庭,再過一個小時傍晚即將到來。


    「你今天一整天都在遊手好閑吧。既然無聊沒事,那好歹去掃一下自己的房間!」


    「現在還在過新年啊!」


    由宇鼓起紅印末消的臉頰。


    「新年早在十天前就已經過完了。」


    今天是成年日加上禮拜六的三天連假的最後一天。一月十四日。


    ……喔,說到十四日,這個數字讓自己突然想到,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十七歲的生日。反正也沒特別跟誰提過,應該也不會有什麽驚喜就是了。


    「今天都已經十四日了,所請的新年隻有到初三為止……」


    「啊。」


    由宇對透的話產生反應,小聲地叫出了聲音。


    「怎麽了?」


    「原來如此。」


    她看著月曆,感覺就像突然想起事情來似地冒出一句話。


    「我出門一下下。」


    少女唐突地站了起來。


    「啥?」


    透拿著吸塵器目不轉睛地望著少女的臉。


    「都要傍晚了耶,天色馬上就快暗下來了。」


    「我去買個東西!」


    丟下這句話後由宇便離開房間,直接穿上鞋子往外頭跑。


    「大概一個小時左右迴來!」


    還來不及聽透的迴應她就頭也不迴地衝出家門。


    「……真是的。」


    透歎了一口氣,打開了吸塵器的電源。


    「好過分哪。」


    少年……訃山院灰人站著喃喃說道。


    「二話不說劈頭就展開攻擊,這不是文明人的行為耶。」


    灰人左手插在口袋,裝模作樣地歎出一口氣。在他的右手上則握著一把細細的鋁製弓箭,一把不久前還架在十字弓上的弓箭。


    「……」


    不過『悖爾菲高爾』已重新裝填上另一發弓箭。


    第二把弓箭、架在十字弓上殺傷力拔群的武器再次瞄準了少年。


    「那個東西是不可以拿來指著人的。」


    扳機扣下。


    弓箭從近距離、僅僅間隔十公尺左右的地方發射了出來。


    「要仔細閱讀說明書的注意事項啦!」


    但弓箭未能到達目標。


    「就算是用郵購買來的,在注意事項方麵也是一樣。」


    咻。隨著輕快的聲響,握在少年右手上的弓箭增加到了兩把。


    少年空中抓飛鳥地一把抓下了筆直飛行而來的弓箭。


    這不是偶然。『悖爾菲高爾』總算理解到這一點,不過他並不感到畏怯。當碰到『敵人』——『斷片同盟』——『超越凡人的那批人』的時候,適切的身體活動方式、戰鬥方式,還存在記憶裏。沒錯,在那些日子裏和夥伴一同開發出來的戰鬥方法。


    『惇爾菲高爾』試圖實踐那戰鬥方法——


    「對嘛,不要急嘛。」


    ——就在他試圖實踐那戰鬥方法——之前,他停止了動作。『悖爾菲高爾』停止動作,直盯著剛剛少年從口袋掏出的『東西』。


    直盯著少年所拿出來的『白薔薇的信封』。


    「哦,你終於有心想聽我說話了嗎?」


    手裏拎著白色信封袋,少年從鼻子唿出氣息。


    「我想也是,你很有興趣知道吧?這封信應該是你的才對,可是為何我的手中會有這東西呢——自己拚命在十葉市散布的東西,為什麽好死不死偏偏落到『敵人』的手上呢?嗯。如果不先問個清楚,事情就糟了對吧?」


    「……」


    在『悖爾菲高爾』視線的前方。


    手拿『白薔薇的信封』的少年笑著呢喃。


    「包含這個部分——我們稍微來談一下如何,悖爾君。」


    「……」


    「別擔心,不會講太久的——這隻是一點善後工作罷了。」


    打掃結束了。


    透壓下吸塵器上頭的按鈕,打開了機器的屁股。拿出裏頭的紙包裝袋丟到垃圾桶,換上新的袋子。拔掉插頭卷好電線,將吸塵器收起來。


    把掀到桌上的棉被弄迴原狀,再將放到電視上避難的煎餅和橘子放迴原本的位置。重新插上桌爐的插頭,打開電源。以上。打掃結束。抬頭一看時鍾,下午五點,是時候太陽即將要下山了。


    透把腳伸進桌爐,打開電視的同時一邊自言自語。


    「由宇到底上哪去了……」


    是時候太陽即將要下山了。


    「那麽……」


    兩根鋁製的弓箭發出「喀啷喀啷」的聲響在柏油路上滾動。


    「要從哪開始談起呢?」


    『悖爾菲高爾』的半截式麵具靜止不動,僅有轉動眼珠注視著這個畫麵。


    「這樣好了,首先從……」


    『惇爾菲高爾』拋開了十字弓,就著拋出去的那個動作順勢無聲無息地往柏油路一蹬。『悖爾菲高爾』以常人的眼睛跟隨不上的速度,隨著如同衝擊波一般的風勢一同拉近和少年之間的距離——然後——


    「喂喂喂。」


    就在他右手上的匕首通過了少年原本所站的地點的那個瞬間,聲音從上頭響起了。


    「在對話前先使用暴力?這招是具有效果性沒錯啦。」


    少年正站在『悖爾菲高爾』的上空、號誌機的上頭。


    「不過這樣是沒辦法經營組織的喔,『路西法』要比你聰明多了。暴力雖然是一種強力的力量,不過也正因為如此,平時就要謹慎使用。因為那是關鍵時刻的最後王牌。


    ……平時就在要這種花招,隻會讓人產生警戒心而已吧?」


    站在號誌機上頭的少年一邊耍著嘴皮子,一邊低頭俯視『悖爾菲高爾』。


    「上次那個時候我不是和市長之流的人物在一起嗎?所以我也隻好盡力扮演一個勇氣十足的警察一號了……但現在這裏沒有其它人在,就表示我可以不用客氣囉。」


    「……」


    和少年進行近似挑釁般的閑言閑語同時……


    先前被拋出去的十字弓終於「喀鏘」一聲墜落到了地上。


    「哎呀……站在這種地方上麵,果然聲音會不容易聽清楚嗎。我想也是。」


    說話完的那個當時,少年的身體已經降落在柏油路上了。


    「所以說呢,等一下不準落跑喔,因為我可是百忙之中抽空跑來找你的哩。


    ……啊。對了。不然現在先來個解謎好了。我們會在這裏碰上的理由,你會在這裏被我找到的理由。你應該一直都在避免和我們接觸才對,可是如今卻在此地又再次碰麵了。這可不是偶然喔。偶然發生在第一次就夠了,這迴第二次的相遇,可是有鋪梗和機關的。你瞧。」


    少年的左手在神不知鬼不覺間拿著一台錄音機。那是一台插上了耳機的小型聲音再生裝置。


    「竊聽器。」


    少年若無其事地提起一個名詞。


    「在兩個月前我們第一次見麵的那個時候,我就在你身上裝了發信機。做為被紮了『針』的迴禮。然後我利用那個發信機找到你的根據地,趁你不在的時候偷偷潛入安裝了竊聽器……很簡單的梗吧?真不該破梗的……喔!」


    咻!


    說著說著少年約右手突然甩勁了一下。


    「你不要逃嘛。」


    從少年的右手投擲出去、刺在行道樹的樹幹上的鋁製弓箭發出尖銳的聲響搖晃了幾下。


    「在把我的話全部聽完之前,你乖乖站在那裏別動啦。」


    少年裝模作樣地彎下腰來撿起掉在腳邊的第二根弓箭。


    「唿……那麽,在冷場之前我們趕快進入重點吧……這樣好了,那就先從一件舊事開始提起吧,一件四年前的往事。四年前,在這個十葉市裏有一個男子。」


    半截式麵具仍舊注視著少年的臉。


    「不用怕,雖說是四年前,這段話也不會拖那麽久啦。我馬上就講完了。


    那個男子當時還是個高中生,於四年前就讀高三……男子在十八歲時於十葉高中畢業,然後前往另一塊遙遠的土地、大阪的大學升學去了。


    十八歲,離開父母的保護,嶄新的環境,耳目一新的土地,全新的人際關係。眼前有大好的光明未來不是嗎?」


    少年輕輕揮舞左手的信封。


    「可是,即使是看起來光輝耀眼的事物,隻要靠近一瞧便是有黑暗存在的事物了。雖然這是很普遍常見的說法就是了。而那個男子,最後耽溺於那個黑暗裏了……這不是啥誇張的故事喔,而是一段很單純的故事。在嶄新的生活中,男子沒辦法交到朋友,雖然離開了之前的環境是很好,可是卻沒辦法經營好新環境。最後那個男子的周遭,變得一個人也不剩了。


    然而……錯失了一開始的契機的那個男子也並末在途中付出努力,就這樣一個人過了三年。你看,已經過了三年了。故事很短吧?」


    「……」


    「雖然這是一個對『你』而言毫無關係又灰心喪氣的男子的故事啦,不過你就聽我說嘛。有趣的地方從這裏開始咧……緊接著,時間來到迎接了大學四年級的春天,在這個時節,大家結伴進行的就職活動差不多要開始邁入高潮……就在這時,轉機降臨到那個孤獨的男子身上了,一個非常不得了的轉機。」


    少年模樣做作地擠出笑容,說出了那個字眼。


    「就是『蒼白的人』。」


    少年玩味地從口中說出這個字眼,彷佛覺得很有趣一樣。


    「四月九日。突然現身在那個男子麵前的『蒼白的人』把『白色寶石


    』交給了他……你知道嗎?『蒼白的人』正在四處分配自己的『寶石』給其它人呢,並且,那個『分配』是分成兩次來進行的。這個時候的『分配』是第一次。」


    夕陽開始覆蓋少年的腳跟。


    小鎮的天色哨哨地喑了下來。


    「……哎呀呀,不小心離題了。」


    『悖爾菲高爾』的影子動也不動。


    「……於是呢,透過第一次的『分配』,男子一舉獲得了『白色寶石』以及『寶石』所帶來的『超越凡人之力』。他得到『超越凡人之力』……那同時也是『與眾不同的力量』。


    沒錯——那個孤獨的男子變成了『與眾不同的存在』了。


    不僅單單如此,甚至還得到了額外的能力。原來,那個男子是『稀少種』,連未知的能力也跟著開花結果了。這多棒啊,取得極小的可能性變成『超越凡人』,並且再更上一層樓獲得稀少的能力。明明在不久前,還是個不被人當一迴事、如同空氣般的存在,如今卻一口氣大逆轉,得到了任『其它人』也無法與之匹敵的力量和能力。所謂的奇跡,指的不就是這麽一迴事嗎?」


    半截式麵具靜靜的站在暮色籠罩的鎮上。


    「那個男子的能力是在『分配』後約莫不到兩個月、五月中旬時開始顯現,接著在七月一日的第二次『分配』時完成了。那個男子就此得到了『能力』。


    另外,也多虧如此——那個男子結識了同伴。


    那個男子接受同為身懷『超越凡人之力』的一群人的邀約,成了其中的一份子。


    那個男子找到了擁有相同力量、身在同一個世界裏的『超越凡人的夥伴們』。


    接下來……對,接下來,『邪惡組織』便順勢出現了。


    從『某個組織』竊取出來的文件上,記載著『某個組織』的惡行。


    我們大家齊心協力,運用這股嗬超越凡人之力乙來對抗『邪惡組織』吧。


    對該男子而言,處在那個世界的那段時間無疑是最棒的時間吧。身邊有『同誌』,自己有『力量』,並且腳底有『不具力量、渺小不值得一提的人們』,和自己對立的則是『邪惡組織』……很理想不是嗎?一整個就是理想的烏托邦。


    突然得到的『白色寶石』,並且透過『寶石』所造成的『超越凡人』,那個男子頓時成了夢想世界的住人……


    ……隻不過。」


    少年「唿」的一聲歎出一口氣,模樣做作地搖了搖頭。


    「那個世界終究撐不了幾個月的時間。『邪惡組織』遠比他們所想象的要更為爆炸性、露骨的強力。『邪惡組織』的公安活動遠比他們所想象的還要更精密;『邪惡組織』的實行能力遠比他們所想象的還要更毫不留情;『邪惡組織』所派遣的人物遠比他們所想象的要強上太多了。


    七對七,實力上應該是五五波——原本是這麽以為的,沒想到七人連手卻連一個人也打不贏。那男子的夥伴們個個束手無策,領導人則被對方擒獲了。


    『那男子的世界』就這樣敗給了『邪惡組織』。


    ——『煉獄』就這樣敗給了『對策室』。世界一下子就終結了。」


    少年瞅了半截式麵具一眼。


    「可是那男子,仍舊自己一個人堅持不肯放棄。」


    灰人瞅了『悖爾菲高爾』的臉一眼。


    「那男子……在組織毀滅的時候已經過完了大四的一半。別說是找工作了,就連畢業都有難度。於是那個男子迴到老家,關在自己的房間閉門不出……還為此和父親發生了爭執。唉,這也難怪啦。都讀到大四了還在渾渾噩噩嘛。那男子的父親也因為這個緣故,就連鎮上的祭典也不克參加。」


    灰人話說到這便先打住,看了男子的臉。


    「難得他父親的朋友大熊和小川等了那麽久耶,真是可憐哪。


    ……盡管如此,卻不見那男子有任何悔改和反省,甚至也不為畢業付出最後的努力。」


    灰人看著男子的臉,然後——


    「那個男子又開始玩老把戲了。」


    然後明顯地發出了嘲笑。


    「那男子的名字就叫『中村孝誌』。


    ……那個人就是你啊,『悖爾菲高爾』。」


    「我迴來了!」


    紅色腳踏車隨喘著氣的叫聲一同闖進了車庫。


    下車的少女就著那股衝勁大聲呐喊。


    「晚餐還沒開始吃嗎!」


    「還沒吃啦。」


    透一邊從廚房的窗戶俯視由宇那個模樣,一邊搭腔。


    「一貫的電飯鍋的液晶數字顯示的是「5」,飯馬上就快煮熟了。烤箱也在運作中,用培根包住的蘆筍正在裏頭漸漸烤得焦黃。鍋子裏則有馬鈐薯和洋蔥發出「咕滋咕滋」的聲響上下舞動,接下來隻要加入味噌便宣告完成。


    再來隻要把中午剩下的涼拌菠菜拿出來就大功告成了。


    「馬上就快煮好囉。」


    「是嗎。」


    少女上氣不接下氣地從腳踏車的後座拿下兩個東西.分別是粉紅色的盒子和又黑又大的購物袋。


    「你去買了什麽東西迴來啊?」


    透邊打開冰箱邊詢問。


    「等一下就知道了。」


    少女提著兩個東西打開廚房的門做出了宣言。


    「這樣子啊。」


    嗶——!電飯鍋連同尖銳的聲音將水蒸氣一起吐出。


    「那你去洗手吧,馬上就要吃飯了。」


    透邊說邊打開電飯鍋,將裏頭的米飯添進供奉佛壇用的碗裏。


    「我知道了。」


    少女把粉紅色的盒子放在餐廳桌子的中問,往盥洗室跑去。


    跟平時一樣,一如以往的傍晚漸漸地過去了。


    「中村孝誌同學。」


    少年臉上掛著笑容,像是在反複確認似地說出了名字。


    「就算這樣叫你……對『現在的你』而言,也不過是個沒有印象的名字罷了。」


    『悖爾菲高爾』隔著半截式的麵具看了少年。


    「現在的你是『悖爾菲高爾』,在十葉市出沒的謎之怪人。理想的正義的英雄,無名的正義的夥伴……除此之外,誰也不是,就連你自己都是這麽認為的……而原因就出在你右手臂上的那根『針』。」


    映照在『悖爾菲高爾』瞳孔上的少年仍舊在微笑著。


    「全都多虧幾個小時前你紮在自己身上的那根『針』的效力。」


    少年笑著繼續說出有如在淩遲般的話語。


    「『中村孝誌』使用記憶操作針刺自己。每天,『中村孝誌』都會離開家裏換穿上怪人的服裝,把針紮在自己身上。『惇爾菲高爾』就是這麽產生的。為了扮演完美無缺的正義的夥伴,不具身分,也不是任何人,也沒有其它可做的事,隻是一味地為了自己所信奉的事物——然後,隨著針的效果退去,『悖爾菲高爾』也變迴『中村孝誌』。『中村孝誌』從夢境蘇醒,不對,對『那個男子』而言,或許『中村孝誌』才是夢吧,並且……」


    少年高高舉起一直拎在左手上的『白薔薇的信封』,然後放開了手指。


    「一直在四處散布這個東西,把在便利商店影印的信件塞到在百圓商店所購買的信封袋,四處散布。依樣畫葫蘆地模仿當初自己被『路西法』遊說拉攏的手法。!」


    『白薔薇的信封』輕飄飄地在空中飄舞,緩緩落下。


    「你采取和『路西法』一樣的行動,就為了招集類似的同伴。


    為了重新招集再也不存在的同誌、招集可以取代過去的夥伴的存在。


    拜托誰來成為我的同伴。拜托誰來參與我的世界。拜托


    誰來聆聽我的話——」


    白色的信封袋掉落到了地上。


    「真是不巧啊。」


    「啪」的一聲,少年的手指發出一道清澈的聲響。


    一道渺小的火焰隨著這道聲響出現在掉在地上的白色信封的一角。


    「真的是太不巧了。」


    純白的信封從一角開始變成了灰燼。


    「可惜,沒有任何人願意理會你。真是遺憾啊。原本應該是大家對這個世界的恐怖真相,以及受到真相保證的優異意見感到感動而聚集在一起,然後成為自己的夥伴才對的呀,


    啊啊,對了,我都忘得一幹二淨了。最後的破梗。我為何手上會有這個『白薔薇的信封』?其實非常簡單又單純。是蒼啊,就是收到你這個東西的其中一人,收到了這個信封的蒼直接把它交給了淺黃。接著信封又直接落到我的手中。


    這是當然的吧?『一般人』根本不會想聽來路不明的陌生人所闡述的無聊主張啊。就算身分不明的男子大聲宣揚意見,人家也會裝作沒聽見就算了。你的意見與主張根本沒有傳進任何人的耳裏啦。真受不了,所謂的『一般人』不管哪一個都普通到令人感到厭惡你說對不對?嗯嗯?」


    信封的火愈燒愈大,漸漸化成灰燼。


    「『中村孝誌並不存在於任何地方,悖爾菲高爾並不是任何人。所以,沒有人願意去聽他說的話』……我所認識的那個『大叔』是這麽說的喔,他這個人就愛用誇大的言詞來說明沒什麽意義的事,不過是聽似有意義隱含但實際上一點意義也沒有的表麵話罷了。感覺很鬱悶對吧,倒也沒有拿來當作往後人生的參考的必要啦,反正你也沒有這種機會了。」


    一道微小的火焰在黑暗中發出亮光。


    「我看時間也差不多了吧。」


    太陽下山了。


    「你的『針』的魔法差不多快解除了不是嗎?」


    信燒得一幹二淨了。


    「『路西法』藤原悟入院了喔。」


    『白薔薇的信封』成了一堆灰燼。


    「『利維坦』西山光一正在展開就職活動。聽說今天去參加麵試了耶。


    『撤旦』鈐木廣誌當了老家自營業的社員唷。


    『瑪門』山岡次郎在家裏用功準備考資格考。


    『別西卜』鬆浦登似乎要晚人家一屆上高中的樣子。


    『阿茲莫德伍斯』佐藤典子聽說下禮拜要去相親哩。」


    白色的信封袋已經失去原本的模樣。


    「那麽,你又要繼續這種樣子直到何時?」


    少年用腳踐踏成了灰燼的信封。


    「你就在喪失自我的狀況下長到二十二歲並升到大四已經一個半月了耶?


    你今後打算怎麽辦?你要做這種事到什麽時候?


    這麽『與人脫節』,你打算怎麽辦?迴答我啊?孝誌同學?」


    粉紅色的盒子被打開了。


    「啥……」


    透睜大眼睛窺看由宇所打開的盒子的內部。


    「蛋糕?」


    盒子裏裝有一塊蛋糕。五號尺寸的水果蛋糕,上麵有草莓、哈密瓜,還有橘子。色彩鮮豔的水果被擺飾在白色的遼闊大地上。


    「今天……」


    由宇手拿盒蓋,裝出臭屁的模樣。


    「是你十七歲的生日對吧?」


    確實如此。


    「你怎麽會知道我的生日?」


    明明沒有特別跟任何人提起過。


    「新年的時候你不是有跟叔父講電話嗎?那時我有仔細聽你的談話。」


    這麽說來……我好像有隨口說出『在這個月的十四日就要十七歲』這一類的話。


    ……她記下來了嗎……


    「我有聽說生日的時候就是要用蛋糕像這樣來慶賀一下。」


    由宇以自信滿滿的表情拿下用透明膠帶貼在盒蓋上的蠟燭。一共有十七根。


    插圖139


    「喂、喂,不會吧。」


    對透的話置若罔聞,由宇把盒蓋放到一旁,一一將十七根蠟燭插到蛋糕上頭。


    「好。」


    由宇滿足地低頭看著如同證明般屹立在白色大地上的十七根蠟燭,下了命令:


    「去把電燈關掉讓房間變暗。」


    「喂……」


    透抓了抓頭。都已經十七歲了,還想讓我做這種害臊的事嗎?


    「快點去啦!」


    由宇一麵態度很陝地碎碎念,一麵用火柴一一為蠟燭點火。紅色的火焰在白色的大地上閃耀。


    「今天也就是所謂的『祭典之日』,是有別於平常日子的特別日子喔!」


    由宇製造出第十七個火焰,口吻充滿確信。


    「祭典總需要活動吧?……你吹一口氣把火熄滅喔!」


    說完她便站起身,自己關掉了房間的電燈。


    黑暗之中,有十七道火光在蛋糕上頭搖曳。


    「你喔……」


    「怎樣,嫌觀眾不夠多嗎?那我去把我房間的布偶全都帶來好了?」


    「啊,不用啦。」


    透搖了搖手,然後,他用那隻手擺出勝利的手勢來為自己打氣。


    「好,我要吹囉。」


    「吹吧!」


    「看我的——!」


    蠟燭被吹熄,房間陷入了一片黑暗。


    太陽西沉,四周陷入了一片黑暗。


    「喂喂?」


    訃山院灰人倚靠在號誌機上,正拿著手機講話。


    「啊,我收拾完畢了喔。我把他打倒在地了,所以快點趕過來看是要逮捕還是怎樣啦。」


    少年右手拿著電話,用左手握住刺在行道樹上的弓箭,一口氣拔了出來。


    「堪要追加殺人未遂這條罪狀喔。不過,『入院』在先就是了,罪狀如何沒有關係是嗎?


    ……但,不是有辦法搜家調查嗎?我是說搜查中村先生家、孝誌的房間啦,你們趁著手忙腳亂之際順便處分掉你們的『那份文件』就可以了。就用這個抵銷祭典時欠你們的人情吧……不是啦,就說我不是因為興趣才拖延的嘛。想想看啊,難保不會有那種把他意見當真的家夥存在不是嗎?本想說趁這個機會把懷著危險思想的家夥一起揪出來的……不是啦,就說我不是在搞報複咩!」


    灰人掛掉了電話。


    掛掉電話後,灰人居高臨下地睥睨著倒在腳邊的二十二青年低語。


    「『煉獄』玩完後接下來就是『天國』了。成佛去吧……哎呀呀。」


    灰人對自己說的話感到好笑。


    「……『成佛』好像是佛教思想?應該是吧?」


    電燈打開了。餐廳燈火通明。


    「來。」


    由宇留在打開電燈的那個位置開口說。


    「這是我給你的生日禮物。」


    邊說邊提起她帶迴來的另一個東西、又黑又大的購物袋。


    「謝、謝謝。裏麵是……」


    透打算收下禮物,而伸長的那隻手撲了個空。


    由宇拿著袋子移動,打開了通往隔壁的房間、通往客廳的門。


    「你等一下,我去做個準備。」


    「準備……?」


    透維持伸長著手的癡呆姿勢定住不動,重複了由宇所說的話。


    門關上了。


    「你等我一下喔……因為這個衣服……和一般不一樣,有點難穿。」


    從門的另一端,傳來「喀沙喀沙喀沙」打開袋子的聲音。緊接著是啪沙一聲,衣服落地的聲音。


    透朝著緊閉的門喊道:


    「你在幹嘛啊?」


    「我在


    準備禮物。」


    堅定的聲音迴傳了過來。


    「之前電視上有演過。所以我知道。」


    電視上有演過……禮物?


    「不過我之前都不知道原來要做這種事呢。我是有聽說過禮物要用緞帶綁起來,可是從來沒想過那種使用方式。」


    「喂。」


    透又喊了一聲。


    「你是什麽時候看那個電視的?」


    「那是半夜播的動畫。」


    隨著「嘩沙」的聲響,由宇迴答。


    「……啊那是什麽樣的動畫?」


    「我隻看過一集耶,好像因為和『和青少年身心健康培養相關的放送規定』扯上了關係,所以第二集之後就被腰斬了……好,我穿好囉!」


    「我最後再問個問題。」


    透一邊擺出準備動作一邊說道。


    「你那個『禮物用的服裝』是在哪買的?」


    「就是以前我買哥德蘿莉套裝的店。」


    很好,提示愈來愈齊全了。


    「可是不知為啥店員的視線有點怪怪的,這教我很在意。」


    提示為禮物、緞帶、換衣服、放送內容、店員的奇怪視線。


    「店員還有講什麽……『才這麽幼齒就在培養這種興趣』之類的。」


    又有提示了,這次給的是感覺有點糟糕的大提示。


    「我快被煩死了,禮物這種東西真的很莫名奇妙。」


    喀啦一聲,門打開了。


    由宇身上纏著緞帶。


    「禮物就是我。」


    她以一臉正經八百的表情如此聲稱。


    「你白癡啊——!」


    「呣,為啥我會是白癡!」


    少女天真無邪地鼓起了腮幫子。


    「你也太誇張了……」


    圍在少女身上的是有一定的粗度,不過以衣著物而言算是細得過火的粉紅色裝飾用品。她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在頭頂打了一個看起來有如貓耳般的巨大蝴蝶結,然後從那裏往下連接。從兩邊肩膀交叉往對邊的腋下穿過的緞帶遮住了上半身,穿過腋下的緞帶再直接從背部往下半身延伸,在腰部位置精密地纏繞了起來,彷佛一條超短的短褲般,並且——


    「……」


    並且,紅色的緞帶巧妙地從各處纏繞在光滑的肌膚啦、描繪出健康曲線的腹部啦、適度豐滿的大腿啦、腿形漂亮的腳啦等這些部位的白皙皮膚上頭,點綴得更為加分——


    「……」


    透按住了鼻子。


    「嗯?透你怎麽了!怎麽會流血!」


    緞帶的少女焦急地將身子探上前來。


    「……我沒事……」


    透按著鼻子別開了眼睛。


    「喂,怎麽了,你哪裏受傷了嗎?」


    「……小的沒事……」


    「為什麽語氣這麽恭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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