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電視播報員宣告了梅雨季節的到來的星期一早晨——名村哲平帶著憂鬱的心情走在上學的路上。本來周一就沒有幹勁,這種陰沉天氣更讓幹勁什麽的跟無限趨近於零等同。而且對名村來說今天還有個不想到學校去的理由,那裏有個他不想見到的人。


    守都高中的高門出現在視野裏,確認了信號燈後名村在人行橫道前停下腳步。學校的正對麵就是警察局因此不敢隨便闖紅燈,因為總是有種被監視的感覺。


    “喲——,委員長大人。”


    等待信號燈的時候背後突然傳來搭話的聲音。


    “嗯”名村迴頭看了看。“早啊角屋。”


    “今天天氣真糟糕呢,不愧是梅雨季節呀。”


    說話的同時角屋宗太走到名村的身邊。角屋體格健壯,身長也相當的高,跟在平均身高一下徘徊的名村相比可以說一目了然。角屋因為隸屬運動部所以留著短發,遠看隻是讓人感覺到爽朗,但是接近後就會給人一種不知是有存在感還是有迫力——這種氣氛的,帶著點威嚴感的感覺。角屋總是把“我給人的第一印象不太好呐”這句話掛在嘴邊。


    “又是這把傘啊。”


    角屋毫不害臊的將一把設計奇特的紅色雨傘拿在手裏。以前好像有聽說,這把紅傘似乎是名牌廠家推出的限定商品的樣子。角屋跟外表不同對流行十分敏感,名村完全不明白這東西有什麽好的,傘什麽的有把塑料傘就足夠了吧。他跟角屋在愛好上有著根本的不同,但不可思議的是兩人沒有任何衝突。他們隻是單純的合得來。


    “喂,怎麽感覺你的傘有點彎啊。”


    “有點彎呢。”名村隨便的迴應了一句然後看向前方。“啊,綠燈了。”


    “哦,綠了啊,期待的綠燈啊。”


    “要是變不成綠燈才好啊,那樣說不定就可以不去學校了。”


    “到那個時候大家都會無視信號燈的,警察局裏的家夥們也會默許的呐。”


    兩個人進行著莫名其妙地對話一邊不緊不慢地橫穿馬路。


    角屋宗太與他雖說二年級開始就在同班,但是兩人關係變得要好起來卻是在進入第三學期以後的事情,升上三年級後的今年兩人也在同一個班級裏。


    以前覺得你是個一本正經有潔癖,對老師諂媚的第一印象惡劣的家夥。


    不知何時角屋曾經這樣告訴過他。當時名村也評價他說“我以前認為角屋是個輕浮的足球笨蛋,還有你的大嗓門讓我很討厭。”習慣之後已經不覺得如何了,但是當初他確實很在意角屋響亮的聲音。另外名村確實很受老師的喜歡,但是並沒有潔癖症。


    “今天不能玩你最喜歡的足球了呢。”


    “小時候的話就會變成踢泥球了呐。”


    “踢泥球?”


    “是我的自創語啦。”角屋來迴旋轉著傘。“今天要在室內做負重訓練。”


    “體育係社團很熱呢,是造成溫室效應的原因之一吧?”


    “最近體育係社團也沒有什麽人氣,不久就會涼下來的啦。”


    又變成了莫名其妙的對話。


    角屋隸屬足球部。雖然高高的個子和黝黑的皮膚給人的印象是個整天隻知道參加社團活動的學生,但他的學習成績也非常好。名村在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微微的有些受挫,同時也為自己誤會了角屋而感到羞恥。


    穿過校門之後校舍近在眼前,兩人從大門進入校舍之中。


    “哲平,你今天怎麽一副無力的樣子啊?狀態比以往都要差。”


    在鞋箱換過鞋後,角屋突然說道。


    “是嗎?”


    名村平靜的迴答,不過他也知道自己精神狀態不佳。但是他不想把理由告訴角屋,因為這件事有點難於啟齒。


    “你可是班長大人,要精神抖擻一點。”


    “體育係的人馬上就會搬出精神論。”


    名村目前擔任守都高中三年四班班長一職。他自負的認為自己做事很像個班長,實際上班級裏的事情出去一部分之外做的都不錯,跟班上的同學們相處的也很好———角屋也是這樣說的所以這也可以說是客觀的評價。


    “這麽說來你偶爾也會去做跟人談心之類的事情啊?”


    “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啦,有時候隻是單純的在聽對方訴說,開導的時候也都是在說些無關緊要的話罷了。”


    “這就足夠了啊,擔當傾聽對象可是需要十分的忍耐力的對吧?換我可忍不了。嘛,在這之前光是會找我談心的人就沒有呐。真是的,在學習成績明明和哲平差不多,這層人緣上的差距到底是怎麽迴事啊?”


    “因為外表?”


    “過分哎。”


    說完角屋笑了起來。


    二人順著樓梯登上三樓朝自己的教室前進。


    走在三樓走廊裏的角屋臉上突然露出的驚訝的表情,


    “我們班的那個方向是不是有點吵啊?”


    “嗯……可能有點。”


    隨著教室的接近名村的情緒也越發的低落起來。


    有個同學他無論如何也不想見到。


    那個學生或許現在已經在教室裏,或許目前不在。但無論怎樣除非自己不去上學或者對方不來上學,否則的話兩人遲早會碰麵。


    “早哦。”角屋先一步進入教室。


    “啊——”


    下意識的發出了聲音。就在名村踏進教室的那一刻,他與那個人眼神交會了。


    桐沢彌生——目前坐在名村左前方座位上的大咧咧性格的女生。雖然不會胡說亂講,但是她一開口就會說出奇怪的事情。課間的時候經常會抱著自己帶來的靠墊在那裏睡覺,在班裏不是個很顯眼的存在,是屬於放學後會在不知不覺中消失掉的那種女生。


    “又不是今天才告訴你,為什麽會給忘了啊?”


    有個女生正在跟桐沢講著些什麽。


    那個人是鬆川由紀。鬆川是班裏的副班長,經常會跟名村一起處理各種雜事,因此兩人的關係相當的不錯。此時她正以一種不太友好的語氣在跟桐沢說話。


    “大早上就這麽不平靜呢……”


    角屋一副被嚇到的樣子舉著雙手,名村隻是默默的看著那兩個人。


    “喂,你在聽沒有?”鬆川帶著施壓的口氣向桐沢問話。平時的她並不會這樣氣勢洶洶的,而是更加的溫和,硬要說的話該是給人一種悠然的感覺。她隻是唯獨討厭桐沢,並非鬆川自己,基本上班裏的女生對桐沢都是敬而遠之著,孤立著她。


    此時桐沢大大的打了個哈欠之後說:


    “好了我知道了,別再跟我說話了……我很困。”


    再次哈欠後桐沢一頭紮進自己的靠墊裏。


    “就算你這麽說,上周五不是也給忘了嗎?”鬆川抬高了聲調。“呐,桐沢同學,你知道今天算輪到你值日嗎?”


    “…………”桐沢沒有反應,看不出究竟是睡著了還是醒著。


    “你這種吊兒郎當的性格還是改改比較好哦。”鬆川愈發的毒舌起來。雖然名村覺得這樣有些過分,但是鬆川的樣子看上去似乎已經陷入了忘我的狀態,周圍的一切已經被忽略了。


    教室裏包括名村他們在內也不過數人,名村認為他們一定是在教室裏撞見的。雖然鬆川確實很討厭桐沢,但是以她的性格應該盡可能的跟對方保持距離才是。從根本上來說跟一個合不來的人爭論也隻能是毫無結果,她自己也時常這樣說。雖然不知道是怎麽迴事,不過一定是發生了相當糟的狀況吧。況且這是兩個女生之間的事,裏麵也有男生無法涉足的話題。


    “喂——,那邊的兩位別吵啦,雖然有一個已經睡著了。”


    正當名村在教室門口觀望的時候角屋在不知不覺間跑上去調停起來。


    “……抱歉。”


    不知為何鬆川向角屋道歉,大概是發現自己的言行過激了。她瞥了一眼桐沢然後向角屋走去。教室裏的其他人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眼開始閑談,室內緊張的空氣鬆弛了下來。


    “早啊。”


    因為從麵前經過的緣故,名村在朝著教室深處行進的途中向鬆川問好。他瞟了一眼桐沢發現她似乎已經完全睡著了的樣子。就這麽睡著吧別起來,名村在心中祈禱著。


    “啊,名村君……”鬆川突然麵帶困惑。“那個……看到了?”


    “什麽事情啊?”


    追究這件事對她來說太可憐了於是敷衍了事。一旁的角屋好像領會到了名村的意圖,說道:“班長大人,把數學作業借我看看。”


    “誒誒?你沒做嗎?”


    “周末有練習賽很忙啦。”


    “原來如此。”名村把書包放到自己的座位上。“找借口。”


    “拜托啦。”


    “我倒是沒說不行啦。”


    說話的同時名村偷偷的觀察鬆川,發現她正準備迴到自己的座位上去。覺得應該咱再說些什麽以免日後產生尷尬的名村將鬆川叫住。


    “鬆川,前段時間你推薦給我的參考書我已經買了哦。”


    “啊,這樣啊……如何呢?”話語裏還稍帶著一絲生硬。


    “挺簡單易懂的。那套書現在還有在賣的樣子呢。”


    “嗯,好像挺有人氣的。”


    “在說什麽啊?”角屋插話進來。


    “在說鬆川向我推薦的參考書。看,就是這本。”


    名村從包裏拿出一本b5紙大小的參考書,厚度適中。


    “唔嗯,封麵的品位是零分呐。”


    “在人們之間口碑不錯的樣子,最初好像並不是賣的。”


    “啊,這種事我還不知道呢。”


    鬆川佩服的說,先前臉上的陰霾已經散去。


    這樣就沒問題了把,名村在心中鬆了口氣。


    ***************


    第四節課自習。課間時名村將這一消息告知給班裏的同學們後,大家在上課之前各自行動起來。因為三年級可以在自習時間離開教室,因此大家會三五成群地來到圖書館或者空教室裏。


    名村所在班級是升學班,因此班上的大部分學生都對學習很熱衷。不過因為對於角屋一樣的體育係學生來說六月的當下正是社團活動的尾聲,所謂最後的夏天,所以他們還沒有在學習上投入太多精力(倒不如說學習無法讓他們投入精力)。這樣的情況導致目前班裏分成“備考組”和“部活組”兩個部分。不過不久部活組就會加入備考組當中吧。


    留在教室裏的必然都是部活組,備考組離開教室乃是慣例。這並非是有誰刻意主張,而是自然形成的。當然也不是所有的學生都會去仿效它。


    “哲平不去嗎?”


    角屋把教科書夾在腋下來到名村身邊。


    “嗯,今天在這裏就可以了。我不在意會有說話聲,而且圖書館的冷氣開得太大了。角屋要去圖書館嗎?”


    “啊啊,跟佐山一起。”


    佐山是角屋足球部裏的朋友,也是同班同學。兩人並不局限在“部活組”裏,他們已然已經進入了備考模式。不過話雖如此,在社團活動的時候兩人也都散發著同樣的熱度就是了。


    “剛才穀原他們有來找我,不過我今天比較想要一個人學習。”


    “這樣子啊”


    撓了撓腦袋點頭的角屋一瞬間似乎向桐沢望去,名村也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偷偷的看過去。坐在左前方窗邊的桐沢將流行雜誌打開單手托著腮,雙腳在桌下翹起二郎腿,雪白的大腿裸露著。她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這邊的談話,隻是一副慵懶的樣子。


    “那麽,也差不多該走了。”


    角屋離開了教室,名村望著他的背影歎了口氣。


    教室裏隻剩下的人隻有十個左右,除了名村和桐沢以外都各自成群。當中雖然也有開打參考書在學習的,不過多半都在小聲的談天。太吵的話會招來其它班級的抱怨,因此大家都在小心的注意著。異類隻有既非備考組又非部活組的桐沢一個人。


    “呐呐,班長啊。”


    突然被叫到嚇了一跳,名村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看你在發呆的樣子,沒事吧?”


    一名臉龐削瘦的男學生單手拿著教科書向名村走來。是班裏的中村。一年級開始就一直同班,再加上姓氏相似導致學號相近,因此經常有很多說話的機會。雖說並不算特別合得來,但是兩人時常會在學校裏對有關學習的問題交換意見。中村的發色會經常性的改變(如今雖然是黑色的,但是他的頭發色黑色反而會讓人覺得違和),耳朵上總是戴著耳釘,乍看會給人一種品行不良的印象,不過從一年級開始他的聽課態度就非常認真,學習也很努力。


    “我、我發呆了嗎?”


    “發呆了發呆了。”說著中村把參考書放到名村的桌上打開。“我說啊,這個道題的解法我有點不太懂。”


    看你在發呆的樣子,中村雖然這樣說卻並沒有很在意,這讓名村在心裏鬆了口氣。從剛剛開始他的目光一直在追逐著桐沢的一舉一動,看來中村並沒有發現。


    名村調整心緒,看向他指的那道題。


    “啊啊……這個的話要把相似的問題給——”


    名村取出一張活頁紙,將解題步驟簡單的寫了出來。“嘿~,原來如此,要這樣做啊。”說明結束後中村低聲感歎,留下一聲“謝了”便離開了。上周中村曾經教過自己他得意的物理,因此這個也算是對他的報答。


    名村經常會受到別人的拜托,他也並不討厭這樣。當然自己做不到的事他不會答應,失禮的事情他也會婉拒。不過本來這個班裏的人大多數都所有常識的,所以這類的委托基本上沒有。


    “———呐,名村。”


    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他馬上就知道了聲音的主人。因為它從窗戶邊傳來,坐在那裏的隻有桐沢。


    “什、什麽事……?”


    名村一麵戰戰兢兢的迴答一邊掃視了一眼教室,沒有任何人看向這邊。他對周遭的目光有些意識過度,雖然與桐沢交談這件事本身並沒有什麽問題——


    “名村你很受歡迎呢。”


    桐沢帶著缺乏表情的臉如是說到,看上去也好像是一副要睡著了的樣子。


    “……你、你指什麽?”


    “因為名村的座位那裏總是有人聚著啊。”桐沢伸手放在嘴邊打了個哈欠。“我總在琢磨名村你這麽有人氣的理由,直到剛剛才終於明白。原來你是班長啊,嗯,豁然開朗了。”


    “…………”


    不會吧,到現在她才知道?已經六月了哦?雨季到來了哦?雖然馬上就想要吐槽她,但是名村卻將心中的嘀咕忍住了。


    “話說迴來名村,你從早上起就一直在盯著我對吧?”


    名村的腦中響起了某種東西斷裂的聲音,這實在是個突然襲擊。


    “你就這麽在意我嗎?”


    低聲的說著,桐沢的臉上露出微笑。名村覺得她像個惡魔。


    “呐,到底是怎樣啦?”


    說話的同時桐沢不斷讓自己緞帶來迴飄動,這讓名村不得不時常注意到她胸前微妙的敞開。桐沢外表成熟,衣著卻總是鬆鬆垮垮,名村幾次曾經目擊到有教師在盯著她看。


    “……難道不是你的自我意識過剩了嗎?”


    好容易想出的話卻被她


    的一句“怎麽會”給輕鬆的頂了迴來。桐沢是個心理承受能力很強的女生,從今早她跟鬆川的事情上就可以看出來。


    跟桐沢交談算上今天是第三次。最初是剛剛升上三年級的時候,受到老師的拜托去給她傳話。傳話的內容是希望你能來一趟職員室。了解到她那吊兒郎當的性格的就是那一次。第二次是上周五,然後這是第三次。也就是說桐沢跟他隻是單純的同班同學關係。


    但是名村在二年級的時候就知道桐沢這個人了。因為在隔壁班所以上體育課的時候會見到,然後便記住了她的臉。雖然忘記是從誰那裏聽來的,不過在不知不覺間就記住了她的名字。


    “我呢,知道名村的屬性哦。”


    桐沢壞笑著說。


    “什麽啊,屬性……”


    桐沢似乎等著這句話似的,在名村迴問之後馬上“唿唿唿”的壞笑了一聲說:


    “開門見山地說,名村你喜歡巨乳吧?還有看上去對年紀小的沒興趣。”


    “————!”


    名村發出沒有聲音的叫喊,立刻巡視四周。


    “沒人聽到啦,你是不是有點神經過敏啊?”


    桐沢的話他也沒有聽到,名村有種想要詛咒過去的自己的想法。但是就算詛咒了過去發生的事情也不會改變。小說漫畫中的人們為了改變過去而奮鬥最終不還是都失敗了嗎。世間總是這樣。


    桐沢還在說著些什麽,窗外下起了雨。


    名村想起了上周五的事情。


    不是太想迴憶起來的事情。


    人有三大欲望。


    星期五那天晚上,名村突然想看a書,購買的衝動在他心中翻騰。男人都有著不去買a書不行的時候,名村也不例外。


    a書並不是有一本就可以了,有了的話隻要保存起來就好。但是如果買太多的話會讓床下(或者類似的地方)發生意外事件,因此必須要有一定的節製。等到意外事件發生的時候就太晚了。


    被家人發現會留下尷尬的迴憶,所以應該盡量小心的注意不讓那樣的事件發生。萬一被發現了的話就以“這是侵犯我的私生活”這種強勢的姿態將自己的行為正當化就好。正在欣賞中門被突然打開的時候就可以成為反擊。就算哭也可以,用誇張的手段應對是最重要的。性欲這種東西雖說是像“肚子餓了就要吃東西”的食欲那樣直接的欲求,但隻要聲明“我們是單純的”的話,誰都不會再去深究。表麵上強調問題的複雜,實質上卻又很簡單,這是思春期的特權。


    名村對於a書有著這樣的心得(主要的武器是自我行為正當化)。對於這類問題隨著家庭環境還有本人的性格的不同會有著不同的見解。比如名村的友人角屋的家中在吃飯的時候很隨意的就會講出猥瑣的詞句,因此角屋曾曰:“我的家人很下流。”另外如果家中有兄弟的話會相互分享的可能性很高,但名村是獨生子所以隻能自給自足(因為角屋與自己的喜好肯定不同所以不會借給他。話說迴來,其實是不想借a書給朋友)。


    夜裏十一點過後,名村給起居室裏的雙親留下句“我去趟便利店”的話後便離開了家。他沒有勇氣在大白天去書店買a書。最近個人開的小書屋接連關門,說到書店也都是那些大型的。大書店裏因為店員很多所以很困擾。當然顧客也不少,冷冷清清的書店在名村的認識範圍內還從來沒有過。在這點上夜間的便利店就好方便得多了,選對地方的話可以找不到任何顧客,而且深夜的話店員也基本上都是男性。


    名村的目的地是在一個名為伏木的私營鐵路車站附近的一家便利店。這條鐵路是單線,而且夜裏十一點後電車就會停止運行。此外因為伏木站附近是住宅區,深夜裏幾乎沒有來往的行人和車輛。


    完美,沒有比這更完美的計劃了。可是這麽完美的計劃卻絕對不能對別人講。正因為完美所以才不能告訴他人。因為要買的東西是a書,怎麽想都是把精力用錯地方了。


    名村騎著自行車在夜路上疾馳。目標便利店當然不會在家附近,要是遇到認識的人就危險了。名村的“完美計劃”中可沒有輕率二字。


    借著車輪摩擦而點亮的車燈的光亮在夜間的住宅街上行進。今晚沒有月亮,天氣很好可以看到星星。下周就要進入梅雨期,不過名村還是希望不能騎車的日子不要持續下去。行動範圍變小之後會產生種種不便,特別是像今天這樣的日子。


    “煩惱這種事情也是沒有用的呢。”名村在心中苦笑。


    不過在買a書的途中帶著適度的緊張感也會讓人非常興奮,騎車的速度夜快了起來。在騎車迴去的時候該不會發生什麽“不得了的事情”吧,每次去買a書的時候名村都在想象這麽同一件事。雖然它從來都沒有發生過。


    在最後一個十字路口右轉後便利店的燈光便躍入了眼簾。一天究竟會交多少電費啊,名村一邊想著這種事情怎樣都好一邊將自行車放在停車場的角落裏。


    好,下麵便是最後了。


    進店,選書,購入,要做的事情隻有這三件。雖說不能忘記留心周遭的目光,但是太過鬼鬼祟祟則會讓店員起疑因此必須要注意。這些自己都明白的,名村冷靜的點點頭。他的“完美計劃”中可沒有任何漏洞。


    他一邊窺探著店內的動靜一邊朝自動門前走去。店裏麵沒有任何人,雖然沒有見到店員,不過這個時段一直都是些人四十多歲的好人大叔在上班,恐怕這會正在店裏的深處忙著什麽吧。


    打開門一股便利店的獨特味道就迎麵而來,村走進店內便徑直奔向雜誌區。可以讓他區仔細考慮的時間不是很多,在“安全時段”如果不行動的話拖到“非安全時段”就不得不改變作戰方案了。名村充分運用由至今為止的經驗所得出的“這方麵的知識”,選擇了穩妥的“東西”,而放棄了“新領域拓展”。在財政緊張的當下,搞“新領域拓展”未免有些魯莽。


    好了,接下來就隻剩下購入了。名村裝作不急不躁的樣子向收銀台走去。


    這時他確信自己已經勝利。


    雖然買a書本來沒什麽輸贏可分,但名村卻在心中將什麽事也沒發生的購入定義為勝,而將發生事故定義成了負。今天這次行動平安完成且沒有任何失誤,因此是勝利的。


    來到了收銀台前,可是店員卻遲遲沒有出現。


    “打攪一下。”名村瞬間產生了一絲不安,但是為了盡早結帳走人他還是朝深處唿喚了一聲店員。


    間隔數秒後腳步聲接近了,果然是在店內的深處。


    “啊咧?”


    見到出現的店員的一瞬間,名村發出驚訝聲。


    然後,“得趕快逃走才行”這種念頭占據了腦海。


    從裏麵走出來的是同班的同學桐沢彌生。


    為啥她會在這個時間在便利店裏打工?雖然這樣的疑問在腦子裏閃過,但是這時候的他已經沒有空閑去思考這種事了。


    “啊啦?”


    桐沢那邊也注意到了他因而麵露驚訝。


    “唔——,我們同班對吧?弄錯了的話抱歉了。”


    “誒……啊……確實是的。”


    應該裝成不認識的,想到這點的時候已經晚了。


    “來買東西?”


    桐沢的視線刺了過來,名村不敢直視她的臉。這時候如果大大方方的說句“我還有別的東西要買”然後離開收銀台的話或許還有轉機,但此刻的名村卻因自己的“完美計劃”被打亂而失去了冷靜。是由於在買a書的時候引入了勝敗的關係所導致的嗎?他陷入混亂之中。明明隻是運氣太差而已,他的思考方向卻錯誤的走上“自己是不是做了什麽不該做的事”這種錯誤的方向上去。


    “喂


    喂,有在聽嗎?”


    在名村糾結的時候桐沢已經來到了他的麵前。


    已經逃不掉了。明白這點的同時桐沢的目光也落到了放到櫃台上的a書上。名村瞬間閉上了眼睛。死了,名村哲平這個人死了。因犯購買a書罪而被判處死刑。他陷入了自虐之中,卻又在全心全意的祈禱著神明會降臨奇跡,哪怕最後被角屋一句“我事無神論者”而取消掉也好。


    “六百元呢。”桐沢突然說。“買嗎?不買嗎?”


    名村在吃驚的同時想要否認,但是卻一邊“啊啊”“嗯嗯”的答應著一邊從口袋裏翻出一枚五百元和一枚一百元的硬幣遞給了桐沢。


    “好快呢。”事先在口袋裏準備好零錢的事似乎被桐沢察覺,她的評論讓名村更加羞愧。快點逃走吧,今天已經戰敗了。


    “好的,謝謝惠顧——”


    裝有a書的袋子從桐沢的手中遞了過來。遞過a書的人是自己的同班同學,而且還是個女生。不可思議,真太不可思議了。難以置信的景象正在眼前發生。自己是武士的話現在就該切腹了,這是屈辱。自稱單純的名村接過裝有a書的袋子後一聲不吭的從便利店裏飛奔而出。


    “歡迎下次光臨~”


    桐沢的話隻能讓他羞愧萬分。


    *


    ******


    上周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這就是名村從早上起就一直心神不寧的原因。


    “男生都比較喜歡巨乳嗎?”桐沢挪動椅子向名村靠近。“不過,胸部大的話可是很辛苦的哦。”


    “……是,是嗎。”


    名村含糊的迴應。


    “喂,你看嘛,這團脂肪塊,真想給別人算了。”


    桐沢彷佛故意的一樣用右手握住了自己的乳房。名村咕嘟一聲咽下了一口口水,然後猛地望向四周。


    剛剛為止都一直在小聲談話的一部分“部活組”的人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打起了牌。雖然不是很吵但卻相當的起勁,因此沒有一個人注意到這邊的談話。班裏其它的人也是一樣。


    兩個人坐在教室的左後方,距離窗戶很近。外麵的雨下得很大,徘徊在屋內的雨聲似乎將他們的說話聲蓋住了。


    “那、那個啊……”


    “什麽?”


    桐沢清秀細長的眼睛看了過來。不同於以往沒精打采的樣子,此刻的她充滿著活力。雖然不清楚原因,但是名村覺得她現在的表情散發著魅力。


    “這個……呃……”


    無言以對。名村在這之後完全陷入沉默之中,他覺得這樣真不像自己。


    平時的名村有著無論麵對什麽人都能夠平靜開口的自信。對於與自己合不來的人他可以用事務性的談話來應對。不過這個桐沢掌握著自己的弱點,一直給周遭留下完美無缺印象的名村從來沒有受到過如此沉重的打擊。


    當時——名村購買a書的時候,桐沢沒有任何過剩的反應隻是認真的完成著自己的本職工作。她一定是想把這件事保密的。不,以桐沢那種吊兒郎當的性格,或許到了周一她就會把事情忘掉?


    名村是這樣帶著一絲希望前來上學的。


    結果則是這樣。


    喜歡巨乳有什麽不好。名村在心裏反複嘀咕著這種沒必要說出來的話,一邊琢磨著今後應該怎樣應對桐沢。


    雖說要她保守秘密是最好的辦法,但是不知道她到底會不會接受。那種反複無常的性格實在讓人無法期待,搞不好或許會反過來威脅自己也說不定。


    “這樣就沒有必要打工了呢。”


    桐沢說出這種話的情形在腦海中浮現,想象出的全是些糟糕的結果。


    這時響起了下課鈴聲。


    “總算結束了呢。啊——,真沒勁。”


    桐沢一副嫌煩的樣子迴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錯過了時機的名村結果到最後也沒能說些什麽。


    ******


    當天放學後,名村和鬆川動身前往教職辦公室。


    兩人分別抱著一個紙箱。裏麵似乎裝著的是課上用的教科書,不過好像是並非三年級而是二年級的東西,因此名村覺得跟自己什麽沒關係也就沒有去打開確認。


    班會結束之後兩人被班主任叫住,委托他們將這兩個箱子從事務室搬到教職辦公室去。你自己去搬嘛。雖然想這麽說,但想到班主任是個孱弱的白頭發老教師,也隻好答應。


    外麵下著雨。


    今天一整天都在下雨,透過窗戶看到操場已經完全浸在水中了。


    名村若無其事地看向身邊的鬆川。東西很重我自己搬就行了,鬆川你不用去。這麽告訴鬆川之後她卻不知為何“沒關係交給我吧”的說著然後滿臉自信的搬起了紙箱。捧起箱子的瞬間她露出了“怎麽會這麽重”的表情,但依舊無言的開始行進,並且朝著同辦公室相反的方向。


    “鬆川,不重嗎?”名村邊走邊問道。


    “……當、當然是、沒問題的啦。”


    鬆川一邊前進一邊迴答。這時候就算提議讓自己來拿恐怕她不會答應。鬆川有著說出口的事情一定要用自己的力量做到最後的性格,而且也有著頑固的一麵。


    但是太過勉強她的話自己也過意不去,所以名村打算在她實在堅持不住的時候就找個理由休息一會。


    鬆川偶爾會想去完成超過自身限度的的工作量。雖然她基本上算是個很努力的人,不過有時候也會因為種種原因而失敗。話雖如此因為亂來導致失敗的事情可沒有過。大多數的事情都會被鬆川毫無拖遝的處理完——實際上名村也有幫忙。


    她的認真和努力讓同學們都很喜歡她。因此會對她產生一絲迷戀之情也是無可厚非的,當然也包括名村。


    “雨沒有停呢。”


    “說來從早上開始就下個沒完呢。”


    鬆川放慢步子,望向水滴滑過的窗戶。看樣子她還有一些餘力,自己的擔心可能是多餘了。這讓名村稍微鬆了口氣。


    來到通往教職辦公室的走廊裏時,名村不經意間想起了早上發生的事——鬆川和桐沢的口角。雖然以前就知道鬆川討厭桐沢,但是那樣子的現場目擊今天可是頭一次。鬆川真正生氣的樣子也是。


    午休的時候聽角屋講,事情的開端似乎是因為升學調查表早已過了提交期限可是桐沢依舊沒有交上來,兩人才發生了爭吵。當然這隻不過是個契機,正因為兩人從根本上就合不來,才會導致爭吵激化,不過這些都是鬆川單方麵的而已。


    “……唿。”


    名村長長的歎了口氣。一想到桐沢的事情頭就開始痛。不早點把“a書問題”解決掉的話恐怕晚上連覺都睡不好。雖然解決之道自己完全不清楚,總之應該先找個機會讓桐沢保守秘密。再被這麽戲弄下去刻受不了。


    “呐,名村君的誌願是理工係嗎?”


    “誒?嗯……倒是事實。”


    迴過神來的名村連忙點頭。


    “誌願的大學呢?啊,不想說就算了。”


    “三崎大學啦。因為我不太想住校。”


    “唔嗯……這樣嗎。”總覺得鬆川臉上的表情好像消失了。“三崎大學啊。”


    “鬆川呢?”


    “嗯——,雖說選好了幾個,但是第一誌願很難決定。”


    “這樣啊。”


    這時候已經可以看到辦公室了。可以聽見鬆川“唿~”的鬆了口氣,看來已經是累的夠嗆了。不過已經到了這裏應該沒有問題了。


    就在名村這麽想的時候,“啊”的一聲在走廊裏響起。


    聞聲看向身邊的名村發現鬆川失去了平衡,名村心覺不妙馬上伸手支撐住她


    的身體。鬆川總算是避免了摔倒,但是紙箱卻被從她手上扔出去滾落在走廊裏。書本從已經開封的箱子裏灑了出來。


    “啊啊,弄翻了……”近在眼前的鬆川小聲嘀咕道。


    “沒事把?”


    “沒、沒事啦。”聽到名村的詢問鬆川仿佛如夢初醒般慌張的離開他並說道,然後向打翻的箱子走去。


    正好這時兩個男生從辦公室裏走了出來,走近才發現原來灑角屋和佐山。兩人穿著一樣的運動衫,這種亮青色底上麵襯有紅線的運動衫是足球部的服裝。


    角屋半笑不笑的走了過來。


    “在撿灑在地上的本子。”


    “哈哈,這個一看就知道嘛。”佐山笑道。


    “在做社團活動?”


    “他們要我做顧問啦。”被問到的佐山迴答。


    “好,趕快收拾起來吧。”角屋走到鬆川身邊說:“真是災難呐。”


    “抱歉……角屋君。”


    “別馬上就跟我道歉啦。”


    角屋撿起一本書,看了看後說這不是三年級的東西啊,然後放進了紙箱裏。名村和佐山也開始幫忙撿書,不過大部分工作都灑角屋完成的。


    角屋對鬆川非常的熱情,雖然這隻是名村的主觀看法。雖然早上他出手勸了架,但如果當事人不是鬆川的話他一定會默然的作壁上觀。那種勸架其實應該是名村的工作——隻是盡早因為桐沢的關係無法行動罷了。


    “名村也別太勉強鬆川哦。”


    雖說不是責怪的語氣,但角屋說得很認真。


    “啊啊。”


    名村撓了撓頭。雖說自己從來沒有難為過她,不過一同工作的機會很多所以偶爾會錯判鬆川的精神狀態。因為她無論有沒有勉強自己都是一副“我沒關係啦”的樣子。最近一段時間總算是能判斷出她到底是不是在說謊,不過當初可是很難辨別的。


    “迴頭見啦。”


    角屋和佐山離開了,鬆川向他們揮手道別。


    之後兩人來到辦公室,把紙箱送到班主任那裏之後便返迴教室去取書包。


    名村在到達教室之前始終在思考著有關桐沢的事,腦子裏全是她無畏的笑容,今天一直是這樣。


    不用說鬆川,班上多半的人都對桐沢避而遠之,因為她給人的第一印象很差。這跟討厭不太一樣。不過隻有鬆川似乎是打從心裏討厭她。


    角屋雖然不及鬆川,卻也是本能地討厭桐沢。那家夥到學校是幹嗎來了啊,以前角屋就曾經說過這樣的話,他還說他難以理解。或許他是無心之言,可是名村聽到的時候卻受到了很大的打擊,感覺就像在罵自己一樣。


    雖然在三年級之前名村跟桐沢一直在不同的班級,但是二年級的時候因為班級相鄰,在走廊裏走路的時候,去拜訪隔壁班的時候,共同上體育可的時候都數度有機會見到她。她雖然長著一副成熟的容貌,存在感卻很稀薄,屬於混在人群中一點也不會顯眼的那種。但是看久了之後便會發現她是個美女。自從發現了這點,名村的目光就在頻繁的追逐著桐沢。


    名村並不討厭桐沢。或許是一直都在看著桐沢的緣故,他反而對她有種親近的感覺。因此角屋的話才會讓他胸口疼痛。


    ***********


    星期五晚上,名村在上周的相同時間前往桐沢打工的便利店。最初的時候要是這麽做就好了,名村一邊騎車一邊這樣想。


    上學的時候因為在意他人的目光所以一直都無法直接了當的對桐沢講出a書的事情。名村也想過寫信給她,但是送給別人寫有“a書的事情請保密”的信總感覺很可恥,而且他也認為文字不能把說話的語氣很好的傳達過去。


    直到周五之前名村都忘記了桐沢在便利店打工的事情。不,其實並沒有忘,隻是他一直認為解決a書的問題除了在學校跟桐沢搭話以外就別無他法了。大概是動搖讓他的思考範圍變得狹窄。


    已經可以看見便利店的燈光了。名村把自行車停在了跟上次相同的地方,邁步踏入了店內。雖然是進來了,但是他發現見到桐沢之後該怎麽說明自己完全沒有考慮過。


    “怎麽這麽沒腦子啊。”名村在內心咒罵氣自己的冒失,似乎碰到桐沢的事情就失去了冷靜。真不像自己。


    “歡迎光臨——”


    櫃台深處傳來了桐沢的聲音。


    “哎呀,是名村。”


    出現的桐沢在確認來人是名村之後顯得有些意外。


    “晚上好。”


    名村姑且先問候一下。


    桐沢將染成淡茶色的長發在腦後綁成一束,在學校裏從來沒有見過她紮起頭發因此帶給名村一種新鮮感。她的身上穿著青綠色的圍裙,理所當然的,在相同的連鎖便利店裏店員都是穿著這種圍裙上班的。


    “名村,難道說你又是來買a書的?”


    “當、當然不是了!”


    “喂喂,別這麽大聲啊。我當然是在開玩笑啊。”


    “……啊,這樣啊。”沒聽出來是在開玩笑啊,這句話差點就說了出來。


    “名村你啊,中學是在哪讀的?”


    從裏麵走出來的桐沢突然問。


    “守都二中。”


    “那麽就是在隔壁校區啊。”她靠在了櫃台上。“距離這裏遠麽?”


    “騎車的話很快的。”


    不是為了買a書的話名村也不會跑到這麽遠的地方來。


    “嗯,這樣啊。”


    對話就在這裏中止,兩人陷入了沉默。


    名村來便利店裏不是為了買東西,而是為了找桐沢——自己有話要對她說。不過本來她就不知道自己有這種決心,從先前的對話可以看出她似乎對自己的到來感到很不可思議。為了不再引起她的懷疑得趕快把事情說出來才行,名村不停的在心中對自己說“上啊,上啊”。


    “沒什麽想買的東西嗎?”


    反倒是桐沢先開了口。


    “不,我是有事情找桐沢同學你。”


    為了避免曖昧的答複名村單刀直入。


    “找我?嘿~有什麽事情啊?”


    “是關於上周的事……”


    “上周的事?呃……我又做了什麽嗎?又忘記交什麽東西了?”


    “不,不是那樣。”


    名村覺得她在裝糊塗,但又不像。


    “是上周五的事情啦。”


    “……升學調查表我已經交上去了哦。”


    “好好想想啦,上周五發生的事情。”


    聽到這裏桐沢抱著雙臂微微歪頭。


    “去上學,上午的時候隨便聽了點課,下午為了便利店的打工睡覺,隨便的走迴家吃了點東西,夜裏十一點開始一直打工到早上,名村來買a書,以上。周五的迴想完畢。”


    桐沢滔滔不絕的一氣講完,之後問:“還有其他的事情嗎?”


    “那個……最後那個‘名村來買a書’這件事對我很重要。”


    “嗯……?難道說……名村。”桐沢麵露詫異。“你該不會是來跟我說不要把你買a書的事情告訴別人的吧?特地為了那種事情?”


    “什、什麽叫那種事情啊!”


    不經意的叫了起來,但之後突然覺得羞愧,畢竟是那樣的事情。


    “啊,抱歉。我沒想到你會那麽在意。”


    之後桐沢又附加了句“男人心真是複雜呢……”


    此時店內播放的慢速音樂漸漸結束,取而代之響起了輕快的流行音樂。是最近很有人氣的一位近似於偶像的女歌手的曲子。“這首歌都聽膩了。”說完桐沢離開了剛剛一直靠著的收銀台。


    “桐沢同學,你還沒


    有成年,為什麽在這種地方打工?不危險嗎?”


    “嗯——,打工也隻有周五和周六啦,而且也是有期限的。”


    “有期限的?”


    “這家店呢,是我父母開的,後麵就是我家。”


    “……原來是這樣啊,那麽期限是指?”


    “父親目前正在住院,所以由我臨時頂替,因為我家的雙親都靠不住啦。本來我也不想做,不過這種情況下也沒辦法對吧。隻限深夜所以就寬恕我吧。”


    “所以這段時間你才總是一副很困的樣子?”


    “就是這樣。”桐沢點了點頭。“名村你啊,該不會一直都到這裏來買a書的吧?”


    “是啊,有什麽問題麽。”


    “哎呀呀,視死如歸了呢。”桐沢笑了笑。“倒是什麽問題啦,平時在這個時段值班的基本上都是我爸爸呢。”


    “……這樣啊。”


    各種意義上都完蛋了,名村無力的笑了笑。


    “話說迴來,你覺得我會向別人宣揚你的事情?有點意外呢。”


    雖然話裏帶著責備,不過她卻是笑著說出來的,那是種在學校的時候未曾見過的笑顏。該說是親切的感覺嗎,這跟因為觀察桐沢而產生的親近感不同。


    “拿別人的事情開玩笑的時候經常會提起這類事的啊。”


    “隻是這樣?”


    “‘巨乳’這個詞,隻在這周都快把你一輩子的份都說完了吧?”


    “我沒說過那麽多次啦。”


    桐沢小聲的嘀咕著“本來你就喜歡巨乳嘛”,臉上露出了壞心眼的笑容。


    “好啦好啦,隨便你怎麽說啦。”


    “嘛,總之我是不會告訴別人的,放心好啦。”


    “要是說出去的話我就會把桐沢同學在便利店打工的事報告給老師哦。”


    “你希望我們兩敗俱傷?”


    “……抱歉,還請您保持沉默。”


    雖然名村巧舌如簧,不過看起來還是桐沢魔高一丈。


    之後名村覺得什麽都不買就走了的話很過意不去,便買了一瓶新推出的清涼飲料水(塑料瓶裝)。


    “有空的話再來哦,這個時段無聊死了。”


    走到自動門前的時候桐沢在背後這樣說。


    “周五周六對吧?”迴問之後得到了“對哦”的答複,名村留下“我還會來的”這樣一句話後離開了便利店。


    *****


    “……我懂了。他說了自己忘記帶錢包了所以賒帳這種不講道理的話。”


    “噗噗——,迴答錯誤。”


    “提示太少了,那正確答案是?”


    “正確答案是他用去微波爐加熱罐裝咖啡。”


    “金屬不是不能放進微波爐裏嗎?”


    “嗯。所以我這樣對他說啊,結果對方卻反而對我發起火來了。說什麽老子想喝熱咖啡。真是的,那樣的客人還是饒了我吧。”


    “那是喝多了吧?”


    “看上去不是。嘛,偶爾也會有啦,說話莫明其妙的。”


    “嘿誒……”


    某天夜裏,名村的身影出現在桐沢打工的便利店。


    到了周末的這個時候,他就會來到這家店裏。剛開始的時候桐沢略顯訝異的說“真的來了啊”。不過似乎她確實覺得很無聊,所以表示“這樣也稍微可以解解悶了”,善意的接受了名村的造訪。


    雖然決定下雨的時候就不去了,但不知為何直到周末都一直是晴天。a書事件已經解決了,並沒有必要非去那裏不可,但一到周末就想要找桐沢說話。


    身在同一個班裏本來說話的機會有很多,自己卻無論如何都無法毫無顧忌的去跟她交談。桐沢也沒有隨便來找他說話。


    “話說下周台風就要來了,知道嗎?”


    桐沢一邊擺弄手機一邊說。她在櫃台的另一邊,一如往常的圍裙打扮——學校裏的她就好像是另一個人一樣。為什麽會這樣想名村自己也不清楚,他隻是覺得現在眼前的這個桐沢要更加自然,在便利店裏的時候話也更多。在這裏並不需要在意人際關係。


    “感覺台風經常不會按照預計的方向前進啊。”


    “是嗎?”桐沢抬起頭。


    “你不覺得它有些偏右了嗎?”


    “不不不,我看天氣預報沒有認真到那種程度啦。”


    桐沢擺了擺右手。一副你問我也沒用表情。


    “我是有這種感覺呐……”


    “名村你是理科生吧?”


    “確實是……不過你怎麽知道的?”


    “直覺。”簡潔的迴答。“通過談話不知不覺的就會了解了吧?”


    “嗯——,我沒有注意過這種事呢。”


    “跑到隔壁鎮來買a書的家夥肯定是理科生吧。”


    “……這絕對是搞錯了。”


    “可是我覺得你是計算過的,這個便利店夜裏一個客人都沒有。”


    “沒有計算到這種程度啦。”


    實際上有做過細致的調查,不過這實在是不好說出口。


    “話說迴來,桐沢你是文科還是理科?”


    “我?誰知道呢,到底是哪樣呢。”


    “說什麽到底是哪樣……你不想升學嗎?”


    “父母說讓我去念大學,不過說實話我怎樣都好啦。”


    “還真是隨便啊。”名村苦笑。“啊,說起來升學調查表的事情鬆川沒對你說什麽嗎?”


    “啊,那個啊。說要周一交上去結果我給忘了,小鬆發怒了哦。因為過期不交的事情那已經是第三次了。話雖如此,不過那時候正好父親出了點事呢。本來我倒想跟父母談談來著,結果匆匆忙忙的也沒有機會。”


    小鬆指的就是鬆川吧,可能是隻在桐沢心中被作為常識的一個綽號。


    “那麽這樣告訴她不就行了?”


    “沒用沒用。這麽說不是很像狡辯嗎?嘛,而且還很困呢。”


    “這才是真心話嗎……”


    “嘛,無論怎樣小鬆都不會冷靜下來跟我談的呐……”


    桐沢的表情略微帶了一些哀傷。名村有些意外,但此時他並沒有深究。


    “好了……差不多也該迴去了。”已經過了午夜十二點了。“我還迴再來的。”


    “不能多待一會啊?”


    “打攪你工作可不好啊。”


    “客人迴去了工作就沒有了啦。”


    “啊,這樣啊。”名村苦笑。


    ********


    第二周的周五。在午休時間,名村和角屋還有佐山一起來到學生食堂。


    “哲平,你怎麽一副春心蕩漾的表情啊?”


    “誒?”名村手中的筷子險些掉到地上。“春心蕩漾?”


    “一臉鬆弛的模樣,是不是在想著什麽猥瑣的事情?”佐山說。


    “因為他是個悶騷的家夥啊,沒辦法。”角屋說。


    “你們倆說話真過分啊……”


    名村一口氣喝幹了味增湯,把視線投向了窗外。上午的時候還很晴朗,現在卻明顯的看得到烏雲,不過沒有下雨。


    今天是周五,按慣例應該是去便利店的日子。之後如果不下雨的話就準備前往。最近名村總是在盼望著周末,因為那家便利店會不可思議的讓自己安心下來。


    準考生學習是第一位,學校的老師和家中的父母都在給自己壓力。但是在桐沢所在的那家便利店裏,這些束縛就會暫時的消失,不會去想那些多於的事情。也就是所謂的轉換心情。事實是名村目前身心都處於良好的狀態,學習也能夠全神貫注。


    “好了,差不多該走了。”


    角屋端著托盤從座位上站起,名村和佐山也起身表示同意。送迴托盤後三人離開了喧鬧的食堂。正逢午休所以校舍這邊也是一樣的吵鬧,是覺得午休的時候怎麽吵也沒人管嗎。


    “台風好像明天早上就來了呢。”在返迴教室的途中佐山說。


    “開什麽玩笑啊,要來的話就趕在平時的日子來嘛。”


    角屋對台風在周末到來感到很懊惱,就算你抱怨台風也沒用。


    “這個時期台風登陸很少見的吧?”


    名村向兩人發問。


    “八月和九月是多發的時候呐。話說迴來,仔細想想日本的災害是不是也太多了點啊?”


    角屋陰沉著臉追加了一句“地震也很多”,隨後看著窗外朦朧的天氣。走在他身邊的佐山則開始思考“移民的話哪個國家迴比較好啊”這種微妙的事情。


    “唔。”


    這時,名村跟對麵走來的人對上了視線。


    是桐沢。襯衫最上麵的兩顆鈕扣沒有扣好,部分胸部敞開在外,緞帶也打開著。還是一如以往的散漫樣子。跟名村視線相對之後她似乎微微的笑了一下。


    不會突然跟我搭話吧?


    名村忽然不安了起來。角屋他們正常來說不應該知道他和桐沢在那家便利店裏的關係,對於名村來說是希望這件事保密的。雖然桐沢確實沒有在學校裏麵找名村說話,緘默一如以往,但是她那反複無常的性格讓人根本無法預測她會在什麽地方做出什麽事。a書的事倒事答應不向外傳揚,不過她也有可能再打著什麽別的算盤也說不定。


    為了避免節外生枝,名村避開了桐沢的目光。一起行進的角屋和佐山也都發現了前麵的她,兩人的對話也停了下來。


    擦肩而過的時候雖然瞥見了她的側臉,但卻沒有看清她的表情。


    “……呐。”之後臨上樓梯的時候佐山開口說,“桐沢該不會生氣了吧?”


    “——誒?是嗎?”


    名村心中吃了一驚,但並沒有表現在臉上。


    “確實一副不爽的樣子呐。”


    角屋雖然這樣說但聲音卻沒有任何起伏,看來他對此毫無興趣。


    “雖然不懂桐沢在想些什麽,不過那種不爽的表情可從來沒見過呐。”


    或許真的是這樣,名村在心中表示同意。


    是心情不好嗎?還是因為我別開了她的目光而生氣?難道是因為這件事?名村思來想去,卻都沒法作出合理的推測。


    ********


    “啊啦,怎麽今天也來了?明早可是有台風的啊?”


    當天夜裏來到便利店,發現桐沢並沒有想象中的那樣心情不佳。


    白天時候那副不爽的樣子是怎麽迴事啊。雖然名村腦子裏冒出這種疑問,但在跟桐沢聊上天以後就覺得怎樣都好了。


    “啊,名村。今天早上電視裏播放的新聞你看了嗎?”


    談論了一會台風之後桐沢突然轉變了話題。


    “什麽新聞?”


    “就是那個啊,那個。”


    桐沢縱身向後一躍坐到了收銀台上,真是個沒禮貌的店員。她翹起二郎腿,手唿啦唿啦的扇著風同事連聲叫熱。名村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到了她白皙的腿上。這種情況下就算叫他別看也未免強人所難,而且桐沢的表情也好像是一副“看看也可以哦”的樣子。


    “名村是腿控?”


    馬上就看穿了他的桐沢脫口而出,隻好低下頭了。


    “……那麽,你說的新聞是?”名村胡亂找話。


    “是在鄰市三崎市裏發生的事件。你知道覺醒睡眠的吧?”


    雖然是唐突的提問,名村卻以“知道哦”接上了話題。覺醒睡眠。這是個你問十個人的話十個人全都會告訴你知道的詞語,連小孩子都不可能搖頭。


    “就是那個吧。集體陷入意識不清狀態中的……病症?”


    “關於病症那裏解釋的很曖昧吧。”


    桐沢跳下櫃台向便當貨架走去,應該已經到了將超過保質期的便當下架的時間了。名村一邊望著桐沢的背影一邊說:


    “好像……剛開始的時候說是集體產生了幻覺對吧?因為藥物中毒。”


    “嗯嗯。”桐沢背對著他點了點頭。“但是因為受害者不斷增加,這次又開始說是‘新型病毒’了。”


    “但是因為找不到感染源,所以也不清楚原因?”


    “似乎是這樣的。症狀是意識障礙……但通常意識障礙是由於事故導致頭部外傷還有酒精或者藥物引起的——肯定是由這樣的原因造成的才對。”


    最初的集體意識不清是發生在美洲。之後歐洲、非洲、亞洲的世界各國也多次出現受害者。日本則是在與名村等人所住的守都町相鄰三崎市發生了近百人陷入意識不清狀態的事件,在國內屬於受害最大的一次。


    沒有任何征兆也毫無任何共同點的人們突然失去了意識。在失去意識之前有的人在跟熟人聊天,有的人在工作,也有人正在睡覺。當中還有正在乘車途中失去意識,因此導致了交通事故。


    雖然知道這種迷之怪病(還不知道該不該說它是病)是在特定地域發生的,但原因仍舊不明。據某國研究團隊公布的數據顯示,陷入意思不清中的人們都是出現在以受害人數最多的地點為中心,半徑十公裏範圍內的。不過目前規模正在縮小,受害者也開始減少。


    並未受到意識不清的影響,唿吸及血液循環等方麵沒有出現問題,而且還觀察到了近似清醒狀態的腦電波,因此將此類原因不明的意識障礙命名為“集體脫離現實症覺醒睡眠症候群”。因為名字過長所以一般都簡稱為覺醒睡眠。


    “話說,我也隻是從新聞裏看到的,好像三崎市已經出現死亡者了?”


    “啊啊,那個我也看到了。難道說是你認識的人嗎?”


    “不不不,不是那樣的。其實有傳言哦。啊,稍微等一下。”說著桐沢將裝著準備丟棄的便當的大筐兩手抬起。名村詢問用不用幫忙時,得到的是“我是店員,你是客人”這樣的迴複。之後她便消失在店內深處,不過一會便迴來了。


    “是從網絡上看到的呢,剛剛說的傳言。”


    桐沢的額頭上滲出些許汗水。


    “可靠嗎?”


    在名村提問之後她再次坐上收銀台。


    “可不可靠無所謂啦,因為很有趣嘛。”


    “這麽做會讓那種空穴來風的傳言擴大的哦。”


    “哈哈哈,哪種事情與我何幹啊。”


    “就知道你會這麽說。”名村心想真是符合她的風格。“那是什麽樣的傳言啊?”


    “傳說在覺醒睡眠期間有些人經曆了奇妙的體驗哦。”


    “奇妙的體驗?”


    “超常現象。”桐沢鄭重其事的說。“話雖如此,不過卻沒有具體的事例。”


    “不會隻是做了個夢吧?”


    “一開始我也是這麽想的,不過有兩點很奇妙。


    “此話怎講?”


    “夢呢,醒來之後不是會恍然大悟的說‘啊,原來是夢啊’的嗎?但是經曆過這種體驗的人從失去意識前一刻開始——似乎都覺得它和現實毫無異樣感的連接著。”


    “——誒?連接著?”


    “嗯。因此迴複意識的時候好像還難以把握現狀。哪些是夢,哪些是真……現實和夢境之間的界限十分模糊。”


    也就是說在失去意識的瞬間並沒有發覺這一點,雖然客觀上來說當事人進入了意識不清的狀態,但本人卻認為現實在正常的延續著,沒有發生任何變化,她說的是這個意思吧。不過即便是認為現實還在延續著,也肯定在某處存在


    著分界線。


    “嘿~,雖然不知道是何種超常現象,不過感覺很真實對吧?那另外一點呢?”


    “這點是關於一同陷入覺醒睡眠中的相識的人——據說他們相互之間共有了在那個好似夢中的世界裏的經曆。不過這點很可疑就是了。”


    “你說共有,是指他們都做了同一個夢?”


    “好像連對話都記得的樣子。”


    “這真的是夢嗎?感覺……你說得越來越扯了……”


    該不會從最初開始全部都是桐沢編出來的吧,名村想。


    “我看過一本跟這件事很像的科幻小說呢。”


    “什麽樣的?”


    “說的是地球已經變得不適合人類居住,人們不得不移民到火星上。可是火星的生存條件依舊很嚴苛,因此大家都依靠著一種麻藥生活。”


    “麻藥小說嗎。”


    “嗯。這種藥不是普通的麻藥哦,如果一起使用的話,在場的人就會經曆同樣的幻覺體驗。雖然藥物本身不會使人上癮,但是因為居住環境十分惡劣,人們才依賴上了它。與其說依賴倒不如說是無法停手的樣子。他們所經曆的大概就是剛剛所說的那種虛擬現實體驗吧,就好像網絡遊戲之類的。”


    “我們班上也有呢,沉迷於網絡遊戲而不來上學的家夥。”


    “嘛——,那些問題就先放在一邊……”


    “也是。話說迴來,桐沢同學會讀科幻小說讓人很意外呢。”


    “是嗎?”桐沢撓撓頭。“嘛,大概是興趣轉變了吧。”


    “桐沢同學你其實腦子很好吧?”


    名村隻是無心的一問,


    “……沒有那種事情,我是個不折不扣的傻瓜。”


    桐沢馬上麵露不慍之色,露骨地把視線從名村身上別開。剛剛問了不該問的事情嗎,名村心中帶著疑問說:


    “我也十個不折不扣的笨蛋啦。”


    之後進入了短暫的沉默。名村有些發慌地四處張望,這才發現自己在便利店裏已經待了很久——店內的鍾上顯示現在已經是淩晨時分了。


    “差不多該迴家了呐。”


    他透過便利店的窗玻璃向外看去。外麵被黑暗籠罩著,從這邊看不到天氣如何。


    “啊,已經下雨了。”桐沢突然開口說。


    “——誒?已經下了嗎?”


    “不是下著嗎,名村你視力不好?”


    “是桐沢同學你視力太好了啊。”說著名村朝自動門走去。“嗚哇,下的真夠大的……放著音樂所以沒聽到呢,外麵又這麽黑。”


    “風也變大了吧?”


    強風夾著雨從開著的自動門外鑽了進來,名村慌忙退迴店內。


    “這下該怎麽辦呢。”


    “買把傘迴去?”桐沢指向店內的商品。“啊,要我借給你嗎?要不是我講了奇怪的事情你也不會待這麽久。”


    “唔—,這麽大的風撐傘騎車太過勉強……話說迴來步行也同樣啊。”


    “走路迴去要多久?”


    “三十分鍾。”


    “……呃,名村家那麽遠啊?”


    桐沢好像真的很吃驚。


    “沒有很遠啦,騎自行車的話用不上十分鍾的。”


    說著名村走向雜誌區。從雜誌櫃台抬頭向前看去的話,視野就會被窗玻璃所覆蓋。在這個係列的連鎖店裏雜誌專櫃都會設置在窗邊。


    “雨小一點我再迴去,那之前就看看書吧。”


    站在這裏就能看清外邊的狀況,還不知道雨會不會停(倒很可能越下越大)但名村卻準備觀望。


    “也有可能不會停的。”


    迴頭發現不知什麽時候起桐沢已經站在了他的身後。


    “嗯……,嘛找到機會的話就想辦法……”感覺是沒戲的樣子。


    “啊,不然的話就住下來?”


    “這,這個就有點……”


    名村將手伸向一本漫畫雜誌。看著有些眼熟,之後想起幾天前買過。身後伴隨著笑聲傳來了一句“這當然是說笑的啦”。


    店內的音樂由快速轉為舒緩,是一首歌詞很易懂的歌曲。但是內容過於露骨言情,讓名村覺得“會讓人引起聯想的吧”而心生抗拒。不過這種抗拒或許是因為桐沢在身邊而難為情也說不定。


    “今天或許不會有客人來了呢。”


    “是呢。”


    名村將目光落在打開的雜誌上答道。


    “到早上之前可能都要很無聊。”


    “嗯……”


    名村發現桐沢的語調變得同剛才不同。該說是變得安靜了比較恰當麽,她的話語裏沒有了往日的那種慵懶隨便。


    名村漸漸開始坐立不安,因為桐沢不再開口說話。


    雨仍舊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不時還能聽見風吹過的聲音。


    這時他感覺到有氣息在接近,之後什麽東西碰到了自己的後背。這讓名村咕咚咽了口唾沫。


    “好困。”


    耳邊響起從背後傳來的低語聲。不,或許這不是低語聲而是桐沢在無意識的情況下說出來的。後背觸碰到的是她的頭。她靠在了背對著她的名村身上。名村努力的去猜測她這樣做的意圖,但是中途卻放棄了思考,隻是在心中祈願著,雨,不要停下。


    雨沒有停下。但是五分鍾之後桐沢說了句“困迷糊了”便從他身上離開,然後以同剛才判若兩人的幹勁說:“好,鼓足幹勁工作!”


    此時名村陷入了恍惚之中。他發現自己原來喜歡著桐沢啊,彷佛思考著別人的事情一般,彷佛直到現在才察覺一般。


    *******


    結果直到淩晨兩點之後才從便利店裏離開。


    之所以能夠迴家是因為守都町進入了台風眼之中的緣故。


    台風以預想中還要快的速度登陸之後北上,守都町在周六的中午便完全的脫離了強風帶,到下午的時候已經是萬裏無雲的青空了。


    於是這天夜裏名村也來到了便利店。桐沢的打工時間是周五周六,所以今天去的話應該也能見到她。隻不過連續兩天去找她還是第一次,因此心中多少有些不安,擔心太過糾纏的話會被她討厭。


    然而到了便利店之後桐沢卻興高采烈的連招唿都不打就對他說:“台風過去之後在街上散步,看到了十分有趣的東西呢。”看來自己杞人憂天了呐,名村的內心鬆了口氣。


    然而安心也隻有一會兒,名村異於往常的行動招致了令他始料不及的事態發展。兩人如同平時一樣聊了一會天之後,便利店的門打開,兩個熟悉的人物走了進來。是角屋和佐山。


    名村不禁迴想起在便利店裏第一次見到桐沢的情形。


    “哦?哲平?你在這裏幹什麽呢?”


    角屋著實吃了一驚,他瞪大眼睛向名村走近。之後他立刻就發現了站在收銀台那邊的桐沢,馬上就麵帶不慍的說:“桐沢……打工麽?”


    “是的。”


    桐沢簡短的迴答。她對自己不感興趣的人從不多言,而且名村覺得她說話的聲音裏帶著不要多問的意思。


    “佐山你不是住校的嗎?”


    感覺到桐沢和角屋之間緊張氣氛的名村向另一位客人佐山搭話。


    “足球部的人在角屋家裏聚會啦。”


    “原來如此。”名村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點點頭。“也就是說你們是來買東西的?”


    “就是這樣。”佐山握住入口處的一隻購物筐。“喂角屋,趕快點吧。前穀那家夥性子急得很,一會就會打電話來催的。”


    “啊,對哦。”


    角屋又向佐山那裏走去。名村離開桐沢站著的收銀台走向雜誌區,一邊


    看書一邊注意兩人的動向。


    “哲平,你不來嗎?反正都是認識的人啦。”


    店內某處傳來角屋的聲音。


    “恕我拒絕。跟一群體育係的人在一起我會心煩。”


    “嗚哇,這話真過分。”


    隱約聽見佐山的聲音,是從擺放泡麵和點心的區域那邊傳來的。看來他們還在挑東西的樣子。


    幾分鍾後,角屋和佐山提著便利店裏最大號的袋子出門而去。


    名村懷著複雜的心情目送二人離去。他並沒有安心,反而覺得心情變得很糟,心中好像留下了一塊疙瘩。


    說起來角屋住在車站的對麵,名村突然想起這件事。


    “桐沢同學跟角屋的關係很差?”


    話出口之後才發覺自己提問的方式很糟。


    “差不多吧。”桐沢馬上就迴答了。“初中時候我們是同學……發生了很多事情。”


    “啊,這樣啊。校區也是一樣的啊。”


    “名村是角屋的好友?”


    “好友這個詞很久沒聽到過了呢。”


    “嘿~,果然是好友啊。”


    沒等自己迴答就被桐沢單方麵的認定,名村隻得一副嫌煩的樣子迴答“是是是。”


    ********


    下一周的周一放學後,名村在準備迴家的時候被走過來的角屋以“今天沒有社團活動,我們去鬧市區逛逛吧?”的理由邀請,因為沒什麽可推辭的原因便答應了他。角屋轉過身後說了句“有點事情要跟你說。”


    難道是為了便利店裏的那件事?名村想起當時的險惡氣氛。名村對這件事一直很在意,但卻沒有問也不知道改怎麽問。而且角屋也什麽都沒有對他說。


    角屋十分討厭桐沢。別跟桐沢扯上關係——名村覺得角屋好像要這樣對他說。


    在角屋的催促下名村走進了鬧市區一角的一間咖啡店。本應該是間符合女性愛好的店鋪但是角屋卻也喜歡——因為他也是甜食黨。


    甜甜的香氣在店內飄蕩。


    “客人都是女性呢。”


    名村把托盤放在空著的桌子上然後坐下來環顧四周。


    “這不是挺好的嘛。你小子難道沒幻想過轉校到女子高中裏去嗎?”


    “……怎麽會沒有。”這類妄想隻要是男生都會想過。


    “我呢,隻要來到全是女性的店裏麵的話就會興奮。”


    “你好像病得不輕啊,再說就不覺得害臊麽?”


    “沒問題。一個人來的話,興奮度還會增加。”


    角屋肆無忌憚的笑著說。


    “……我對角屋你的未來感到擔心。”名村叼起吸管。“話說迴來……有什麽話要對我說?”


    “啊啊,我在考慮是不是要向鬆川告白。”突然的發言。


    “——哈?”


    太過突然的話讓名村嗆到而咳嗽不止。


    他說什麽?告白?向鬆川?


    “你沒事吧?”


    “誒,啊啊。”


    名村握著裝有拿鐵咖啡的杯子半帶呻吟的說。


    “你就這麽吃驚啊?”


    “我吃驚的不是內容而是時機啦。”


    從前就知道角屋對鬆川抱有好感,隻要是關係好一點的人都能看得出來。當然從本人口中聽到又是一迴事,不過剛剛讓名村吃驚的是,這跟他當初想象中的“角屋的話”南轅北轍。名村本以為他是針對前天便利店裏的事有話要說。


    “我想耍帥的說也說不出來啊,畢竟事那種話。”


    “你小子也有害羞的時候啊。”


    “什麽叫害羞啊。可惡,所以我才不想跟人講。”


    角屋把咖啡杯上的吸管拔掉,開始直接用嘴喝起來。


    “為啥告訴我啊?”


    “那啥……想確認一下。”


    “確認?”


    “就是說,想看看你是不是也盯上鬆川了啊。”


    “啊啊,這麽迴事。”明白以後名村鬆了口氣。“我對鬆川沒那種想法啦。再說你提起這種事情之前我也從來沒往那方麵想過。”


    “真的啊?”


    “哎呀,是真的啦。不然的話角屋你第一句話就會讓現場變尷尬的吧。”


    “這麽說也是。”角屋很幹脆的接受了這個說法。“我說你啊……”


    “什麽?”


    “沒……啥事都沒有。”角屋搖搖頭,把肉桂蛋糕卷塞進嘴裏。


    他是想提桐沢的事情吧,名村這樣想。嗯,肯定是這樣。自打那天自己去了便利店以後角屋可能就一直想說這個。就是這樣,這樣的話就符合邏輯了。


    名村自顧自的推測,自顧自的肯定。


    *****


    六月最後一周的某天,班主任將一份討厭的工作塞給了名村。工作的內容是複印文件,但是數目不是一般的多。需要用的紙張多到會讓人擔心會不會對自然造成嚴重破壞的程度。光是複印並不算完,還必須要將複印好的紙每三十頁一份裝訂成四十冊才行。


    “這是最後一份了?”


    “嗯,是哦。”


    “……哈啊,總算搞定了。”


    說完鬆川露出爽朗的笑容。


    “啊,訂書釘剛好用完了的樣子呢。”


    做完班主任交代給的工作之後已經是晚上五點多了。兩人走出黑暗的複印室把本子搬到了職員室。班主任隻是口頭上說了一句“辛苦了”,連瓶果汁都沒請。


    “唿,累死啦。”


    迴到教室後鬆川伸了伸後背靠在窗邊。“啊,窗戶大開著沒人管呢。呐,今天的值日生是誰?”


    “是誰來著呢?”本來就不知道的名村鸚鵡學舌地反問。


    “嘛,不管了,我把它關上。”


    小個子的鬆川將手伸向打開的窗戶。名村有些喜歡遠望著她擦黑板時的身影,因為會給人一種想要為她加油鼓勁的衝動。話雖如此但這是種很失禮的想法。


    “就快要放暑假了啊。雖然這麽說可是還有一個多月呢。”


    “誒?啊,已經到了這種時候了呢。嗯,暑假啊……”


    鎖好窗戶轉過身來的鬆川麵帶不悅。她這麽討厭暑假啊,正當名村覺得還是換個話題比較好的時候,


    “報考的大學,定下來了嗎?”


    “嗯。這個,還有些猶豫……”


    鬆川雙肩垂下,顯得更加沮喪。同時視線也垂了下來。


    這讓名村變得不安,腦中浮現出趕快從這裏離開的想法。似乎要發生什麽不好的事情。


    “呐,名村君。”


    鬆川突然抬起頭。


    一臉下定決心的表情。


    啊,這是有什麽事情啊。就在名村這樣想的瞬間。


    “名村君有喜歡的人麽?”


    從窗外照射進來的夕陽將鬆川肩上的長發染成了紅色。名村沒有去確認她的表情,他覺得不能去看她的臉。一旦四目相對,他就會被這種氣氛所感染,說出什麽不得了的話來。


    “為什麽問這個啊?”


    沉默數秒之後他開口說。他覺得自己的問題很卑鄙。


    “嗯……唔,這個……”鬆川支支吾吾了一陣。“我,我……對這種事情很不擅長,所以隻能拐彎抹角的說……所以說……也就是……”


    名村“啊”了一聲曖昧的點點頭。雖然把異性問有沒有喜歡的人當成是告白的預兆這種想法很草率,不過這也是跟場合和對象有關的。桐沢的話應該是純粹出於興趣,但是鬆川在這種場合說出這種話就很不自然。名村認為自己平時看到的鬆川就是真正的她,而且看她現在的樣子也不像是演技。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拉琪雅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周防司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周防司並收藏拉琪雅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