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這麽做那麽做的時候,露營合宿第三天的黎明已經來臨。


    大家自己吃著自己煮的早飯,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很尷尬的表情,班上的混亂還是一樣混亂……我原本以為事情會變成這樣。


    「喂,香腸應該要再煎一下比較好吧?」


    「我好像抓到要怎麽用鐵飯盒煮飯的竅門了耶。」


    「唉呀——我昨天這裏被蚊子咬到了呢。」


    「呐呐,睡袋會不會在身體奇怪的地方留下痕跡啊?」


    每個人好像都在進行非常普通的對話,簡直就像是昨天晚上那些事沒發生過的樣子。


    中井同學跟他平常在班上的時候一樣,靜靜地待在群眾的男生裏,遠藤小姐也沒有什麽奇怪的地方。


    「中井同學。」


    我下定決心,叫住正在洗盤子的中井同學。他一如往常,丟出一個好像覺得我很麻煩的迴答。


    「昨天啊,在那之後啊,你有見到遠藤小姐嗎?」


    喀鏗——……


    塑膠盤從他手上滑落,在砂礫上彈了一下。


    「為、為為為為、為什麽?為什麽是遠藤?我、我搞不懂你啊,向阪!」


    「你問我為什麽?你昨天不是跟我說遠藤小姐是你心目中的理想班長嗎?」


    「怎、怎麽可能!我沒有說喔。我、我理想中的班長或是會長啊,是像『code


    geass


    反叛的魯路修』裏的米蕾小姐那種成熟的人,或是像『嬌蠻之吻』的霧夜艾莉卡那種傲跟嬌的比例絕佳、教人萌翻天的類型,或是『ad』裏的阪上智代小姐那種戴眼鏡的女生,她們跟3d世界裏的女生說不一樣就是不一樣!基本上啊,所謂的2d還有3d呢——」


    由於之後他不斷地使用專業術語,我很早就放棄要跟他對話。不過,看他這毫無餘裕和如此動搖的舉動。我想中井同學要為了他對遠藤小姐的愛而活這件事應該是真的吧。


    「到底是怎樣啊……」


    我一邊把從稀飯演化成有些軟的白飯程度的早飯塞進嘴裏,一邊偷偷地環視四周。


    葛城小姐她在文組a班生氣勃勃地工作著,看起來一如往常。那個嚇死人的放浪舉動好像是個錯覺。生島小姐也是,她今天早上裝出一副「人家早上隻能飲用玫瑰的朝露喔?」的美少女模樣。


    我拉長了脖子,就能看見理組的班級。鳥越今天早上也是一樣聒噪,隻不過為了避免他引發慘事,他被趕到離煮飯區域遠遠的地方。


    池部小姐她也是一如往常。喀哈哈大聲笑著的她和班上的女同學們鬧在一起。


    不隻是學生。


    老師們也應該捉到了不少那些難以原諒的不純異性交遊者,可是他們卻沒什麽特別動搖或憤怒,隻是很普通地走在學生之間,四處檢查並給予學生建議。


    這是怎樣?


    這教人不敢置信的平和早晨的確是一件好事……可是大家也太快就看開了吧?


    我轉過頭,一個我所熟悉的人影穿過眼前。那是今天也背著一台巨大相機、三星那個會走路的紀錄手冊·三穀晴彥。


    「三穀同學,你昨天晚上有用數位相機拍照對吧?你可以讓我看看嗎?」


    「啊啊,好啊。請看。」


    讓我好到意外的是,他居然這麽幹脆就把相機交給我。想到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我就覺得


    他應該會很不願意照辦才對。


    我接連按著那沉重數位相機的按鍵。出現在小小熒幕上的,是在吃晚餐的學生們。


    張大了嘴吃烤魚的人、邊鬧邊切蔬菜的人、在生起的火旁玩鬧的人。接下來是幾張學生們進到帳篷裏的照片……


    「呃,就隻有這樣?之後的照片呢?」


    「沒有。小生也覺得很丟臉,因為小生一下子就睡著了。」


    「咦咦咦咦?你昨天半夜不是有見到我嗎?大概是一點多的時候啊。」


    「這還真是奇妙呢,你是不是在做夢呢?」


    三穀歪過他那張睡貓般的頭後,很快地就跑去找到下一個拍照目標了。


    我隻能呆呆地看著這一幕。


    大家看起來很奇怪的原因或許是出在大家對事情的接納度要比我想像的還要有彈性,可是為什麽會連數位相機的檔案都不見了?是因為三穀不想讓我看到,所以他欺騙了我嗎?


    我開始有了不好的預好。


    這是不是代表金魚神的領域裏出了什麽事?


    「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我一個人偷偷迴到帳篷,把這些事朝金魚缸說明之後,星之穀的大明神無力地搖了搖弛那紅色的尾巴和魚鰭。


    「餘不知道。」


    弛給我的,是一個過於平板的答案。


    「不過,餘確定有什麽絕不普通的事情發生了。」


    「不並曰通……」


    「怎麽說呢,應該說是空氣的顏色不同嗎,還是說風的味道不同呢?應該是有什麽東西侵蝕了這個地方,讓汝等變得奇怪了,餘可以確定。」


    「那是什麽?」


    「餘不知道。」


    弛又極為迅速地丟出這個答案。


    「那東西讓人變得衝動,它幻惑人類、甚至讓人類的記憶和紀錄混亂……餘好像有在哪裏看過這種手段啊。」


    金魚神唔咀咀地低吟了幾聲後,就此陷入沉默。


    2


    在早餐結束的一個小時之後,今天的主要活動定向越野競賽即將開始。


    定向越野競賽原本是一種使用地圖和指南針,穿梭在設置在山中四處的據點之間的比賽。


    這是廣受眾人公認的一種運動。


    所以正式來時,大家應該要急速穿梭在山野之間,不論你要選擇哪條路徑都行,但你必須前往每一個據點,隻是我們的娛樂要素較高。再加上我們都是不熟悉山野的都市小孩,要讓大家依據自己的判斷、擅自在山裏亂晃足很危險的。


    所以,學生會的委員昨天設計了一個「你們是不會迷路到哪裏去的喔」的路線,據點上也加了一些有趣的東西。


    據點一共有十二個,上麵部放了簡單的問題或指令,半數以上的據點都是——


    有些是「請用四百個字以下(包括句點符號)的文章寫出你能從這座高台上看到的東西。」之類的。


    或者是「敦科學的服部老師學生時代的特技是什麽?答對者可以減去三分鍾的合計時間。」之類的。


    不然就是;淚在這裏合唱三星學園的校歌。唱不出來要加五分鍾。」之類的,真的是一堆非常無聊的問題。


    然後呢,為了要確認大家有沒有乖乖照做,也為了避免會有隊伍進到奇怪的路徑裏,學生會委員在路徑上設了幾個據點並在該處待機,其他的據點則是無人看管。


    『這裏是據點一,吉見。收訊良好。請說。』


    『這裏是據點三,我是生島~~這裏好熱,我快要曬黑了——!我要選一個更陰涼的地方——』


    『這裏是據點四,鳥越。我快無聊死了。這裏什麽都沒有。』


    『據點十七,三穀。這裏的景色好美好美啊。所有班級的紀念照都要在這裏拍喔。就交給小生我吧。』


    『這裏是據點八,葛城。我並沒有什麽要報告的事。以上。』


    『呃——這裏是據點一〇,池部。本大人的據點在神社境內。我會盡量保持安靜。』


    『這裏是據點十一,村田。這裏的風梢強,不過沒有大礙。』


    『這裏是據點十二,田村。這裏也是一切順利,不過,請問我想上廁所的時候該怎麽辦呢?』


    來自各地的報告每十五分


    鍾就進來一次。


    我跟四月小姐的工作就是在本部……唔,我們現在所說的本部不過是露營場中的一個角落……接收大家的報告。我們一方麵盯著地圖時鍾確定每個班級都有順利通過據點,另一方麵則是要在發生了什麽事的時候立刻向老師報告,並跟他們商量對策。


    「呐,惠。」


    眼睛散發出耀眼光芒的沒用神從我身旁的金魚缸中問道。


    「你從剛剛就一直在用奇怪的手機,可是手機在這樣的深山野外要怎麽接通?那個在沒有電波中繼所的地方是不能用的吧?」


    「這是衛星手機喔。它靠的不是中繼所,而是使用人工衛星傳輸電波。」


    「你說人工衛星?那真的很厲害,呐呐呐,讓餘也試試看啊。」


    「不可以啦。這不是我的,這是葛城小姐的東西。」


    正確來說,這是她的父親和親好去打獵時所用的手機,聽說在富士山山頂上也可以用的樣產。


    「隻是這種手機跟它的通話費都很高喔。光二十秒就要三十五圓呢,比一般的手機還要貴。」


    「啐——」


    「不要這樣啐。」


    「啐啐啐——!」


    「水穗大人很喜歡新的東西呢,之前您也說過想玩我的遊戲機呢。」


    「最近的土地神是不能不知道最新科技的啊——」


    騙肖。你明明就隻是個狂熱者而已。


    這個沒用神倒是把剛剛那種嚴肅的態度藏得很漂亮啊。我的心情振幅也隨之變得異常廣大,要在這樣的心情中取得平衡可跟在塗了油的巨大滾輪上走路一樣困難啊。


    在那之後,做著「待機」這份工作的我們就這麽連續做了兩個小時以上。我們朝接連出發的學生揮手,不時還豎耳傾聽大家傳進來的報告。


    當所有班級都已出發的時候,時間已經過了十一點。


    「要是沒事就好了……」


    四月小姐目送著最後一班,理組c班的學生消失在山坡下後,以僵硬的聲音低語道。


    她說她也記得昨天晚上的混亂。不是別的,就是那場屬於金魚神範圍的混亂……那場混亂是因為我們人類原本不應該知道的世界法則而引發的。


    所以,隻有我跟四月小姐這兩個聽得到、看得見水穗大人的人能夠不受影響……大概足這樣吧。


    我有些不舍地看向她那繃著緊張的側臉。


    她爽朗的語氣和明亮的雙眼一如往常。那是我所認識的、元氣十氣的熱血勇者。


    那長長的睫毛隨著每次眨眼搖曳。


    來自山川的風吹動她那蓬蓬的瀏海。


    光是這樣的光景,就讓我窒息到痛苦。在這沒有其他人聲的河岸:心髒噗通噗通的聲音吵到我整個人好像都快被撕裂了。


    四月小姐她不知道我有看見昨天晚上那一幕。就是因為她不知道,所以她才能這樣對我吧?就算她知道的話,她大概也會裝成一副毫不知情的樣子吧。


    那麽,到底她的哪一種態度會傷我傷得比較深呢?


    我把差點要流泄而出的歎息壓進喉嚨深處,緊握著我放在口袋裏的石頭。冰涼的觸好確確


    實實地迴到手指上,這讓我多少安了點心。


    不管怎麽說,我現在都得好好做眼前的工作。金魚神都那麽說了,我不能再任我的注意力渙散下去。定向越野競賽結束之後,就事實而言,學生會的工作也結束了。接下來就是愉快的營火和土風舞了。雖然可能隻有幾秒鍾,可是我能牽著她的手跳舞。可以跳舞喔!


    隻不過……


    不好的預好常常命中,愈糟糕的預想愈有可能輕易成為現實。一直以來,我活到今天的人生法則在此也完美發動著。


    根據一般高中生的腳程而言,我們所準備的路徑大概兩、三個小時就能走完。就我們的預定而言,最先出發的一班應該要在最後一班出發不久後就迴到這裏……可是已經過了十二點了,還是沒有任何一個班迴來。


    我急忙握進了電話,聯絡各個據點的委員。現在已經不是去在意通話費的時候了。


    『咦?第一班?他們按照預定時問通過了喔?』


    第一個據點的吉見同學這麽說。接下來的據點也做出一樣的報告。我按下鎮守最後一個據點的田村同學的手機號碼。


    鈴響一聲、兩聲、三聲……隻有鈴聲空虛地響起。


    「田村同學……沒有接電話。」


    「咦咦咦。那、那村田同學和池部小姐呢?」


    「我打打看。」


    我點了點頭,分別撥了村田村搭檔其中一人和池部小姐的號碼。不過,這兩支電話也是一樣。隻有嘟——嘟——的機械聲響起,沒有任何人迴答。


    看到我搖了搖頭,四月小姐那圓圓的雙眼瞪得更大更圓了。


    「他們是不是把手機忘在包包裏啦?」


    「所有的手機都有附頸掛繩,我不認為會發生那種事。」


    「那、那他們是去了別的地方吧?」


    「別的地方,你指的是什麽地方?後麵那兩個人就算了,池部小姐所在的據點可是座小神社的境內喔。」


    「思——」


    四月小姐頭扭得更歪,她努力地想要找到原因。我也拚了命推測他們三個人沒有接電話的理由。


    「汝剛剛說了什麽?」


    沒用神以僵硬的聲音插話進來。


    弛那過於銳利的問題讓我跟四月小姐的肩膀彈了起來。


    「汝說池部在哪?」


    「神社境內。」


    「就是我們來露營之前去的那問小神社。」


    「就是那裏——!」


    紅色的金魚以足以和特技海豚匹敵的氣勢高高跳了起來。飛散的水沫在夏日的照射下散發出瞬間的光芒後,隨即四散。


    「就是那裏,是稻荷啊!那問神社是稻荷神社啊!該死——餘太大意了啊!」


    劇烈地甩動尾巴、做出自我主張的沒用神繼續大叫著:


    「一切都是狐狸幹的好事!」


    3


    近處是忙亂的蟬聲。


    遠處則是鳥兒的鳴叫聲。


    深鬱的綠意交疊成沉重的陰影,覆蓋住去路的前端。從露營場到那問神社,一路上都是這種蒼鬱的山路。


    定向越野競賽最後的難關,隻要越過這座山坡,就能抵達終點。大家應該是要抱著這樣的想法走上這條路的。


    抱著金魚的我拚了命地跑在這條路上。


    首先,我確認了最後一個據點,那是在露營場附近的一棵大杉樹下。原本應該待在那裏的田村同學卻不見蹤影。接著,我確認了據點十一。它位在坡道途中的小石堆前,但村田同學也一樣不見蹤影。


    我拚了命繼續跑,來到那座神社前。我一次連跳好幾階,衝上那應該有五、六十階的石階,穿過小鳥居進到境內的時候,雙腳顫抖的我不斷喘著大氣。手上的圓形玻璃容器好覺起來重得就像是個鐵球一樣。


    我好不容易順下大口大口喘著的氣,環視這個絕對不算大的境內。


    這裏的人要比我們想像的還多上許多。


    有人的身體結實、有人的身體纖細、有人矮、有人高,各式各樣的人一共約三十人左右。每個人身上都穿著俗氣的困脂色運動服,肩膀上閃爍著那三星的徽章。


    其中隻有一個人,穿著像是太陽一樣的橘色……


    「池部小姐……那些人是足球社的人嗎?」


    他們並沒有迴答我的問題。


    他們隻是全部吊起嘴角,露出一個非常不懷好意的笑。


    「大家是怎麽了呢?這、這樣好覺很不好喔?


    」


    「他們根本沒有怎樣。」


    我手中的金魚高高跳起,弛的輪廓瞬間解開,白色的發絲在空中搖曳,紅色服裝的衣擺翻


    動。美麗少女的臉上刻印著憤怒,我們的星之穀主水穗大明神顯靈了。


    「聽說足球社員前天晚上很晚才進營地對吧?」


    「您說的並沒有錯。」


    「餘認為他們是在那個時候被這隻野狐狸給附身的。畢竟這些家夥不到晚上就不能發揮全力啊。」


    微微扭起嘴角的水穗大人吊起眼角。


    「就憑汝這種小角色也敢迷惑餘吃飯的工具……應該說是重要的子民吧?」


    「哼,你是土地神啊。」


    池部小姐用鼻子嗤笑沒用神那算不上是真摯的訴說。


    「妾身不知道汝是哪來的神,不過看來汝受到大家的崇拜,妾身很羨慕汝啊。因為這個時代已經沒有那麽熱心拜拜的年輕人了,看來平常就有很多人信仰著汝啊。」


    嗚哇,她講得好惹人厭。


    說真的,池部小姐是知道沒人要拜水穗大人才這樣講的吧?


    再說,不管我怎麽看,我都不覺得這是池部小姐了。


    她的眼睛吊高到驚人的程度,整張臉看起來完全不同。她的嘴角扭曲著,如果她是鳥越的話,這種表情就會讓我覺得很熟悉,問題是我從來沒在池部小姐身上看過這種嘲諷的笑。她的樣子完全沒有變,但整體的氛圍卻是與平常迴異。豪爽開朗的池部小姐已經不見了。


    這是那個嗎?這跟我被水穗大人附身的狀況差不多嗎?


    「就這一點來說,妾身好可憐的。這座神社位於深山中,難得有人參拜,隻能日日荒涼。」


    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她的聲音聽起來不隻高亢,而且還配上了刺耳的笑聲。


    不隻是這樣……


    一所以呢,妾身們希望咱們務必要把這些虔誠的年輕人留在身邊啊。」


    這些狐狸們說了很了不得的事喔!


    「汝說,身邊?」


    一是啊。妾身要把他們招進狐狸的宮殿中,跟咱們一起生活喔?想談戀愛的妾身會讓他們盡情去談,想要說愛的人,妾身也會讓他們盡情去說。就像昨天晚上那樣。」


    嗬嗬嗬嗬,把聲音拉得更高的狐狸笑道。


    「昨、昨天那個果然是!」


    「汝以為餘會讓汝做如此愚蠢的事嗎?」


    低聲吟誦後,水穗大人踏出一步。


    不知道什麽時候,弛的手上多了一把大刀。


    一哼哼。汝不是土地神嗎?而且還是這附近沒出現過的臉孔。離自己神體這麽遠的汝能擁有多大力量呢?」


    「羅嗦死了——!」


    高聲一叫的沒用神一邊揮著大刀,一邊筆直地衝了過去。


    「等,水穗大人!那是池部小姐!弛的身體是池部小姐!」


    「別伯!這把武器砍不了人的!」


    弛強力的斷定讓我鬆了一口氣。


    「大概吧?」


    可是弛卻加了一句不得了的備注!我的安心好連一秒都撐不下去!


    「嗚哇啊啊啊啊!」


    「嗚喔喔喔喔喔!」


    慘叫聲和大吼聲重疊。


    白刀在林中一閃,劃開一個大弧後揮下。


    不過,水穗大人的刀尖並沒有砍到對方。池部小姐飄到空中,輕輕地往後一跳。


    水穗大人也絲毫不畏怯。


    弛接連做出攻擊。


    狐狸很不屑似地左閃右閃躲開攻擊,每閃開一擊就發出金屬般的笑聲。他的姿態每一秒鍾


    部在改變。


    就普通女生而言算是很大的手指尖上長著銳利的爪子,被困脂色運動服包住的臀部上長出了一根尾巴。尾巴多了一條,又多了一條,瞬間就出現了三條毛絨絨的尾巴。它們長得跟我姊姊冬天會圍的白色假毛皮圍巾一模一樣,大熱天看到這種東西實在讓人覺得很煩。


    「哼,不過隻有三條啊。」


    這次換水穗大人發出看不起人的笑聲。


    「汝等不過是狐仙最下等中的最下等,是階級製度的最下段啊。要拿棒球來打比方的話,汝等不過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進準備區的二軍嘛。要拿足球的話,汝等頂多勉強擠進號jfl。如果汝等是ol的話,就算汝等坐上可以把泡茶這個工作塞給後進的地位,汝等也必須看著老大姊的臉色才能休息,決定要去哪裏吃晚餐的時候也要小心翼翼。在更衣室的時候要考慮『要是我在發薪日前一天穿這麽貴的衣服的話,會不會被前輩們講什麽很難聽的話啊?』不然就是『我都已經買了新出的睫毛膏,可是前輩會不會露出很嫌棄的表情,嫌它太誇張啊?』汝等還是要一直看前輩的臉色才行啊!」(譯注:丁fl意指日本足球聯盟,成員為業餘球隊。)


    嗚哇啊,這個沒用神講人家壞話時所舉的例子還真是講究啊!可是他的比喻實在太現代又太高水準,這種位處深山野外、曆史悠久的普通神明是聽不懂的吧?我是這麽想的。


    「妾、妾身雖然聽不太懂,可是妾身知道汝是在罵妾身!妾身怒了!一


    唔,您說的是沒有錯啦——


    怒火衝上心頭的狐仙看來是不打算繼續采取守勢了。


    之前一動也不動的足球社社員慢慢地朝這邊逼近。


    「喂,這可是團體施暴的前兆喔?少數人要被多數人揍扁喔!?」


    「嗬嗬嗬嗬,汝若是好到悔恨,就趕快把大家都恢複正常啊?就像妾身所做的耶樣。」


    「嗚嘎嗚嗚嗚!」


    看到沒用神以驚人的氣勢在咬牙切齒,我想弛應該是沒有這種技術的樣子。


    狐仙再次飛王空中。


    啪咻啪咻,有什麽東西裂掉的聲音響起,金魚神衣服的袖子被切斷。接著,一道橫向的衝擊打上弛的腹部。眼冒金星的弛肩背撞上一塊硬硬的東西。


    那是位在鳥居旁的石碑。


    上麵好像是寫著這問神社的曆史的樣子。


    「痛痛痛痛……是啊,啊——」


    沒用神一邊搖著頭,一邊看向那座石碑。最該死的就是,那個沒用神居然狠狠地踢了它一腳。


    「汝這著詐欺詐欺狐!汝等根本就不是用來求戀愛運的嘛!」


    「這是怎麽一迴事?」


    「來,汝給餘好好看看這個!」


    我認真地看向水穗大人所指的方向。


    『主運商運隆盛、家內平安、交通安全、除厄』的後麵有一句用非——常拙劣的字體所刻著的『戀愛成就』。


    「汝擺明了就是自己補上去的啊!汝這隻說謊的狐狸!一


    你、你是有什麽資格說別人啊?弛那誇張的厚顏無恥程度讓我無言以對。


    可是就厚顏無恥的程度而言,那隻狐狸好像也不輸給水穗大人的樣子,弛不斷地嗬嗬嗬高聲笑道:


    「畢竟最近的年輕人對這個沒有抵抗力啊。在妾身補上這一句之後,咱們的參拜者也是增加了一些啊!每個人都是戀愛戀愛!隻要寫上戀愛兩個字,大家就像笨蛋一樣上鉤了,所以會這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汝這無恥的家夥!汝居然出手幹擾別人的愛情!汝這混蛋也算得上是神嗎!?一


    所以我就說,你到底有什麽資格說這句話,有什麽資格,啊?您不是也這麽做了嗎?您四處散播謠言,讓大家朝池子裏丟香油錢對吧?啊啊……日本的神明都是這副德性嗎?我們陷入危機的時候到底該向誰尋求幫助才好呢,全日本的國民啊?


    「基本上,狐狸為什麽會是主祭神啊!汝的上司呢?原本應該守著這裏的稻荷死去哪裏了!?」


    「弛去年被轉走了。畢竟這裏是誰都不會來的神社啊。隻有弛手下的妾身可憐地要留守在這裏啊。」


    「降、降職?神明業界也有這種事嗎?」


    「唔——咱們這個業界是很難搞的啊。要是沒能達成業績的話,咱們還會被開除呢!畢竟這世界有一卡車的東西都能成為神明啊——」


    沒用神像是很累地低聲說完後,便把頭抬了起來。弛的活動時間好像已經來到極限了,身影看起來有些閃爍,好像要化成一片光暈的樣子。好覺就像是網路上那種畫質非常糟糕的圖片的好覺。


    「沒辦法了,惠。把餘的金魚缸拿好了,餘要使出必殺技了。」


    「是啊——」


    被水穗大人以沉重的聲音這麽一說,我把拿在手上的金魚缸高高舉起。


    不過——


    「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啊——!」


    啪唰——!


    沒用神迴到一如往常的金魚形態後,從頭衝進水麵。被衝開的水唰地四散,落到我的頭上和肩膀上。


    「您說的走為上策指的是要逃走吧?而且還是對我說的!」


    「唔,也可以這麽說啦——」


    「嘰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


    我穿過那些以強屍般動作追上來的足球社社員,拚了命衝下樓梯。


    「該死啊啊啊啊啊啊,野狐狸!汝給餘記住!餘之後絕對要讓汝死得很難看!」


    沒用神一邊唰啦唰啦地搖來搖去,一邊放狠話。


    「水穗大人,您這句話不管怎麽聽都像是壞人、而且還是被打跑的人才會說的話喔!」


    喘著大氣的我吐槽著。


    「吵死了,餘是有計策的,餘有計策!」


    水中的金魚煩躁地轉了一圈。


    4


    沒用神所說的計策就是先和四月小姐取得聯絡。


    如果我們兩個一起衝出來的話,不隻老師他們會起疑,而且要是其他委員出了什麽問題的話,我們會沒辦法處理,所以我拒絕了說想要跟我一起過來的四月小姐,把她一個人留在露營場裏。


    『也就是說,不要讓大家靠近那座神社就好了對不對?』


    「沒錯。通過據點一o的班級應該全數都被狐狸抓住了。葛城小姐和生島小姐昨天也被施了狐術,要是大家靠近那裏的話,可能就會發生危險。·一


    『我知道了。我會跟他們說第一班跟池部小姐他們不見蹤影,然後把他們給帶定。向阪同學你要怎麽做呢?』


    「離這裏兩座山頭的瀑布裏,好像有一尊跟水穗大人有老交情的水神的樣子。一


    我一邊說,一邊看向放在腳邊的金魚缸。剛剛還很有力氣地罵著狐狸的沒用神現在癱成一片軟綿綿。弛看起來就像是在夜市裏撈到的金魚到了隔天早上的時候一樣,無力地浮在水裏。


    「水穗大人弛好像真的很不順的樣子,所以我們要去拜托那尊水神,讓水穗大人用弛那邊的水。」


    就算不是自己池子裏的水,隻要那是清涼又有靈性的水,就算隻能有暫時的效果也好,弛的狀況就能恢複不少。說完之後,沒用神就兩眼昏花暈過去了。


    『你說的瀑布是那個有名觀光地的嗎?可以坐巴士去的那裏嗎?』


    「不、不是。」


    我要背對那個有名的觀光景點,一直一直往深山裏前進才能抵達那個地方。那裏好像是這附近水源的源頭。


    「我會盡速趕迴來的。」


    我跟四月小姐說話的聲音幾近顫抖著。


    水穗大人說,等太陽下山之後,狐狸的力量就會愈來愈強。就算不是這樣,日沒後的山區可是很恐怖的。要把不知道迷路到哪去的大家平安救出來的話,我就必須趁太陽還掛在天空中時做出對策。


    可是,我做得到嗎?


    我從來沒有鍛鏈過我的身體,除了健行步道之外,我很少走過其他的山路。而這樣的我卻要去到秘境中的瀑布尋求幫助……我真的做得到嗎?


    『向阪同學。』


    四月小姐柔軟的聲音阻止我的思考繼續沉重、繼續暗沉下去。我知道她接下來要說什麽,一定是『加油』吧?我是這麽想的。


    然後……


    『沒問題的。』


    她這麽說。


    『向阪同學是辦得到的。』


    在手機的另一端,來自平流層彼方的電波沿著星星的軌跡傳達到我的耳裏。


    我覺得體內的血正逐漸集中到臉上。


    「你說向阪同學一定……怎麽可能,我怎麽可能?」


    我總是會陷入我所擅長的自我作賤、自虐,而電話彼端的她好像明顯地動怒了。


    『怎麽可能?什麽叫什麽可能?向阪同學可是很厲害的喔?你跟水穗大人兩個人已經守護著星之穀一年以上了喔?就算沒有人知道,沒有任何人誇讚你,你還是一直那麽努力不是嗎?這種人怎麽可能會不厲害呢?』


    「四月小姐……」


    『這樣的向阪同學一定做得到。我相信你。』


    所以,我也會加油的。


    她開朗地加上這句話後,電話便被掛上了。


    我緊緊握著手機握了一會兒,聽著不斷重覆的嘟——嘟——聲。


    她說她相信我。


    那個四月小姐,這麽說。


    水手服的勇者,這麽說。


    我從口袋裏拿出那顆石頭,用手指緩緩地撫過那圓圓的表麵。夏日的陽光灼燒著我的背,手上的金魚缸一樣沉重。


    不過,我接下來踏出的那一步卻意外地輕盈。


    那麽,向阪惠。


    想想看要走哪一條路才能抵達目的地,我手上唯一比較有利的就是我會勉強自己。既然我沒有體力,那我就用這種個性來補。有鋪好的路是從哪裏到哪裏?有什麽交通工具我能用,什麽我不能用?我迴想起我在事先調查露營場地時看到快要開孔的地圖,找出最短的路徑。


    下山的路不是我們走過來的那條路,而是在對麵……我要走那條有鋪了柏油的車用道路。從露營場下來一點的地方應該聚集了一些土產店和雜貨店,我要努力在那裏借到腳踏車。雖然說這樣會拉長行走距離,不過用不踩煞車的腳踏車一路衝下去一定要比走我不熟悉的山路快。


    在我順利抵到車站前後,我要盡可能地坐上巴上。如果不行的話,我就要在我還有錢、車子還可以繼續開的路上坐計程車。當我抵達車子再也不能進去的地方後,我就要開始挑戰山路。


    我心裏消極的小蟲有時候會低聲問我「你真的做得到嗎?」每當它問我一次,我就搖頭甩開它的糾纏。


    之前,我一直以為會說什麽『男性尊嚴不保』的家夥是那種搞錯時代的沒腦肌肉男。


    不過,這句話卻伴隨著實好筆直落進我的心裏。


    我絕對不能背叛四月小姐對我的信任。這跟她喜歡誰都沒有關係了。不管是其他任何事,我都絕對不能這麽做。


    所以,我加快腳步。


    我硬是拜托店家把腳踏車借給我後,順利地來到車站附近。由於我沒趕上巴士的時間,我沒辦法利用巴士栘動,可是我坐上的那台計程車司機居然是個土生土長的本地人。而且他足個山中健行的名手,所以他很清楚我要找的瀑布在哪裏。


    由於那座瀑布位於不明確的山路旁,所以司機教我說與其從途中爬上去,不如沿著一路沿績到山頂附近的柏油路一口氣開上去,然後再沿著河走下來會比較好。也因為我做好沒用神會叫我買禮物給弛的覺悟,我的皮夾比平常稍微厚上一點。雖然我把身上的錢全都花光了,不過我還是爬上了山頂。


    啊啊,我今天的運


    氣真好。我要趁這份好運還在的時候繼續向前衝。


    抱著金魚缸的我在山路上連滾帶爬地前進。有人整備好的道路不過十分鍾就結束了,眼前隻剩下不斷綿延、被埋藏在樹叢裏的林道。


    氣溫大概有四十度。


    深鬱的樹林雖然讓我的體好溫度下降了幾度,但好覺還是很熱,我的心髒快爆了,就要無法唿吸。我的視野一片朦朧,意識變得愈來愈模糊。


    即便如此,我還是硬撐著不讓腳步停下,繼續前進。


    不久後,在頭頂上傳來的眾多蟬鳴聲和唰啦啦的微微水聲之間,我聽到水滴落在岩石上的聲音。


    咚咚咚咚……


    那道劇烈且明了的聲音就有如這座山的心跳一般。黏滑的藍綠色河水極度澄澈,在潭麵上化做白色的泡沫彈開,不時可以看見小小的彩虹劃過。


    那就是毫無人煙的深山野外中的深山,那座秘密的瀑布。


    「嗚嗚……好覺就是有神明住在這裏的樣子啊,跟某個池子不一樣。」


    「汝很羅嗦喔。」


    一道聽起來很不爽的聲音迴了我那下意識流泄出的低語。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那個差點就要變魚幹的沒用神已經不在金魚缸內,她化做纖瘦的少女出現在我身旁。


    「綾攏主啊,汝在嗎?」


    『在啊。』


    低沉的迴答聲響起,接著,瀑布大幅裂開,一個東西從中現身。


    被祖母綠鱗片覆住的臉上有兩隻虹彩縱長的雙眼。好覺有些像是爬蟲類的臉龐上長了滿滿的金色胡須,而且弛的頭上甚至還長著大大的紅角。


    也就是,那個……龍。


    那強健神聖的身影仿佛像是會出現在寺廟屏風或拉門上的插畫。四月小姐看到弛或許會欣喜若狂,但我可是非常非常不想靠近弛。弛光是一轉弛那兩隻眼睛我的唿吸就快停止了!


    『唉呀呀,好久不見了啊,星之穀的。』


    瀑布的主人以異常友善的語氣繼續說下去。


    『餘記得最後一次見到汝是在上總沼主的女兒招婿的時候對吧?』


    「沒錯沒錯,那個時候的結婚典禮真是糟糕啊——他們家所招待的酒全都難暍死了,餘隻好閉口不暍。」


    『真是的真是的,沼主那家夥打算就靠那種東西來賺紅包錢啊,真是個貪心到極點的家夥。這麽一說起來,星之穀的,汝聽說星之大湖那位的傳說嗎?那可是個十分有趣的故事啊。』


    「噢噢,餘還沒有聽說過啊。那個裝模作樣的家夥這次又做了什麽好事啊?餘還真想聽聽啊。」


    「等、等一下等一下!」


    我急忙扯住沒用神的衣擺。


    「你們這兩個像是家庭主婦在路邊聊八卦的狀況是怎樣啊!要是您繼續亂扯下去的話,我拚了命的努力不就全都白廢了好嗎!」


    「啊啊……別這樣催餘。」


    覺得我很煩的水穗大人揮了一下袖子,開始向巨大的龍神解釋起事情的來龍去脈。


    『守護板東中央的星之穀主居然會如此大意啊。』


    龍愉快地笑道。這樣一來,神明業界明後天大概都會流傳著『星之穀主被狐狸擺了一道之卷』吧。


    「唔,偶爾啊。」


    不過,沒用神還足一臉平靜地繼續說下去。


    「還是要陪可愛的人玩一玩啊。畢竟,那個啦,守護人和土地是餘的責任。餘不能像汝一樣,在秘境裏過著閑適的生活啊。」


    說得真好。


    你明明就一天到晚都在玩吧!我原本想跟弛說『你平常都是在室內玩,今天隻是恰好到外麵來玩而已』,可是眼前畢竟有個暴龍般的生物鎮座在眼前。看來的確不是可以開玩笑的氣氛。


    一副覺得很有趣的龍神大人來迴看著我和水穗大人。


    『好吧,汝就盡情地用吧。』


    壯觀的胡須飄起,龍神大人深深地點了點頭。


    『綾攏不會不幫老朋友的忙。更何況,餘不希望我們水神的眷屬輸給狐狸那種小角色。』


    「餘就知道汝會這麽說。」


    沒用神同樣輕鬆一笑。


    「順便再幫餘一個忙。把我們送到敵人那裏去。」


    水穗大人加了一句非常不知羞恥的話。


    5


    瀑布、樹林、山峰,它們迅速地從我眼下離去。


    在一種胃逼近到喉嚨附近的好覺之後,這次換上一種全身被痛毆的好覺。高度大概有一千公尺以上,我們跨坐在龍神的背,在離雲朵極近的空路上前進著。


    「喔——這真是愉快愉快!好覺就像是傳說中的雲霄飛車一樣啊!餘也好想再像這樣飛翔啊!」


    心情超好的水穗大人高聲大笑。不,雲霄飛車還沒有這麽恐怖,因為那個有附牢固的位子和安全杆。


    比起雲霄飛車,龍的背上真的沒有任何地方可以靠,真是夠了。要是我沒有拚了命抓住龍須、沒有讓自己的腹肌和小腿三頭筋用盡全力撐住的話,沒兩下就會掉下去吧。


    不過也托了弛的福,我們咻地一聲就從綾攏飛到稻荷神社。從空中過去的話,我拚了命衝過來的路程不過飛個五分鍾就到了。


    龍神大人穿過讓人聯想不到盛夏的涼風,一口氣甩開重力的枷鎖向前衝刺,埋沒在綠意中的紅色鳥居隨即出現。


    『真的不用餘幫忙嗎?星之穀的。』


    「啊啊,汝能送餘到這裏就已經幫了餘很大的忙。餘不單獨把它解決的話,餘的麵子何存。」


    『是這樣嗎?』


    「餘很歡迎汝觀戰啊,這應該可以讓汝殺點時間吧?」


    『唔呣……』


    綾攏大人看起來好像有些遺憾的樣子。水神基本上是個好戰的種族嗎?


    龍神甩了一下弛那長長的腹部後,朝神社急速降下。我都要眼冒金星了,可是沒用神的狀


    況卻好得不像話。


    「哇——哈哈哈!餘複活複活複活啦啊啊啊——!」


    水穗大人高高舉起弛手上的大刀,放聲大笑。


    「來吧,野狐狸啊。來跟餘一決勝負吧!汝若是坐板凳的二軍餘就是大聯盟等級!汝若是jfl下位餘就是豐田杯決勝組等級!汝若是平凡的ol餘就是ceo!餘要讓汝看看什麽叫做等級的差異!」


    挑釁變得更加銳利的水穗大人往敵陣一躍而下。


    當然,狐狸也沒有保持沉默。


    「汝這個隻會要嘴皮子的水神……」


    那如影般的身影幽幽立起,屹立在鳥居之上。


    那個人看上去是橘色的池部小姐。


    不過,她的外貌能讓人立刻就能判斷出她裏麵其實是一隻狐狸。弛理所當然地在生氣吧?隻見弛的眼角高高吊起,毛絨絨的尾巴不斷顫抖。


    「汝不要以為妾身不知世俗之事,就盡說些妾身聽不懂的話!」


    「誰理你啊,你這個土包子!跟不上時代!死阿宅!情報弱勢!溝通不良的家夥!」


    『喂,人類的孩子啊。餘也聽不太懂星之穀主所說的話啊……』


    決定在天空上看好戲的綾攏大神有些困擾地對我這麽說。


    「呃,那個……我個人認為,就神明而言,您這樣是比較正確的。」


    就我而言,我也隻能給弛這樣的迴答。要是所有的神明都像水穗大人那個樣子的話,我也隻能計劃要搬去國外了。基本上,其他人也就算了,住在那個星之穀的人有什麽資格罵別人「土包子」啊。


    在這樣的對話之後,兩尊神明好像已經不想繼續唇槍舌戰下去了,弛們準備開戰。


    大刀向前刺去,發出撕裂空氣的聲音。


    狐狸輕快地躲開


    這道攻擊。弛那銳利的爪子拉得更長,現在看起來簡直就像是日本刀般的刀刃。


    高高舉起這爪子的狐狸朝水穗大人衝了過來。沒用神以大刀的刀柄接下最初這一擊。水穗大人用力地舉起手臂把狐狸的上身打飛後,這次改把大刀反轉朝對方的胸口刺去。


    狐狸也躲開了這一擊。


    不過,這次弛好像是好不容易勉強躲開的。我想弛額頭上閃亮的汗珠應該不隻是因為盛夏的氣溫造成的。


    沒用神那有如寶石般色調的雙唇吊起,竊笑聲流泄而出。弛平常明明就是個魚的樣子,可是臉上的笑容卻像隻在追趕獵物的貓。


    一刀一刀,再來一刀。


    大大揮下。


    狐狸躲開。


    狐狸偶爾也會像想起什麽似地做出反擊,但弛們的攻擊範圍不同,速度也不同。狐狸的爪尖甚至無法傷到水穗大人的袖口邊。


    「怎麽了、怎麽了?汝要化成人形就耗盡全力,已經沒有力氣拿刀來對付餘了嗎?」


    「唔!」


    「來吧,還給餘還給餘。汝把我所守護的土地上的那些孩子給拐到哪裏去了?要是汝乖乖把他們交出來,餘就留汝一命喔?」


    「誰會說啊!」


    尾巴被砍掉的狐狸放聲大叫。


    「已經好久沒有人來祭拜妾身了。再這樣下去,妾身遲早會失去狐仙的力量、姿態和存在!如果要那樣的話,妾身寧願現在就在這裏用盡全力!」


    「哼,汝很敢說嘛,餘就用淩遲的方式來試試看汝能有多頑固!」


    激烈的一擊朝狐狸刺去。


    我下意識地閉起雙眼。那好覺就像是池部小姐要被砍成兩半一樣,我看不下去了!


    嘰呀啊啊啊啊……!


    讓人想要捂住耳朵的慘叫震撼四周,不久後附近就迴複成一片平靜。


    我緊緊地閉住雙眼,就這麽僵在原地僵了一會兒。


    「什麽——?」


    沒用神定調的聲音讓我害怕地張開雙眼。


    首先跳進我視野裏的,是橫躺在短短參道上的池部小姐。


    然後就是在她身邊跳來跳去,四隻毛絨絨的白色小狗。


    「嗚哇,好可愛!這是哪來的小狗啊?」


    「那不是狗喔。」


    不知道弛剛剛的好心情都去了哪,沒用神非常不高興地說道。


    「那是狐狸,狐狸!剛剛那個散開之後就變成這樣了。」


    「嗄啊——?」


    就算弛這麽說,我也隻在電影的預告裏看過小狐狸,再加上它們又白又圓,說真的,我看不出它們跟紀州犬的小狗有什麽不一樣。


    我抱起一隻纏在我腳上的狐狸,筆直地盯著它那漆黑的雙眼,盡可能溫柔地問道:


    「那個,我想請您告訴我,您把我們的學生藏到哪裏去了?」


    「鏗。」


    「從出發時間倒著算迴去的話,我想大概有二、三十個人被拐走了。」


    「鏗。」


    「還有,我也找不到足球社的社員。可以請您把他們一起還給我嗎?」


    「鏗鏗。」


    「不行。就算我們的對話成立,我也聽不到它在說什麽……!」


    「你白癡啊,你們的對話根本不成立!」


    金魚神憎惡地啐了一聲。


    「那個現在根本算不上是狐仙,它怎麽可能聽得懂人話。」


    「什麽!」


    出乎意料的狀況讓我沒辦法立刻把話接下去說完。我大大地吸了一口氣,當我再次張開嘴巴的時候……


    「您到底在幹什麽啊,水穗大人——!現實生活可不是rpg或線上遊戲喔。不是說隻要把敵人打倒就會有一個視窗自動打開,告訴我們下一個情報的喔?真是的,就連我們這種寬裕教育年代的人都很清楚這一點喔?您到底幾歲了啊!」


    我的嘴巴發射出連我自己都覺得有趣的怒罵。


    「餘知道啊!所以餘也決定要慢慢淩遲狐狸,逼它說出來啊!」


    「這就是您淩遲它的結果嗎?您到底想怎樣啊!這不就隻剩下可愛這點可取了嗎?隻剩可愛這點而已!」


    「唔唔。」


    露出好佩表情的沒用神環起雙手,環視四周。


    「這家夥所創的靈場已經被餘打消。現在那些被拐走的人應該已經恢複正常,大家也能看見他們了。」


    「您是說大家已經從被狐狸魅惑的狀況中恢複正常了?您是這個意思嗎?」


    「沒錯沒錯,就是這樣。」


    「那,他們在哪裏?」


    「應該是在這家夥的勢力範圍內的某處。」


    「我順道請問一下,那是從哪裏到哪裏?」


    「呃——」


    水穗大人看向弛那飄在上空中的眷屬尋求協助。


    『並沒有那麽寬廣。別擔心。』


    綾攏大神以弛那沉重且神聖的聲音說道。


    『不過就是這一座山。很小的。』


    連單位也是神明等級的。


    「您說很小。可是如果我們要把這座山翻過一遍的話,這座山也夠大了喔!?」


    我這人類共通的疑問好像叫得太大聲了。


    「唔,思——……」


    躺在砂礫路上的池部小姐動了一下身體。


    唰的一聲讓我以為狐狸還附身在她身上,我提高戒心。她搖了搖頭,坐起來看著我的雙眼仍有些朦朧。


    「咦,會長?為什麽你會在這裏?你不是應該要待在本部的嗎?」


    她那友善的語氣絕對是來自池部亞澄小姐本人。


    「呃呃……因為現在還沒有人定到終點,再加上我打給你好幾次你都沒接,所以……」


    「咦……啊!」


    池部小姐眼中的光芒瞬間亮起。她的表情也急速斂起,很有足球社經理那意誌堅強的樣產。


    「對了,就是這樣啊,向阪!明明就應該要有班級來到這裏了,可是都沒有人出現啊。俺覺得有些奇怪,所以就下了那道階梯去看看山路上的樣子,結果我一陣暈眩。」


    然後你就被狐狸給支配了。我在心裏加上這句話。


    「意思是說我一直昏倒在這裏嗎?其他人呢?」


    「你說的沒有錯,第一個出發的班級在通過葛城小姐的據點後,就都不見蹤影了。前麵據點的村田同學和田村同學也是一樣不見蹤影。」


    我沒辦法跟她說明詳情,所以隻把事實告訴她,池部小姐一時問啞口無言。


    「那麽,我們得去把他們找出來啊!你不可以再摸魚了啦,會長!」


    池部小姐舉起拳頭,勇猛地站了起來。


    我目送著她那比我還要可靠的背影消失在石階下方後,我轉頭看向沒用神。


    一去吧。餘也有點興奮過了頭,餘會拜托綾攏把餘直接送迴星之穀。一


    意思就是說,接下來的事情要由我們自己來收拾殘局?你開什麽玩笑啊!我原本是這麽想的。


    少女神的身影又像是壞掉的電視熒幕一樣,開始出現白色的模糊影像。弛真的已經到了極限了。


    一餘知道這樣對不起葛城和鳥越,不過餘已經沒那個餘力去對付他們了。汝就說餘的身體還是不太舒服,所以也隻好迴去了,要把他們敷衍過去啊。」


    「……我知道了。」


    我花了一點點時問才點了頭。


    我一想到那兩個人在見到向阪水穗時的喜悅,還有跪在地上跟水穗大人叩頭的四月小姐,我就沒辦法立刻朝水穗大人點頭。


    「惠。」


    被水穗大人用更加強硬的語氣一叫,我緩緩地抬起頭。


    一餘不認為不能無視他人愛情問題的這種態度是個問題。就是因為餘這麽想,所以餘才會突然想要跟汝一起來到這種地方。隻不過啊,汝最好開始認真地看待這個問題。想想看該怎麽做才是最好的方法。基本上,為什麽那兩個人會那麽喜歡『向阪水穗』呢?」


    「您、您問我為什麽……這不過就是個人喜好的問題而已吧?」


    「唔,汝要這麽說的話也是沒有錯啊。不過人類都是有所謂的背景的吧?那兩個人恐怕也有他們的背景啊。」


    水穗大人的這句話讓我迴想起昨天晚上的對話。四月小姐和鳥越在緊繃的緊張中的對話。我記得鳥越說他母親發生了什麽事。水穗大人想說的是這個嗎?還是說,弛別有用意?


    「惠。」


    沒用神的唿喊聲讓我空轉的思考再次停止。


    「你昨天晚上教訓了一頓要叫你逃走的餘對吧?餘相信你當時的那種氣魄啊。」


    真難得。


    我居然會從這個不得了的瘟神口中聽到這句話。


    我點了一下頭,追上池部小姐。


    想到我沒有對那兩尊神……尤其是幫助了我們的綾攏主說謝謝,我轉頭看了一下。


    不過,那裏隻剩下白色的小狐狸們在玩耍了……


    6


    覆住平緩斜麵的綠意極為鮮豔。悶人的草地熱氣和清涼的山風交互吹過。


    眼下的山麓盡頭有少數幾問民宅的屋頂並排。深鬱的林木中若是不時有閃亮的東西出現,那恐怕是汽車。看起來隻有手掌大的汽車穿梭在山路之中上山或是下山。


    在稻荷神社的攻防結束後,約莫過了三十分鍾。


    我們學生會會員都聚集在三穀稱讚說是「絕景」的地方。


    每個人的表情都因為緊張而緊繃,手腳和額頭上都浮現汗珠。就連早上不流半滴汗的葛城小姐身上那件學校指定的t恤背上也是一片濕。在我一路衝到綾攏主那邊的時候,大家都拚了命在四處進行搜尋。


    「老師們也有在找,不過大家都沒有找到。一


    葛城小姐以沉痛的聲音宣告。


    「這絕對不是那麽複雜的路徑,路上也絕對沒有會讓人迷路的據點。可是——一


    「所以這才麻煩吧。一


    吉見同學嚴肅地接著鳥越那十分疲累的聲音繼續說下去。


    「如果有路會讓人走出我們既定的路徑,那我還能想像他們會去到哪裏,問題是,如果他們所去的地方不在『我們能想像到的地方』這個範圍內的話……一


    「意思是說,他們會進到山裏更深處?一


    四月小姐不安的疑問讓吉見同學更加沉重地點了點頭。


    足以讓人窒息的沉默降臨。


    沒有任何人發出任何聲音,大家都在理解事情的嚴重性。


    現在還算好喔?如您所見,太陽還高掛在天空上,而且畢竟現在是夏天,他們不可能會被凍僵。可是到了晚上的話呢?昨天晚上我們已經經驗過氣溫會迅速下降。而且如果我們當初隻是想要健行兩、三個小時,大家也隻會帶一些午餐和零食在身上而已。


    「……看來我們應該去報警了。」


    隨著一口深深歎息一起做出沉重決斷的人是鳥越。


    「我們應該立刻和老師們商量,並要求警察或是山嶽救援隊的幫助才是。」


    「怎麽樣。」


    三穀發出抽搐的聲音。


    …i樣子的話,隻會把事情鬧得很大吧?校名也會出現在媒體上,會造成很多問題的。」


    「有三十個人不見蹤影啊。這事情已經鬧得很大了。在我們這樣做的時候,時間也正不斷地流逝,大家平安迴來的可能性隻會愈來愈低。就算現在是夏天,隻要一踏出山路外就有可能會碰到懸崖。而且這裏也不是沒有危險的動物。沒有人能夠保證不習慣山路的人四處亂走不會碰到危險吧?」


    「可是,要是我們一不心小把問題鬧大了,負責這次定向越野競賽的學生會不也會被要求負起責任嗎?」


    「那又怎麽樣!」


    鳥越弓起他那流麗的眉毛大聲一暍。


    「幸好這個學生會有三個頭頭。就算少了一個也不會怎麽樣。我的這個頭就給你。所以我要這麽做。」


    不容三穀辯駁的鳥越凜然地這麽說。雖然我很火大地不想承認,可是這家夥很帥。他雖然跟平常一樣長舌多話,可是他很清楚自己所說的話有多麽沉重,而且聲音裏還帶著不畏懼這一點的堅定。


    而且……


    「葛城,向阪。這樣可以吧?」


    不隻是葛城小姐,那家夥居然會來征求我的同意。他那顏色有些偏淡的雙眼掃射過來。他的句子雖然是問句,不過我知道他是在確認。


    我像是上了鉤似地點了兩、三次頭。


    另一方麵,葛城小姐並沒有立刻做出迴答。她伏下眼鏡下的長長睫毛,像是在思考著什麽似地。


    鳥越大概是把她的沉默當成是拒絕了,他險惡地眯起雙眼。


    焦躁不安的四月小姐交互看著兩個人的臉,而生島小姐則是靜靜地把視線投注在葛城小姐


    一個人身上。


    這恐怕隻是幾秒鍾的事吧?隻不過,光是這樣些許的空白就讓我的心頭一片沉重。


    接著……


    「三穀、池部。」


    不知道為什麽,葛城小姐沒有迴答鳥越的問題,反倒是轉向兩個前星一的學生會委員。


    「你們兩個人跟這次合宿的事前準備無關,路徑是我們規劃的。所以我會讓你們兩個不需要擔起這個責任,這樣可以嗎?」


    「小、小生並沒有那個意思。」


    「我也沒有在擔心這種事啊!」


    困惑的三穀和憤慨的池部小姐分別答道。


    「那麽,我就把這當成是三星學生會全員同意了,可以嗎?」


    女帝陛下環視了所有人後問道。當然沒有人敢提出異議。看到所有人點頭答應後,她以優雅的指尖滑過她掛在脖上的手機按鍵。


    「喂,葛城。聯絡就交給我。」


    「羅嗦,我比較適合這種交涉。這是你很喜歡的適才適所。」


    她冷淡地叫鳥越退下後,對著手機開始說了起來。


    「請問是清水老師嗎?我是葛城……是的,是的……是的,我有事想要跟您商量。」


    葛城小姐以冷靜的聲音說明起事情的來龍去脈。


    當葛城小姐在講手機的時候,我一個不小心就認真地盯著麵包超人混帳看了起來。那變得有些失禮的視線讓他的眉毛彈了起來。


    「怎樣?」


    「呃,沒事。我隻是沒想鳥越同學你會率先那麽說。」


    真要說的話,我以為鳥越會主張三穀所說的話。不隻是這樣,他甚至還有可能會說什麽「這是要讓我丟臉嗎?」之類的話暴走。


    可是……


    「那是理所當然的吧?」


    表情上寫著「我不懂為什麽你要跟我這麽說?」的鳥越歪過頭。


    「站在頂點的人最大的工作不就是扛起責任嗎?」


    他幹脆的迴答讓我瞪大了雙眼,~心情隨即變得苦悶。


    四月小姐看著我們的一來一往。


    她看起來很高興,也有些驕傲,這又讓我的胸口被勒得更緊了。讓人窒息的好覺逼得我想大口喘氣,我隻好急忙把視線從她身上栘開。我想要一直盯著四月小姐看的時候,還有光是看著她就讓胸口燒灼疼痛的時候,為什麽落差會這麽劇烈呢?


    不久……


    在漫長的對話之後,葛城小姐終於掛上電話。


    「老師怎麽說?」


    「他說他明白狀況了,他會立刻報警請求援助。」


    「那就好。」


    要是老師們無法對我們所立下的覺悟做出決定而起來爭執的話,那我們該怎麽辦?我曾經這麽想過。畢竟在這樣的場麵上,身為大人的老師們所要扛的責任會比我們大上好幾百倍,他們所會失去的也要比我們多上更多。


    「那我們呢?該怎麽辦啊——?」


    葛城小姐以十分僵硬的聲音迴答連這種時候都甜得要膩死人的生島小姐的聲音。


    「迴到露營場,待機。」


    「怎麽這樣!」


    葛城小姐那幾乎可以算是冷淡的迴答讓池部小姐變了臉。行蹤不明者的半數以上都是足球社社員。他們是她重要的夥伴,她會有這種反應也是沒辦法的事。


    「我們居然隻能枯等!」


    「不過……」


    麵對池部小姐銳利的反駁,葛城小姐以更加銳利的語氣繼續說下去:


    「時間到太陽下山,每十分鍾打一次手機報告,絕對不能單獨行動,不可以去看不到鋪設道路的地方。在這些條件之下,老師們允許我們也參與搜索。我想大家也已經累了,不過我希


    望各位能再加油一下。」


    鬆下心的池部小姐吐了一口氣,生島小姐和四月小姐則笑了出來。


    太好了。


    我也打從心裏這麽想。


    隻是一直枯等的話,那一定是很痛苦的。尤其是就我這個知道那些不可告人的真相的人而言。


    「那麽,我們在這邊把成員分做兩班。考慮到各位的體力和適性,吉見跟池部,向阪跟三穀一定要加入分隊。」


    「呃,不管再怎麽說,人家的體力都沒有吉見那麽好啊。」


    「小生也是,不管再怎麽說,小生都沒有會長那麽貧弱啊。」


    露出苦澀表情的兩個人說出十分相似、卻又完全相反的話。吉見同學跟我也隻能露出相似的苦笑。


    可是,這樣的對話多少解除了大家的緊張。我深刻地好受到,不管是什麽樣的笑,在這種時刻,笑都是非常重要的。


    最後,一隊的成員是葛城小姐、鳥越、我和池部小姐,二隊則是吉見同學和生島小姐、三穀跟四月小姐,分做兩小隊的我們再次往山裏散開。


    決定一隊往下山的方向走,二隊往山頂方向走之後,我們向對方揮了揮手。


    我目送著有些擔心的四月小姐好幾次迴過頭,直到她消失在森林盡頭後,我們也開始前進。


    不知道我們這樣前進了多久……


    「呐,會長。」


    池部小姐突然叫了一聲。我、葛城小姐和鳥越一齊迴過頭。


    「啊啊,對不起。我指的是我們的會長……呐,那裏有個白色的東西在鑽來鑽去耶。」


    我看向困惑的她所指的方向。


    地麵裸露的道路和深鬱緊盛的林木問,的確有個白色東西在動。怎麽說呢,它們小小的圓圓的,毛絨絨的蓬蓬的。


    「神、神社的狐狸?」


    我急忙塞住我忍不住說出話來的嘴。


    原來如此。


    那就是我留在那問神社的狐仙最後的下場。


    了


    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原本高高掛在空中的太陽已經接近到地上。


    雖然這個季節裏太陽出現的時問很長,夜晚也開始得很晚,可是每當我抬頭看向天空,我就痛切好受到今天這一天正逐漸消失。


    我在用手背擦汗的時候,順便確定要跟老師報告的時間。


    「現在是幾點?」


    「剛過四點。」


    我們之間的對話就隻有這樣而已。


    在學校隻會進行事務性談話的葛城小姐和鳥越,滿心懷抱著『我一定要找到夥伴』抱負、嘴唇緊緊抿成一直線的池部小姐。還有,完全無法提出任何識相話題的我,這是一組不和諧音全開的四重火。就體力麵而言,這的確是一組可以算是適才適所的選擇,不過這樣的選擇完全沒有顧及任何心理因素。炒氣氛的人不在,我們的團結程度幾近崩壞。


    尤其是我光跟鳥越對上雙眼,~心裏的不快指數就迅速上升,所以我真的受不了了。不,這不是他的錯。這絕大部分是我的錯,有一些些是四月小姐的錯就是了。


    就這樣,被沉重氣氛包圍的我們沒有人開口,隻是在狹窄的山路上一路往山下走去。


    我們第一天前往露營場時所走的路早已調查過,所以我們進到一旁的小路,小心翼翼地觀察左右的林木。每當我看到樹木的蒼綠和枝幹的褐色之外的顏色時,我就拚了命瞪大眼在看,可是絕大部分是鳥,隻有一次碰到一隻鹿。


    我們沒有找到任何蛛絲馬跡,時鍾的時針終於來到五點。天空的顏色和空氣的顏色都已完全改變,與其說是下午,現在已經可以算是傍晚了。大家都很清楚,再沒有多久太陽就會下山。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不曾停歇的眾多蟬叫聲化做知了寂寞的合唱。


    在這段時間裏,那些白色小狐狸們一直跟在我們身旁,保持著若即若離的距離。


    不知道事情真相的葛城小姐是這麽說的:


    「它們大概以為可以從我們手上拿到食物吧。那些沒有公德心的登山客覺得它們可愛,就給了它們什麽東西去吃,結果它們就因此食髓知味。這是常有的事。一


    但我倒是覺得渾身不對勁。


    就算它們被分割成四份,它們還是稻荷大人的手下。它們到底為什麽要追在我們身後?難不成它們又要趁隙迴到原來的姿態來附身到我們身上?


    每當我以警戒的眼神看向它們,那些狐狸白色的身體便為之一震,藏身到灌木叢中。隻是過了一會兒之後,它們又開始在附近摩摩挲挲,等我迴過神之後,就發現它們一臉若無其事地走在我旁邊。


    就在我們這樣做那樣做的時候,我們來到山麓。


    陡峭的山坡變得完全乎緩,道路上都鋪了柏油,不久後甚至連民宅般的建築物都不時出現。這裏雖然跟車站那邊是不同地方,但這裏已經是一個城市。不是山了。


    「……我們再繼續走下去也沒有意義吧?」


    「也是。沒辦法了,我們迴頭吧。」


    葛城小姐立刻同意鳥越的意見,真是難得一見的光景。


    不過,池部小姐卻製止了他們。


    「在那之前,我想要先補充飲用水。你們看那個。」


    她所指的方向有一家小小的雜貨店,那家店給人一種『我雖然沒能成為便利商站,不過我在這條路上已經走了三十年。我會跟當地的居民們一同努力』的好覺。好像比四月堂要小了一圈。


    「啊啊,這個想法不錯。我們也順便買一些食材吧。」


    「還有手電筒。」


    葛城小姐的話讓我的心情變得更加慘儋。


    為什麽會需要那種東西?那當然是因為太陽會在我們迴去的路上下山。接下來我們要走的路不是為了要找人,而是要迴到出發點而已。


    葛城小姐、池部小姐和鳥越三個人進到店裏去挑東西。


    而我隻在外麵的販賣機買了一瓶大寶特瓶飲料,之後便眺望著我們剛剛走下來的那座小


    水穗大人昨天晚上就已經發現事情有異。那我當初應該也有什麽對策才對吧?在事情變成這樣之前,我應該能做些什麽來阻止它吧?


    我眺望著逐漸染上暮色的天空,不斷動著腦袋進行模糊的思考。這個時候,有個溫暖的東西碰上了我的腳。


    那是白色的小狐狸。


    它好像跟著我們一起來到人類居住的世界。


    其中一隻以背靠柱子的貓一般的動作纏在我腳邊。我下


    意識地彎下身,摸了摸它的背。和在神社的時候一樣,小小的狐狸沒有做出什麽抵抗就接納了我的手。它真的很乖巧,不隻是背和頭,它甚至連肚子都讓我碰。


    一……真是的,你們知道你們做了什麽事嗎?」


    它們那太過天真無邪的樣子讓我忍不住抱怨了起來。


    「我們現在在找那群受到你們魅惑、被你們藏起來的人喔?你們應該可以給我一些提示,告訴我們他們在哪裏吧。」


    小狐狸們隻是用它們又黑又圓的雙眼看著我。當然,它們聽不到我在說什麽吧?它們看起來實在不像是前幾個小時還以女人姿態在跟沒用神對瞪的神明。其中一隻好像聞到了什麽,嗅著氣味的它已經把臉探進了我的背包裏。


    沒辦法,我隻好把放在裏麵的零食拿出來。雖然葛城小姐剛剛才叫我們不要把人類的食物分給野生動物,唔,反正它們是神嘛。既然是我們那沒用神在吃的東西,那給他們吃應該也沒問題吧?


    我把幾片沒有巧克力跟花生的簡單餅幹隨便折碎,遞到狐狸麵前。


    小狐狸們並沒有直接咬上去。它們居然是用前腳拿起餅幹的碎片,然後把它拿到嘴裏。


    「咦,你們會用手喔?好厲害喔。」


    不管再怎麽看,我都覺得動物的前腳是拿來抓東西的。


    「就算你們變得這麽小,還是有些地方很像神明呢。」


    我們那隻金魚雖然會說人話,可是當弛保持著金魚的姿態時,弛隻能進行鰓唿吸,而且弛也隻吃金魚會吃的魚飼料。這個跟那個到底誰的等級比較高啊?神明業界的階級製度實在太混亂,我都搞不太清楚。


    那個時候,我的腦裏突然閃過一個點子。


    我再拿出幾片餅幹,然後把它們放到四隻狐狸前麵,接著對它們雙手合十。


    四月小姐那句『我相信你』讓我像個笨蛋一樣努力。在那之前,我總是會立刻放棄、什麽都不做,可是我這次卻拚了命翻山越嶺,直奔到遙遠的綾攏神麵前。


    就連我……對於單純的人類而言,『我相信你』這句話擁有相當巨大的力量。我親身體驗過。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神明不就更是這樣了嗎?人類不再信仰水穗大人,所以弛失去了力量。狐仙也是因為沒有人願意相信弛,所以弛才不願意把難得來向弛祈禱的三星學生還給我們。


    那麽——


    「狐仙,狐仙,求求您。請告訴我,我們的夥伴在什麽地方。」


    我非常地認真,以前所未見的虔誠盡全力禱告。


    眼前這四隻毛絨絨的動物並不單單隻是可愛的哺乳類。弛們跟我們不一樣,『那個東西』以異於我們這個世界的法則而動。我相信。我真的相信。


    四隻狐狸暫時沒有任何動作。


    它們沒有去吃我新放在它們腳邊的零食,它們隻是直直地盯著我看。


    就算如此,我還是專心地雙手合十,繼續禱告。


    不久後,其中一隻以前腳抓起餅幹。


    另外兩隻也跟上它的動作。


    接著,最後那一隻。


    不知道為什麽,它靜靜地朝一直祈禱的我靠近,然後它居然一口咬下我掛在脖子上的手機。


    「哇——!」


    它漂亮地躲過我要揮開它的手,以意外銳利的牙齒把頸掛繩給咬斷。


    這個動作的反作用力讓我很丟臉地跌到地上,因為好受到灼熱柏油路的臉頰而發出慘叫。


    「怎麽了,向阪!?」


    三個人從店裏衝了出來。我好不容坐起上身,指向那些在道路盡頭搖著白色尾巴的狐狸


    們。


    「我、我的手機被偷了!」


    「咦咦?」


    「為什麽?」


    相對於鳥越和葛城小姐夾雜著驚訝和不可置信的迴答——


    「好,交給我!」


    隻有池部小姐一個人非常積極。


    我還沒來得及阻止她,她就迅速地衝了出去,瞬間朝狐狸追了上去。


    「喂、喂,池部!」


    「我都說了不可以單獨行動了!」


    其他兩個人也慌張地跟了上去。


    我也不能就這樣淒慘地跌在地上。我拚了命追上他們。


    狐狸以輕快的腳步準備逃進山裏。它們定的不是我們所經過的人工道路,而是灌木叢問野獸專用的道路。它們以驚人的氣勢穿梭其間。


    「等等等等等等——!」


    池部小姐的速度完全沒有要慢下的樣子。她明明就被神明附身、大打了一架,為什麽她還能那麽有精神?我在讓沒用神用了身體之後,總是累到不行啊。


    在我們追著狐狸的時候,森林的路變得更深更濃鬱了。


    而且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開始,樹梢彼端的天空變得黑暗。那不是夜晚的暗闈。是帶了雨水來的暗雲侵蝕了夕陽的橘色。


    「等一下,這樣有點糟糕吧?要是下雨的話,路會變得愈來愈難走,而且搞不好連我們都會遇難吧?」


    「可是,我們也不能放池部一個人不管。」


    即便好到猶豫,學生會長搭檔還是繼續跑下去。


    他們兩個人的責任好都不是普通強。就算是前星一的學生,他們也不會舍棄不管。這種事我也很清楚了。


    葛城小姐啐了一聲後,從背包裏掏出來某個東西。那是一把刀鋒極長的斧頭。沉鈍的光芒讓看著它的我都快要停止唿吸。


    「其實我不應該這麽做……不過這是緊急狀況。」


    她一邊說,一邊大幅度地揮動手臂,把銳利的刀鋒砍上右邊的樹幹,在樹幹上留下沭目驚心的白色斜紋。


    「原來如此,這樣我們就可以知道要怎麽迴來了,這比童話裏的小孩要聰明多了。一


    鳥越用他那獨特的說法稱讚葛城小姐。


    在我們視線的盡頭,狐狸不時停下腳步、看向背後。我遠遠地也能看到頸掛繩從它那嬌小


    的口中露出,不斷地晃來晃去。


    每看到狐狸這樣,池部小姐就迅速地逼上前去要打狐狸,可是它那白色的身軀總在幹鈞一發之際從她手上逃開,再次跑了出去。


    「嘰——該死!你把俺當白癡要啊!」


    愈來愈亢奮的池部小姐加快腳步。她幾乎已經是盡全力在衝刺了。就連運動神經不是很遲鈍的鳥越和葛城小姐也追不上她。


    看著這樣的光景重覆兩、三次之後,我才終於發現……


    那個……與其說是狐狸在把我們當白癡要,那更像是在確定我們有沒有好好跟上吧?難不成、難不成,那隻狐狸真的有聽到我的祈禱……?


    不會吧?


    占據腦中一個角落的冷靜自我這麽告訴自己。這麽好的事情不會那麽容易發生。


    可是。另一個我做出反駁。


    我祈禱了對吧?剛剛我真的相信了那些狐狸們對吧?


    矛盾的理性,拚了命的自問自答。可是,在我理解之前,我的雙腳比我還要誠實,它們不自覺地加快了腳步。


    我就這麽拚死衝了上去,終於跟上走在前麵的葛城小姐他們的時候……


    天空,裂了開來。


    隻能這麽形容的雨勢唰地從天空上落下。


    走在前頭的池部小姐的背影變得模糊。雨滴打進眼裏,讓我無法張開雙眼。這條路完全沒有經過鋪裝,而且還是斜麵。腳踝一歪,差點就這麽翻過去的我抓住附近的木頭撐住自己。


    「池部、向阪!」


    同時,一股強大的力量抓住我的肩膀。


    「夠了,不要追了,手機就讓狐狸帶走吧。要是雨下到我們找不到路迴去的話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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