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晨。


    對班上大部分的同學而言,在『夜學』發生的一連串騷動都是無關緊要的事。不管是阿卡夏或手提袋,對於不知情的學生們來說,隻不過是看見之後也不了解的外星球事件。


    但是發生騷動仍然是事實,尤其是班上也有在特別教室大樓親眼看見那些事物的『夜學』


    參加者。阿衡、伊織和白山同學當然也在其中,宮代與十葉也是參加者,其他好像還有好幾個人。


    沒人看見阿卡夏與阿衡的打鬥,不知道這算不算不幸中的大幸。可是,扣除掉這幸運的地方,還是有很多不幸之處。也就是桐穀伊織在特別教室大樓裏裸奔這件事。


    結果……


    伊織一踏進教室,教室裏就突然變得鴉雀無聲。


    「……………………早。」


    伊織板著臉孔,勉強擠出了這句話。在阿衡身旁,表情略顯憂鬱的川崎宗,以僵硬的聲音


    「早、早安」迴應他的問候。他是阿衡和伊織兩人共同的朋友。看來阿宗也被教室裏充滿關於伊織謠言的氣氛完全感染了。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伊織從耳語之間穿越而過,表情就像是要上刀山的人。他重重地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來,雙手抱頭。


    「…………糟透了…………為什麽隻有我遇到這種事!」


    雖然伊織說隻有我,但是阿衡也受到不少流言攻擊。證據就是阿宗看見沮喪的伊織,便這麽問阿衡:


    「欽、欵,阿衡。是真的嗎?聽說伊織全裸向你求愛。」


    「………………」


    阿衡沒有迴答,以冰冷的眼神瞪視宮代。宮代也剛好望向阿衡,眼神交會的瞬間就連忙把視線栘開。宮代周圍的幾個女學生,偷看伊織著熱烈地交談起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們的表情看上去非常愉快。


    「……伊織和我都很正常,都是喜歡女生啦。」


    「是、是哦——嗯,我是想跟你說,假如你們是那種關係,我也可以理解的,所以沒關係啦?」


    聽見阿宗像是投出牽製球一般的口吻,阿衡已經舍棄了所有希望。現在再說什麽都沒用,就隨他們去吧。這種無聊的流言過不久之後就會消失了,大概啦。


    有一個學生,本來就不會受到班上這種喧鬧氣氛的影響。


    不用說,就是白山同學。


    「……阿卡夏的事被發現了嗎,阿衡。」


    白山同學聽見了他與阿宗的對話,等到阿宗離開之後,她問起阿衡這件事。雖然她似乎很擔心,但是表情還是天真無邪。雖然她不會受流言影響,但就算她沒有聽到詳細的流言內容,但是卻能敏感地解讀出班上的氣氛。


    阿衡當然也不可能自己告訴她有人懷疑他和伊織是同性戀。他表情有點僵硬地搖了搖頭:


    「這件事不用白山同學擔心啦。總之,我想秘密應該沒泄漏出去才對。」


    「是嗎?太好了——啊,可是,阿衡你的唿吸被偷走了……」


    昨天晚上,阿卡夏並沒有進一步襲擊。阿衡向青嵐和白山同學說明事情的經過之後就離開了。而另外一個重要關係人遠咲學姊,由於失血過多必須徹底靜養,所以無法告訴她。雖然她沒聽說事情的詳細經過,反正氣力大概也喪失殆盡了,應該也不會特別想聽。


    無論如何,首先得要消除白山同學的擔憂。阿衡勉強擠出笑容鼓勵她:


    「雖然不知道阿卡夏在想什麽,但是我覺得被複製的人幸好是我。我的能力輸給伊織和遠咲學姊一大截——我自己是這麽認為啦。」


    「——沒這迴事。阿衡你很棒的!」


    白山同學幾乎是反射地脫口說出這句話。


    阿衡被白山同學的氣勢洶洶嚇了一跳,詫異地望著她。白山同學並未栘開視線,撐起鼻翼凝視著阿衡。


    「沒、沒有啦,說不上棒不棒。你看,因為對象是我,所以很容易被抓住,對吧?所以、那個、我想你不需要這麽擔心。」


    白山同學噘起了嘴,眼瞳閃閃發光,露出不適合她的挑釁表情,看來白山同學無法同意阿衡的說法。她的唿吸變得紊亂,好似想開口反駁,結果不知想到了什麽,又閉上了嘴。她的眼神遊栘。先看看右邊之後,又看了看左邊。


    最後白山同學垂下視線,吞吞吐吐地說:


    「……對、對了——有誰可以讓你複原嗎?」


    「嗯?」


    阿衡反問白山同學,她卻是滿臉羞紅。


    「不、不是啦,我是說——阿卡夏偷取了阿衡的外貌對吧?如果能夠徹底抓住她,到時候、那個、如果有人可以讓阿衡——嗯,恢、恢複原狀就好了。」


    恢複原狀。換句話說,那個,簡單來說,就是找誰去吻阿卡夏。雖然他對冒牌貨的嘴唇沒興趣,不過如果真的要選的話……


    「那就青嵐同學吧。因為那個人對這種事好像完全不在意。」


    阿衡隻是依照過去的經驗這麽說而已。


    不知為何,白山同學的表情瞬間黯淡下來。


    「和青嵐同學?」


    不知為何,阿衡總覺得白山同學的聲音聽起來非常恐怖。


    之前和白山同學說話的時候,隻會覺得「真可愛」、「好有趣」或是「沒問題吧」,但是從來沒覺得「恐怖」過。也就是說,這是阿衡第一次有這種威覺。


    白山同學的表情變得毫無情感,卻隻有眼睛直勾勾凝視著阿衡的臉。仿佛戴著麵具一樣。在那麵具底下的真正表情是怎樣的,阿衡連想都不太敢想。


    「怎、怎麽了?白山同學。」


    「……沒有,我沒事。」


    白山同學迅速轉過頭去,自言自語似地低聲說:


    「哼,原來如此。阿衡覺得被青嵐同學、那個——被、被那樣也無所謂是吧,哼。」


    被那樣。照前後的文脈,也就是說……


    「你是說,接吻嗎?可是被吻的人不是我啊。」


    白山同學突然迴了頭。她臉上露出無法置信的表情。


    「就、就算那不是你,一個和自己長得很像的人被不喜歡的人——被那樣耶::不會覺得討厭嗎!?」


    「……不,我覺得還好。」


    白山同學眨著眼睛,凝視了阿衡幾秒鍾。她這時的表情,與九衛發現阿衡連『判官』都不知道時的表情很像。沒想到她也會露出這種表情,阿衡不由得膽怯起來。


    哼,白山同學彷佛很憤怒似的用鼻子冷哼了一聲,這次她真的把頭轉到別的方向了。阿衡感到十分困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惹她生氣,也不知該說什麽才好。總覺得他們常常像這樣沒有交集。


    阿衡一邊感到困惑,一邊望著白山同學的後腦勺——昨天的記憶浮現在腦海裏。


    那是他與阿卡夏之間的交談。


    阿卡夏曾經說過,黑色手提袋不該在人類手裏。一個裏麵隱藏著另一個世界,而且可以在外界產生無限財富的手提袋,對白山同學而言隻是沉重的負擔。


    不知道白山同學本人到底怎麽想。


    阿衡很想問她。可是,看來現在並非是好時機。白山同學偷瞄著阿衡,努力思考著某件事,她下定決心之後轉過身去。


    「——阿衡,那,如果是這樣的話呢?」


    「……怎樣?」


    「那個,如果——我是說如果。是我的唿吸被偷走的話呢?這樣,為了要讓我恢複原狀,那個——就一定要有人,我是說、嗯,和阿衡之外的人……那個。阿衡,你、你覺得怎麽樣?」


    阿衡眨了眨眼,在腦海裏想像白山同學說的情景。白山同學——當然不是白山同學本人,而是有相似外貌的她,


    與其他人唇辦交疊,比如說和伊織接吻的情景。


    咦。


    怎麽迴事。


    總覺得有種讓人厭惡的感覺。


    「………………」


    白山同學以期盼的表情,凝視著陷入沉默的阿衡。雖然阿衡不知道正確答案是什麽,但是還是老實地說出自己的感覺。


    「……這樣啊,我總覺得很討厭。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麽,反正就是討厭。」


    「對吧?你看,我果然是對的。」


    阿衡看見白山同學滿臉堆笑,徵求自己的同意,雖然不懂她是什麽意思,但是也隻能點點頭。白山同學雖然好像還是無法釋懷,但是似乎對阿衡的答案感到滿意了。當阿衡正想著二這樣就可以了嗎?」的時候,早上的上課鍾聲響了起來。


    下午一點。


    教王護國學園星期六要上半天課。雖然不能周休二日有很大的批判聲浪,但是阿衡覺得,即使如此,早上見到朋友之後,還可以商量下午要去哪玩,其實也還不賴。


    不過——阿衡、伊織以及白山同學之所以聚集在圖書館裏,並不是為了討論要去哪裏玩,而是研究對付阿卡夏的方法。


    一進到『社辦』,阿衡他們發現遠咲學姊仿佛快死掉了。


    「嗨,大家好。你們真快。」


    雖然青嵐露出笑容著阿衡他們打招唿,但阿衡他們的視線卻直盯著癱坐在副社長位置上的遠咲學姊。他們還是第一次看見遠咲學姊如此邁遢的模樣。仔細一看,她額頭上還貼著退燒貼片。


    「……那個……你感冒了嗎,遠咲學姊?」


    聽見白山同學的問題,遠咲學姊的屍體動了起來。她使勁地轉動眼珠看著白山同學,雖然動著嘴唇卻聽不到聲音。青嵐彷佛代言人般替她說明。


    「因為她拚命迴想昨天的事,用腦過度所以發燒。」


    「昨天是說……」


    「嗯,就是和白山同學一起人浴那件事。她流了太多鼻血,所以完全沒有記憶了。真是讓人受不了。」


    白山同學聽見青嵐的抱怨,表情變得僵硬起來。阿衡眼神裏流露著同情之色,看著遠咲學姊。遠咲學姊是君臨圖書館的魔女,也是握有為數眾多的情報,包括極機密檔案在內的魔女。學校內外許多人都很怕她——但好像隻要一扯上白山同學,她的腦袋就會變得很差。


    看來遠咲學姊還得花一段時間才能恢複。


    在等待她恢複的時候,阿衡突然向青嵐問起昨天的事:


    「那個,青嵐學姊……」


    「嗯?」


    「——就是——後來,你和十葉怎麽樣了?」


    由於遭到阿卡夏襲擊,阿衡完全忘記了要問這件事。反正青嵐不算是個正常的人,他也不認為青嵐會做這種奇怪的事——


    她歪著頭迴答:


    「怎麽樣了啊。我們兩個大概就是吃熱狗、吃爆米花,然後參觀輕音樂社的表演。沒有特別做什麽奇怪的事。」


    「……十葉沒有對你說什麽嗎?」


    請和我交往之類的話。


    「沒有,沒特別說什麽——啊,她告訴我手機號碼和伊妹兒信箱。還有如果我買手機就要馬上告訴她。她還抓著我的手,真是個黏人的女孩。」


    青嵐哈哈大笑了起來,看來她完全搞不清楚狀況。順帶一提,她今天還是穿著男生的製服。原本她這種打扮,就是擾亂十葉人生的根本原因,但阿衡現在並沒有力氣指出這一點。


    「……話說迴來,阿衡。」


    應該對人生已經感到絕望的伊織突然開口說話,阿衡詫異地迴頭看著他。雖然他的表情很疲憊,但理性的光芒已經迴到他的瞳孔裏。和遠咲學姊不一樣。


    伊織看著視線朝向自己的阿衡,嘴角浮現笑容。那是很有伊織風格的笑容。也不知道他是認真的,或者隻是開玩笑的,他接著開口問:


    「——你真的是真正的本人嗎?」


    是的,他這麽問。


    白山同學像凍結似的一動也不動。


    阿衡再次確切感受到青嵐和伊織的視線。


    沒錯。對他們來說,現在處於不知道阿衡是不是本人的狀態。


    在參加『夜學』活動遭到阿卡夏襲擊之後,在和伊織會合的時間點,阿衡的確是阿衡。可是,過了一段時間之後,可以確認的程度就逐漸降低。雖然阿衡盡可能地不落單,小心翼翼地不和阿卡夏混淆,但還是無法讓他們完全確定。


    正因為如此——昨天白山同學他們知道阿卡夏出手襲擊之後,他們就想好了己方的『暗號』。就和昨天的『阿利亞?阿靈頓』一樣,是隻有『圖書館社』的同伴們才會知道的句子。


    這是證明自己絕佳的證據,阿衡迴答伊織:


    「『薇薇和美亞』——這樣可以嗎,伊織。」


    他們約定好的暗號,是阿衡第一次見到的阿賴耶識的名字。就如遠咲學姊說,隻要能當成暗號就好,什麽句子都可以用。伊織點了點頭:


    「可以了——不過,還不能確定。可是懷疑也沒用,隻有你自己才知道是不是真的。總而言之,姑且先暫定你是真正的本人。」


    「那還真是謝謝你啊。」


    阿衡苦笑著迴答。伊織的態度說不上冷淡,他隻是個性比較實際。阿衡因為很了解他的性格,所以不會生氣。


    青嵐似乎突然想起一件事:


    「啊,不過還有一個能確認是不是本人的方法哦。就像十葉同學昨天一樣,隻要試著吸出他的唿吸的話,就可以知道是不是本人了——」


    「不行。」


    白山同學馬上迴答。她直盯著青嵐瞧。青嵐完全沒想到白山同學會反對,顯得有點狼狽:


    「——咦,為什麽?這、這樣的話,至少可以知道現在的平澤是不是本人啊。」


    「不行。」


    那就無計可施了。青嵐帶著疑惑開口問她:


    「……可、可以告訴我理由嗎?」


    ?


    白山同學看著阿衡。雖然她臉上的表情和平常一樣端秀,阿衡卻感覺她的視線莫名地恐


    怖。伊織代替說不出話來的阿衡,露出知道理由何在的表情點了點頭:


    「算了,不行也沒辦法。對吧,遠咲學姊?」


    「沒錯,那就沒辦法了。青嵐,再想想其他辦法吧。」


    「啊,朱遊。這樣沒關係嗎?」


    「……嗯。反正也想不出來啊。」


    遠咲學姊從眼鏡深處盯著遠處的某個點低聲呢喃。和白山同學一起入浴,對她來說到底是多麽重大的事件啊?


    「好吧,再去想已經發生的事也沒用。應該還會有別的機會,現在就先放棄——乎澤,告訴我事情的來龍去脈。我從昨天晚上到現在的記憶都很模糊,無法確實掌握狀況。」


    「是……」


    遠咲學姊雖然對入浴的事仍舊無法釋懷,但她身為『圖書館社』的智囊,如果不能掌握情況,就無法訂出最好的行動方針。阿衡依照順序說明事發經過,從阿卡夏進入淋浴室開始,一直說明到她奪走阿衡外貌之後逃走為止。


    遠咲學姊聽完來龍去脈之後,提出了疑問:


    「阿卡夏為什麽要搶走你的長相呢。不論在知識上,或者是處理資訊的能力上,都是我比較好,而運動能力是桐穀比較好啊。」


    「那是因為——」


    阿衡下意識地把視線轉向白山同學。白山同學呆呆地迴望阿衡。阿衡眯細了眼睛,將視線從白山同學身上栘開,對遠咲學姊說明。


    「——她說她的目標是手提袋。阿卡夏的目標是白山同學的手提袋。所以,為了接近白山同學,她需要我的外貌。」


    遠咲學姊隻思考了一秒就語氣尖銳地問:


    「阿卡夏這麽說嗎?」


    正是緊要關頭。阿衡沒有立刻反應。他緩緩開口說:


    「嗯。我聽見她本人親口說的。那家夥的目標是奪走白山同學的外貌,然後藉此使用手提袋的力量。青嵐同學的預測並沒有錯。」


    對,他撒了謊。


    嚴格說起來,這並不是謊言,但也不是事實。這的確是阿卡夏所說的部分事實,但阿衡卻沒有提到隱藏在背後的事實。


    阿衡沒有說出來的,是白山同學的媽媽白山奈由花對阿卡夏有恩,因此她才會想要讓白山同學擺脫手提袋的束縛。


    即使說出來了也不會有幫助,既然阿衡不知道白山同學與媽媽之間發生了什麽事,隨便說出口會傷害到白山同學。


    阿卡夏曾經說過,白山奈由花消失在『囊界』之中。如果這是事實的話,那麽一定有著白山同學不願觸碰的過去。不會有人想要迴想媽媽消失在某處這種事。


    所以阿衡隱瞞了這件事。在白山同學某天主動提起之前,都不去觸碰她的過去,阿衡之前一直茫然地想著這件事,現在決定付諸實行。


    可是……


    遠咲學姊並沒有疏忽這一點。


    「……很奇怪。」


    阿衡的心髒劇烈跳動。遠咲學姊撕下了退燒貼片,揉成一團扔進房間角落的垃圾桶。完美地丟進去了。


    「根據我的想法——阿卡夏雖然大膽,但是性格應該很精明。這樣的她,為什麽會


    一五一十地告訴乎澤自己目的何在呢?隻要調查桐穀的記憶,就可以知道青嵐曾經做出這樣的


    預測,所以也沒必要特地承認這件事,阿卡夏應該不會這麽做才對。」


    阿卡夏大概是為了要得到阿衡的協助,所以才把自己的事說出來,想引發阿衡對白山同學的同情心,藉以確保自己接近白山同學的管道。可是阿衡當然不會說出這件事。一說出來的話,就會被追問阿卡夏心裏的真意。


    遠咲學姊把背靠在椅子上,用手撐著下巴。平日那種聰明與理智的光芒已經迴到眼眸裏。


    「故意說出自己的目的,莫非——是一種偽裝?可是,實在想不到她會有其他目的,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遠咲學姊一邊自言自語,一邊盯視阿衡的雙眼。阿衡咽下了口水。遠咲學姊那雙不像人類的冷豔的眼眸,具有逼迫人心的功能。


    然後,伊織一臉敬佩地說:


    「哇,學姊,沒想到你居然想得到這麽多。真是讓我長了見識啊。你剛才明明連站都站不穩。」


    「真是失禮。白山同學胸部的尺寸、緊實的臀部、大腿的觸感、純白濡濕的發絲性感地貼著白皙背部——」


    遠咲學姊說到一半,緊閉起雙眼。她似乎想起了什麽。接著她睜開眼睛,以仿佛在訴說自己無辜般的誠摯眼神說:


    「——你覺得我一直在幻想這種事嗎?你把我當成什麽人了。」


    可沒有人這樣說。


    「……怎麽辦。我不想和她當朋友了。」


    青嵐突然低聲呢喃,白山同學的臉色鐵青,像是要連衣服外麵的部分也想藏起來似的,緊緊抱住自己的身體。她覺得幸好九衛不在這裏。如果九衛聽見遠咲學姊這段話,一定二話不說就會把她當作自己的天敵。


    「好了,總而言之,」


    即使是一向目中無人的遠咲學姊,也察覺現在的氣氛不對。她假咳了一聲,再次以嚴肅的口吻說:


    「我們今後要多加注意。從現在這一瞬間起,禁止平澤接近白山同學。」


    「什麽!——這、這樣太過分了啦。」


    反對的不是阿衡,而是白山同學本人。


    遠咲學姊看著眯細了眼睛,鼓起鼻翼站起來的白山同學。她的眼神充滿慈愛,仿佛看著拚命虛張聲勢的小貓。


    「唉呀,白山同學,這是你自己說的啊。無法確認他是不是本人。所以我們必須采取最安全的方法。隻要平澤不接近白山同學,阿卡夏就沒有辦法偷走你的唿吸了。」


    遠咲學姊確實地擊中對方的弱點。對青嵐說無法確認的人,的確是白山同學自己。「還是說……」學姊把手指放在自己的唇辦上,對著正在思考如何反駁的白山同學繼續說了下去:


    「現在還不算太晚,要不要確認一下?由我直接來。」


    白山同學露出像是被捅了一刀的表情。她用力揮舞雙拳,拚了命抗議:


    「不、不行,就是不行!」


    「那就沒辦法了。隔離平澤和白山同學。禁止你們兩人接近彼此五公尺之內。你應該也沒有意見吧,平澤?」


    阿衡看著遠咲學姊毫無破綻的連哄帶騙,輕輕歎了口氣。他伸出了手,把自己的手提袋拉過來——從裏麵取出『俱利伽羅之雙翼』。


    「學姊,如果阿卡夏的目標是白山同學,那麽現在就先把九衛叫出來比較好吧?」


    白山同學嚇了一跳看著阿衡。她的態度從虛張聲勢的小貓,轉變成害怕被主人拋棄的小狗。


    「……阿、阿衡?」


    「白山同學,很遺憾地,遠咲學姊說得沒錯。在阿卡夏被收迴手提袋之前,你最好不要靠近我身邊。」


    「——」


    白山同學不發一語,隻是一直凝視著阿衡。


    她的視線讓阿衡覺得很難受。老實說,阿衡也不想和白山同學分開。阿衡想留在身邊幫她。可是,如果自己在白山同學旁邊,會讓她遇到危險的話,那麽也沒有其他方法了。


    阿衡把『俱利伽羅之雙翼』放在桌上,低著頭說:


    「我把這個放在這裏,九衛迴來還給她。那我先走了——」


    「阿衡,你要去資料室嗎?那走這邊會比較近,也離白山同學比較遠。」


    伊織以不太帶有感情的語氣說。這種時候有他在很讓人安心。阿衡微微點了點頭,跟伊織一起離開了『社辦』。


    直到最後,阿衡都沒辦法迴頭直視白山同學的雙眼。


    腳的小拇指撞到書架的尖角。


    接著一本圖監又因為撞擊而掉到反應不過來的阿街頭上。


    「……真是太好了呢,阿衡。」


    伊織對承受著身上兩處劇痛的阿衡說。到底哪裏好了?雖然他已經習慣每天的『詛咒』,但可從來沒有覺得好過。


    「我是說,沒被遠咲學姊進行『確認程序』這件事啦。假如真的被確認了,你和白山同學已經夠緊張的關係,大概就不可能修複了。」


    阿衡不由得迴頭看伊織。


    在充滿黴味的資料室裏,伊織百無聊賴地在桌上坐了下來。那裏是——阿衡猛然想起,那張桌子,正是以前白山同學把自己的身體塞進手提袋的桌子。那是他第一次親眼看見手提袋的秘密。


    忍著疼痛蹲坐下來的阿衡,抬起頭問:


    「——我和白山同學的關係看起來很緊張嗎?」


    伊織雙手交叉在胸前,歪著頭說:


    「也不能說是緊張。總覺得白山同學的行動有點不自然。她會做一些以前不會做的事情。比如說把你送進『囊界』之類的。」


    與阿衡昨天的感想一樣。阿衡采出了身子說:


    「果然你也是這麽想。你覺得白山同學為什麽要這麽做?」


    伊織歪著頭思考,接著說:


    「……是不是你做了什麽啊?」


    阿衡嚇了一跳,搖了搖頭。


    「我、我什麽也沒做啦!」


    「很難講。說不定是你做了什麽傷害到白山同學的事,隻是你自己不記得。尤其白山同學她是一個——有點難搞的女孩。」


    「那、那為什麽是我。」


    伊織露出無可奈何的表情,歎了口氣。


    「……這有什麽好懷疑的啊。可以傷害白山同學的家夥,就隻有你一個人吧?」


    「為什麽?」


    「你問我為什麽,因為她對我或者是遠咲學姊的信賴程度都比不上你。白山同學最信任的人恐怕是你,所以才你有能力使用『九絕門』。」


    「唔……」


    「而且,」伊織的雙眼綻出光芒。「雖然我和遠咲學姊都沒明講——手提袋的秘密,除了裏麵有另一個世界,手提袋本身應該還有其他秘密吧?」


    阿衡不由得身體變得僵硬起來,被他一語說中了。白山同學可以按照自己心中所想,從手提袋裏拿出這個世界所有物品。


    伊織看見產生戒心的阿衡,輕笑著說:


    「唉呀,不要露出那種表情。我不是想要刺探秘密。隻是你應該知道一些我們都不曉得的白山同學的秘密。你不用迴答我沒關係。我想說的是,這證明了你是白山同學最信賴的人。」


    「………………」


    「所以白山同學變得異常的原因,非常有可能和你有關。無論如何,你是她唯一可以信賴的『人類』。」


    伊織說完,視線落在手中的書上,大概是不想看阿衡的反應。伊織與遠咲學姊,雖然都對世界上「有趣的事」很感興趣,但不至於無禮到窺探好友的秘密。


    阿衡很感激伊織的沉默不語。因為這樣可以讓他迴想自己的行動。


    我真的做出了傷害白山同學的行為嗎?


    阿衡試著迴想,卻一件事也想不起來。他隻覺得自己對白山同學一直小心翼翼,也不會刻意窺探她的秘密。雖然在無意得知了前一代『擁有者』——白山同學媽媽的事,但是這件事對她的傷害有那麽大嗎?


    正在阿衡東想西想的時候……


    阿衡忽然注意到蜷縮在房間角落的合影。


    「……什麽?」


    阿衡脫口而出,伊織也拾起了頭。他和阿衡看著同一個地方,眨著眼睛。所以這並不是阿衡自己的錯覺。


    位於房間角落的陰影逐漸變小,最後終於停止縮小,變成一個嬌小女孩的大小之後,合影突然展開——


    合影裏麵出現的是九衛。


    『國隱』。屬於『九絕門』的武裝之一,可以改變使用者的『存在機率』,是一種可以讓自己自由移動到任何地方的『領域』。


    阿衡屏住了唿吸。


    「九、九衛!?你跑到這裏來沒關係嗎?」


    阿賴耶識盯上了白山同學。知道這件事之後,九衛不應該離開白山同學身邊。阿衡認為現在這個時候,無論她有多麽衰弱,多麽疲累,在把阿賴耶識打迴手提袋之前,她絕對不能離開白山同學。


    可是,九衛極為不悅地開口說:


    「怎麽可能沒關係。我馬上就會迴去。隻是,在我迴去之前——」


    九衛毫不客氣地走近阿衡。她身上穿的衣服,並不是昨天那件教王護國學園的女生製服,而是她經常穿的漆黑民族服飾。


    身上的服飾搖曳著,九衛逐漸走近阿衡,然後——


    「噗!?」


    她突然出手賞了阿衡一個耳光。


    通常打耳光都是打在臉頰上,但九衛可沒那麽容易打發。她給了阿衡幾乎快粉碎鼻梁的猛烈一擊。阿衡臉部的正中央,出現像是紅色楓葉的掌印,他再次蹲坐在地上。阿衡泛著淚光抬頭看著九衛:


    「你、你幹嘛突然出手啊!我還以為今天的『詛咒』好不容易已經結束了說!」


    「閉嘴!這是我要說的話才對!你這家夥到底在這裏幹嘛!」


    她說的話讓阿衡頓時驚慌失措。


    「什、什麽嘛——你沒有聽說嗎?阿卡夏現在已經變成我的樣子,」


    二晅個我知道!遠咲已經通通告訴九衛了!」


    九衛的腳不斷地跺著地麵,像是不順她的意就會耍賴的孩子。可是她的表情卻一點也不幼稚,露出認真的表情。


    「叫你離遠一點對不對?遠咲叫你離開白大人。然後,你竟然唯唯諾諾照做了。你這個沒骨氣的家夥!」


    「呃。」


    「九衛——你給我聽好了,九衛啊。」


    此時她稍微喘了口氣。


    阿衡這時才發現她黑色眼瞳噙著淚水。阿衡不明白九衛為何如此激動。阿衡和白山同學彼此離得遠遠的,九衛應該要很開心才對。阿衡想都沒想過她會這麽憤怒。


    為什麽九衛會露出受人背叛的表情呢?


    九衛深深吸了一口氣,緊緊閉上眼睛。


    她低著頭,開始斷斷續續地說著話。


    「…………九衛……才不……相信、你這家夥。可是啊,可是,讓我生氣的是,白大人她相信——她相信你。白大人。是那個,白大人耶。你啊——你懂得這是什麽意思嗎……?」


    與剛才完全不同,九衛的語氣變得有氣無力。九衛又向阿衡靠近一步,緩緩地舉起了手。


    雖然九衛揮向阿衡胸口的拳頭一點也不痛,但他卻感到胸中出現一股前所未有的疼痛。


    「可是你居然這樣。受到白大人如此信賴的你,卻這麽聽遠咲說的話,從白大人身邊逃走了。」


    伊織聽見九衛噙著眼淚說了這一席話,不禁開口插嘴。眼神與語氣和平常的他大不相同,


    非常地認真。


    「阿衡並不是要逃跑。隻是為了防止自己和阿卡夏被混淆,才會暫時與白山同學分開。隻要抓到了阿卡夏,阿衡就會再迴到白山同學身邊。」


    九衛聽完他說的話之後陷入沉默。但絕對不是接受了這個理由。光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了。


    九衛低下了頭,臉上的表情被遮在瀏海後方。九衛低聲說:


    「即使九衛隻是力量微薄的人類,假如我站在你的立場。九衛絕對不會離開白大人身邊。即使因為這樣,白大人的唿吸被阿卡夏搶走了——九衛也會立刻幫她搶迴來。我想說的就是這個。」


    「——」


    九衛看著說不出話的阿衡與伊織,冷哼了一聲。她轉過身子,扛在她肩上『國隱』——可改變存在機率的『九絕門』武裝,砰的一聲展開了。


    「我對你很失望。不對,我本來對你就一點期望也沒有。可是——我很失望,阿衡。我隻是想說這些。」


    九衛丟下這句話之後,用『國隱』裹住自己的身體——


    在下一個瞬間,她的身影完全消失了。


    「……喂,你不用在意,阿衡。你並沒有錯。」


    伊織把手搭在阿衡的肩膀上說。可是阿衡沒有迴答——他無法迴答。九衛的話在他的腦海裏縈繞不去,讓他大腦的語言區產生障礙。


    白山同學之前那些不自然的言行舉止,在他腦海裏浮現又消失。


    把阿衡送到對人體有害的『囊界』裏,或者是故意說「阿衡會在阿賴耶識麵前保護我」來激勵他等等。這是平常的她絕對不會做的事,這到底是為什麽?


    聽見九衛剛才的話,阿衡終於理解了。


    「………………」


    阿衡一語不發地起身。他必須要和白山同學說話。


    「怎、怎麽了。阿衡?」


    伊織也連忙起身。阿衡再次看著他的好友。隻見伊織臉上露出擔心的表情,一直凝視著自己。雖然要欺騙伊織讓人猶豫不決,但是他應該不會違背遠咲學姊『不準接近白山同學』的命令。


    所以阿衡簡短地說:


    「我要去一下廁所。跟我來,伊織。」


    阿衡推開了想要跟他進入廁所的伊織。


    「伊織,你


    跟到這裏就好了。不然人家又會起詭異的疑心。」


    這句話似乎傷了伊織纖細的心。他皺起了臉,把手放在額頭上,以怨恨的眼神瞪視著阿衡。


    「……不要這樣,我真的很在意……這樣一來,我以後不知道還能不能過著正常的學校生活……」


    雖然阿衡知道不應該笑,但還是忍不住笑出來了。見到好友這麽沮喪,阿衡拍了他的背


    說:


    「唉呀,沒關係的。不過接下來可能有一陣子,宿舍其他同學會和你保持距離就是了。」


    「這樣,真的很傷人啊……直接跑過來取笑我的人,我還有辦法處理。隻要狠狠地揍下去就好了。」


    「大概沒多少人有勇氣敢取笑你——唉呀,管他的,那我走羅。」


    阿衡說完之後,踏進圖書館裏的某一間男廁。


    不知道自己的計畫會不會成功。阿衡腦海裏突然閃過這個想法。


    完全建立在推測上的計畫實在非常粗糙。沒辦法保證事情會照他預期的發展,所有素材隻是在阿衡的腦中空轉。假如把這個計畫告訴遠咲學姊,她一定會嗤之以鼻。


    但是,阿衡光靠自己想出這種程度的計畫就已經絞盡腦汁了。隻要將事情引往這個方向就好,如此一來——就可以解決這個事件。至少能夠確定事情會往解決的方向發展。


    此時——


    阿衡發現旁邊的廁所隔問有動靜傳來。


    阿衡眯起眼睛,悄悄往隔壁看了過去。但是旁邊有牆壁,自然什麽也看不見。現在也完全感覺不到有人在動。


    阿衡在心裏默數廣大約十秒之後,從馬桶上起身,伸出手開門。


    門打不開。


    「——」


    阿衡輕輕吸了口氣,然後再吐出來。他知道現在已經開始了。雖然這樣做很任性,但是為了解決事情,他願意賭上一把。接下來的行動將決定會不會成功。


    「嘿,看我的!」


    阿衡使勁大喊,同時用力踹了眼前的門扉。門鎖已經打開了,如果門推不開,一定是外頭有東西擋住。阿衡不是伊織,也不是九衛,對自己的力氣不是那麽有自信,但還是不停地踹著門——隻見他突然一個重心不穩,門扉往外彈開。


    阿衡走出了廁所。閱覽室可以看見『社辦』。在窗戶另一邊——是倚著牆壁佇立的白山同學她們。然後——


    還有伊織,以及他身旁長相與阿衡完全相同的人。


    「………………!」


    白山同學旁邊的青嵐,伸手指向外麵大叫。阿衡知道他們應該已經看見自己了。九衛滿臉戒備的把『夜房』拉近自己,遠咲學姊依然麵無表情,她們兩人仔細地觀察阿衡。


    白山同學則是——


    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不斷眨著眼睛,比較起兩個阿衡的麵容。


    阿衡壓抑胸中湧出的所有感情往前走。他打開『社辦』的門走了進去。另一個阿衡擺出架式的模樣映人他的眼簾。真是了不起,他想。如果雙方立場交換,他也確實會有這種反應。


    「從你沒有立刻攻擊這一點看來。」


    這一瞬間的沉默被遠咲學姊打破了。隻有她一個人坐在副社長的座位上,以一如往常的冷靜眼神看著這邊。


    「你也想主張自己是真正的本人羅,嗯——平澤b。」


    「b是指我嗎?」


    阿衡手指著自己問,遠咲學姊點了點頭。原來如此,的確是這樣沒錯,他愈來愈不安。對方的外表和自己完全一樣,周圍的人都無法分辨,該怎麽形容呢——情況非常令人著急不安。


    就在此時,在伊織旁邊先現身的阿衡——也就是阿衡a,不服氣開口說:


    「學、學姊,請你不要說這種奇怪的話!我才是真正的本人。伊織可以幫我證明。對不


    對,伊織?」


    「咦?啊、啊、那個——」


    阿衡輕輕吸了口氣,以篤定的口吻說:


    「阿卡夏在廁所和我調包了。她大概是在其中一問廁所裏麵等著。趁著我進去廁所裏麵的時候關上我的門,然後若無其事地走出去。伊織一定想不到我會在裏麵被調包,她隻要跟伊織說;我有話想要跟白山同學說,然後再到這裏來就可以了。」


    伊織不停地眨眼,來迴看著阿衡和阿卡夏——或者從他的角度看來,是在比較阿衡a與阿衡b。仿佛在說自己完全不知道這兩人是何時調包的。


    此時,青嵐尖銳地開口問:


    二這樣啊。那,『暗號』呢?」


    當阿衡打算開口說出暗號的時候——卻被阿卡夏搶得了先機。


    「『薇薇和美亞』……怎樣?我想這樣應該可以證明我是本人了吧?」


    阿卡夏說的話仿佛在誇耀勝利,讓阿衡心裏一陣慌張。伊織與青嵐看著真正的阿衡,眼神之中明顯帶著懷疑。看不出遠咲學姊的反應,白山同學的臉上則是充滿了疑惑。


    麵對其他人的視線,阿衡無法做出任何迴答。隻能看著白山同學,出聲唿喚她:


    「白山同學。」


    白山同學因為受到驚嚇而肩頭一震,她全身僵硬,佇立在原地動也不動。她的臉色發青,視線低垂,但還是不時偷看著阿衡的模樣。


    九衛擋在白山同學身前。她手中裏高舉著『夜房』,一旦知道哪個人是假的阿衡,她準備在一瞬間將對方斬裂,因此戒心並未鬆懈下來——可是,如果冒牌貨被斬裂的話,真正的本人也會被斬裂,所以阿衡是還希望她能夠手下留情。


    阿衡依然站在『社辦』的入口——繼續說了下去:


    「由你來選。我希望透過你的眼睛來判斷誰是真正的本人。」


    「咦?——咦?我、我?」


    「嗯。由你做選擇的話我不會有任何意見。即使你說我是假的,我也會心甘情願的被吸人手提袋。」


    白山同學嘴巴一開一闔,發不出聲音,臉孔仿佛窒息般漲紅起來。如此沉重的負擔,讓白山同學的精神難以承受。


    當然,這件事阿衡比任何人都清楚。


    正是因為他清楚這一點——他才希望白山同學做出選擇。


    但是阿卡夏卻不一樣,她蹙起眉頭責備阿衡:


    「阿卡夏,我不知道你有什麽企圖。可是你不應該這麽要求白山同學。你又要讓白山同學承受沉重的負擔了嗎?」


    「——」


    白山同學屏住了唿吸,眨著眼睛望向——阿衡a。接著又緊盯著阿衡——阿衡b。


    阿衡筆直地迎向她的視線,開口說:


    「這不是負擔。我相信白山同學——不、不對。我知道白山同學相信我。就像剛才九衛說的那樣。」


    九衛臉上出現詫異的神色,伊織也一樣。隻有真正的阿衡才會知道他們剛才對話的內容。那麽阿衡b就是本人了,然而,阿衡a又說出了阿卡夏不可能會知道的「暗號」。到底誰才是真正的本人呢?一切仿佛又迴到了原點。


    不過,誰是真正的本人也不是那麽重要了。


    因為此時,白山同學往前踏出了一步。


    「……白山同學?」


    遠咲學姊出聲叫喚。九衛連忙伸手抓住白山同學的袖子。白山同學緩緩迴頭,臉上露出溫柔的笑容,接著把九衛的手撥開。


    「白、白大人,不可以。這樣很危險!」


    「……沒關係的,九衛。」


    白山同學帶若微笑這麽說,讓九衛無法違抗。九衛以仿佛被人在嘴裏塞進了酸澀食物的表情,緊緊盯視著白山同學向阿衡靠近的背影。


    白山同學走到伸手能碰到阿衡的距離之後停了下來。她抬頭凝視著阿衡。遠咲學姊起身問白山同學:


    「白山同學。你想要做什麽?」


    「確、確認程序。我、我、我要——」


    白山同學深深吸了一口氣,泛著淚光仰望著阿衡,彷佛告白似地對著他說:


    「我覺得這邊的阿衡是本人。所以、我、我要進行『確認程序』。」


    聽見這句話之後……


    阿衡不由得產生一股近乎感動的喜悅。


    阿衡輕輕吸了口氣,重新麵向白山同學。雖然阿衡發現自己的雙頰開始發熱,但是因為白山同學也一樣,所以他並不在意。


    「真的可以嗎,白山同學?」


    白山同學的神情溫柔,眼珠子轉個不停,唇辦劃出微笑弧線。


    「……今天早上、阿衡說了。想像我和別人、那個——確、確認程序的畫麵、會有討厭的感覺。」


    她忸忸怩怩地在胸前繞著手指,從純白發絲的空隙之間,抬頭仰望阿衡的臉——精確地說,是阿衡的嘴唇。


    「我跟你說,我也是一樣。想像阿衡和青嵐同學,或是遠咲學姊也好,其他人——那個,就會有一種,厭惡的感覺。所以啊……」


    她的雙手宛如祈禱似地緊緊交握。


    「所以——我隻好、這樣了。」


    白山同學囁嚅著說。


    她輕輕閉上眼眸,抬起下巴擺出索吻的姿勢。


    即使是阿衡,在眾目達達之下進行『確認程序』,他也沒有辦法保持平常心。他的心髒開始噗通噗通猛跳。更何況白山同學緊閉著眼眸,靜靜張開粉桃色的唇辦說:


    「……我、我是第一次……」


    聽見白山同學的話,阿衡的心髒劇烈跳動得像是要穿出胸口。


    阿衡下定了決心。


    他用力深唿吸,抓住白山同學的肩膀。


    他把自己的唇辦,對準了白山同學正在發抖可愛可愛的唇瓣——


    「——以『迷妄失憶』之名——」


    你這不懂得看時機的家夥¨阿衡想要大聲呐喊。


    阿卡夏當然沒必要聽阿衡的話。受到阿衡和白山同學的影響,房間裏的氣氛變得十分緊


    繃。現在正是行動的絕佳時機,她不至於遲鈍到錯失眼前的機會。


    「……是你!」


    首先有所反應的是九衛,她直接殺向阿卡夏。阿卡夏同時以了亮聲音詠唱『領域宣言』。


    詠唱完畢之後,她嘴角微揚笑了起來——然後深深吐了一口氣。


    眾人的視線被濃濃的霧氣遮蓋,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了。至少阿衡已經不會受到迷惑。


    阿衡拉住白山同學的身體,往自己的方向將她擁人懷中。


    「咦嗯!?」


    阿衡輕輕搗住白山同學發出詭異尖叫的嘴巴。在她耳邊低聲地說:


    「對不起,白山同學。隻要一下下就好,請你忍耐,不要唿吸。」


    白山同學蜷縮在阿衡的懷裏,身體就像迎接初夜的處女般僵硬。但她立刻了解阿衡話裏的意思,輕輕點了點頭。結果阿衡並沒有發現,白山同學因為身體被他的雙手緊緊環繞,臉上露出了愉悅的表情,變得麵紅耳赤起來。


    「你、你這不死心的家夥!」


    「——唿、唿唿、你還不是被我這、這個、不死心、給騙了、你、果、果、果然是——可笑的手提袋奴隸!」


    「什麽——唔啊!?」


    霧氣的另一端又再度傳來爭執之聲。接下來,當霧氣散去之後——


    『社辦』裏麵出現了兩個九衛。


    不過,這一次很簡單的就可以分辨出來。


    其中一個九衛,表情嚴肅緊繃,手裏緊握著『夜房』。而另一個九衛——一派從容,麵無表情地睥睨四周。


    那個手上沒有拿武器的九衛,依然麵無表情,以傭懶的態度開口說:


    「……既然這樣就沒辦法了。我要用這個身體,砍倒所有阻礙——把白大人從手提袋的束縛裏解放出來¨」


    阿卡夏高聲嘶喊,攻向真正的九衛本人。


    眾人隨即分不出誰是真正的九衛本人了。


    手上拿著『久世守夜房』是本人,雙雙空手的則是冒牌貨——雖然他們曉得這一點,但卻很難以肉眼分辨。因為她們戰鬥速度實在是太快。至少憑阿衡的眼力就無法分辨,腹部被踹了一腳、撞破『社辦』、飛進閱覽室的九衛是真是假。


    「呃唔……」


    留在房間裏的九衛,不停地喘氣調整姿勢。她把『夜房』立在地上站著,在瞬間穩住唿


    吸,然後追向另一個九衛,從『社辦』飛身衝出。


    遠咲學姊看著一下子就變得慘不忍睹的『社辦』,輕輕歎了口氣。


    「……好不容易才剛整修完。這樣子我會被追究責任的。真是受不了。」


    「現在是說這種話的時候嗎?朱遊!?如果不趕快追上去的話——」


    「啊,這就交給你們了,」她揮了揮手掌。「我不擅長體力勞動啊。我來負責支援的工作。青嵐,你帶著平澤和桐穀去掩護九衛。」


    「好——你們兩個,走羅。」


    青嵐勇敢地點了點頭,也走出了『社辦』。威猛不屈這個詞匯,簡直就像是為了形容她而創造的。讓人不難體會十葉為何會愛上她。


    阿衡和伊織一起跟在青嵐後麵——他發現白山同學怯生生地東張西望。雖然她和遠咲學姊一樣不擅長體力勞動——但白山同學蹙著眉頭,露出不想被留下來的表情。阿衡對她說:


    「……走吧,白山同學。沒有你就不能使用『九絕門』了。」


    阿衡邊說邊拉著她的手往外走。


    「——啊。嗯,好!」


    阿衡沒確認白山同學是否點頭,直接穿越借還書櫃台。


    閱覽室裏一個人也沒有。看來,為了防範阿卡夏進行攻擊而放在入口的『本日休館』看板奏效了。把圖書館占為已有的策略是最有效的——不,現在才講這種話就太過分了,還是別提吧。


    總而言之,至少九衛a和九衛b現在有充分的空間可以利用,能夠進行快速移動的戰鬥。


    九衛b在牆壁上奔馳。她充滿彈性地踹了牆壁之後,身體在空中飛舞,隨即降落在書架


    上。九衛a單手拿著『夜房』追了上去,接近九衛b時,她從書架上抽出幾本書向b扔去。旋轉的書本準確地擊中b,b掉落在地麵上。


    此時,九衛a的行動也戛然而止。


    「……可惡,這是怎麽迴事,從剛才開始就這樣。」


    她摸著後腦。和b被打中的同一個部位。她果然忘記了,阿衡歎了口氣,大聲地說:


    「九衛,小心!攻擊她會反彈到你自己身上啊!」


    「什麽:—啊,對哦,糟了!」


    就在九衛發出驚唿的同時,b拚命地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b的目的地——是圖書館的出口。


    啊,可惡,又想逃跑嗎!?我已經受夠這種推理遊戲了啊!」


    伊織大聲嘶吼,緊貼著地麵,氣勢洶洶地奔馳而出。在旁邊的青嵐則一語不發地緊追著


    b。壓低姿勢的獨特跑法讓她的速度超越了伊織,甚至是九衛。看這個樣子也許可以追上,然而出口已經近在b的眼前——


    仿佛往下劈砍般猛然落下的防火閘門,擋住了她的去路。


    九衛b大吃一驚。她幾乎要向前撲倒般停了下來,但還是無法完全煞住腳步,整個臉撞上了閘門。


    阿衡不由得迴頭望向『社辦』。他看見遠咲學姊手上拿著筆記型電腦,微微眯起眼睛微笑著。這遠遠超過『占為已有』的範疇了。這個圖書館可說已經變成那個人的城堡了。


    「嘖!」


    b嘖了一聲打算改變方向,卻被青嵐抓住。與昨天白天她和九衛追逐時證明的一樣——雖然她是人類,但卻擁有和阿賴耶識相同的瞬問爆發力。


    「我不會讓你逃跑的,冒牌貨!趕快迴到你該去的地方。」


    「——要小聰明的人類!」


    九衛b的後頸雖然被抓住,但她反轉身體,以手肘擊向青嵐的下腹。雖然青嵐輕鬆地擋下這一擊,但九衛b趁隙解開她的束縛,在地麵上滾了一圈之後直起身子。


    「你這個狡猾的家夥!」


    伊織追了上來。


    「都是你害我在的社會的評價降到穀底!至少讓我揍你一拳吧!」


    雖然伊織的敏捷度略遜一籌,但他高壯的身軀擁有與九衛匹敵的怪力。他伸出大手一掌抓住b的頭部,硬是把她壓到地上,b大聲叫罵:


    「痛痛痛!痛死了啦伊織!你搞錯了,九衛是真的!冒牌貨在那邊!」


    「咦?」


    伊織不像阿衡腦筋動得那麽快,而且擁有一副善良心腸。阿衡覺得他聽見這句話就不由得鬆手,其實是值得稱讚的,但是——


    「——哈,我騙你的,笨蛋。」


    阿卡夏冷笑著說,她猛力拾腿踹了伊織的雙腿之間,可以說是神並不存在這世界的最好明證。


    伊織的臉上突然冒出汗水。他發出了聲音,臉色蒼白地往前倒下。他那顧不得麵子而抬高的腰部開始抽搐起來,實在是讓人望之落淚的景象。阿衡心想,等這次的事件結束之後,應該要好好請他吃一頓飯——


    「阿衡、阿衡!前麵!」


    白山同學的叫聲將他心中的感傷一掃而空。


    九衛b——阿卡夏朝著他正前方衝了過來。眼神裏帶著執拗,隻害怕白山同學一個人。阿衡既不迷惘也不膽怯。霧氣已經敵去,已經沒有什麽好怕的。


    他心知阿卡夏的目標是白山同學的『唿吸』與手提袋。如果要阻止這兩樣東西被偷走,其實也不是那麽困難——隻要有所覺悟的話。


    「滾開!你擋住我了,阿衡!」


    三本從書架上取下的書同時進射而來。產生離心力的平裝書足以殺人,殺傷力與忍者射出的飛鏢相同。他擋下了第一本,第二本擊中他的腹部,第三本擊中了他的膝蓋。劇痛的程度讓他後悔生而為人類。阿卡夏揚起嘴角笑了起來,她衝過阿衡的身旁,準備抓走白山同學——


    卻被阿衡伸手擋了下來。


    「…………!」


    雖然阿衡冷汗直流——但他還是露出笑容。


    「既然你偷走過我的唿吸,應該很清楚才對。我可沒那麽軟弱,這種程度的疼痛是阻止不了我的!」


    阿衡抓住她的胸口,使盡全身的力氣把她舉了起來。阿卡夏拚命掙紮。她向上踢了阿衡的下巴,收迴的腳跟踢向了阿衡的腹部。守護靈的力量絕非一般。衝擊力道如同遭到鐵鎚毆打似的,但是阿衡並未就此屈服。穩住雙腳的顫抖之後,阿衡高聲大喊:


    「白山同學!手提袋!」


    「咦——啊、好!」


    九衛雖然非常強悍,但是身材很嬌小。不需要很強的臂力就能抬起來。阿衡維持相同的姿勢,打算用過肩摔的方法,把阿卡夏塞入白山同學那隻敞開的手提袋裏。


    『解除』。


    阿衡原本緊抓著的九衛,身體霎時消失,整間閱覽室彌漫著霧氣。在離阿衡與白山同學一小段距離的地方,深灰色軍裝外套卷起了一陣漩渦。繃帶上方有兩個彷佛深不見底的漆黑圓圈瞪視著阿衡。


    阿卡夏臉上並未露出笑容。


    她隻是直勾勾地盯視著阿衡。


    仿佛是在問他為什麽。


    當阿衡想迴應阿卡夏緊貼著地麵、抬頭凝視著他的視線的時候——


    「白人人啊白人人,我九衛的白大人。請您務必允許在下的析願?」


    九衛不帶任何一絲寬容與斥責,詠唱起『領域宣言』。


    「在九界之中飛翔交會,自在悠遞且受到讚美的靈魂,永不分離的雙飛之翼。請您務必將漆式武裝?『懼利伽羅之雙翼』,賜予在下。


    「奉『九絕門』之名,淮你所請,我的九街。


    不知何時,九衛的『夜房』已迴到了手提袋裏。取而代之的是白山同學由『手提袋』裏取出的兩把漆黑扇子。那是擁有漩渦狀的黑色火焰般華麗羽毛的扇子。九衛雙手各拿一把扇子,仿佛跳舞般靈巧地踏出腳下的步伐。


    「可、惡、競、竟然在、這種時候、你、你、想幹什麽!」


    阿卡夏空洞的聲音裏,帶著些許焦躁,她似乎打算要逃跑。


    九衛完全不當一迴事。


    她隻是舉起右手的扇子,輕輕地往左揮舞。


    九衛光是這麽做,就突然起了一陣狂風席卷圖書館。建築物裏出現一道超乎常識的風牆。


    那道牆擋住了阿卡夏的去路,使得她動彈不得。


    「……你這家夥似乎說過,霧氣是沒有辦法斬開或切碎的。」


    九衛一邊低聲說著,一邊接近。去路被風牆擋住的阿卡夏,朝著九衛的方向奔馳。九衛依然麵無表情,拿起左手的扇子往右邊揮。


    又出現了一道風牆,將阿卡夏的身體關住。往右流動的狂風與方才產生的風牆合並,卷起了龍卷風般的風之漩渦——將阿卡夏完全封鎖在裏麵。


    「不過,霧終究隻是霧而已。你自己什麽都辦不到。最多也就隻能遮蔽人類的眼睛,迷惑他們而已。就憑你赤手空拳——連這樣空氣的流動也都沒辦法突破。」


    「唔……!」


    「都結束了,阿卡夏——阿衡,把手提袋拿過來,站在那個位置。」


    「咦?」


    阿衡突然被九衛叫住,他雖然感到疑惑,但還是從白山同學手上接過了手提袋。遠離她們幾步之後,阿衡聽從九衛的指示,打開了手提袋,將開口朝向阿卡夏。


    「對、對。在那邊就好……好了……阿卡夏,你還有什麽遺言要交代嗎?」


    九衛年紀還很小,正因為她年幼,所以才能殘酷。對於對自己獲勝感到自豪的守護靈,阿卡夏並沒有任何怨言。她隻是緩緩抬起了頭注視著阿衡。


    這時她臉上的繃帶突然滑落。


    取代深不見底的漆黑圓圈在底下出現的,是阿卡夏真正的眼眸——


    比阿衡想像中的更加美麗澄澈。


    「——唉,對、對不起、對不起,奈——奈由、花。」


    白山同學聽見了這句話。


    聽見自己媽媽名字的瞬間,不自覺從喉嚨發出尖銳的叫聲。


    但阿卡夏的視線並末落在白山同學身上,隻是滿臉悔恨地閉上眼睛。阿卡夏的聲音被風吹,散之後變得很小聲,她低聲說:


    「我沒、沒有辦法——拯、拯救,你的、女兒、啊——」


    「………………!」


    九衛臉上露出慍怒之色。她不發一語,張開了握著『俱利伽羅之雙翼』的雙手,接著猛力並攏『雙翼』。


    瞬問,關住阿卡夏的風之牢獄,改變了方向。


    風往同一個方向循環,開始形成足以奪人性命的氣流。身處其中的阿卡夏自然無法抵抗。她就像是被滾滾濁流吞沒的樹葉似的,身上的軍裝外套啪嚏啪嚏地隨風飄舞,然後也一同被卷走了——


    周圍的空氣就像是拖著阿卡夏的身體似的,猛力將她推人阿衡打開的手提袋裏。


    她的身體飛了起來。


    白山同學的黑色手提袋膨脹得像保齡球一樣。隻見一陣足以打破氣象局紀錄的氣旋,直接襲向了阿衡,他身體被吹飛往後翻滾。阿衡滾了好幾圈,直到後腦勺撞上借還


    書櫃台才停下了來。


    「阿衡、阿衡!?你還好吧!?」


    白山同學急忙奔向阿衡。九衛望著頭昏腦脹,眼睛直冒金星的阿衡,心滿意足地笑了起來。


    「這樣子就封印結束了。」


    「什麽結束了,九衛你這個大笨蛋!應該還有其他方法吧!」


    阿衡好不容易才從腹部與後腦勺的疼痛中恢複,站起了身子。但即使聽見他的怒吼,九衛若無其事的表情依然毫無變化。她輕鬆地踱步走近阿衡:


    「我也沒辦法啊,怎麽可能讓白大人做這種事。不然你有意見嗎?你的意思是說,讓白大人像你一樣被吹飛會比較好嗎?」


    「……不、不是。我是說,那個……」


    「光是讓你去拿這麽神聖的手提袋,你就應該覺得感激萬分了。不過,算了——一


    說到這裏,九衛臉上的笑容突然消失,視線從阿衡身上移開。她的唇角往下拉,以心不甘情不願的口吻說:


    「——你已經幫我保護好白大人了。就隻有這件事而已。哼!我是不會稱讚你啦——剛才對你說過的話我也不會收迴。」


    剛才的話。阿衡隔了一會兒,才想起她指的是在資料室說「對你很失望」的那段話。雖然他的頭部與腹部還在陣陣抽痛,但阿衡依然毫不在意地笑了起來。因為已經有很多次經驗了,所以能了解。


    這家夥就是這種人。


    不過,嗯,至少——自己似乎已經獲得九衛的信賴,因為九衛願意在起身的時候伸手拉自己一把。


    阿衡一邊這麽想,一邊抓住九衛伸出來的手,讓九衛把他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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