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校園裏,由於季節早已入冬,滯留在走廊上的空氣顯得異常寒冷,連浮在黑暗中的朦朧景象,也有種冷颼颼的感覺。少有讚美也少受批評,平凡無奇的學校,指的正是這裏一一私立觀音逆咲高中,然而這個平凡景觀,現在卻暴露著格格不入的異樣景象。窗外射人的月光讓走廊如鏡子般閃爍著光亮,數個人影正搖搖晃晃地走在明亮的走廊上.


    約莫有十位年經人,既然身上穿著觀音逆咲高中的製服.應該是這所學校的學生吧!當中有男也有女,臉上帶著相同的渙散表情,像蘇醒的亡者般踉蹌地走著。他們一臉的死沉,似乎已經失去人類的理智。


    帶頭者是在這群身穿製服的學生中,唯一身著異裝的人.紫色長袍,手上拿著大顆水晶球,在黑暗中仍閃爍些許光芒的眼睛是紅色的。


    他就是把夢界獸交給賢木愚龍、企圖殺死宇佐川鈴音、逃過阿掘攻擊而存活下來的謎樣占卜師。他沒有戴上風帽,麵無表情的少年.臉龐正暴露在夜晚的校園裏。.


    以占卜師為首的陰森隊伍向前邁進著,不久之後,他們來到三樓,在平常無人接近的封閉教室前停下腳步。聚集了這麽多人.卻沒有絲毫的交談聲,周圍籠罩著令人害怕的靜寂。占卜師打破沉默說道:“……原來如此,確實是很兇暴的東西呢!”


    沒有人響應他的話。占卜師使了個眼色,催促這群學生中體格特別健壯的少年向前。少年手裏握著粗糙的斧頭,為了不讓任何人進入,封閉教室的門上被釘了木板,少年舉起斧頭胡亂揮砍,破壞門板。砍伐聲像要震破耳膜般,在靜寂的校園裏響了好一會兒。


    “哐唧”一聲,木板發出特別大的聲響,門已經完全打壞了。厚重的塵埃漫天飛舞,占卜師卻完全不以為意,對著身後的學生們說:“快點,門已經開了,進到裏麵去——”


    一臉死沉的學生們默不作聲地聽從占卜師的話,走進空蕩蕩的廢棄教室裏。


    這間封閉的教室有著奇妙的謠傳,據說基於好玩而闖進這間廢教室的學生們,全都離奇失蹤了——依占卜師所見,似乎確實如此,這間教室裏有“不好的東西”,那是原本不應該在這邊的世界,被稱為怪物的存在.這裏有和占卜師相同的存在。


    “……來,我來獻供品了。這是專程為你準備的,請盡情享用.至於靈魂被抽掉這點——還請見諒,要想成功操控人類.抽掉靈魂變成行屍是最棒的方法呢!反正你也不是吃靈魂的種類吧。雷吉歐?邦達拿,血肉魔獸——”


    占卜師對著教室裏形成旋渦的黑暗說。仔細一看,呆立在教室裏的學生們一個一個被黑暗吞噬,消失了身影。看來它似乎非常饑餓,被幽禁在這裏.連食物也不給,人類的行為也真殘酷。在漆黑的教室中。雷吉歐?邦達拿的饑餓感及恨意升到最高境界。


    占卜師一臉滿足地,似乎欣賞著正津津有味地吞噬學生們的魔獸。


    不知何時,他的背後站著一個人。


    “……你在做什麽?”


    “唉呀唉呀。”


    占卜師迴頭,那裏站著一個二十來歲的紅眼女性。


    是“蟲”。大概是發現學校有異狀而來確認情況。


    占卜師單手一舉,對著化成女性外表的“蟲”開口說:“怎麽了?你來這間學校有什麽事嗎?”


    “別裝蒜,我問你在於什麽。”


    “蟲”不為所動,臉上表情也沒有改變。


    “你喂食肉食獸的目的是什麽?你應該知道其中的危險性吧?如果是無意義的遊戲的話,身為‘蟲’必須要整頓一一”


    就在此時,“蟲”臉上表情有些僵住了。


    “你一一”


    發現了嗎?


    “是誰?你是誰?不是‘蟲’一一不是我們。”


    “唰”一一占卜師用肉眼看不到的飛快速度移動著,那是運動能力不比人類強的“蟲”不可能會有的速度。水晶球當場掉落在地上,發出很大的聲響。


    “蟲”驚愕地張大了紅眼。


    “什一一”


    “我可不能在這裏受到防礙呢!”


    聲音從“蟲”的背後傳來。


    “——為了‘我’的目的。”


    於是占卜師用兇猛的“牙”,深深地咬住纖瘦的“蟲”的脖子。“蟲”發出垂死前的尖叫聲,胡亂揮動著雙手,然而再怎麽抵抗也沒有用一一


    “蟲”很快就在空氣中分解消失了。


    “……啊,你別介意喲!”


    占卜師用陰森的聲音對著漆黑的教室說。


    “你繼續享用你的食物,直到吃飽為止。”


    說完後“嗤嗤”地笑了。非常邪惡,純粹邪惡的笑著。


    景色開始改變了。總覺得以前一一在遇到賢木愚龍之前,城鎮也像現在這樣讓人覺得陳舊且沒有魅力。又要恢複原狀了嗎?宇佐川鈴音歎了口氣。伸手擦了擦無意識流下的淚水。


    時間是七點五十分,快要八點了。結束快餐店的打工,鈴音正騎著因為多年沒使用而發出怪聲的腳踏車。太陽西沉後的冬日城填,怎麽禦寒也沒用,鈴音縮著身體,忍耐著彷佛會侵蝕身體的寒氣。看來自己還殘存著“痛覺”以及冷熱的“觸感”,依照阿掘的說法,那些知覺消失好像還要很久的時間。.


    但是,據說內心的痛不會消失。


    “我該……怎麽辦呢?”


    像在說別人的事般喃喃自語。我該怎麽辦呢?遇到賢木以前,一直以為自己是特別的存在,這個特別不是指好的意義,而是就壞的意義而言,是缺陷品、失敗作、故障物品、廢物一一然而遇到賢木之後,才了解到自己絕非什麽特別的存在,就好的意義及壞的意義而言,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什麽特別的存在,大家都在唿吸、吃飯、睡覺,如此地生存著。用貧富啦、性格啦、社會地位啦、思想啦去區分人類的是人類本身。十五歲時,循著人類擅自做出的區分,徑自以為是特別的存在,認為自己沒有生存價值,活著也沒有用,所以一心求死。直到遇見賢木,才開始懂得享受平凡生活,覺得自己並不特別,隻是普通人而已。


    可是一一自己已經不再是普通人了。擁有永恆生命的人,怎麽可能是普通人?自己連飯也沒吃,卻還是能動能說,這種生物算是人類嗎?怎麽可能,怎麽可能會是呢!


    “老師……”


    想著賢木的事,想著自己深愛的存在。


    人類一旦相遇就一定會分離,即使什麽都不做,總有一天也會有“死亡”這種形態的離別來臨,這種事鈴音雖然能了解,可是以前從來沒有想過。等高中畢業後就不再是老師和學生,會變成普通情侶關係,然後有一天會結婚……永遠在一起,隻是做著這種不確定的美夢,不去思考總有一天會來臨的離別,就這樣活著,然而……現在卻不得不去思考,必須思考連死也無法如願的自己要如何和賢木分離。有一天賢木會死,而自己卻死不了,既然這樣,就必須自己決定分離的時機.鈴音的眼淚撲簌撲簌地流下。


    “不要……”


    不要、不要、不要,鈴音喃喃著。腳踏車穿過商店街,奔馳在凹凸不平的道路上。月華靜靜地照亮著,雜草沙沙地搖曳著,鈴音卻無心欣賞。


    “怎麽這樣.怎麽可以這樣……”


    鈴音難得吐出泄氣的話。


    突然好想見見賢木。


    我以前好想要泰迪熊,鈴音說。什麽是泰迪熊?阿掘沒有看鈴音地問,她的視線盯著正麵的電視,屏幕上軟棉棉的星星卡比【注:電玩《星之卡比》的主角。】正用可愛的動作跳著。繼昨天的《怪物q太郎》後,阿掘今天又在挑戰動作遊戲,大概是玩習慣了,操作搖控器的手勢不再那麽不靈活了。


    昨天聽完阿掘所說的真相後,鈴音還無法為自己的未來下決定。選項有很多種,待在賢木身邊直到他死亡,等他死了之後就和阿掘去旅行;也可以不和阿掘一起走,把靈魂讓渡給“蟲”;或者是現在趁著關係還不那麽親密,即使分手傷痛也不會太深,或許明天就離開賢木身邊。可是就算這些選項可以輕易地想出來,但實際上還是無法選擇,因為鈴音非常愛賢木。


    他是鈴音的救命恩人,是憧憬的對象,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秦迪熊這東西……”


    鈴音說起了往事。有種想說的心情。阿掘雖然不應聲,但似乎有認真在聽,有疑問就會馬上問。


    “是玩偶,是熊玩偶喔!因為被做得非常抽象化,看起來可能不像熊一一我以前非常想要,至於為什麽會想要呢,理由我已經想不起來了。”


    “大家小時候都是這樣啦!”


    穿著睡衣的阿掘一邊操作卡比,一邊說出讓人感到歲月沉重的話。


    “小孩子的世界其實很小,就算對大人而言是無聊且微不足道的東西,小孩子卻會覺得那是不可忽視的龐大存在,對吧?”


    “是啊!”


    鈴音露出微笑,橫躺在鋪好的棉被上。暖桌早就被推到房間角落,已完成睡前準備工作。


    “我想是那樣沒錯。可是我爸爸一一我家沒有媽媽,他卻不了解我的想法,嚴厲地責備我說:‘不準要那種東西。’我因為無法理解,就耍起性子來。那大概……就是開端。”


    時間是晚上八點半。阿掘放學迴來後,就一直打電動打到現在,如果跟她說:“這樣眼睛會壞掉喲!”,她就會迴答:“壞掉也會自己好”.。說得也是啦!


    “那之後就完全不行了。年紀愈大我的個性也變得乖僻。變成非常無趣的人,總覺得全世界都不認同我,大家都不聽我說話,被這種疑心暗鬼纏上而感到害怕,開始疏遠別人……”


    從鈴音現在的樣子,實在很難想象得到,可是鈴音確實有過那樣的日子。那時的她討厭別人,討厭自己,厭惡世界。


    甚至厭惡活下去。


    “在學校沒有立足點,在家也得不到慰藉,加上沒有特別喜歡的事,也沒有熱衷的事,隻是一直累積壓力。壓力是很可怕的喲,小掘,那個絕對是妖怪。名為壓力的妖怪不斷侵蝕我的心,啃食漂亮的心靈,於是我就變成討人厭的家夥了.”


    因為沒有勇氣變成太妹,隻好關在房間裏消極地反抗。窩在房間裏雖然無聊,倒也沒有痛苦,便一直關在房裏。爸爸不能理解我的心情,不是一邊惱怒地大罵:“混帳東西”一邊毆打我,就是一邊說:“給我去學校”一邊踢我。


    鈴音就這樣完全崩潰了。


    她知道,活下去也沒什麽好事。


    那就結束掉吧,她這麽想。


    “如果沒有遇到賢木老師,我想我真的已經死了。那是在海邊,是在冬天的海邊,在四下無人之際。我走在無人的防波堤上,思考著尋死的地點。我打算死,打算要自殺。現在想起來覺得好可怕,但我那時真的是崩潰了呢!”


    或者應該說是瘋了,鈴音淺淺一笑。電視屏幕上,卡比掉到洞裏死掉了。再玩一次吧!但人生可沒有這種機會。


    “……我跳了進去,跳水自殺。走到崖邊,看準深海的地方跳了下去。我沒有打算被救,也不認為有人會來救我。海水好冷,光那樣就快死掉了。我記得非常清楚,但當時的感覺,隻是覺得好冷而已。”


    “死亡這迴事並不暖和喔!”鈴音說。


    “那是當然的啦!”阿掘冷冷地說。


    “可是有一部份的人,卻覺得那是溫暖又幸福的事。對那些覺得死去比活著還幸福的瘋狂的人而言。”


    “我懂。”


    阿掘語氣平靜地說。鈴音臉上露出些許訝異之色。


    “我也有好幾次想死,現在也很想死。既沒有重要東西,也不知道為何而活,對死這個概念有強烈的憧憬.”


    複活的卡比正神采奕奕地走著。


    阿掘無意識地微笑。


    “所以我有點羨慕你。你有重要的東西,把那個重要的存在一一賢木愚龍當作支柱,然後幸福地活著。我覺得很羨慕、很懷念,那是我很久很久以前,就遺忘了的美好感覺。這是很理所當然的,因為現在的我一一”


    阿掘突然露出落寞的表情。


    “一一沒有什麽重要的東西。”


    既然如此,阿掘為什麽要活著呢?鈴音試著思考。阿掘之所以活著,大概是因為“死不了”,而不是“想活著”吧?這想法實在太消極了。這個女孩為了保護得到蘋果的人不受“蟲”的威脅,也為了向殺了她家人的“蟲”複仇,基於義務感、使命感、怨恨般的感受而活著,可是我覺得她非常堅強,也非常溫柔。阿掘沒有逃避死亡,而且為了不讓自己不幸再度發生,她一直孤獨地戰鬥著。


    “小掘。”


    “什麽?”


    “小掘,我一一”


    鈴音發自內心說:“一一我不能成為小掘心中最‘重要’的人嗎?”


    “嗯……”


    阿掘瞄了鈴音一眼。像被撿來的小描般,一副想撒嬌又警戒著的模樣。想依賴又害怕,還帶點笨拙的表情。


    “我不知道……”


    阿掘的視線又迴到電視上。


    “我喜歡你,很久沒有碰到喜歡的人了,可是我已經好一陣子和這種感情無緣了,所以……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覺得你‘重要’。我已經分不清楚這是不是千年前那種正常的感覺了。”


    早在很早很一一早就死了的女孩,凝視著虛無說:“等我有結論再告訴你吧,鈴音。謝謝你的溫柔話語。”


    阿掘依然笨拙地,側著臉微笑。


    有那麽一會兒,鈴音的臉上露出想哭的表情,不過她很快就拉迴原來的話題。


    “迴到剛剛的話題喔,嗯……我們說到哪裏了?”


    “說到你跳到海裏。”


    阿掘一邊和boss作戰,一邊迴答道。


    鈴音點了點頭。


    “對對,我為了尋死而投身海裏。至於為什麽選擇海邊,那是因為很近……而且,如果在鐵路自殺會造成很多人的困擾。”


    “你從那時就會為別人著想了呀!這一點還真是像現在的你……嗬嗬。”


    阿掘難得地笑了。鈴音的眼神望著遠方。


    “老師在那裏救了我。”


    “賢木為什麽會在那裏?”


    “咦?”


    鈴音睜大了眼睛。


    然後鈴音歪著頭似乎在想什麽。


    “——嗯,咦,這麽說起來是為什麽呢?冬天的海邊有沒有海水浴,老師為什麽會在那裏呢?雖然不知道,我想老師也是有什麽事才會在海邊吧,然後他看到我跳下去,便救了我。”


    “搞不好賢木也是去自殺的。”


    “怎麽可能!”


    鈴音因為阿掘說的話笑了出來,就算是開玩笑也不可能。


    “總之啊,老師拚命救了我,還對快死掉的我做了人工唿吸——哎呀,小掘,你怎麽要我講這個呀!”


    “啪”,鈴音沒道理地敲了阿掘的頭。


    阿掘驚訝地看著鈴音。


    鈴音一副害羞的樣子。


    “……然後啊,老師訓誡我不可以自殺,然後一一啊哈哈,你猜全身濕淋淋的老師說了什麽嗎?他說:‘我對你一見鍾情,請嫁給我。’我的腦中一片空白,因為一下子變成灰姑娘了嘛,像老師那麽帥的人突然對我……”


    鈴音一下子變得滿臉通紅,阿掘則驚訝地瞪大了眼.她大概不知道鈴音為什麽臉紅


    吧,搞不好連鈴音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呢!


    “那剛好是一一去年的這個時候吧,又好像是再晚一點。結果我因為遇到了賢木老師,而找迴了生存的希望,所以就放棄自殺,決定進觀音逆咲高中就讀。沒想到老師會以教師的身份追著我而來……”


    “那家夥的行動也是亂七八糟的。”


    “可是我很高興呢!我從那時候就喜歡老師了,直到現在我還是覺得在那片海和老師相遇的事,好像在做夢一樣呢……”


    鈴音像在做夢般一副陶醉的表情,手摸著胸口柔聲說。


    真的一一宛如奇跡一般,或許可以稱它為命運吧!


    遇見改變宇佐川鈴音人生的賢木愚龍。


    那同時也是。宇佐川鈴音現在直接麵臨最壞情況的開端。


    阿掘一邊順利過關斬將。一邊用純真的聲音對鈴音說:“……鈴音,你該不會就是在那個時侯吃的吧?”


    “嗯.我吃了蘋果。”


    鈴音靜靜地迴答。這當然不是在說店裏賣的蘋果.


    那是賦予人類永生的禁果,是生長在死後世界的入口,隻有被選中的人才到得了的大樹上的蘋果。沒有人知道,是用什麽樣的基準選出可以抵達大樹的人類,唯一確定的是,吃了那個蘋果的人絕對死不了,而且隻要活著就會一直被“蟲”盯上。


    “我想宇佐川鈴音曾經在那片海裏死過一次。因為吃了蘋果而複活,然後從賢木老師那裏得到希望,才讓我真正的重生。現在也依然活著。”


    “嗯……”


    阿掘表情溫柔地聽鈴音說。


    鈴音心想,阿掘和自己一起生活已經快要一個月了,這女孩在這短短的時間裏,變得挺人模人樣的。她自己好像沒有發覺到,她變得經常笑了,表情也柔和許多。


    我也能和賢木一樣,多少治愈阿掘的心靈嗎?鈴音笑了笑。鈴音無由來地想救阿掘,或許是因為鈴音把當年那個在世界上沒有重要東西,一味想死的自己投射在她身上吧!但也可以說和這個一點關係也沒有,鈴音就是喜歡阿掘的為人,她知道阿掘雖然態度粗魯,很難理解別人的情感,卻不是壞人。既然如此,這種人還得忍受痛苦不就太可憐了,所以鈴音由衷地想幫助她。


    “……賢木愚龍……嗎?”


    阿掘的手完全沒休息,一邊繼續打電動一邊說:“那家夥是這麽有魅力的人嗎?”


    “嗯,非常。”


    鈴音馬上迴答。阿掘依然一臉認真地說道:“我想也是吧.因為是你喜歡的人嘛。”


    真是令人開心的話。


    “我也開始有點想和那家夥好好相處看看了,而且你好像不喜歡我和那家夥吵架,就由我來妥協好了。但那家夥現在好像還是很防我呢一一可能沒辦法做好朋友吧!”


    “嗯,這樣做非常好喲,小掘。”


    鈴音坦率地感到高興。如果阿掘和賢木能和睦相處的話,就太令人開心了。這真是太棒了!於是鈴音笑容滿麵地提議說:“下禮拜找一天,三個人一起去哪裏玩吧?這樣可以加深彼此感情。我不知道老師有沒有空,但是下禮拜期末考就考完了,正好我也沒有打工。”


    “我無所謂……不過帶我去隻會很無聊喔!


    “才不會呢!”


    鈴音笑了。阿掘也側著臉微笑一一


    “咦一一”


    突然間,阿掘一臉嫌惡的表情。


    “……這……”


    阿掘的動作完全停止,隻是一直盯著房間的天花板看。


    “怎麽了?小掘。”鈴音驚訝地問。畫麵中的卡比已經死了


    “……這是怎麽迴事,這是什麽氣息。不是——獸,是什麽?”


    “小掘……”


    “難道是‘蟲’。不對——力量這麽強,鈴音!”


    尖銳的唿喊聲讓鈴音下了一跳。


    阿掘一臉認真地說:“我去看看外麵的情況,你待在這個房間裏,不管誰來找都絕對不要開門。在我迴來之前,你把電燈關掉,盡量不要出聲。”


    “小掘……”


    “等我迴來再說。我有種忐忑不安的感覺——”


    阿掘踢開大門,衝進夜晚的城鎮。


    盡管出生於多麽得天獨厚的家庭、多麽受到才能之神的眷戀、得到多麽美麗的容貌,賢木的心還是無法獲得滿足。即使在各式各樣的領域一展長才,受到社會的讚賞,身體還是被空虛感侵蝕。賢木心想,自己大概永遠不能幸福吧,因為掌握再多的榮耀,也無法得到滿足。


    幸福,是不管再怎麽拉近,再怎麽拉近也看不到終點的梅比烏斯環【注:特別的數學性質,其最特殊的性質是:它隻有單麵,沒有內外。】,拘泥於那個東西而枉費一生實在不聰明。如果沒有“這就是幸福,到達這裏就是幸福”的規範,就算爬得再高,不滿也一定會隨之而來。既然如此,那麽設定崇高目標又有何意義呢?隻要稍微靜下心想一想,幸福其實到處都有的。賢木的年輕歲月就在誤解下虛渡了。


    和宇佐川鈴音的相遇純粹是偶然,那天隻是很想看海而已。賢木當時的工作很繁忙,被要求做出更棒的學術研究,創造更新的藝術,對這種受壓榨的生活,已經開始感到厭煩,所以當時如果沒有發現鈴音,搞不好自己已經跳海了。賢木認為自己當時已經被逼迫到了那種精神狀態。


    一年前的冬天海邊,鈴音在賢木視野所見的前方,毫不猶豫地跳入冰冷的海裏,周圍除了賢木之外,沒有別人了。即使沒有賢木,總有一天會有人發表那個研究吧?即使沒有賢木,一定有別人會參加奧運吧?即使沒有賢木,藝術依然會進步吧?然而,當時除了賢木外,沒有人救得了鈴音。賢木打出生以來,第一次找到唯獨自己才做得到的、有意義的事,就是那件事


    賢木毫不遲疑地跟著鈴音跳進海裏。救援者如果不是賢木,那麽一定會因為冷到動不了而沉人海裏,然而賢木卻用完美的姿勢,精神抖擻地救起鈴音,並立刻將她拉迴岸上,讓失去意識的她蘇醒過來。


    那是一種單純的感動,賢木在那時了解到幸福的意義。


    答案就是宇佐川鈴音.


    後續發展就如同大家所知道的了。


    賢木決定為宇佐川鈴音而活,因為那就是對他而言的唯一幸福。不管別人怎麽說,那是他自己找到的幸福。


    賢木愚龍從鈴音身上得到了生存的希望,這是一年前的事。


    “呃……”


    在私立觀音逆咲高中值班室裏,賢木愚龍從鮮明再現著昔日迴憶的夢中慢慢蘇醒,他低聲呻吟後抬起頭,環顧四周狀況。在明亮一一卻感覺很不真實的光線下,賢木坐在除了放咖啡壺外,空無一物的值班室桌上。剛剛似乎不小心睡著了,最近一直在煩惱鈴音的事,晚上因睡不太著而精神不濟,難怪會睡著了。


    賢木用手指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整一整蓬亂的瀏海,起身準備去洗把臉。值班室雖小,床及洗臉台等設備卻很齊全。洗了臉,散去睡意,賢木拿毛巾擦臉,伸了個大懶腰。


    “……唔。”


    到底睡了多久了?連什麽時候睡著的也搞不太清楚。今天輪到賢木值班一一即老師晚上住校,巡視校內、熄燈、鎖門的日子一一所以他才會這麽晚還待在學校。雖然覺得觀音逆咲的學生都很乖巧,應該不會在晚上溜進學校,不過會潛入的人,不隻是學生,所以賢木才會接下這個任務,認為這也是工作之一。


    看看手表已經九點了,因為沒吃晚餐,肚子非常餓。先去便利商店之類的地方采購食物,再去巡視校園吧一一決定後,賢木抓起隨意置於一旁的零錢,走出值班室。窗外的淡淡月光撒落在安靜的走廊上。


    突


    然間,賢木豎起耳朵仔細昤聽。


    “咦?”


    賢木感覺到一股緊張的氣息,臉上露出凝重的表情。唿吸聲,不知從哪裏傳來像獸般的急促唿吸聲.是我多心了嗎?可是一一


    關上值班室的門,賢木朝發出可疑聲音的方向走去。搞不好是變態潛進來了,或者是野狗一一這個城鎮也算是鄉下地方,偶爾會發生這種事。如果是這樣就必須把它趕走。這就是身為值班者的自己的工作。


    有著強烈使命感的賢木打定了主意,漫不經心地彎過走廊的轉角。


    “一一吼。”


    “吼喔喔喔喔喔喔一一”


    聽見聲音了。


    那種不祥的尖叫聲、嗚叫聲,實在不像是這個世界的生物發出來的。怒吼聲彷佛撼動空氣的衝擊波般衝撞而來,一瞬間奪走賢木的判斷力,他當場呆立在那裏,而“那個”當然認為站著不動的賢木是絕佳的攻擊目標。


    爪子。


    “唔一一喔?”


    賢木瞬間做出反應,壓低姿勢躲過了那一擊,空氣代替賢木被爪子劃破了。爪子,那是野獸的爪子。爪子掠過賢木頭頂,直接猛烈地敲在牆壁上。駭人的破壞力將水泥牆粉碎了。


    “什一一”


    一一什麽?


    賢木連確認加害者的模樣都沒有辦法,隻能憑著本能閃避危機,遠離那家夥。賢木使盡腳力朝後方一跳,順利著地,身上卻直冒冷汗,心髒也跳得非常快,四周空氣彌漫著濃稠的血腥味。


    這個味道應該以前就有了。卻沒有察覺到。現在再仔細去聞,那是股非常強烈的惡臭,是血,而且量非常大。這種味道為什麽一一會出現在夜晚靜寂的校園裏?賢木不斷思考,企圖想了解狀況。


    腦中浮現出的詞是“阿掘”,以及“蟲”。


    和那些家夥肯定也會有關吧?可是賢木沒有餘力再想下去,因為他知道自己正處於現在進行式的危險旋渦中。


    “吼喔喔喔喔喔喔!”


    “那個”吼叫著,那是早已失去理智的野獸的呐喊。賢木從懷中取出隨身攜帶的手槍,才想說最近阿掘和“蟲”都很安靜,根本不需要用到這個東西,沒想到學校裏竟然有這種可怕的妖怪存在。


    那是賢木以前從未見過的恐怖怪物。


    它的身材高大到好像快頂到天花板。那麽龐大的體型之所以不會感覺笨重,主要是因為這個怪物的外形長得很奇怪,中間是身體的部份。像蜘蛛一樣從身體伸出數根細長的腳,再看到身體上方有一根伸長的突起。那根突起上長了顆兇狠的巨大眼球,還真是其貌不揚呀!沒有體毛,全身濕漉漉的,而且非常臭。這種生物當然不是地球上的生物,然而不知為什麽,它和深夜的校園卻沒有違和感。


    怪物怒視的大眼球正對著賢木。它有很多隻腳,每一隻上麵都有尖銳的爪子,怪物似乎想用那個爪子撕裂吞噬掉賢木的樣子。


    “……好痛,這家夥是什麽東西啊?”


    賢木口中念念有詞地說:“到底要把我們的日常生活破壞成怎樣才甘願啊,‘蟲’,還有阿掘……”


    於是賢木決定先下手為強,拿起手槍發射,“砰砰砰”連開三槍。黑暗中出現火花,靜寂中傳來槍響,學校中出現怪物,一切都崩潰了。


    空彈匣發出微弱的聲音,掉在走廊地上。


    一瞬間。


    “一一吼喔喔喔喔喔喔!”


    怪物的身影突然消失了.


    “哇一一”


    賢木瞪大了眼,停止連續射擊,子彈因為目標物消失而嵌入牆壁及地板裏。


    接著原本仿佛溶解消失了的怪物。馬上又凝固般地現身。


    “一一吼喔喔喔喔喔喔!”


    它宛如什麽事都沒有地大吼一聲,朝賢木衝了過來。


    看著朝自己逼近的怪物,賢木甚至忘了要舉槍瞄準,隻是呆站著。


    爪子,兩隻爪子。賢木在地麵上滑行,躲開了要致他於死地,來勢洶洶的攻擊。怪物似乎不擅長做出細膩的動作,它就這樣猛烈地迎麵撞上牆壁,將窗戶玻璃全都撞碎後才停下來。賢木臉色蒼白地揮掉紛紛落下的玻璃碎片。


    “……拜托,可不可以不要做出不合物理原則的動作……”


    消失了,怪物的確消失了,它躲開子彈,帶著足以把人類身體壓扁的破壞力,筆直地朝賢木襲來,簡直就是為了戰鬥而生的荒唐存在。基本上賢木連自己為何被攻擊都無法理解,總覺得,或許根本沒有理由。


    可是一一


    不可以放棄,不可以被殺。


    隻要宇佐川鈴音還活著。


    賢木一一不可以死。


    “這是信賴和約定。真是的一一我喜歡上了麻煩的女孩子哪。‘蟲’、阿掘、怪物,接二連三地出現,企圖防礙我們的情路,但是不管有什麽阻礙,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阻止我。喂,怪物,你以為我是誰啊一一”


    賢木對著動作遲頓地看著這裏的怪物說:“一一我可是世界上最強的長腿叔叔!’


    賢木趕緊開槍,讓怪物連隱身的時間也沒有,並在開槍的同時拔腿就跑,在怪物身體中彈,驚嚇得大叫的那一瞬間,賢木已經如脫兔似地從走廊逃跑了。哪能和那種怪物對戰?這是優先級的問題。又不是電玩.打倒那種怪物既不能增加經驗值,也不能得到什麽東西,既然如此,就沒有戰鬥的理由,還是快點逃走,叫警察或是軍隊來戰吧!


    效率主義者賢木愚龍今年二十歲,已經不是會夢想和怪物戰鬥,以維護世界和平的年紀了。雖然在自己逃跑的過程中,可能會有別人遭受攻擊,不過就算迎戰也不會贏,所以結果等於是一樣的。那麽就必須早一點叫能戰勝怪物的人來,隻要召喚陸軍裏的一個師就夠了吧?賢木再怎麽強終究隻是人類,不是鹹蛋超人,沒有義務和怪物作戰。


    可是怪物沒有溫柔到會放過賢木。


    “一一吼喔喔喔喔喔喔!”


    怪物來到賢木背後,隻有一隻腳消失了。接著下一瞬間一一


    “——咻。”


    “唔喔?”


    怪物的腳穿破空間從黑暗中“長”出來了。賢木趕緊扭動身體,盡管躲開了怪物的正麵攻擊,但還是無法完全避開,衣服和皮膚都被爪子切開了。好痛,這種感覺恐怕是傷及骨頭了。賢木因為疼痛而呻吟著,跌倒在地上。


    “鏘”一聲,手槍掉在走廊上。


    “一一吼喔喔喔喔喔喔!”


    怪物用奇怪的聲音吼著。仔細一看,怪物的一隻腳在半空中被吸人黑暗中,雖然完全不知道原理何在,看來那隻腳是穿過了空間,在賢木麵前長了出來。腳雖然馬上退下了,怪物的本體卻朝賢木逼近。


    “切……這是犯規吧!”


    賢木一邊抱怨,一邊忍著疼痛打算伸手撿手槍,然而怪物的腳卻突然憑空長出來.彈開了手槍。那隻腳還給了賢木的下顎強勁的一擊,賢木飛了出去撞上牆壁,替換的彈匣從懷中掉落,發出清脆的聲響。


    一一萬事休矣!


    “唔……”


    可是不堅持到最後不行。從鈴音曾經被阿掘殺死的那一天起,賢木就下定決心要先確保鈴音的安全後再死,那就是賢木活著的理由。哪能在這種地方一一在這種不合理的情況下被殺。


    賢木憑著毅力站起來,目不轉睛地盯著怪物。


    “……別逞強了,你會死喔!”


    在視野的中心位置。


    “一一咻。”


    銀色閃亮物體深深地刺人怪物。即使被槍射到也亳不畏怯的怪物,卻因為這一擊站不穩腳步,發出吼喔喔喔喔的悲鳴,紫色體液進裂而出.插入怪物那強韌的身體裏,把痛楚加到


    它身上的兇器是一根湯匙。像在保護賢木般,一位黑衣少女站在那裏。


    沙沙,風從破碎的窗外吹來,吹動了極具特色的狼剪發。枯葉掉落在走廊上,少女白皙的指尖拿著全新的湯匙。


    “你要是死了,鈴音會很傷心。那不是我希望看到的。”


    阿掘!


    擁有眼球掘子這個殘暴名字的少女,側著頭越過肩膀看了賢木。


    “所以我要救你。況且一一”


    湯匙反射月光。釋放出妖豔的光芒。


    “一一也用鈴音的錢買了很多湯匙。”


    “用自己的錢去買!宇佐鈴閣下很貧窮的。”


    賢木禁不住指責了起來。阿掘大吃一驚,眯起眼睛。


    “羅唆耶。要死不活的你,隻要乖乖地待在那裏就好了。沒有用的家夥就要像個沒有用的家夥,自愛地待在角落。這家夥的對手是我。”


    老實說,沒想到這家夥的出現能讓自己感到如此地安心。賢木並不相信阿掘,一想到她不知道哪一天會露出本性攻擊鈴音,就感到非常不安,因為對賢木來說,阿掘和那個痛得扭動鬼吼的怪物一樣.都不是人類。


    可是她沒有殺鈴音,最近也變得常常笑了。雖然她沒有對賢木完全敞開心房,但看起來已經像個人類了,況且她還來救自己。


    “阿掘……”


    賢木喃喃說著,傷口的疼痛讓他支撐不住,當場跪了下去。


    “就叫’你別逞強了,別人說的話要好好聽!學生不聽老師的話是應該的,老師不聽學生的話就是社會問題了。你的工作是活下去,戰鬥的事就交給我吧!”


    於是阿掘以發射子彈般的速度射出湯匙。湯匙接二連三地刺在怪物的全身上下,紫色體液大量地噴灑而出。


    阿掘迅速抽出新的湯匙。


    “……嗯.因為體積大,遠距離攻擊就像是杯水車薪。”


    “阿掘……那家夥,那家夥是什麽?”


    賢木覺得阿掘應該知道那個怪物的真麵目。


    “那是怪物。”


    “看也知道。”


    “那你還問!”


    看樣子阿掘一點也不想說明。


    賢木覺得火冒三丈。阿掘注意到他生氣了,隻好勉為其難地說明。


    “是生活中人類感覺不到的黑暗怪物,它就是那一類的生物。人類不知道的危險存在其實很多,我雖然沒見過那一型的怪物——八成是原本被封印在這所學校裏,因為什麽契機而覺醒了吧!”


    “什麽契機?”


    阿掘思考了一會兒,理所當然似地迴答:“大概是‘蟲’吧,但若要說成是偶然也未免太不湊巧了。像我或‘蟲’這種脫離常軌的存在啊,很容易發現那種怪物,雖然不知道‘蟲’的目的是為了什麽,但讓那種怪物覺醒——總之,放任它不管實在太危險了。它應該擁有能輕易殺掉人類的戰鬥力。”


    “我切身感受到了。”


    “嗯.你的生命力還真強一一賢木。”


    總覺得阿掘似乎笑了,不過因為她沒有麵向賢木,所以真正的表情是如何,賢木也不知道。怪物早巳怒氣衝衝地用變了顏色的眼睛瞪著她。


    “阿掘。那家夥會耍奇怪的招術喲,小心!”


    一迴神,賢木已經在給阿掘忠告了。


    “沒差,你快趴下。”


    阿掘根本沒在聽。


    怎麽那麽不可愛啊!不過卻是個可靠的家夥。


    賢木發現自己已經解除對她的警戒。我也來相信鈴音所信任的這個女孩吧,賢木愚龍在這一瞬間如此想。阿掘毫無疑問解救賢木,佐川鈴音也很相信這兩人。一開始是加害者與被害者關係的三人,曾幾何時產生了像羈絆一樣的東西。


    ……殊不知那就是如“敵人”寫的劇本般的情節發展。


    身著睡衣的阿掘以迅速的動作,避開飛越而來的攻擊,單手拿著湯匙在走廊上大步奔跑,朝怪物逼近。攻守情勢已經完全逆轉了,怪物不再是加害者而是被害者,巨大而猙獰的怪物被嬌小的少女壓倒了。


    阿掘奮力撲向不停反抗的怪物的突起部位。


    “亂吼亂叫的狂妄怪物,看我挖掉你的眼球!”


    “噗咻。”


    “噗滋、噗滋。”


    伴隨著奇怪的聲音,湯匙潛進怪物的眼窩裏,眼漿紛飛,臨死前的巨大悲鳴響徹在夜晚的校園裏。阿掘臉上的表情沒有改變,怪物結束了它作為可憐犧牲品的任務,迴歸黑暗。怪物和“蟲”一樣,隻要一死就會屍骨無存地消散於空氣中。


    走廊上隻留下紫色的體液,怪物被消滅殆盡了。


    少年占卜師將風帽戴得低低的,麵帶微笑地從遠處看著這幅光景.紅眼睛裏閃爍著陰森的光芒。手裏握著賢木掉在地上的手搶及替換的彈匣,這是他剛才命令怪物越過空間運送來的,隻要得到這個武器,計劃就進入到最終階段,隻要再忍耐一下下,就不用再佯裝成惡心的“蟲”了。


    “……謝謝,我可愛的雷吉歐?邦達拿。你真的照我所想的行動呢……運氣好的話,其實是希望賢木愚龍能陷入瀕死狀態,意外啊意外,就人類來說,他算是非常強的運動高手呢,真可惜,讓他逃掉了。”


    麵帶微笑的“他”,用“他”本來的腔調喃喃自語道:“‘享受要留到最後’,這算是上帝的指示吧。上帝,嘿嘿嘿,真是便利的存在啊。竟然創造出這麽配合我的命運。”


    在阿掘及賢木的視線之外,“他”漫不經心地看著天空。


    “或者是一一那種家夥根本不存在呢?”


    這並不是不可能的想法。


    因為如果真的有上帝的話,像自己這種存在,一定早就被製裁了吧!


    “如果不存在的話一一‘蟲’群們,辛苦了。”


    長袍利落地一晃,“他”悠然地離開夜晚的學校。


    “夢界獸差不多該孵化了吧……”


    那麽,再來就隻剩下收尾了。


    “心願達成之日也不遠了……”


    最後一一“他”抬頭看著兩人。


    “在那以前,你們就盡量做幸福的美夢吧一一’,


    在遙遠的從前,有個唆使原始人類去竊取禁果的存在.


    那個所有生物中最狡猾,也是最醜陋的生物,名字是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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