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月灼師父猶豫之際,那翹楚就已經找到過橋的竅門。一手執著那勾住橋骨的彎月長鞭,一臂如紅璃那般,打開來保持平衡,小步往前挪行。


    月灼感歎於她的領悟力,卻被她鄙夷迴了一聲:


    “若是等你來幫我,我早掉到這忘川裏了。”


    這話讓月灼師父頓時語塞,他也不是不想幫她,可在做事兒之前,要想想自家那愛生氣的徒兒會不會又莫名的生氣。


    權衡完利弊,再找最恰當得體的幫助方式。


    月灼師父是這麽想的,卻被翹楚冷嘲熱諷了一番。


    看來,經過那事兒之後,月灼師父的情智也提升了許多,求生欲在心中徹底紮根了。


    踏過鎖骨橋,眾鬼魅都上了那坡道,濃墨重彩的漆門一開,一股殿裏自來的吸力將一個個魂體都吸了進去。


    其中也包括師徒倆和翹楚。


    它們不知自己怎麽進來的,隻知自己猶如那磁石一般,被吸入這處,再醒來時,眼前已是另一片世界。


    四周漆黑不見,唯有那頭頂浮著一個巨大的旋渦,幽藍色光影重重,順時針轉動著。


    而後,便有那三兩隻幽魂殘魄被有序的吸入其中。


    待師徒倆和翹楚再次睜眼之後,發現自己早已不在那漆黑之中。


    殿內四壁閃著燧石的絳紫色,正麵的燧石牆上掛著兩盞四方宮燈,閃著昏黃的微光。


    唯見那微光逐漸散開,照亮整個殿堂。


    而師徒倆和翹楚這下也才看清,那殿堂上高懸著一塊金絲楠木匾額,上麵赫然用隸書寫著四個大字:


    秦廣王殿。


    每個字上都熠熠生光,紅璃定睛一看,原是每個字上都鑲著金箔。


    眼前是約莫八平米的錯層石台,石台上有一金絲楠木審案桌,桌上放置著四個八角簽筒和一個紫檀製成的長方驚堂木。


    驚堂木有角有棱的,四角規矩,又呈長條形,一般以堂上坐著的那位大人的手掌大小定製的。所以,在殿上,每換一位任職大人,這驚堂木就要重新定製一個。


    驚堂木拍擊案桌,以示聲威,震懾犯人招供罪行。


    而那八角簽筒,每個簽筒上各寫一個字,合起來便是“執法嚴明”。插一大把綠頭捕捉簽,其他三個簽筒分為白頭簽、黑頭簽、紅頭簽。


    簽子頭顏色不同含義不同。白頭簽每簽一板,黑頭簽每簽五板,紅頭簽每簽十板。較為常見的笞杖之刑是杖臀。


    那長形審案桌上空無一人,倒是兩側,端正站著兩位膚色幽藍的鬼差。


    而師徒倆一見兩鬼差,光是瞧著這倆的五官麵相,心中便猜到了七八分。


    這是甲子乙醜,還是丙寅丁卯?


    亦或是他們的兄弟。


    隻因這秦廣王殿上的倆鬼差,與先前見過的甲子乙醜,丙寅丁卯長的那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這一胞生十個一模一樣的,怕是在冥界也算是少見了罷。若是換了在人間,也隻有那動物,一次性生十個。


    不過瞧著倆鬼差目不斜視,神情嚴肅,眼中容不得一絲雜念,正視前方。


    殿堂上就師徒倆和翹楚三位。


    這倆鬼差也沒有直視他們,月灼順著他們的目光迴頭望去,隻見身後是一片漆黑。


    亦如方才身處之處那般。


    旋即,那倆鬼差倏然開口。


    “大膽,你們幾位小鬼嘍嘍,在這秦廣王殿上,居然敢東張西望!”


    其中一鬼差開腔,聲兒尖銳的很,似尖錐要刺破耳膜。紅璃不由得想伸手堵住耳朵,卻被另一鬼差用手中的長槍一攔,打的紅璃的細腕處生疼。


    嘶——


    “璃兒,你沒事吧。”


    月灼立馬上前查看,見紅璃朝搖頭,咬著唇瓣,卻不敢發聲。


    “好你個鬼差,居然敢濫用私刑。”


    月灼抑製中心中怒火,但眸色中還是帶著狠戾。


    “不是濫用私刑,隻是到了這處,就要守這處的規矩。”


    倆鬼差同時開口。


    他們雖端著一副正容亢色,內心卻能互通。彼此在心間溝通著,這三位怕是有史以來,最膽兒大的犯人了罷。


    凡是來這十殿之處,不論前身是否做了好事,且都成為犯人。


    是好是壞,十殿閻羅自有定奪。


    “大膽犯人,到了秦廣王殿,還如此狂妄自大,蔑視威嚴。”


    倆鬼差同時用長槍對著三位,氣勢十足。


    台下的紅璃立刻慫了,嚇得不敢出一點兒聲響。


    這處月灼師父哪畏懼他們的裝腔作勢,欲要和這倆辯解一番。卻不知,身旁的翹楚扯住了他的衣袖。


    平日裏威風鎮四座的翹楚,怎麽到了十殿這處,也如自己的徒兒一般,立刻就慫了啊。


    他家徒兒那是性子就如此,遇強則弱,遇弱則強,遇到所謂強者,就率先低聲下氣,也算是占了上風。


    這等保命法子,也是他這個老不正經的師父傳授於她的。雖說這法子聽起來不怎麽的,但管用就行。


    而紅璃也是將這法子與自己的性子融會貫通,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而翹楚可不一般,翹楚她好歹也算是個陰間的官。官雖不大,好歹也是官,怎麽說也是在鬼差之上的。


    隻是到了秦廣王殿這處,翹楚也算是無鬼知曉的小官了罷。


    雖說那倆鬼差識不得新任的陰司殿執法陰司大人,畢竟它們常年身處這秦廣王殿內,有那麽多的案子要審,有那麽多犯人要判,也顧不得殿外發生了何事。


    聽是聽說過陰司殿那處新上任了位執法陰司,隻是沒見過她的模樣。


    倒是靠翹楚腰間的陰司木牌猜測了幾分。


    “你是陰差?”


    倆鬼差用長槍指了指翹楚,一同問道。


    翹楚收起戾氣,佯裝乖巧模樣,一個勁兒的點頭。


    倆鬼差收起長槍,互覷一眼,麵帶疑惑又轉頭看她:“若是這陰曹地府的官,來這秦廣王殿做甚?”


    翹楚也是不多想,直言不諱:“我是那陰司殿的執法陰司,遇上倆故人,便想著送這倆一程。”


    “原是這般。”倆鬼差思忖半刻,又緩緩開腔:“我們是秦廣王手下的鬼差,戊辰己巳。”


    師徒倆心道一句果然,瞧他們的模樣,準是那先前那四位的兄弟沒錯了。


    隻是這秦廣王殿上的兩位,比先前那四位看起來要嚴肅許多啊。


    “你可知,若是陰差送行,隻能送到秦廣王殿這處,就不能再往下了。如若不然,除非你也想著與他們一同去投胎。”


    戊辰將後果坦言,直白的告訴了翹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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