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爹地?可不可以嘛?欸~」
現在一家人正一同享用著晚餐,光的撒嬌聲為這個溫馨的時刻增色不少。
光今晚的用餐位置是拓真的膝上。
拓真盤腿而坐,光那對小巧玲瓏的屁股,剛好整個塞進兩條腿交叉而成的空間裏。
她從正下方展開零距離攻擊,把逢迎諂媚的嬌滴滴聲音直接灌入拓真的腦髓。
光很少會像這樣吵著要東西。
基本上,她是個凡事皆以爹地和媽咪為第一優先的乖女兒,往往不懂替自己著想,而且也從來不無理取鬧。生性天真浪漫,總是笑容滿麵、開朗樂觀——
如此乖巧並善解人意的光,突然有了「心願」。
可以的話,拓真也希望能實現她的心願——如果他可以實現的話。
「不行。」
但拓真卻不由分說地斷然否決。
「咦,為什麽?為啥不行,好不好嘛?欸~」
「不行就是不行。」
光用雙手環住拓真的脖子,身子不斷扭啊扭的。光的家居服向來都是隻罩上一件襯衫。也因為她都穿得如此不修邊幅,動作又不夠秀氣,以致於前麵有失防備,到處都有春光外泄——
又搖又晃。這裏走光那裏走光。
「光是不是又稍微長大了些呢?」就在拓真好奇地打算把視線往下挪的瞬間——
「不可以喔。真教人傷腦筋耶!」
「是!」
正在幫別人盛飯的美奈突然厲聲製止。
拓真挺直了背。對不起,我不該用下流的眼光注視可愛的親生女兒的。我為下半身充血到摩氏硬度二的事感到非常抱歉,
「——人家不是說拓啦。是在針對小光——看,爹地很傷腦筋喔。聽話,放棄好嗎?」
「咦……可是……」
很難得能看到美奈會責備光的不是。而且也很罕見地——真的是非常罕見地,即便是美奈出馬,光也不肯乖乖聽話。
光是來自未來的「女兒」。
(原則上)是拓真和美奈在二十年後所生的女兒。
對不過才十五歲高中生的拓真來說,光的到來當然是宛若晴天霹靂。盡管現在和美奈是剛開始「交往」不久、貨真價實的男女朋友,但拓真沒有印象自己曾做過任何有可能導致懷了「小孩」的行為。他可以發誓,絕對沒有做超過接吻的親密舉動——應該說,也是因為美奈一直堅守防線。
光最初是以「蛋」的狀態從二十年後的未來寄來的。
據說在那個二十年後的未來,拓真和美奈結婚建立了家庭的樣子。而那個時代的「小孩子」似乎都是從蛋孵出來的。
所以說,這是生活在便利無比的二十年後的新城拓真,不知打什麽主意送了一顆「蛋」給二十年前的自己。
這就是一連串巨變的導火線。
迴想起來,當時真的過得非常艱苦。那是一段苦悶煎熬的日子。過了一晚從蛋裏孵化出來的光,對拓真懷有銘印作用般的親密情感並以「爹地」稱唿,還告知他將來會和美奈結婚的事實——從此之後,拓真開始強烈地意識起過去從來不曾當異性看待的青梅竹馬的存在。
曆經巨大的變動之後,兩人的關係終於塵埃落定——他倆已不再是過去的青梅竹馬,而是戀人這個嶄新的關係。
後來也陸續發生了不少風風雨雨。
例如理央和yomi這對母女的到來、夏天在海邊體驗了漂流別墅、和美奈驚天地泣鬼神的吵架和破鏡重圓等等,關關難過關關過,拓真和美奈作為「男女朋友」的羈絆也隨之愈來愈強烈了。
「欸,爹地……真的不可以下訂單嗎?馬上就會寄到了唷。」
「那反而更糟糕啦。」
「不過,她到底在吵著要什麽啊?想買什麽嗎?不然我買給她好了?啊——yomi,幫我拿一下醬油。」
理央從拓真的右手邊說道。yomi從左手邊遞出醬油。
理央和yomi這對東雲家母女已經完全融入新城家的生活了。
yomi同樣也是拓真的女兒。是來自跟光不一樣的另一個未來。
有別於光,以完成品之姿被送達現代的yomi雖然看起來長得和人類別無二異,實際上卻是擁有金屬骨骼的生體機器人,將她製造出來的世界同樣是二十年後的未來,不過那個未來似乎烏雲低垂,並且曆經了一場人類幾近滅亡的最終之戰。跟光所誕生的那個生活無憂無慮的光明科學萬能未來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
未來好像有兩個存在的樣子。
一般而言未來不是隻有一個嗎?難道說有兩個才算正常?——雖然拓真難免會有這樣的疑問,然而到現在還是沒人能給他一個完美的解釋。所以拓真也隻能懷著即便想破頭也沒有用的放棄心態來接納事實。
所以拓真目前是處在高中一年級就擁有兩個女兒、而且她們的母親又各自是不同女孩這種——有些複雜的處境。
yomi和她的母親理央——東雲母女和光的利害關係是相互對立的。因此她們以前對光總是懷著敵視的態度,隻不過——
「喂,妳吵了半天,到底是想要什麽東西啊?」
小學六年級女生一邊把挑掉了魚刺的魚肉夾給yomi,一邊向光詢問。
光一臉期待地轉頭麵向比自己年幼的理央。(話雖如此,光從蛋孵出來也才六個月的時間。)
不知不覺間,雙方也能和睦相處了。
拓真早就知道,理央老是背著拓真和美奈偷偷買東西送光——理央有可能以為沒人知道這個秘密,但身為一家之主的拓真對這些事情可是了如指掌。
新城家的零用錢是以年齡x百圓日幣來計算分發。才出生半年的光未滿足歲,照理說本來是連一毛錢也沒得拿,是拓真破例將她的年齡四舍五入算作一歲。每個月給她一百日圓的。
不過理央就有問題了。她明明是國小六年級的小女生,甚至還會把自己每個月一千兩百日圓的零用錢存在撲滿裏舍不得花,為什麽她有能力可以購物啊!
上次拓真找機會問了理由,她隻迴答「當日衝銷」。因為聽不懂那是什麽意思,拓真隻能像個一家之主一樣嚴肅地點頭帶過——不過得找個時間好好查清楚意思才行。(譯注:當日衝銷,是一種利用當日的股票或物價波動賺取轉手利潤的投機行為。)
「小理——妳願意買給我喔?」
光眼睛閃爍著期盼的光芒。
『她已經完全被收買了呢。』
餐桌上的說明書顯示出草率的字體。
『光的情況姑且不提,使用者大人您萬萬不可著了肉食性蘿莉的道喔。所謂「欲射將先射馬」——這句諺語您有聽說過嗎?啊啊,使用者大人怎麽可能會知道呢。是吧?想幹掉馬上的大將究竟該怎麽下手才好?方法就是先射馬再殺給他死!kill!kill!kill!差不多就是類似這樣的意思。也可以引申為想要實現巨大的野心,必須先從周遭的小處著手。保險起見,以當下這個狀況來比喻的話,大將就是使用者大人您,那匹馬就是光囉。我都說明得這麽詳細了,就算是使用者大人應該也聽得懂吧。』
放在餐桌上的新城家專用使用說明書——通稱「說仔」以十足的毒舌風格為拓真解說了狀況。
原來是這麽一迴事,這下我終於明白了——而且也發現大事不妙了。瞧她們和睦相處就完全失去了戒心,所以說理央現在是虎視眈眈地等待「攫食」的機會囉。
「妳——想要什麽?我用這個買給妳。」
理央在桌上拋出了一張漆黑的信用卡。
拓真攔截了那
張卡片。
「她要的不是那種到處都買得到的東西啦。」
一邊把卡片退還給理央,拓真一邊如此說道。
「不然到底是想要什麽啦?」
理央揚起了下巴,兩條馬尾隨之大幅度搖蕩。
接著捧起味噌湯碗「嘶嘶嘶」地啜飲。
拓真開口說了。
「妹妹。」
「弟弟也好啦,弟弟妹妹我都可以接受~」
那個瞬間——
噗——!理央噴出了含在口中的味噌湯。
「啊……抹布、抹布。」
美奈抬起屁股,馬上前往廚房。
「傲嬌女王,您居然賜給小的此等甜美的甘露,小的感激不盡啊!」
被味噌湯正麵噴個正著的大哥喊的話根本是瘋了。他在餐桌上擺出筆記本電腦,用一隻手吃飯、另一隻手執筆寫稿的光景已形同日常的一部分了。
他的反應不是拔下滿是味噌湯的眼鏡擦幹淨——竟然是用舌頭在舔。
「修二哥。你那台筆記本電腦……在冒火和噴煙耶……」
『味噌湯說穿了其實就是鹽水。鹽水又是電氣的良導體。』
「啊——!我的原稿!華蓮小姐她!華蓮小姐她!華蓮小姐她要來了!」
筆記本電腦冒著煙停止了運作。才完工一半的原稿似乎報銷了。
紅不了的輕小說作家抓亂了一頭的頭發。大量的頭發從指縫間脫落。大哥以悲痛的叫聲不斷唿喚著魔鬼編輯的大名。
大哥雖然是個蘿莉控加變態加科幻迷,但他也不是一直都這副要死不活的鬼模樣,平時要再更正經一點點。
最近的稿期似乎特別緊迫。照上次來吃飯的霧島蓮華女士的說法,這次有一個名叫「四葉優」的新文庫要成立。為了要在那個文庫推出數本新作品,大哥好像每天都在刷新人類執筆速度的紀錄的樣子,大概啦。
也因為被狂操到天昏地暗,一天二十四小時裏麵他隻有短短幾分鍾的時間會恢複正常。
理央被嗆得咳嗽不止,還必須用衛生紙擤鼻子。等到好不容易穩定下來後,她賞了大哥一個白眼。
「……你那是什麽反應,修二?原來在你眼中華蓮比我重要啊。哦……」
「不,絕無此事,老叟心中隻有傲嬌女王一人啊!」
大哥是理央的忠心奴仆。他剛本來想要用嘴吸幹桌上味噌湯的殘渣,結果被美奈勤快地用抹布擦掉,現在正對她麵露猙獰的表情。
「好。擦幹淨了。」
幫弄髒的桌子善後完畢,美奈迴到自己的位置。
晚餐時光繼續流逝。
「小理,妳味噌湯不重添一碗嗎?」
「妳看他那個樣子,還要我喝?要我再噴一次嗎?」
奉理央為「傲嬌女王」的大哥正張大嘴巴擺出「雛鳥的姿勢」等待喂食。
「啊~這個醃菜頭真好吃耶。」
「啊,那個是我們家自己做的。這次除了鹹米糠醬菜以外,還開始做醃菜頭了。嘿嘿嘿,這可是花了一個月才醃製好的喔~」
「真的假的?美奈妳以後一定是個好媳婦啦。」
「醃菜頭又沒什麽了不起的。想吃的話我買個一萬噸還是一百萬噸給你吃啦。」
看啊,大家的默契是這麽一致。
當大家知道光吵著想要什麽東西之後,便全家總動員,致力把話題帶往安全穩定的方向。所有了解「想要弟妹」意思的人全都出手了,連一個眼色都不用,就能實現如此高水平的合作技巧,也是新城家的實力。
垂低著頭的光一時之間停止了吵鬧。
可是又突如其來地——火力全開了。
「既然不能下訂單的話——那你們生嘛生嘛!爹地和媽咪生一個給我!」
噗——!
這迴換美奈噴出味噌湯。
「對——對不起,人家馬上就擦幹……啊,不要不要,修二哥請住手不要這樣啦!快停,好髒喔——這樣真的很髒啦!」
大哥正伸長舌頭狂舔桌麵。不管是幼齒還是女高中生,甚至熟女,他幾乎統統來者不拒。
「——你是沒有聽見嗎!」
就連脾氣溫和的美奈也不禁氣炸了。
大哥的後腦勺被插了把筷子。一旦冒出火氣下手就毫不留情。別看美奈現在溫柔婉約,動起手來也是狠勁十足,在這個家充其量也隻有拓真知道這件事。直到三年前她還常跟男生大打出手,被打到哭出來的往往是男生那一方。
插在變態作家後腦勺的筷子不隻一雙,這時不知怎地突然變成了兩雙。肯定是理央下的手。
在大哥慘遭屠殺的期間,光一直賴在地上吵吵鬧鬧。
她躺在地上不斷揮舞手腳,完完全全就是吵著要糖吃的小孩狀態。
「不管不管不管,你們生你們生你們生!我有聽說這個時代小孩子不是從蛋裏生出來,是爹地跟媽咪一起生的!所以爹地和媽咪你們兩個趕快生嘛!」
『就算今晚立刻準備生小孩,也得等上十個月又十天就是了。』
說明書貌似很高興地積極把話題帶往猥褻的方向。
「媽咪,妳不想要嗎?妳不想要跟爹地生小孩喔?」
光向美奈發問——她的表情超認真的。她鐵定沒有了解那代表了什麽意思。要怎樣才能生小孩她絕對毫無頭緒。
「咦?——那個……呃。也、也沒有啦,不是不想要。但是……今晚就要生也太突然了……對不對?」
不知為何,美奈這時斜眼看了拓真。
拓真的心抽動了一下。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我不要今天晚上也不要等到十個月後,你們現在就在這裏給我生——!」
光「砰砰砰」地猛拍餐桌。
「在、在這裏?太、太亂來了……」
美奈捂住嘴巴,臉上飄起了一抹紅暈。還用骨碌碌的眼睛仰望拓真。
「等一下——!那是怎樣!」
理央毅然決然地站了起來。
「要生的話,就得讓我也插一腳!我隻承認美奈是二奶,大老婆還是我知不知道!」
理央莫名其妙地鬆開領帶,由上往下一顆顆解掉上衣的鈕扣。
不久前連「bedin」都搞錯意思的黃毛丫頭,如今似乎已經是個成熟的少婦了。
『俗語說的好,女士別三日,刮目相看。』
「啊明明就每天見麵。」
『咦,該吐槽的怎麽會是那個地方?莫非您不知道這句格言是怎麽來的嗎?』
「有在和人見麵?——拓真你該不會除了美奈以外還有其它小老婆吧!」
「我是在說仔講話啦!跟說仔!」
「那個,小光——妳有這樣的期待我們也很傷腦筋啦。也不是說絕對不行。可是……」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生啦生啦生啦!」
「慢著慢著,先冷靜下來。大家先恢複理性吧。」
拓真拚了命地想要把混亂的情況平定下來。至少毋庸置疑的是,這並非適合在晚餐時間討論的話題。
但拓真的努力就像泡影,現場的氣氛愈來愈亢奮。
「——yomi也很想要妹妹對吧!」
「能多一個二號機,對戰力會大有幫助。」
yomi一邊在茶碗和嘴巴間來來迴迴移動筷子,一邊用感覺不到感情的聲音說道。
「生啦生啦!弟弟妹妹都好生一個就對了!」
「所以我的意思是說我不介意你跟美奈有了關係!隻要你願意好好疼我,除了美奈以外我可以默許你再包一個小老婆
!這樣你還有什麽不滿啦!」
「哎,聽媽咪說喔。那種事還是需要心理準備之類的呀,而且人家今天還沒洗澡呢。」
理央一直在強調自己是一個包容力多麽寬大的「妻子」。而美奈也是一樣,一直用閃爍的言詞掰一些大意是「我沒有不願意,隻是現在沒辦法」的借口。
狀況整個一發不可收拾。
「妳要生一個的話,那我就要生兩個跟妳拚了!好,就生雙胞胎!」
「連三號機都到齊的話那就更完美無缺了。」
就在新城家的餐桌之亂來到最高潮的時候——
「叮咚。」門鈴響了。
是推銷員嗎?或者是宅急便?還是鄰居大嬸送來傳閱板?這個節骨眼,就算是拉人人教的也無所謂。
總之天助我也。
「來了——」
拓真搶先從位置上起身。
*
找到逃離混亂的大好借口,拓真前往了玄關。
「喀恰」一聲打開大門後,出現在門外的是——
「多謝惠顧!您好!我是小白兔宅急便!」
語尾總是不忘記加上驚歎號,對工作充滿熱情的大姐姐。原來是時空宅配-小白兔宅急便的姐姐啊。
今天她不是穿著上次約會時的性感可愛係便服,而是上下全白的連身工作服。除了屁股上那團圓滾滾毛茸茸的尾巴以外,沒有特別性感之處。畢竟現在是工作時間嘛。
「有什麽事嗎?」
「有您的包裹喔!」
大姐姐會穿著工作服找上門,大概也沒別的原因了。隻不過——
「妹妹?妹妹?」
拓真機警地抓住試圖從旁邊竄出來的光的脖子。
「弟弟?弟弟?」
即使整個人被拎在半空中,光依然不放棄往前衝的念頭。拓真一把將她的臉揪到麵前。
「喂!誰準妳下訂單的!」
「我沒有啊!」
「不然為什麽會有包裹寄來!」
「今天的包裹不是時空郵購送來的。呃,寄件人是——」
大姐姐垂下眼簾查看手上的剪貼簿。跟兔子一樣鮮紅的眼眸,隔著護目鏡的鏡片瀏覽著文字。不過——
「——奇怪?寄件人不明耶!偶爾也會有這種情況發生呢!」
得到的是一個不構成答案的答案。
總之已洗刷冤屈,於是拓真釋放了光。
反正,對於莫名其妙的東西無故送上門,拓真早就見怪不怪了。
「包裹共有兩件!」
拓真透過大姐姐的肩膀窺看,她身後擺了兩件包裹。
其中一個體積格外龐大——約是大型家電尺寸的瓦楞紙箱。
另一個是勉強可以用雙手捧住的小瓦楞紙箱。
「按照規定,今天隻能交出其中一個箱子,另一個箱子則是三天後再另行寄送!」
「啥?為什麽?」
拓真好奇地反問。還是第一次聽說過有這種規定。
不過——之前確實從來沒有一次寄來兩箱包裹的例子就是了。
「這規定是基於家族炮的排他規則而來的啦!」
「家族炮?」
「指的就是包裹!」
「原來是包裹喔。」
「那麽請在這裏進行確認本人的認證!」
「啊啊。好的。」
拓真在未來裝置按下拇指,有股麻麻的感覺。裝置發出嗶的一聲。
「嗯——好了。雖然偏差還滿大的,不過量子相關的機率偏差,這次勉強還在容許範圍內喔。認定是本人無誤。可是不加油的話,小心無法通過本人認定喔!」
「請問那是什麽意思?」
「沒問題!ok!」
「每次都得做的這個儀式到底有什麽意義……?」
經曆各種光怪陸離的事件後,拓真對於意義不明的用語也開始變得比較敏感。從大姐姐的口吻推測,這儀式似乎是為了證明自己是收件人無誤,可是——
「那麽您要選擇哪個包裹呢?」
但大姐姐對於拓真的疑問完全充耳不聞。唉。這個人不管在過去還是未來都是這種個性就是了——
「唔……」
大小兩個包裹當前,拓真陷入了長考。
在隻能二選一的情況下,有人能毫不猶豫立刻做出決定嗎?
不。不可能有那種人。
「拓……什麽事?有宅急便?」
就在拓真猶豫不決時,美奈踩著拖鞋走了過來。
「……啊。之前謝謝妳了。」
發現是小白兔宅急便的大姐姐,美奈低頭行禮。
「咦?妳早就認識姐姐了?」
「嗯。以前她有一次寄來戰鬥服啊。」
「啊啊。原來是那個時候啊。」
「那個時候」指的是拓真和光曾遭逢危機,當時穿上了未來戰鬥服的美奈趕來解危。這才想到美奈當時應該也有收到包裹。
「嗯?嗯?——什麽?之前我們有見過麵嗎?」
大姐姐一頭霧水。
「差不多在三個月前,妳送來這麽大的包裹——」
拓真拍拍美奈的肩膀阻止她繼續說明下去。
小白兔姐姐的時間跟這個時代不能混為一談。這個時代三個月前發生的事,對她來說不見得一樣。說不定對大姐姐而言,那有可能是尚未實際發生的事情。
『不知怎麽決定的話,仿效民間故事不就好了嗎?』
美奈手上的說明書突然寫下了這麽一句話。
沒錯沒錯。剛才自己在煩惱不知該選哪個包裹才好。
「民間故事?」
『麻雀報恩啊——您不知道?』
「那是啥啊?」
「啊~啊~」
美奈恍然大悟似地擊掌。
「拓——選小的籠子就對了。那則民間故事的寓意是說,凡是貪心的人都會碰上倒黴的下場啦。」
「啊~我想起來了。就是那個啥『你掉的是哪一把斧頭』的故事對吧?」
「不是那個。」
『罷了,說起來故事性質是滿類似的啦!』
「不管那些了啦……反正選小的就對了吧。」
拓真重新麵向了大姐姐。
「我決定選小籠子了。」
「這不是籠子,是瓦楞紙箱耶!」
大姐姐輕輕鬆鬆地拾起包裹,放到拓真的懷裏。
「嗚喔!」
接下包裹的拓真沉沉地彎下了膝蓋。
他忘了每次送來的包裹都重得要命,而大姐姐又有著超乎尋常的力氣。她身體看似柔軟(實際上也真的很柔軟),力氣卻十分驚人。
「那麽三天後同一時間再見了!」
我們的三天後,對大姐姐來說或許隻是短短的幾分鍾時間也說不定——拓真抬著紙箱,在心裏想著如此無關緊要的事……
*
「拓——再加把勁!」
「爹地加油!」
在美奈和光的打氣下,拓真踉踉蹌蹌地在走廊前進。
話說這包裹也未免重死人了,簡直跟把光抱在懷裏一樣重——也就是說,這一箱等於一個國中少女的重量。
用吃奶的力氣把瓦楞紙箱搬到客廳的期間——拓真忽然想到了一件事。當初光還是一顆蛋被送來的時候,箱子也差不多是這般大小,然後重量也異常地重。
那是半年前發生的事了。當時的新城家不像現在這麽熱鬧,是一個隻有拓真跟變態作家居住、感覺空蕩蕩的冷清之家。如今卻擴展成六人的大家庭。
起居室恢複了平靜。拓真把包裹重重地放在客廳中央。
「那是什麽?」
理央正把飯後茶倒入茶碗,眼睛直盯著地板上的包裹。
「不知道。」
「可以打開嗎?」
「不……先等一下。」
拓真愈來愈緊張了。裏麵究竟裝了什麽——
剛才沒有深思熟慮就貿然收下,會不會選擇拒收才是正確的決定?雖然這個假設是建立在可以拒收的前提之下就是了——
拓真擺出小心提防的姿勢,和箱子保持距離。
慢慢地圍著箱子繞了一圈。
不管怎麽打量,那都隻是一般的瓦楞紙箱。
比橘子的箱子要再大了些。平凡無奇的瓦楞紙箱。而且開口還用膠帶封住,這點也很有一般宅急便包裹的味道。找不到任何可疑之處。
但絕不可以放鬆戒心。沒人知曉裏麵到底裝了什麽玩意兒——
這時,箱子冷不防搖了一下。
「動了——剛才箱子動了。」
來到身旁的理央拉住拓真的袖子。
「妹妹?妹妹?——弟弟?弟弟?」
光抓住另一邊的袖子。
「光、光——妳真的沒有偷偷下訂單吧?」
「我沒有呀。我是很想,可是爹地你說不行啊。我有乖乖聽爹地的話。」
光拿出說明書打了開來,翻到最後一頁「時空郵購-訂單欄」的地方給拓真看。上頭確實沒有額外增加的訂單。
箱子又稍微搖晃了一下。
「我覺得打開來瞧瞧比較好吧……?要是裏麵裝的是動物,那就不妙了。一直關在裏麵一定很難受的。」
美奈跑來揪住拓真衣服的下襬。
「說、說得也對……」
兩邊的袖子和衣服下襬分別被理央、光、美奈三人抓住的拓真慢慢靠近箱子。
箱子果然隱約有在晃動沒錯。以差不多近似生物唿吸的節奏,確確實實地在晃動著。
「怎麽可能。」
「怎麽了?拓?」
「不。沒事。」
腦子裏浮現了一個可笑的念頭,拓真隨即將其趕出腦海。
如果是光——或者理央——抑或優貴——體格像她們一樣嬌小的女生的話,就能塞在這個箱子裏麵了——這樣的愚蠢念頭剛才從腦中閃過。
真的是太荒謬了。
話說迴來。隻要把手腳縮起來,或許——
「快、快點打開箱子啦。拓——」
被美奈用手肘推擠催促,拓真隻得先著手撕掉膠帶。
膠帶已全部剝除完畢,隻剩打開箱子——來到這個步驟,拓真轉頭迴望大家。
「我要打開囉……?」
所有人都一語不發。三人隻迴以點頭。
拓真重新麵對前方,把手搭在瓦楞紙箱的蓋子上。
牙一咬——猛然掀開,
裝在箱了裏麵酌東西是——!
一個女孩子!
裸體。一絲不掛。
拘謹地縮起纖細的手腳、以側躺的姿勢窩在箱子裏的,是一個外表看來才國中生左右的女孩子。
而且還全裸。重點是她全裸。那才是最關鍵的地方。
少女雙手環膝,躺在狹小的瓦楞紙箱裏熟睡著。肋骨的線條隨著唿吸在光滑的肌膚下麵起伏。
「不、不可以看——拓!」
「慢著!妳先不要慌張!現在需要的是冷靜處理!」
拓真靈巧地閃過美奈伸過來企圖遮住眼睛的手,視線投向箱子裏的少女。
目不轉睛地仔細觀察縮著身子的全裸少女。由於她的姿勢是側躺外加還有手腳擋著,所以還無法看見重點部位。
少女大幅折起身子,整個人被塞進了瓦楞紙箱裏。
一雙膝蓋折到單薄的胸部前麵,被壓得緊緊的。或許是身體比較骨感的關係,手腳感覺都比較長。從折疊起來的腿部一路連向腰部的曲線在腰骨畫下句點。胯下的部分剛好被腳踝遮住
啊——煩耶——沒事遮個屁啦!
「還是不可以看!」
美奈撲了上來。盡管背上掛著美奈,拓真依然堅持想看個一清二楚。
一旁。大哥被綁成活像隻蓑衣蟲一樣。原來是跪坐在餐桌旁的yomi一邊以機械性的動作拿筷子用餐,一邊利用從發絲之間伸出的電線,靈活地把大哥那個危險生物五花大綁。
「是我的妹妹嗎?」
光喃喃說道。
「咦?」
「因為很像呀。爹地不覺得長得跟我很像嗎?」
光的嘟嚷引起拓真的注意,開始定睛注視光的側臉。
視線在咬著手指腦袋微微歪向一邊的那張臉,以及躺在箱中少女的臉龐之間遊移打量。
箱中少女留的是短發。撇開頭發長度不提的話,那個女孩的臉確實跟光長得還滿像的。
「和媽咪也滿像的?嗯……和媽咪很像。長得一模一樣。」
光的視線停在美奈臉上。
當拓真也跟著打算一起看美奈的臉時——
「不行!」
美奈的氣勢不減,她又想遮住拓真的眼睛了。
「——美奈!」
拓真一把將她兩隻手腕抓住。然後用力將美奈的臉拉近。先是牢牢抱住使她停止亂動之後,再仔細觀察她的麵孔。
「那、那個……拓?你幹嘛啦?效……放開人家啦……你臉貼太近了。感覺有點恐怖耶。」
「這女孩……」
拓真把視線挪迴箱中少女身上。
鑽研美奈道長達十五年的直覺在耳畔低語。這女孩——箱子裏的這個女孩——
是美奈。
真的是美奈。
而且還是長相停留在好幾年前的——
如果鑽研美奈道十五年的自己判斷沒錯,這應該是國中一年級的美奈吧。
「咦?什麽?這女生……咦?咦咦?……是我?」
美奈總算把握了狀況。她兩隻眼睛睜得大大的,直盯著少女。
就連美奈本人也是如此認為。
「什麽嘛。原來是美奈。胸部怎麽這麽平啊。她在這個年紀胸部反而沒有我的大嘛。」
理央從旁說道。精神層麵最為強韌的她,絲毫不受這個異常事態的動搖。神色自若地在「較量胸部大小」。
「人家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變大的啦!」
美奈可能也一整個混亂了,把不必要泄漏的事也給說溜了嘴。
可以肯定的是,拓真同樣陷入了混亂。但在被事態衝擊得混亂之前,他已先被少女的楚楚可憐模樣給迷得神昏顛倒。少女看起來比現在的美奈小了個三、四歲,是以前的美奈,才剛上國中的美奈。根據美奈的證詞,這個少女是乳房開始發育成長前的瘦小貧乳美奈。原來那個年代的美奈有這麽可愛啊——那個時候自己完全隻把她當青梅竹馬看待,都不曉得她竟然有可愛成這副模樣。我怎麽會這麽有眼無珠。實在是太不識貨了。真的好暴殄天物啊。
盯——
「不可以看!」
美奈撲上來遮住拓真的眼睛。柔軟地平壓在背上的那兩團物體,道盡了三年歲月的變化。喔不,我的意思並不是嫌棄現在的美奈不可愛。再說我跨足巨乳跟貧乳兩個屬性,守備範圍超大,絕不挑食。
「嗚……嗯。」
全裸少女的身體動了。眼皮一直在抽動。
原本輕輕縮在下巴附近的兩個拳頭突然用力握緊。
單薄的肩膀跳動了一下。纖細的鎖骨稍稍彎起。
「嗚……嗯……」
少女打了一個大大的嗬欠。手腳從瓦楞紙箱跑了出來。
原先蜷縮起來的手腳徹底伸展開來一會兒之後——
那雙眼睛猛然地——張開了。
「咦?」
少女先是發出恍恍惚惚的呢喃——
接著開始用力眨了眨眼睛。
她驚慌失措地轉動才剛醒來的朦朧眼眸,一一環視圍在四周俯視自己的新城家成員。
浮現在少女眼眸中的感情是膽怯跟困惑。拓真雖然極力想在臉上掛起和藹可親的表情,可是她顯然沒有看進眼裏。
「咦?咦?什麽?你們是誰?我——」
少女的嘴巴發出聲音。
和美奈一模一樣——但又稍稍稚嫩了些的那個聲音令拓真感到頭暈目眩。突然有一種懷念的感覺浮上心頭,那是三年前的美奈的聲音。
少女或許是覺得害怕——她像是在保護自己一樣,自然而然地用雙手擋住胸前。就在那個瞬間,她終於發現自己一絲不掛……
「噫……」
少女倒抽一口氣,然後用仿佛要撕破喉嚨的音量大叫——
「噫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客廳的玻璃窗被震得頻頻發抖。
「不,不要——!」
「冷靜!欸!冷靜下來啦!沒事的!妳看,我就是妳啊!欸!」
「這個母丫頭有夠吵的。小心我殺了妳,給我閉嘴。」
雖然美奈努力想要安撫少女的情緒,但是有一個臉長得跟自己一樣的人跑來講話,隻會火上加油,害人家腦筋更為混亂而已吧?
至於理央則是露出肉食野獸的笑容威脅。
不過那音量真的是太驚人了。小學和美奈吵架時,她總是用這種大到連耳膜都會隱隱作痛的音量迴罵,這段往事隨著懷舊之情一起浮現在拓真的腦海。
拓真一邊用雙手捂住耳朵,一邊在地板上打開說明書。
「這是怎麽迴事啊!為什麽美奈、會、瓦楞紙箱!」
『看來使用者大人的神智也相當地混亂呢。依我的解讀,您想詢問的應該是為何美奈大人會被塞在瓦楞紙箱裏送來對吧?』
「對!就是那樣沒錯!」
『不好意思,那是禁止事項。現階段無法為您說明。』
「嘖!」
拓真沒有再多做追究。
當說明書提到「禁止事項」時就要小心了。之前曾有一次硬要它交代個所以然,害它燒毀了。所幸後來時間迴溯了一天左右,說仔死掉(抑或故障)的事實也就一筆勾銷了。
拓真迴頭一看,後麵已是一片雞飛狗跳的狀態。
「好痛痛痛痛痛——!不要用指甲抓人家——!冷靜!」
「好痛喔!不可以拉我頭發啦~!」
「yomi。妳賞這個母丫頭兩、三個耳光讓她安靜下來。」
「我無法執行。現在我得使出全副馬力才能鎮壓住修二。」
女國中生美奈——jc美奈抓狂了。(譯注:jc是日文『女子』『中學生』的縮寫。)
盡管美奈和光想要製住她的行動,結果不是被她抓傷、就是被拉扯頭發,完全拿她沒辦法。
拓真想起當時的美奈,是個相當粗魯的「野丫頭」。
盡管身材瘦小,她照樣跟男孩子混在一起踢足球——隻是三不五時就領到黃牌跟紅牌。直到國中二年級以後,美奈才變得像現在一樣乖巧。那時她胸圍突然爆增,體型也變得有女人味,也不再踢足球了。為何美奈再也不踢足球,又為何連個性也突然變得那麽像大家閨秀,拓真始終不明白。
「拓——!拓真——!拓真你也來幫忙一下嘛!」
美奈被張牙舞爪的雙手弄得麵容扭曲,大聲求救。求救的是女高中生的美奈。她的代稱就是來jk美奈了。(譯注:jk即女高中生。)
「好。」
「拓?拓是……拓真?」
就像被人類逮住的猴子一樣失控抓狂的jc美奈猛地停止了動作。
「對啊,當然是我啊。」
拓真說道。
語罷,拓真開始思考——
他迴想國中一年級是怎麽相處的。然後改口重說:
「對啊,是我呀。冷靜一下吧,美美奈。」
一股刺人的視線刺進了脖子。「美美奈」是和美奈兩人獨處時的特別昵稱。好比說是在進入戀人模式接吻時專用的——那次大吵架後,開始「交往」以來已經有四次接吻的經驗了。其中有三次是拓真要求,一次是美奈主動。
「拓……你是拓?真的是拓?真的的真的?」
眼前小了三歲的美奈眼睛眨個不停。
她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
原先慌亂個已的那個女生,隻是看到拓真的臉情緒便沉澱了下來。
「可是……怎麽……感覺有點像大叔?」
「大……」
拓真覺得內心受傷了。
竟然當著高中一年級的本人麵前說大叔。現代的美奈在一旁忍不住噗哧一聲噴笑,更是又戳了一刀。
jc美奈伸出手,不斷在拓真的臉上摸來摸去。
彷佛很感激自己能用手摸到拓真似的——
「啊,我知道了。這裏……是天國吧?」
「啥?」
jc美奈說出莫名其妙的話。
——天國?哪裏?這裏嗎?
「為什麽是天國?」
「因為有拓在啊。」
還是不懂她的邏輯。
和自己靠得很近的那張臉,雙眼炯炯有神,掛著開心的笑容。看來並不是因為睡昏頭才這麽說的,畢竟剛剛才大唿小叫鬧得雞犬不寧,精神應該很清醒才是。
「天國每個人都是裸體生活的嗎?所以人家才會也沒穿衣服?」
又在說奇怪的話了——本以為如此,結果光這家夥趁亂幾乎把襯衫給全脫了下來。與其說是半裸,更接近全裸。原來jc美奈是看到光的樣子才這麽說的。
「無庸置疑是裸體生活的是也!」
從五花大綁的蓑蟲狀態脫逃而出的大哥,三兩下就把衣服脫得精光。一點都不覺得害臊地露出二十三歲繭居男骨瘦如柴的肉體,公然陳列出猥褻物。
「敝國——天國基本上是奉行天體主義。」
大哥斜傾身子擺了個姿勢,他可能自以為這樣十分帥氣。
「怪人。」
jc美奈指著他,做出一針見血的評論。
「惡心!惡心!yomi——!再把他抓起來!抓起來啦!」
「mother。可以的話我希望不要。我的感情迴路強烈拒絕和那個物體接觸。」
「那就燒了他!燒了他!把他燒成灰好了!用一億度的熱線!」
「了解。第十八最終兵器——『米吉多之火』開始充能。」
大哥胯下那個晃來晃去的東西令理央尖叫連連,yomi將其鎖定為攻擊目標。
jc美奈一屁股坐在地毯上,抖著微凸的乳房咯咯笑。
總之在狀況穩定下來前,看樣子還是先不要去糾正她對「天國」的誤解比較好。
「那個……拓?」
前一秒還在笑的jc美奈,忽然露出嚴肅的表情用手指刺了刺拓真。
「……為什麽還有另一個我啊?」
jc美奈就像在講悄悄話一樣,壓低聲音詢問。
她的視線所注視的是——
神情不安地站在客廳一角的美奈——高中生的美奈。
「有可能是這裏是天國的關係吧?」
「是喔。」
現階段也隻能如此瞎掰,不過這樣的說明似乎讓jc美奈心服口服。然後她露出開懷的笑容。
笑得跟個小男孩一樣。啊啊。這正是美奈以前常常露出的笑容啊。
*
小夜燈的照明微弱地亮著。
拓真躺在被窩裏,卻沒有一絲的睡意,枕著胳臂看著天花板。
晚餐時間的大騷動好不容易終於平定。大家都鑽進被窩入睡了。
這個時間她應該也睡著了吧。先前又是大吼大叫吵鬧不休,又是黏著拓真撒嬌——在折騰了一番平靜下來之後,她就像電池耗盡一樣睡著了。
拓真姑且先騰出一間空房,作為少女的房間並鋪好棉被,將她橫抱起來帶到了房內。她的體重輕盈到一個嚇人的地步。
少女的年齡一如最初的推測——是國中一年級沒錯的樣子。
在她睡著之前有問出幾個情報。
少女——jc美奈的名字叫做「mina」。不是「美奈」,是「mina」。拚音的寫法才是她的本名。
明明是來自過去名字卻有些出入,關於這一點,說明書和大哥替大家做了解說。不過按往例,那是專為科幻迷設想的高層次說明,拓真聽得一頭霧水——終歸一句話的話,結論似乎是「總之就是那麽一迴事」。
那個隻有科幻迷才能聽懂的說明,大意如下:
所謂三年前的「過去」,亦即位於和現在相隔三年分時空的「場所」。當「現在」漸漸遠離過去直到滿三年份的期間,那個場所也產生了三年份的變化。所以「過去」會有那點程度的變化也是理所當然——就是這麽一迴事。
一整個莫名其妙。
另有一個拓真也能稍微聽懂的適合初學者的低層次「比喻」。
跟據那個比喻的說法,是這樣的:
把河川的流動比喻成時間好了。處在時間裏的我們,就好比搭著木筏在川上航行的乘客。木筏自然而然地被河水從上遊的方向衝往下遊。這就是我們所體驗到的「時間流動」現象的真實麵貌。
順流而下的人,沿途當然會瀏覽到河邊的景色。
假設那個人在通過「數分鍾前的上遊」時,偶然看到「停在樹枝上的小鳥」好了。那麽,如果他又折迴那個場所,將會看到什麽樣的景色呢?小鳥依然停在樹枝上嗎?
答案應該是no。
在船上看到鳥,是數分鍾前所發生的事。縱使現在折迴那個場所,小鳥恐怕早已飛離枝枝了也說不定。但「樹木」本身應該還是完好如初地留在原地才對。
那麽,等時間過半年之後再折迴來看又會是什麽樣的情況呢?經過那麽久的時間,景色肯定有了相當大的變化。樹枝上不是滿滿綠油油的樹葉,不然就是隻剩枯葉了。(因為相隔半年的話,季節是顛倒的。)
這樣的話,要是往前迴到十年、二十年,甚或一百年呢?樹木有可能長成了大樹,也有可能枯萎倒塌了。或者連倒塌的樹木都完全腐朽消失,徒留一塊平地在那也說不定。
時間的性質似乎就是如此。
所以mina的世界固然有一個名叫「神崎mina」的女孩存在,但名字跟這個世界的美奈有所出入的原因就出在這。也難怪不是「美奈」而是「mina」。以三年份的時空變化來說,出現這點程度的「些微出入」是非常正常的。
在mina的世界,「新城拓真」也理所當然地存在著。至於那個世界的拓真,則是名字完全相同的樣子。
兩人是鄰居,當了十二年的青梅竹馬。是會一起吵架拌嘴、嬉戲遊戲的朋友。而且關係親密無所不談——這部分兩邊世界沒有不同。國中生的時候兩人完全沒有產生情愫,像這種根本上的地方兩邊是一致的。
不需要那種科幻解釋,也不需要雞蛋裏挑骨頭地拿記憶做比較,鑽研美奈道十五年的拓真憑直覺就能理解了。
她是美奈沒錯。
名字固然是叫mina,但不影響她是美奈的事實。
mina在睡著前,說了一句令人掛念的話。
那時是問她在這個家裏醒來前,印象裏記得的最後一件事。當時人在公園裏的mina目睹天空出現了異象。原本晴朗的天空遽然變得一如傍晚般昏暗。驚愕的mina仰望天空時,突然有一群黑衣服的人出現將她抓走,硬是塞進了瓦楞紙箱,於是她失去意識。等醒來後,自己已經在新城家的客廳,被大家包圍了。
之所以會出現失控混亂的反應,也是被那群黑衣人綁架時的恐懼所致。
話說——拓真陷入思考。
關於「一群黑衣人」的部分,令拓真有些耿耿於懷。
「就是想不出來啊……」
拓真仰望著天花板喃喃自語道。
總覺得那是非常重要的關鍵。
感覺心裏好像有個譜。以前曾在哪裏碰過那些黑衣人……
明明就卡在喉嚨了,卻想不出個所以然,雖說這也不是什麽罕見的情況啦……但就是有件事情讓人很在意,總覺得一定要設法想出來。
但就是想破了腦袋也沒有用。
「唉……算了。」
拓真放棄迴想,往旁邊翻身。
直到這時,拓真才注意到已持續了好一段時間的敲門聲。
不是扣、扣——
也不是咚、咚——
而是噠、噠、噠——的感覺。就是那種好像有碰到門又好像沒碰到門,隻是輕輕碰到所發出,像是有所顧忌似的。甚至算不上是敲門的摩擦音。
「誰啊?」
雖然覺得有可能是自己太敏感了,不過拓真還是朝著房門詢問。
馬上就聽到有人答腔。
「是我……」
明明是一樣的聲音,自己卻能聽出這聲音是屬於誰的,對此略微感到驚訝的同時——拓真察覺mina的聲音裏充滿了困惑。
「這裏……是拓真的房間?」
缺乏自信的微弱聲音從房門的對側傳來。
拓真是在國中一年級學期末才變聲的。所以現在的聲音聽在mina耳裏,或許跟個陌生的大叔沒兩樣。
「對,是我的房間喔……門沒鎖啦。」
「嗯……」
房門終於打開,mina出現了。
纖瘦的身影惶惶不安地站在小夜燈微弱的光源之中。
「有什麽事?」
拓真打算至少在跟她說話時,會力求自己像三年前的樣子。例如會用比較柔弱的語氣,以「有什麽事?」這種比較貼近少年的語氣取代「怎樣?」這種粗獷的問法。
透過小夜燈的微光,隱約可以看見mina纖細的身體。
她已經不徘是裸體了。現在換上了睡衣。是美奈三年前的舊衣服,當然是相當合身。
「還會害怕嗎?」
拓真試著用少年的語氣向迷惘的mina詢問。
「拓……你在吧?不會消失不見吧?」
「啊啊……嗯。放心,我會在這裏的。」
「你……在那裏嗎?」
「嗯。我就在這裏呀。」
拓真不懂mina在為什麽事情感到不安。總之為了讓她安心下來,隻是不斷重複一搭一唱地迴答。
「人家可以……去你那邊嗎?」
「我那邊?」
拓真一時沒能聽懂mina話中的意思。
「人家想要跟你靠近點。可以進你的被窩嗎?」
「咦?」
拓真心頭一驚。
「可以一起睡覺嗎?」
「啊……啊啊。嗯、嗯……可以啊。」
對方是國中一年級。即使明知人家絕對沒有那種非分之想,這句話仍然讓拓真忍不住心跳加速。
拓真挪移身體騰出空間,然後掀開被子,等待mina。
mina有所顧慮地鑽進了被窩。她依偎在拓真的身旁,身體麵朝著他。換句話說,就是把胸部麵向拓真。
拓真越來越緊張了。
「欸,拓——我們最後一次睡覺是什麽時候?欸,你記得嗎?」
「小學的時候嘛。」
「是小學五年級啦。」
問別人問題卻又自己說出答案。
「是這樣嗎?」
「才前年的事耶。」
「咦咦?前年?」
「拓做了可怕的惡夢。跑來敲人家的窗戶,拜托人家跟你一起睡呀。」
「啊~啊~的確有這迴事沒錯。」
拓真想起來了。雖然在拓真眼中已經算是好幾年前的往事,不過對mina來說不過是兩年前才發生過的事。
基本十,他右跟mina說明過這裏是三年後的世界。不過她似乎沒辦法理解得很清楚。腦子裏還是存在著「因為這裏是天國,所以拓才會突然變成大人」這種奇怪的理解。高中生就算大人了?從國中生的角度看來或許是吧。果然已經是大人了嗎?
可是為什麽要說是「天國」……?關於這一點拓真完全沒有頭緒。
「不過現在就完全相反了。因為換人家拜托你——陪我一起睡覺。」
「妳做惡夢了?」
mina從拓真的胸膛抽離臉頰。就像在昏暗中睜大眼睛一樣,直盯著拓真的臉。
「沒事的,反正那隻是夢,也有可能不是夢。可是這裏是天國,所以不會有事的。」
「我聽不懂妳在說什麽耶。」
「拓聽不懂沒關係,你不用知道啦。」
mina用有些昏昏欲睡的聲音說道。然後臉頰貼向了拓真。
拓真讓出自己的手臂當枕頭。讓mina的頭靠在自己的胳臂上。
兩人的距離近到感受得到彼此的鼻息——
mina的微笑就近在眼前。
「拓,你好有男子氣概喔。感覺不像是拓了。」
「喔不,那個……」
我已經徹底是個男人了。
mina一點警戒心也沒有,身體緊緊靠著拓真——
和還是三年前的她不同,身心已經徹底男性化的拓真實在保持不了平常心。mina就算心理上仍是個小孩子,但身體已經不是了。睡衣底下似乎空蕩蕩的什麽也沒穿,正在發育途中的柔軟物體隔著單薄的布料頂著自己。單論誘惑度,跟中間沒有隔著衣物直接碰到並沒太大的差別。
拓真不形於色地拚命忍耐。
專注不讓自己懷起猥褻的念頭——
專注維係最後的理性——
碰上可怕的事件,被人帶到三年後的世界而驚慌失措的mina總算恢複了平靜。她露出了一個非常信賴拓真、顯得心安的表情。
拓真很害怕自己激動的心跳會不會讓mina感應到。
mina伸出了手。撫摸拓真的下巴。
「你長胡子了。」
原本一直來迴摸著下巴的mina突然失聲笑了出來。
「妳現在還覺得這裏是天國嗎?」
「有拓在,這裏當然是天國呀。」
「如果不是天國呢?」
「是或不是不重要啦。隻要有拓在,哪裏都……」
話才說到一半聲音就停了。拓真等了半晌,依然沒有聽到響應。
取而代之傳進耳裏的,是安祥的鼻息——
拓真整晚讓mina的頭枕在胳臂上,過了一個不眠之夜。
盡管手臂麻痹得失去了知覺,拓真還是一直咬牙忍耐。
*
這迴又開始了。應該說,最後這是讓它發生了。
看來平穩兩個字跟新城家和使用者大人似乎是無緣的東西……
因此,新城家家族日誌。第一迴~
話說,不知道該說使用者大人每次都這麽受歡迎還是怎樣。包裹一包又一包地不斷寄來耶。
他好歹也是er1,也難怪常常被家族炮的準星鎖定呢~
不過,使用者大人真的明白事態的嚴重性嗎?現在可不是對女國中生青澀的性誘惑力燃起色欲、因為不可抗拒的男人天性搞得下半身脹成摩氏硬度五的時候喔。
好吧,先不管那些。有一件事我還挺在意的。
這迴的這個應該確實是家族炮沒錯,隻不過——跟一般的似乎有所不同。
然而,即便是身為說明書的我,也很難完善地解釋那代表了什麽意義就是了……
——s.s.
現在一家人正一同享用著晚餐,光的撒嬌聲為這個溫馨的時刻增色不少。
光今晚的用餐位置是拓真的膝上。
拓真盤腿而坐,光那對小巧玲瓏的屁股,剛好整個塞進兩條腿交叉而成的空間裏。
她從正下方展開零距離攻擊,把逢迎諂媚的嬌滴滴聲音直接灌入拓真的腦髓。
光很少會像這樣吵著要東西。
基本上,她是個凡事皆以爹地和媽咪為第一優先的乖女兒,往往不懂替自己著想,而且也從來不無理取鬧。生性天真浪漫,總是笑容滿麵、開朗樂觀——
如此乖巧並善解人意的光,突然有了「心願」。
可以的話,拓真也希望能實現她的心願——如果他可以實現的話。
「不行。」
但拓真卻不由分說地斷然否決。
「咦,為什麽?為啥不行,好不好嘛?欸~」
「不行就是不行。」
光用雙手環住拓真的脖子,身子不斷扭啊扭的。光的家居服向來都是隻罩上一件襯衫。也因為她都穿得如此不修邊幅,動作又不夠秀氣,以致於前麵有失防備,到處都有春光外泄——
又搖又晃。這裏走光那裏走光。
「光是不是又稍微長大了些呢?」就在拓真好奇地打算把視線往下挪的瞬間——
「不可以喔。真教人傷腦筋耶!」
「是!」
正在幫別人盛飯的美奈突然厲聲製止。
拓真挺直了背。對不起,我不該用下流的眼光注視可愛的親生女兒的。我為下半身充血到摩氏硬度二的事感到非常抱歉,
「——人家不是說拓啦。是在針對小光——看,爹地很傷腦筋喔。聽話,放棄好嗎?」
「咦……可是……」
很難得能看到美奈會責備光的不是。而且也很罕見地——真的是非常罕見地,即便是美奈出馬,光也不肯乖乖聽話。
光是來自未來的「女兒」。
(原則上)是拓真和美奈在二十年後所生的女兒。
對不過才十五歲高中生的拓真來說,光的到來當然是宛若晴天霹靂。盡管現在和美奈是剛開始「交往」不久、貨真價實的男女朋友,但拓真沒有印象自己曾做過任何有可能導致懷了「小孩」的行為。他可以發誓,絕對沒有做超過接吻的親密舉動——應該說,也是因為美奈一直堅守防線。
光最初是以「蛋」的狀態從二十年後的未來寄來的。
據說在那個二十年後的未來,拓真和美奈結婚建立了家庭的樣子。而那個時代的「小孩子」似乎都是從蛋孵出來的。
所以說,這是生活在便利無比的二十年後的新城拓真,不知打什麽主意送了一顆「蛋」給二十年前的自己。
這就是一連串巨變的導火線。
迴想起來,當時真的過得非常艱苦。那是一段苦悶煎熬的日子。過了一晚從蛋裏孵化出來的光,對拓真懷有銘印作用般的親密情感並以「爹地」稱唿,還告知他將來會和美奈結婚的事實——從此之後,拓真開始強烈地意識起過去從來不曾當異性看待的青梅竹馬的存在。
曆經巨大的變動之後,兩人的關係終於塵埃落定——他倆已不再是過去的青梅竹馬,而是戀人這個嶄新的關係。
後來也陸續發生了不少風風雨雨。
例如理央和yomi這對母女的到來、夏天在海邊體驗了漂流別墅、和美奈驚天地泣鬼神的吵架和破鏡重圓等等,關關難過關關過,拓真和美奈作為「男女朋友」的羈絆也隨之愈來愈強烈了。
「欸,爹地……真的不可以下訂單嗎?馬上就會寄到了唷。」
「那反而更糟糕啦。」
「不過,她到底在吵著要什麽啊?想買什麽嗎?不然我買給她好了?啊——yomi,幫我拿一下醬油。」
理央從拓真的右手邊說道。yomi從左手邊遞出醬油。
理央和yomi這對東雲家母女已經完全融入新城家的生活了。
yomi同樣也是拓真的女兒。是來自跟光不一樣的另一個未來。
有別於光,以完成品之姿被送達現代的yomi雖然看起來長得和人類別無二異,實際上卻是擁有金屬骨骼的生體機器人,將她製造出來的世界同樣是二十年後的未來,不過那個未來似乎烏雲低垂,並且曆經了一場人類幾近滅亡的最終之戰。跟光所誕生的那個生活無憂無慮的光明科學萬能未來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
未來好像有兩個存在的樣子。
一般而言未來不是隻有一個嗎?難道說有兩個才算正常?——雖然拓真難免會有這樣的疑問,然而到現在還是沒人能給他一個完美的解釋。所以拓真也隻能懷著即便想破頭也沒有用的放棄心態來接納事實。
所以拓真目前是處在高中一年級就擁有兩個女兒、而且她們的母親又各自是不同女孩這種——有些複雜的處境。
yomi和她的母親理央——東雲母女和光的利害關係是相互對立的。因此她們以前對光總是懷著敵視的態度,隻不過——
「喂,妳吵了半天,到底是想要什麽東西啊?」
小學六年級女生一邊把挑掉了魚刺的魚肉夾給yomi,一邊向光詢問。
光一臉期待地轉頭麵向比自己年幼的理央。(話雖如此,光從蛋孵出來也才六個月的時間。)
不知不覺間,雙方也能和睦相處了。
拓真早就知道,理央老是背著拓真和美奈偷偷買東西送光——理央有可能以為沒人知道這個秘密,但身為一家之主的拓真對這些事情可是了如指掌。
新城家的零用錢是以年齡x百圓日幣來計算分發。才出生半年的光未滿足歲,照理說本來是連一毛錢也沒得拿,是拓真破例將她的年齡四舍五入算作一歲。每個月給她一百日圓的。
不過理央就有問題了。她明明是國小六年級的小女生,甚至還會把自己每個月一千兩百日圓的零用錢存在撲滿裏舍不得花,為什麽她有能力可以購物啊!
上次拓真找機會問了理由,她隻迴答「當日衝銷」。因為聽不懂那是什麽意思,拓真隻能像個一家之主一樣嚴肅地點頭帶過——不過得找個時間好好查清楚意思才行。(譯注:當日衝銷,是一種利用當日的股票或物價波動賺取轉手利潤的投機行為。)
「小理——妳願意買給我喔?」
光眼睛閃爍著期盼的光芒。
『她已經完全被收買了呢。』
餐桌上的說明書顯示出草率的字體。
『光的情況姑且不提,使用者大人您萬萬不可著了肉食性蘿莉的道喔。所謂「欲射將先射馬」——這句諺語您有聽說過嗎?啊啊,使用者大人怎麽可能會知道呢。是吧?想幹掉馬上的大將究竟該怎麽下手才好?方法就是先射馬再殺給他死!kill!kill!kill!差不多就是類似這樣的意思。也可以引申為想要實現巨大的野心,必須先從周遭的小處著手。保險起見,以當下這個狀況來比喻的話,大將就是使用者大人您,那匹馬就是光囉。我都說明得這麽詳細了,就算是使用者大人應該也聽得懂吧。』
放在餐桌上的新城家專用使用說明書——通稱「說仔」以十足的毒舌風格為拓真解說了狀況。
原來是這麽一迴事,這下我終於明白了——而且也發現大事不妙了。瞧她們和睦相處就完全失去了戒心,所以說理央現在是虎視眈眈地等待「攫食」的機會囉。
「妳——想要什麽?我用這個買給妳。」
理央在桌上拋出了一張漆黑的信用卡。
拓真攔截了那
張卡片。
「她要的不是那種到處都買得到的東西啦。」
一邊把卡片退還給理央,拓真一邊如此說道。
「不然到底是想要什麽啦?」
理央揚起了下巴,兩條馬尾隨之大幅度搖蕩。
接著捧起味噌湯碗「嘶嘶嘶」地啜飲。
拓真開口說了。
「妹妹。」
「弟弟也好啦,弟弟妹妹我都可以接受~」
那個瞬間——
噗——!理央噴出了含在口中的味噌湯。
「啊……抹布、抹布。」
美奈抬起屁股,馬上前往廚房。
「傲嬌女王,您居然賜給小的此等甜美的甘露,小的感激不盡啊!」
被味噌湯正麵噴個正著的大哥喊的話根本是瘋了。他在餐桌上擺出筆記本電腦,用一隻手吃飯、另一隻手執筆寫稿的光景已形同日常的一部分了。
他的反應不是拔下滿是味噌湯的眼鏡擦幹淨——竟然是用舌頭在舔。
「修二哥。你那台筆記本電腦……在冒火和噴煙耶……」
『味噌湯說穿了其實就是鹽水。鹽水又是電氣的良導體。』
「啊——!我的原稿!華蓮小姐她!華蓮小姐她!華蓮小姐她要來了!」
筆記本電腦冒著煙停止了運作。才完工一半的原稿似乎報銷了。
紅不了的輕小說作家抓亂了一頭的頭發。大量的頭發從指縫間脫落。大哥以悲痛的叫聲不斷唿喚著魔鬼編輯的大名。
大哥雖然是個蘿莉控加變態加科幻迷,但他也不是一直都這副要死不活的鬼模樣,平時要再更正經一點點。
最近的稿期似乎特別緊迫。照上次來吃飯的霧島蓮華女士的說法,這次有一個名叫「四葉優」的新文庫要成立。為了要在那個文庫推出數本新作品,大哥好像每天都在刷新人類執筆速度的紀錄的樣子,大概啦。
也因為被狂操到天昏地暗,一天二十四小時裏麵他隻有短短幾分鍾的時間會恢複正常。
理央被嗆得咳嗽不止,還必須用衛生紙擤鼻子。等到好不容易穩定下來後,她賞了大哥一個白眼。
「……你那是什麽反應,修二?原來在你眼中華蓮比我重要啊。哦……」
「不,絕無此事,老叟心中隻有傲嬌女王一人啊!」
大哥是理央的忠心奴仆。他剛本來想要用嘴吸幹桌上味噌湯的殘渣,結果被美奈勤快地用抹布擦掉,現在正對她麵露猙獰的表情。
「好。擦幹淨了。」
幫弄髒的桌子善後完畢,美奈迴到自己的位置。
晚餐時光繼續流逝。
「小理,妳味噌湯不重添一碗嗎?」
「妳看他那個樣子,還要我喝?要我再噴一次嗎?」
奉理央為「傲嬌女王」的大哥正張大嘴巴擺出「雛鳥的姿勢」等待喂食。
「啊~這個醃菜頭真好吃耶。」
「啊,那個是我們家自己做的。這次除了鹹米糠醬菜以外,還開始做醃菜頭了。嘿嘿嘿,這可是花了一個月才醃製好的喔~」
「真的假的?美奈妳以後一定是個好媳婦啦。」
「醃菜頭又沒什麽了不起的。想吃的話我買個一萬噸還是一百萬噸給你吃啦。」
看啊,大家的默契是這麽一致。
當大家知道光吵著想要什麽東西之後,便全家總動員,致力把話題帶往安全穩定的方向。所有了解「想要弟妹」意思的人全都出手了,連一個眼色都不用,就能實現如此高水平的合作技巧,也是新城家的實力。
垂低著頭的光一時之間停止了吵鬧。
可是又突如其來地——火力全開了。
「既然不能下訂單的話——那你們生嘛生嘛!爹地和媽咪生一個給我!」
噗——!
這迴換美奈噴出味噌湯。
「對——對不起,人家馬上就擦幹……啊,不要不要,修二哥請住手不要這樣啦!快停,好髒喔——這樣真的很髒啦!」
大哥正伸長舌頭狂舔桌麵。不管是幼齒還是女高中生,甚至熟女,他幾乎統統來者不拒。
「——你是沒有聽見嗎!」
就連脾氣溫和的美奈也不禁氣炸了。
大哥的後腦勺被插了把筷子。一旦冒出火氣下手就毫不留情。別看美奈現在溫柔婉約,動起手來也是狠勁十足,在這個家充其量也隻有拓真知道這件事。直到三年前她還常跟男生大打出手,被打到哭出來的往往是男生那一方。
插在變態作家後腦勺的筷子不隻一雙,這時不知怎地突然變成了兩雙。肯定是理央下的手。
在大哥慘遭屠殺的期間,光一直賴在地上吵吵鬧鬧。
她躺在地上不斷揮舞手腳,完完全全就是吵著要糖吃的小孩狀態。
「不管不管不管,你們生你們生你們生!我有聽說這個時代小孩子不是從蛋裏生出來,是爹地跟媽咪一起生的!所以爹地和媽咪你們兩個趕快生嘛!」
『就算今晚立刻準備生小孩,也得等上十個月又十天就是了。』
說明書貌似很高興地積極把話題帶往猥褻的方向。
「媽咪,妳不想要嗎?妳不想要跟爹地生小孩喔?」
光向美奈發問——她的表情超認真的。她鐵定沒有了解那代表了什麽意思。要怎樣才能生小孩她絕對毫無頭緒。
「咦?——那個……呃。也、也沒有啦,不是不想要。但是……今晚就要生也太突然了……對不對?」
不知為何,美奈這時斜眼看了拓真。
拓真的心抽動了一下。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我不要今天晚上也不要等到十個月後,你們現在就在這裏給我生——!」
光「砰砰砰」地猛拍餐桌。
「在、在這裏?太、太亂來了……」
美奈捂住嘴巴,臉上飄起了一抹紅暈。還用骨碌碌的眼睛仰望拓真。
「等一下——!那是怎樣!」
理央毅然決然地站了起來。
「要生的話,就得讓我也插一腳!我隻承認美奈是二奶,大老婆還是我知不知道!」
理央莫名其妙地鬆開領帶,由上往下一顆顆解掉上衣的鈕扣。
不久前連「bedin」都搞錯意思的黃毛丫頭,如今似乎已經是個成熟的少婦了。
『俗語說的好,女士別三日,刮目相看。』
「啊明明就每天見麵。」
『咦,該吐槽的怎麽會是那個地方?莫非您不知道這句格言是怎麽來的嗎?』
「有在和人見麵?——拓真你該不會除了美奈以外還有其它小老婆吧!」
「我是在說仔講話啦!跟說仔!」
「那個,小光——妳有這樣的期待我們也很傷腦筋啦。也不是說絕對不行。可是……」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生啦生啦生啦!」
「慢著慢著,先冷靜下來。大家先恢複理性吧。」
拓真拚了命地想要把混亂的情況平定下來。至少毋庸置疑的是,這並非適合在晚餐時間討論的話題。
但拓真的努力就像泡影,現場的氣氛愈來愈亢奮。
「——yomi也很想要妹妹對吧!」
「能多一個二號機,對戰力會大有幫助。」
yomi一邊在茶碗和嘴巴間來來迴迴移動筷子,一邊用感覺不到感情的聲音說道。
「生啦生啦!弟弟妹妹都好生一個就對了!」
「所以我的意思是說我不介意你跟美奈有了關係!隻要你願意好好疼我,除了美奈以外我可以默許你再包一個小老婆
!這樣你還有什麽不滿啦!」
「哎,聽媽咪說喔。那種事還是需要心理準備之類的呀,而且人家今天還沒洗澡呢。」
理央一直在強調自己是一個包容力多麽寬大的「妻子」。而美奈也是一樣,一直用閃爍的言詞掰一些大意是「我沒有不願意,隻是現在沒辦法」的借口。
狀況整個一發不可收拾。
「妳要生一個的話,那我就要生兩個跟妳拚了!好,就生雙胞胎!」
「連三號機都到齊的話那就更完美無缺了。」
就在新城家的餐桌之亂來到最高潮的時候——
「叮咚。」門鈴響了。
是推銷員嗎?或者是宅急便?還是鄰居大嬸送來傳閱板?這個節骨眼,就算是拉人人教的也無所謂。
總之天助我也。
「來了——」
拓真搶先從位置上起身。
*
找到逃離混亂的大好借口,拓真前往了玄關。
「喀恰」一聲打開大門後,出現在門外的是——
「多謝惠顧!您好!我是小白兔宅急便!」
語尾總是不忘記加上驚歎號,對工作充滿熱情的大姐姐。原來是時空宅配-小白兔宅急便的姐姐啊。
今天她不是穿著上次約會時的性感可愛係便服,而是上下全白的連身工作服。除了屁股上那團圓滾滾毛茸茸的尾巴以外,沒有特別性感之處。畢竟現在是工作時間嘛。
「有什麽事嗎?」
「有您的包裹喔!」
大姐姐會穿著工作服找上門,大概也沒別的原因了。隻不過——
「妹妹?妹妹?」
拓真機警地抓住試圖從旁邊竄出來的光的脖子。
「弟弟?弟弟?」
即使整個人被拎在半空中,光依然不放棄往前衝的念頭。拓真一把將她的臉揪到麵前。
「喂!誰準妳下訂單的!」
「我沒有啊!」
「不然為什麽會有包裹寄來!」
「今天的包裹不是時空郵購送來的。呃,寄件人是——」
大姐姐垂下眼簾查看手上的剪貼簿。跟兔子一樣鮮紅的眼眸,隔著護目鏡的鏡片瀏覽著文字。不過——
「——奇怪?寄件人不明耶!偶爾也會有這種情況發生呢!」
得到的是一個不構成答案的答案。
總之已洗刷冤屈,於是拓真釋放了光。
反正,對於莫名其妙的東西無故送上門,拓真早就見怪不怪了。
「包裹共有兩件!」
拓真透過大姐姐的肩膀窺看,她身後擺了兩件包裹。
其中一個體積格外龐大——約是大型家電尺寸的瓦楞紙箱。
另一個是勉強可以用雙手捧住的小瓦楞紙箱。
「按照規定,今天隻能交出其中一個箱子,另一個箱子則是三天後再另行寄送!」
「啥?為什麽?」
拓真好奇地反問。還是第一次聽說過有這種規定。
不過——之前確實從來沒有一次寄來兩箱包裹的例子就是了。
「這規定是基於家族炮的排他規則而來的啦!」
「家族炮?」
「指的就是包裹!」
「原來是包裹喔。」
「那麽請在這裏進行確認本人的認證!」
「啊啊。好的。」
拓真在未來裝置按下拇指,有股麻麻的感覺。裝置發出嗶的一聲。
「嗯——好了。雖然偏差還滿大的,不過量子相關的機率偏差,這次勉強還在容許範圍內喔。認定是本人無誤。可是不加油的話,小心無法通過本人認定喔!」
「請問那是什麽意思?」
「沒問題!ok!」
「每次都得做的這個儀式到底有什麽意義……?」
經曆各種光怪陸離的事件後,拓真對於意義不明的用語也開始變得比較敏感。從大姐姐的口吻推測,這儀式似乎是為了證明自己是收件人無誤,可是——
「那麽您要選擇哪個包裹呢?」
但大姐姐對於拓真的疑問完全充耳不聞。唉。這個人不管在過去還是未來都是這種個性就是了——
「唔……」
大小兩個包裹當前,拓真陷入了長考。
在隻能二選一的情況下,有人能毫不猶豫立刻做出決定嗎?
不。不可能有那種人。
「拓……什麽事?有宅急便?」
就在拓真猶豫不決時,美奈踩著拖鞋走了過來。
「……啊。之前謝謝妳了。」
發現是小白兔宅急便的大姐姐,美奈低頭行禮。
「咦?妳早就認識姐姐了?」
「嗯。以前她有一次寄來戰鬥服啊。」
「啊啊。原來是那個時候啊。」
「那個時候」指的是拓真和光曾遭逢危機,當時穿上了未來戰鬥服的美奈趕來解危。這才想到美奈當時應該也有收到包裹。
「嗯?嗯?——什麽?之前我們有見過麵嗎?」
大姐姐一頭霧水。
「差不多在三個月前,妳送來這麽大的包裹——」
拓真拍拍美奈的肩膀阻止她繼續說明下去。
小白兔姐姐的時間跟這個時代不能混為一談。這個時代三個月前發生的事,對她來說不見得一樣。說不定對大姐姐而言,那有可能是尚未實際發生的事情。
『不知怎麽決定的話,仿效民間故事不就好了嗎?』
美奈手上的說明書突然寫下了這麽一句話。
沒錯沒錯。剛才自己在煩惱不知該選哪個包裹才好。
「民間故事?」
『麻雀報恩啊——您不知道?』
「那是啥啊?」
「啊~啊~」
美奈恍然大悟似地擊掌。
「拓——選小的籠子就對了。那則民間故事的寓意是說,凡是貪心的人都會碰上倒黴的下場啦。」
「啊~我想起來了。就是那個啥『你掉的是哪一把斧頭』的故事對吧?」
「不是那個。」
『罷了,說起來故事性質是滿類似的啦!』
「不管那些了啦……反正選小的就對了吧。」
拓真重新麵向了大姐姐。
「我決定選小籠子了。」
「這不是籠子,是瓦楞紙箱耶!」
大姐姐輕輕鬆鬆地拾起包裹,放到拓真的懷裏。
「嗚喔!」
接下包裹的拓真沉沉地彎下了膝蓋。
他忘了每次送來的包裹都重得要命,而大姐姐又有著超乎尋常的力氣。她身體看似柔軟(實際上也真的很柔軟),力氣卻十分驚人。
「那麽三天後同一時間再見了!」
我們的三天後,對大姐姐來說或許隻是短短的幾分鍾時間也說不定——拓真抬著紙箱,在心裏想著如此無關緊要的事……
*
「拓——再加把勁!」
「爹地加油!」
在美奈和光的打氣下,拓真踉踉蹌蹌地在走廊前進。
話說這包裹也未免重死人了,簡直跟把光抱在懷裏一樣重——也就是說,這一箱等於一個國中少女的重量。
用吃奶的力氣把瓦楞紙箱搬到客廳的期間——拓真忽然想到了一件事。當初光還是一顆蛋被送來的時候,箱子也差不多是這般大小,然後重量也異常地重。
那是半年前發生的事了。當時的新城家不像現在這麽熱鬧,是一個隻有拓真跟變態作家居住、感覺空蕩蕩的冷清之家。如今卻擴展成六人的大家庭。
起居室恢複了平靜。拓真把包裹重重地放在客廳中央。
「那是什麽?」
理央正把飯後茶倒入茶碗,眼睛直盯著地板上的包裹。
「不知道。」
「可以打開嗎?」
「不……先等一下。」
拓真愈來愈緊張了。裏麵究竟裝了什麽——
剛才沒有深思熟慮就貿然收下,會不會選擇拒收才是正確的決定?雖然這個假設是建立在可以拒收的前提之下就是了——
拓真擺出小心提防的姿勢,和箱子保持距離。
慢慢地圍著箱子繞了一圈。
不管怎麽打量,那都隻是一般的瓦楞紙箱。
比橘子的箱子要再大了些。平凡無奇的瓦楞紙箱。而且開口還用膠帶封住,這點也很有一般宅急便包裹的味道。找不到任何可疑之處。
但絕不可以放鬆戒心。沒人知曉裏麵到底裝了什麽玩意兒——
這時,箱子冷不防搖了一下。
「動了——剛才箱子動了。」
來到身旁的理央拉住拓真的袖子。
「妹妹?妹妹?——弟弟?弟弟?」
光抓住另一邊的袖子。
「光、光——妳真的沒有偷偷下訂單吧?」
「我沒有呀。我是很想,可是爹地你說不行啊。我有乖乖聽爹地的話。」
光拿出說明書打了開來,翻到最後一頁「時空郵購-訂單欄」的地方給拓真看。上頭確實沒有額外增加的訂單。
箱子又稍微搖晃了一下。
「我覺得打開來瞧瞧比較好吧……?要是裏麵裝的是動物,那就不妙了。一直關在裏麵一定很難受的。」
美奈跑來揪住拓真衣服的下襬。
「說、說得也對……」
兩邊的袖子和衣服下襬分別被理央、光、美奈三人抓住的拓真慢慢靠近箱子。
箱子果然隱約有在晃動沒錯。以差不多近似生物唿吸的節奏,確確實實地在晃動著。
「怎麽可能。」
「怎麽了?拓?」
「不。沒事。」
腦子裏浮現了一個可笑的念頭,拓真隨即將其趕出腦海。
如果是光——或者理央——抑或優貴——體格像她們一樣嬌小的女生的話,就能塞在這個箱子裏麵了——這樣的愚蠢念頭剛才從腦中閃過。
真的是太荒謬了。
話說迴來。隻要把手腳縮起來,或許——
「快、快點打開箱子啦。拓——」
被美奈用手肘推擠催促,拓真隻得先著手撕掉膠帶。
膠帶已全部剝除完畢,隻剩打開箱子——來到這個步驟,拓真轉頭迴望大家。
「我要打開囉……?」
所有人都一語不發。三人隻迴以點頭。
拓真重新麵對前方,把手搭在瓦楞紙箱的蓋子上。
牙一咬——猛然掀開,
裝在箱了裏麵酌東西是——!
一個女孩子!
裸體。一絲不掛。
拘謹地縮起纖細的手腳、以側躺的姿勢窩在箱子裏的,是一個外表看來才國中生左右的女孩子。
而且還全裸。重點是她全裸。那才是最關鍵的地方。
少女雙手環膝,躺在狹小的瓦楞紙箱裏熟睡著。肋骨的線條隨著唿吸在光滑的肌膚下麵起伏。
「不、不可以看——拓!」
「慢著!妳先不要慌張!現在需要的是冷靜處理!」
拓真靈巧地閃過美奈伸過來企圖遮住眼睛的手,視線投向箱子裏的少女。
目不轉睛地仔細觀察縮著身子的全裸少女。由於她的姿勢是側躺外加還有手腳擋著,所以還無法看見重點部位。
少女大幅折起身子,整個人被塞進了瓦楞紙箱裏。
一雙膝蓋折到單薄的胸部前麵,被壓得緊緊的。或許是身體比較骨感的關係,手腳感覺都比較長。從折疊起來的腿部一路連向腰部的曲線在腰骨畫下句點。胯下的部分剛好被腳踝遮住
啊——煩耶——沒事遮個屁啦!
「還是不可以看!」
美奈撲了上來。盡管背上掛著美奈,拓真依然堅持想看個一清二楚。
一旁。大哥被綁成活像隻蓑衣蟲一樣。原來是跪坐在餐桌旁的yomi一邊以機械性的動作拿筷子用餐,一邊利用從發絲之間伸出的電線,靈活地把大哥那個危險生物五花大綁。
「是我的妹妹嗎?」
光喃喃說道。
「咦?」
「因為很像呀。爹地不覺得長得跟我很像嗎?」
光的嘟嚷引起拓真的注意,開始定睛注視光的側臉。
視線在咬著手指腦袋微微歪向一邊的那張臉,以及躺在箱中少女的臉龐之間遊移打量。
箱中少女留的是短發。撇開頭發長度不提的話,那個女孩的臉確實跟光長得還滿像的。
「和媽咪也滿像的?嗯……和媽咪很像。長得一模一樣。」
光的視線停在美奈臉上。
當拓真也跟著打算一起看美奈的臉時——
「不行!」
美奈的氣勢不減,她又想遮住拓真的眼睛了。
「——美奈!」
拓真一把將她兩隻手腕抓住。然後用力將美奈的臉拉近。先是牢牢抱住使她停止亂動之後,再仔細觀察她的麵孔。
「那、那個……拓?你幹嘛啦?效……放開人家啦……你臉貼太近了。感覺有點恐怖耶。」
「這女孩……」
拓真把視線挪迴箱中少女身上。
鑽研美奈道長達十五年的直覺在耳畔低語。這女孩——箱子裏的這個女孩——
是美奈。
真的是美奈。
而且還是長相停留在好幾年前的——
如果鑽研美奈道十五年的自己判斷沒錯,這應該是國中一年級的美奈吧。
「咦?什麽?這女生……咦?咦咦?……是我?」
美奈總算把握了狀況。她兩隻眼睛睜得大大的,直盯著少女。
就連美奈本人也是如此認為。
「什麽嘛。原來是美奈。胸部怎麽這麽平啊。她在這個年紀胸部反而沒有我的大嘛。」
理央從旁說道。精神層麵最為強韌的她,絲毫不受這個異常事態的動搖。神色自若地在「較量胸部大小」。
「人家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變大的啦!」
美奈可能也一整個混亂了,把不必要泄漏的事也給說溜了嘴。
可以肯定的是,拓真同樣陷入了混亂。但在被事態衝擊得混亂之前,他已先被少女的楚楚可憐模樣給迷得神昏顛倒。少女看起來比現在的美奈小了個三、四歲,是以前的美奈,才剛上國中的美奈。根據美奈的證詞,這個少女是乳房開始發育成長前的瘦小貧乳美奈。原來那個年代的美奈有這麽可愛啊——那個時候自己完全隻把她當青梅竹馬看待,都不曉得她竟然有可愛成這副模樣。我怎麽會這麽有眼無珠。實在是太不識貨了。真的好暴殄天物啊。
盯——
「不可以看!」
美奈撲上來遮住拓真的眼睛。柔軟地平壓在背上的那兩團物體,道盡了三年歲月的變化。喔不,我的意思並不是嫌棄現在的美奈不可愛。再說我跨足巨乳跟貧乳兩個屬性,守備範圍超大,絕不挑食。
「嗚……嗯。」
全裸少女的身體動了。眼皮一直在抽動。
原本輕輕縮在下巴附近的兩個拳頭突然用力握緊。
單薄的肩膀跳動了一下。纖細的鎖骨稍稍彎起。
「嗚……嗯……」
少女打了一個大大的嗬欠。手腳從瓦楞紙箱跑了出來。
原先蜷縮起來的手腳徹底伸展開來一會兒之後——
那雙眼睛猛然地——張開了。
「咦?」
少女先是發出恍恍惚惚的呢喃——
接著開始用力眨了眨眼睛。
她驚慌失措地轉動才剛醒來的朦朧眼眸,一一環視圍在四周俯視自己的新城家成員。
浮現在少女眼眸中的感情是膽怯跟困惑。拓真雖然極力想在臉上掛起和藹可親的表情,可是她顯然沒有看進眼裏。
「咦?咦?什麽?你們是誰?我——」
少女的嘴巴發出聲音。
和美奈一模一樣——但又稍稍稚嫩了些的那個聲音令拓真感到頭暈目眩。突然有一種懷念的感覺浮上心頭,那是三年前的美奈的聲音。
少女或許是覺得害怕——她像是在保護自己一樣,自然而然地用雙手擋住胸前。就在那個瞬間,她終於發現自己一絲不掛……
「噫……」
少女倒抽一口氣,然後用仿佛要撕破喉嚨的音量大叫——
「噫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客廳的玻璃窗被震得頻頻發抖。
「不,不要——!」
「冷靜!欸!冷靜下來啦!沒事的!妳看,我就是妳啊!欸!」
「這個母丫頭有夠吵的。小心我殺了妳,給我閉嘴。」
雖然美奈努力想要安撫少女的情緒,但是有一個臉長得跟自己一樣的人跑來講話,隻會火上加油,害人家腦筋更為混亂而已吧?
至於理央則是露出肉食野獸的笑容威脅。
不過那音量真的是太驚人了。小學和美奈吵架時,她總是用這種大到連耳膜都會隱隱作痛的音量迴罵,這段往事隨著懷舊之情一起浮現在拓真的腦海。
拓真一邊用雙手捂住耳朵,一邊在地板上打開說明書。
「這是怎麽迴事啊!為什麽美奈、會、瓦楞紙箱!」
『看來使用者大人的神智也相當地混亂呢。依我的解讀,您想詢問的應該是為何美奈大人會被塞在瓦楞紙箱裏送來對吧?』
「對!就是那樣沒錯!」
『不好意思,那是禁止事項。現階段無法為您說明。』
「嘖!」
拓真沒有再多做追究。
當說明書提到「禁止事項」時就要小心了。之前曾有一次硬要它交代個所以然,害它燒毀了。所幸後來時間迴溯了一天左右,說仔死掉(抑或故障)的事實也就一筆勾銷了。
拓真迴頭一看,後麵已是一片雞飛狗跳的狀態。
「好痛痛痛痛痛——!不要用指甲抓人家——!冷靜!」
「好痛喔!不可以拉我頭發啦~!」
「yomi。妳賞這個母丫頭兩、三個耳光讓她安靜下來。」
「我無法執行。現在我得使出全副馬力才能鎮壓住修二。」
女國中生美奈——jc美奈抓狂了。(譯注:jc是日文『女子』『中學生』的縮寫。)
盡管美奈和光想要製住她的行動,結果不是被她抓傷、就是被拉扯頭發,完全拿她沒辦法。
拓真想起當時的美奈,是個相當粗魯的「野丫頭」。
盡管身材瘦小,她照樣跟男孩子混在一起踢足球——隻是三不五時就領到黃牌跟紅牌。直到國中二年級以後,美奈才變得像現在一樣乖巧。那時她胸圍突然爆增,體型也變得有女人味,也不再踢足球了。為何美奈再也不踢足球,又為何連個性也突然變得那麽像大家閨秀,拓真始終不明白。
「拓——!拓真——!拓真你也來幫忙一下嘛!」
美奈被張牙舞爪的雙手弄得麵容扭曲,大聲求救。求救的是女高中生的美奈。她的代稱就是來jk美奈了。(譯注:jk即女高中生。)
「好。」
「拓?拓是……拓真?」
就像被人類逮住的猴子一樣失控抓狂的jc美奈猛地停止了動作。
「對啊,當然是我啊。」
拓真說道。
語罷,拓真開始思考——
他迴想國中一年級是怎麽相處的。然後改口重說:
「對啊,是我呀。冷靜一下吧,美美奈。」
一股刺人的視線刺進了脖子。「美美奈」是和美奈兩人獨處時的特別昵稱。好比說是在進入戀人模式接吻時專用的——那次大吵架後,開始「交往」以來已經有四次接吻的經驗了。其中有三次是拓真要求,一次是美奈主動。
「拓……你是拓?真的是拓?真的的真的?」
眼前小了三歲的美奈眼睛眨個不停。
她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
原先慌亂個已的那個女生,隻是看到拓真的臉情緒便沉澱了下來。
「可是……怎麽……感覺有點像大叔?」
「大……」
拓真覺得內心受傷了。
竟然當著高中一年級的本人麵前說大叔。現代的美奈在一旁忍不住噗哧一聲噴笑,更是又戳了一刀。
jc美奈伸出手,不斷在拓真的臉上摸來摸去。
彷佛很感激自己能用手摸到拓真似的——
「啊,我知道了。這裏……是天國吧?」
「啥?」
jc美奈說出莫名其妙的話。
——天國?哪裏?這裏嗎?
「為什麽是天國?」
「因為有拓在啊。」
還是不懂她的邏輯。
和自己靠得很近的那張臉,雙眼炯炯有神,掛著開心的笑容。看來並不是因為睡昏頭才這麽說的,畢竟剛剛才大唿小叫鬧得雞犬不寧,精神應該很清醒才是。
「天國每個人都是裸體生活的嗎?所以人家才會也沒穿衣服?」
又在說奇怪的話了——本以為如此,結果光這家夥趁亂幾乎把襯衫給全脫了下來。與其說是半裸,更接近全裸。原來jc美奈是看到光的樣子才這麽說的。
「無庸置疑是裸體生活的是也!」
從五花大綁的蓑蟲狀態脫逃而出的大哥,三兩下就把衣服脫得精光。一點都不覺得害臊地露出二十三歲繭居男骨瘦如柴的肉體,公然陳列出猥褻物。
「敝國——天國基本上是奉行天體主義。」
大哥斜傾身子擺了個姿勢,他可能自以為這樣十分帥氣。
「怪人。」
jc美奈指著他,做出一針見血的評論。
「惡心!惡心!yomi——!再把他抓起來!抓起來啦!」
「mother。可以的話我希望不要。我的感情迴路強烈拒絕和那個物體接觸。」
「那就燒了他!燒了他!把他燒成灰好了!用一億度的熱線!」
「了解。第十八最終兵器——『米吉多之火』開始充能。」
大哥胯下那個晃來晃去的東西令理央尖叫連連,yomi將其鎖定為攻擊目標。
jc美奈一屁股坐在地毯上,抖著微凸的乳房咯咯笑。
總之在狀況穩定下來前,看樣子還是先不要去糾正她對「天國」的誤解比較好。
「那個……拓?」
前一秒還在笑的jc美奈,忽然露出嚴肅的表情用手指刺了刺拓真。
「……為什麽還有另一個我啊?」
jc美奈就像在講悄悄話一樣,壓低聲音詢問。
她的視線所注視的是——
神情不安地站在客廳一角的美奈——高中生的美奈。
「有可能是這裏是天國的關係吧?」
「是喔。」
現階段也隻能如此瞎掰,不過這樣的說明似乎讓jc美奈心服口服。然後她露出開懷的笑容。
笑得跟個小男孩一樣。啊啊。這正是美奈以前常常露出的笑容啊。
*
小夜燈的照明微弱地亮著。
拓真躺在被窩裏,卻沒有一絲的睡意,枕著胳臂看著天花板。
晚餐時間的大騷動好不容易終於平定。大家都鑽進被窩入睡了。
這個時間她應該也睡著了吧。先前又是大吼大叫吵鬧不休,又是黏著拓真撒嬌——在折騰了一番平靜下來之後,她就像電池耗盡一樣睡著了。
拓真姑且先騰出一間空房,作為少女的房間並鋪好棉被,將她橫抱起來帶到了房內。她的體重輕盈到一個嚇人的地步。
少女的年齡一如最初的推測——是國中一年級沒錯的樣子。
在她睡著之前有問出幾個情報。
少女——jc美奈的名字叫做「mina」。不是「美奈」,是「mina」。拚音的寫法才是她的本名。
明明是來自過去名字卻有些出入,關於這一點,說明書和大哥替大家做了解說。不過按往例,那是專為科幻迷設想的高層次說明,拓真聽得一頭霧水——終歸一句話的話,結論似乎是「總之就是那麽一迴事」。
那個隻有科幻迷才能聽懂的說明,大意如下:
所謂三年前的「過去」,亦即位於和現在相隔三年分時空的「場所」。當「現在」漸漸遠離過去直到滿三年份的期間,那個場所也產生了三年份的變化。所以「過去」會有那點程度的變化也是理所當然——就是這麽一迴事。
一整個莫名其妙。
另有一個拓真也能稍微聽懂的適合初學者的低層次「比喻」。
跟據那個比喻的說法,是這樣的:
把河川的流動比喻成時間好了。處在時間裏的我們,就好比搭著木筏在川上航行的乘客。木筏自然而然地被河水從上遊的方向衝往下遊。這就是我們所體驗到的「時間流動」現象的真實麵貌。
順流而下的人,沿途當然會瀏覽到河邊的景色。
假設那個人在通過「數分鍾前的上遊」時,偶然看到「停在樹枝上的小鳥」好了。那麽,如果他又折迴那個場所,將會看到什麽樣的景色呢?小鳥依然停在樹枝上嗎?
答案應該是no。
在船上看到鳥,是數分鍾前所發生的事。縱使現在折迴那個場所,小鳥恐怕早已飛離枝枝了也說不定。但「樹木」本身應該還是完好如初地留在原地才對。
那麽,等時間過半年之後再折迴來看又會是什麽樣的情況呢?經過那麽久的時間,景色肯定有了相當大的變化。樹枝上不是滿滿綠油油的樹葉,不然就是隻剩枯葉了。(因為相隔半年的話,季節是顛倒的。)
這樣的話,要是往前迴到十年、二十年,甚或一百年呢?樹木有可能長成了大樹,也有可能枯萎倒塌了。或者連倒塌的樹木都完全腐朽消失,徒留一塊平地在那也說不定。
時間的性質似乎就是如此。
所以mina的世界固然有一個名叫「神崎mina」的女孩存在,但名字跟這個世界的美奈有所出入的原因就出在這。也難怪不是「美奈」而是「mina」。以三年份的時空變化來說,出現這點程度的「些微出入」是非常正常的。
在mina的世界,「新城拓真」也理所當然地存在著。至於那個世界的拓真,則是名字完全相同的樣子。
兩人是鄰居,當了十二年的青梅竹馬。是會一起吵架拌嘴、嬉戲遊戲的朋友。而且關係親密無所不談——這部分兩邊世界沒有不同。國中生的時候兩人完全沒有產生情愫,像這種根本上的地方兩邊是一致的。
不需要那種科幻解釋,也不需要雞蛋裏挑骨頭地拿記憶做比較,鑽研美奈道十五年的拓真憑直覺就能理解了。
她是美奈沒錯。
名字固然是叫mina,但不影響她是美奈的事實。
mina在睡著前,說了一句令人掛念的話。
那時是問她在這個家裏醒來前,印象裏記得的最後一件事。當時人在公園裏的mina目睹天空出現了異象。原本晴朗的天空遽然變得一如傍晚般昏暗。驚愕的mina仰望天空時,突然有一群黑衣服的人出現將她抓走,硬是塞進了瓦楞紙箱,於是她失去意識。等醒來後,自己已經在新城家的客廳,被大家包圍了。
之所以會出現失控混亂的反應,也是被那群黑衣人綁架時的恐懼所致。
話說——拓真陷入思考。
關於「一群黑衣人」的部分,令拓真有些耿耿於懷。
「就是想不出來啊……」
拓真仰望著天花板喃喃自語道。
總覺得那是非常重要的關鍵。
感覺心裏好像有個譜。以前曾在哪裏碰過那些黑衣人……
明明就卡在喉嚨了,卻想不出個所以然,雖說這也不是什麽罕見的情況啦……但就是有件事情讓人很在意,總覺得一定要設法想出來。
但就是想破了腦袋也沒有用。
「唉……算了。」
拓真放棄迴想,往旁邊翻身。
直到這時,拓真才注意到已持續了好一段時間的敲門聲。
不是扣、扣——
也不是咚、咚——
而是噠、噠、噠——的感覺。就是那種好像有碰到門又好像沒碰到門,隻是輕輕碰到所發出,像是有所顧忌似的。甚至算不上是敲門的摩擦音。
「誰啊?」
雖然覺得有可能是自己太敏感了,不過拓真還是朝著房門詢問。
馬上就聽到有人答腔。
「是我……」
明明是一樣的聲音,自己卻能聽出這聲音是屬於誰的,對此略微感到驚訝的同時——拓真察覺mina的聲音裏充滿了困惑。
「這裏……是拓真的房間?」
缺乏自信的微弱聲音從房門的對側傳來。
拓真是在國中一年級學期末才變聲的。所以現在的聲音聽在mina耳裏,或許跟個陌生的大叔沒兩樣。
「對,是我的房間喔……門沒鎖啦。」
「嗯……」
房門終於打開,mina出現了。
纖瘦的身影惶惶不安地站在小夜燈微弱的光源之中。
「有什麽事?」
拓真打算至少在跟她說話時,會力求自己像三年前的樣子。例如會用比較柔弱的語氣,以「有什麽事?」這種比較貼近少年的語氣取代「怎樣?」這種粗獷的問法。
透過小夜燈的微光,隱約可以看見mina纖細的身體。
她已經不徘是裸體了。現在換上了睡衣。是美奈三年前的舊衣服,當然是相當合身。
「還會害怕嗎?」
拓真試著用少年的語氣向迷惘的mina詢問。
「拓……你在吧?不會消失不見吧?」
「啊啊……嗯。放心,我會在這裏的。」
「你……在那裏嗎?」
「嗯。我就在這裏呀。」
拓真不懂mina在為什麽事情感到不安。總之為了讓她安心下來,隻是不斷重複一搭一唱地迴答。
「人家可以……去你那邊嗎?」
「我那邊?」
拓真一時沒能聽懂mina話中的意思。
「人家想要跟你靠近點。可以進你的被窩嗎?」
「咦?」
拓真心頭一驚。
「可以一起睡覺嗎?」
「啊……啊啊。嗯、嗯……可以啊。」
對方是國中一年級。即使明知人家絕對沒有那種非分之想,這句話仍然讓拓真忍不住心跳加速。
拓真挪移身體騰出空間,然後掀開被子,等待mina。
mina有所顧慮地鑽進了被窩。她依偎在拓真的身旁,身體麵朝著他。換句話說,就是把胸部麵向拓真。
拓真越來越緊張了。
「欸,拓——我們最後一次睡覺是什麽時候?欸,你記得嗎?」
「小學的時候嘛。」
「是小學五年級啦。」
問別人問題卻又自己說出答案。
「是這樣嗎?」
「才前年的事耶。」
「咦咦?前年?」
「拓做了可怕的惡夢。跑來敲人家的窗戶,拜托人家跟你一起睡呀。」
「啊~啊~的確有這迴事沒錯。」
拓真想起來了。雖然在拓真眼中已經算是好幾年前的往事,不過對mina來說不過是兩年前才發生過的事。
基本十,他右跟mina說明過這裏是三年後的世界。不過她似乎沒辦法理解得很清楚。腦子裏還是存在著「因為這裏是天國,所以拓才會突然變成大人」這種奇怪的理解。高中生就算大人了?從國中生的角度看來或許是吧。果然已經是大人了嗎?
可是為什麽要說是「天國」……?關於這一點拓真完全沒有頭緒。
「不過現在就完全相反了。因為換人家拜托你——陪我一起睡覺。」
「妳做惡夢了?」
mina從拓真的胸膛抽離臉頰。就像在昏暗中睜大眼睛一樣,直盯著拓真的臉。
「沒事的,反正那隻是夢,也有可能不是夢。可是這裏是天國,所以不會有事的。」
「我聽不懂妳在說什麽耶。」
「拓聽不懂沒關係,你不用知道啦。」
mina用有些昏昏欲睡的聲音說道。然後臉頰貼向了拓真。
拓真讓出自己的手臂當枕頭。讓mina的頭靠在自己的胳臂上。
兩人的距離近到感受得到彼此的鼻息——
mina的微笑就近在眼前。
「拓,你好有男子氣概喔。感覺不像是拓了。」
「喔不,那個……」
我已經徹底是個男人了。
mina一點警戒心也沒有,身體緊緊靠著拓真——
和還是三年前的她不同,身心已經徹底男性化的拓真實在保持不了平常心。mina就算心理上仍是個小孩子,但身體已經不是了。睡衣底下似乎空蕩蕩的什麽也沒穿,正在發育途中的柔軟物體隔著單薄的布料頂著自己。單論誘惑度,跟中間沒有隔著衣物直接碰到並沒太大的差別。
拓真不形於色地拚命忍耐。
專注不讓自己懷起猥褻的念頭——
專注維係最後的理性——
碰上可怕的事件,被人帶到三年後的世界而驚慌失措的mina總算恢複了平靜。她露出了一個非常信賴拓真、顯得心安的表情。
拓真很害怕自己激動的心跳會不會讓mina感應到。
mina伸出了手。撫摸拓真的下巴。
「你長胡子了。」
原本一直來迴摸著下巴的mina突然失聲笑了出來。
「妳現在還覺得這裏是天國嗎?」
「有拓在,這裏當然是天國呀。」
「如果不是天國呢?」
「是或不是不重要啦。隻要有拓在,哪裏都……」
話才說到一半聲音就停了。拓真等了半晌,依然沒有聽到響應。
取而代之傳進耳裏的,是安祥的鼻息——
拓真整晚讓mina的頭枕在胳臂上,過了一個不眠之夜。
盡管手臂麻痹得失去了知覺,拓真還是一直咬牙忍耐。
*
這迴又開始了。應該說,最後這是讓它發生了。
看來平穩兩個字跟新城家和使用者大人似乎是無緣的東西……
因此,新城家家族日誌。第一迴~
話說,不知道該說使用者大人每次都這麽受歡迎還是怎樣。包裹一包又一包地不斷寄來耶。
他好歹也是er1,也難怪常常被家族炮的準星鎖定呢~
不過,使用者大人真的明白事態的嚴重性嗎?現在可不是對女國中生青澀的性誘惑力燃起色欲、因為不可抗拒的男人天性搞得下半身脹成摩氏硬度五的時候喔。
好吧,先不管那些。有一件事我還挺在意的。
這迴的這個應該確實是家族炮沒錯,隻不過——跟一般的似乎有所不同。
然而,即便是身為說明書的我,也很難完善地解釋那代表了什麽意義就是了……
——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