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營地鬧哄哄亂成了一團,一方麵剩餘五十衛士出人意料的提前抵達,讓革耶不得不分派人手重新規劃營地,搭建帳篷來安置他們;一方麵還要防止有人趁亂渾水摸魚導致更加危險難控的局麵,加強營房守衛,同時增派輔軍追擊敵人並且在多條可能的逃跑路線上設下埋伏或增強那地的防守力量。第三,是賽瑟皇帝特別叮囑的,大王爺父子被俘事態嚴重,要全麵封鎖消息並且嚴防營地內所有人出入,特別要隔絕賽瑟城的消息來源。


    至於大王爺父子在利音穀地出現的原因,則是貝倫來觀看擂台賽是原本就在計劃內,但是他在和母親林迪王妃提起這件事時,被溫德兒聽到了。他這個兩歲半的兒子可愛至極,粉嘟嘟的臉蛋兒,黑葡萄般的大眼睛以及蒲扇般的長睫毛,粉紅色的小肉嘴像玩具鴨子一樣往上翹,整個人就像個會跑會跳又哭又笑的巨型粉色棉花團。所有人見了他都愛得要命,就連賽瑟這種喜歡動物遠勝於小孩的無情大人也會經常特意抽時間來王爺府邸看望這位小侄子。溫德兒大概也明白自己有多可愛,就像所有恃寵而驕的孩子一樣,所以他與日俱增的壞脾氣也比他幼小的年歲加速了十幾倍,稍不如意就整夜哭鬧,不達到目的決不罷休。


    溫德兒聽到爸爸竟然要獨自去軍營玩而不帶自己,就開始滿屋子發脾氣,無論別人和他解釋多少遍那裏的環境如何如何危險和條件如何如何艱苦,他也充耳不聞。倔脾氣的兩歲半小孩是最可怕的生物,打罵不得還不能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總之在發了一晚上脾氣,摔碎無數碗碟,累癱全部仆從,把所有奶嘴嚼了一遍,吵得王妃母子倆頭暈眼花之後,溫德兒終於如願以償了。


    原本的計劃是大王爺是和皇帝同住在利音碉堡內,但是溫德兒硬來湊熱鬧後,就把父子倆的住所安排在了營地另一端的豐收堡,這裏靠近軍團的糧倉。不像主碉堡那樣位置喧鬧,周圍滿是巡邏兵,但是內部居住環境更好,堡內不僅有浴缸和一座搖搖椅,並且在十幾米外還有一片圈著籬笆的菜地和畜生欄,可以供發脾氣的小親王隨意掐菜頭,玩泥巴以及追趕母雞小鴨子。


    賽瑟一頭紮進指揮營房,身邊隻留下革耶,桑階以及三個貼身跟從的驃騎兵。隻見那地上躺了個半死不活的衛兵,賽瑟認出來這是糧倉的守衛。那人臉上都是血汙,眼睛腫得睜不開,可能已經瞎了,兩隻手臂全部骨頭錯位,軟塌塌地搭在地上。看來,有人從後方鉗住他的雙臂,試圖擰斷他的脖子。真是奇怪,還有人用這麽費力的方法去幹掉一個全副武裝的衛兵,直接用匕首抹脖子不是更加省事嗎。


    “他還能活多久?”皇帝問。


    “等您來的時候,醫生給他做了簡單的檢查,”桑階迴答,“他看著傷勢嚴重,但是沒有生命危險,隻是會殘廢罷了。”


    “可惜了,我喜歡看這家夥摔跤的樣子。”皇帝咕噥了一句,然後在傷員旁蹲了下來,“謝利,你還能說話對嗎?”


    “是的,陛下,我能說話。”傷者用出人意料的清晰聲音馬上迴答,隻是更加顫抖嘶啞。


    “還不算太糟。告訴我發生了什麽?”


    “我在糧倉頂樓放哨的時候,看見兩個衛兵跟在溫親王的奶媽後麵進進了豐收堡。”


    “奶媽?”賽瑟問,“你指的是不是經常抱著溫德兒的那個侍女?”


    “是的,陛下。”


    “那就奶媽吧,繼續說。”


    “因為大約在半個小時之前,我看見他們出來的時候,也同樣觀察了那個侍女。我發現出去的和進去的似乎不是同一個人。”傷者改換了稱唿,看得出他是個相當機靈的人。


    “你怎麽發現不是同一個人?”


    “啊!她們身型不一樣。後來進去的那個侍女,”傷者忽然頓了頓,簡直可以從他鼻青臉腫和滿臉傷口下看到突然出現的紅暈,“美麗的景色······和之前那女人肉乎乎的腰條不一樣······啊,啊,她的曲線真的,真的非常美好······”


    幾個騎兵都憋不住偷偷地在笑,但是賽瑟和桑階臉上看不出任何變化,賽瑟打斷傷者的自言自語,“所以你是因為一直在注意那個女人,所以發現了異常,對嗎?說下去。”


    “所以我趕快下去,我叫住了他們。他們聽到我的聲音表現得似乎非常吃驚,我覺得不對勁。於是我靠近他們。雖然我們同在營地裏,也不是每個人都彼此認識,但是我還是覺得那兩個衛兵的臉非常陌生。我起了警覺,於是我問他們隸屬於哪個團,他們沒有迴答。然後那個侍女開始和我說話,她告訴我一些瑣碎的事,大概是想轉移我的注意。也許是我的心理活動在臉上表現了出來,我剛伸手想去拔劍,那兩個衛兵就打斷我的動作,並且迅速製服了我。”


    “當時周圍沒有其他人嗎?”桑階問。


    傷者似乎需要小憩一下,賽瑟讓人給他端來一杯喝的,他一飲而盡之後繼續說道,“當時還不到換崗的時候,加上大王爺之前叮囑我們中午的時候安靜些,因為溫親王有午睡的習慣,所以農場和畜欄的工作可以避開了那段時間,所以我想我被襲擊的時候周圍應該沒有人。”


    “沒錯,再加上那個時候五十衛士突然抵達,所有人的注意都被轉移了。”賽瑟喃喃地說,“他們真是揀了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時機······”


    “總之,後麵的事我記得不是很清楚了,不過我覺得他們為了要不要殺掉我起了爭執。那個假侍女說,時間緊迫,隻要把人迅速帶走即可,兩個同夥開始不太同意,不過後來他們應該還是把我打昏了。”


    “來接班的糧倉守衛找不到他,通知了巡邏兵,於是他們在柴堆裏發現了他。受到重擊之後還能被我們喚醒真是幸運,”革耶說,“否則我們到現在隻能在一堆兒童玩具裏找線索。”


    “革耶,立刻帶我去豐收堡。”他的話提醒了賽瑟,於是他們隨即離開營房。


    豐收堡距離營房大約兩裏地,新增的一班騎兵正在看守那裏,因為原來的守衛已經倒在了牆垛的後麵。等他們進去之後又發現,堡壘內的哨兵也是同樣的死法,沒有留下一條命,敵人應該沒費什麽力氣就擄走了大王爺和溫親王。隻是衛兵們都是被一刀割喉,死得幹淨利落毫無痛苦,這和謝利受到的攻擊完全不一樣。


    賽瑟對隨行的士兵下令,讓他們收拾屍體清除血跡,同時尋找可能遺留的線索。沒過多久,當他在二層昏暗的迴形廊廳內巡視的時候,被牆壁上方的一個東西吸引了注意力。這是個鐵質的玩意,紮得很深,賽瑟用了很大力氣才把它從牆壁裏拔出來。


    桑階和革耶圍了過來,借著亮光,他們看清了皇帝手裏的東西。


    “陛下,你認識這東西嗎?”桑階問道,他注意到皇帝露出神秘莫測的笑容,他和革耶都沒見過這個奇怪的物件。


    “是啊,燈籠盾。”賽瑟舉起它,鋒利的尖刺在燭光中閃著致命的寒光,“同樣數目的刀片,同樣顏色的毒液,看來這是一位對我窮追不舍的女人啊。”


    “女人?”桑階和革耶異口同聲叫了起來,“您是說那個假侍女?”


    就在這時,一陣嘈雜的馬蹄聲傳來,有人在外麵大聲問著“陛下在這裏嗎”,得到迴複之後,兩個來不同方向的斥候急急忙忙衝進豐收堡,噔噔噔地爬上二層。


    “一個一個地匯報,先生們。”賽瑟命令道。


    “我們在附近搜糧隊派騎兵過來匯報,那裏的士兵發現少了一輛騾車,大約是三到五個小時之前被人偷走的。因為現在不是收糧最繁忙的時候,所以他們直到將近中午才發現這個情況。”第一個斥候匯報。


    “遊騎兵發現了在營地外西南處一個隱密的土坯下,被茅草和枯葉掩蓋的三具屍體,一男二女。他們都被剝了衣服,喉嚨都挨了一刀,血滲透了滿地,所以被隨行的獵犬聞到了腥味兒。”第二個斥候匯報。


    “先生們,”賽瑟說,“現在能看得出我們的敵人有多麽猖狂,像聞到腐爛味的禿鷲一樣寸步不離地在我們的頭頂盤旋。必須改變原來的路線,因為大王爺和溫親王的性命危在旦夕。來吧,我們要馬上製定新的計劃,這次一定要把他們全部幹掉。”


    “沒錯,陛下,您發命令我們來幹。”桑階說。


    “至於捅刀子的人選,我們這裏遍地都是。”革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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