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說——
你曾經單純地喜歡上某個人嗎？
你曾經單純地喜歡上兩個人嗎？
曾經喜歡過四個，或是五個過嗎？
下麵這些話由曾經有過時空跳躍經驗的我來說可能有點奇怪，但當眼前突然出現有人說她是「從未來來的」，真的會不禁停止思考，非～常難以理解。
我還來不及讓大腦再度開始運轉，眼前的奈奈同學便馬上丟出問題。
「4乘以7是幾？」
「……幹、幹什麽啊？為什麽突然問我這種問題？」
「快點迴答。」
「28。我雖然笨，這種問題我還答得出來好不好。」
「那，5的自乘呢？」
「……※5的事情？你是要問說它的成長過程，還是其實它跟6相處得不太好的事情？」（譯注：日文中「自乘」與「事情」音同。）
「江戶幕府第十五代將軍的名字是？」
「路易十四……不，是路易十五。」
「謝謝你，可以了。」
不知道為什麽，奈奈同學露出放心的樣子，大大地伸了個懶腰。
妮娜拍了拍我的肩膀。
「這樣才是與四郎啊。」
她一邊說，一邊很滿意地點點頭。
「呃，我完全聽不懂你們在說些什麽耶……」
「剛剛我不是說了嗎？我們是從『未來』來的。」
「……為什麽？」
「與四郎同學，你有沒有覺得最近什麽地方怪怪的，或是有什麽怪事發生呢？」
「……嗯，有怪事發生是常有的事情啊。現在眼前不也就是一伴怪事嗎？重點是，請告訴我你們為什麽要從未來過來呢？」
「詳情我不能說。」
聽到這句話我就懂了，畢竟我也是有過時空跳躍經驗的人。
「原因該不會是怕時空亂掉之類的吧？」
「正是如此。」
從未來來的人，要是告訴過去（現在）的人未來的事情，有可能會改變曆史。也就是所謂「嚴禁談論未來的事情」的規則。我也曾因此困擾過，所以便沒有深入追究。
盡管如此——
「你們應該不是來玩的吧。」
「當然。」
奈奈同學雖然這麽迴答，但妮娜卻玩起了電動。
「拜托你們，請就你們可以說的範圍之內，告訴我你們是來做什麽的。」
「我們要來查點事情，順便來給與四郎同學下命令。」
命令啊？聽起來不是件小事呢……
「從今天起，每天發生過什麽事，不管是多小的事情你都要記住。總有一天我會問你，所以到那個時候以前你都得記得清清楚楚。要是怕忘掉的話就寫日記吧。」
「喔……」
「啊，剛剛我說的還是取消好了，不能寫日記。啊～可是如果這樣的話，你的頭腦又記不起來啊……嗯，真是的，你的頭腦還真麻煩耶。剛剛的答案我因為是懶得一一吐槽你，所以才沒開口。不過，除了4乘以7之外，其他全錯耶。而且啊，日本的將軍為什麽會叫路易啊？什麽5跟6的感情不好，當你這麽說的時候，我總覺得自己好像在跟外星人講話一樣。算了，總而言之就是這麽一迴事，聽懂了嗎？」
怎麽可能聰得懂？但我會努力的。
「呃……也就是說，我隻要記住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就好了，對嗎？」
「為什麽要重複我剛剛說過的話啊？」
「對、對不起。」
隨便跑進人家家裏，還要屋子的主人道歉，這未免也太奇怪了吧？
「與四郎。」
妮娜叫了我一聲，停下打電動的手。然後，她的身體就軟綿綿地癱倒在地上。這是妮娜能力的副作用，瞬間移動的代價。
「啊啊，你沒事吧？」
「嗯……果然還是會這樣啊……」
她可能想要露出害羞的微笑，但最後臉上的笑容卻令人感到十分心痛。妮娜就這樣昏了過去。
「奈奈同學！請拿條冷毛巾來！」
「啊，嗯！」
我一邊下指令，一邊把妮娜抱到床上。她的身體就像是電熱爐一樣燙，喘出的熱氣也有如熱風一般。
「我去買藥。如果她穿那樣覺得不舒服的話，衣櫥裏有可以換的家居服。還有，呃……」
「這裏交給我，你趕快去！」
我把所有事都擱在一旁，衝出了家裏。
我盡全力地跑到了車站前，然後在藥局買了退燒藥跟退熱貼之後，馬上迴到家裏。
妮娜的唿吸稍微緩和了些。衣服也已經換成了運動服。床邊已經放好要更換的衣服跟冰水，不愧是奈奈同學，對應既準確又迅速。
但奈奈同學還是一臉不安地擦拭著妮娜脖子上冒出的汗水。
「喂，這樣子真的沒問題嗎？」
她以不安的眼神看著我。
「我想，大概沒問題吧。不過，我也不敢確定就是了……」
「我雖然有大約聽過，不過沒想到這麽嚴重……果然，還是不應該隨便進行時空跳躍的。」
「……是啊。」
妮娜的能力在某個層麵來說算是無敵，但一想到之後的副作用，還是讓人不禁覺得這是一種不應該使用的力量。盡管知道，但她們兩人還是來到了『現在』。
「……接下來的日子，我會發生什麽事？」
我大膽地詢問了有關未來的事情。奈奈同學有點猶豫該怎麽迴答我。
「沒什麽大事。」
她想了想後作出如此迴答。她的答覆並不是「我不能說」。
看來我身上好像發生了什麽事。但我沒有開口具體地詢問事情真相，並不是因為擔心產生時間上的矛盾，而是因為我害怕。
「啊，對了，我忘了說。」
奈奈同學的語調聽起來很有活力，然後又說出了驚人的事情。
「今天我要住這。」
「啊啊啊？」
「沒必要那麽驚訝吧。我又沒有其他可以去的地方。」
「但、但是，那樣的話……」
「什麽？你不喜歡嗎？」
「不是我喜不喜歡的問題……而且，隻有床上有被子……」
不知道為什麽，奈奈同學的眼神變得好銳利。惡魔降臨了。
「妮娜平常都睡在哪裏？」
「……啊？」
「該不會……？」
「不、不是的啦！我、我睡在廁所裏。」
「哪裏會有笨蛋跑去睡廁所啊？」
有啊，就在這裏。
「對、對了！我有睡袋喔。」
我有個借住在二葉家時，二葉買給我的睡袋。太好了，這樣就解決了睡覺場所的問題……啊，還是沒有解決。我本來打箅換個話題，沒想到卻自掘墳墓。
「對了，明明有睡袋，為什麽要睡在廁所呢？」
看穿一切的惡魔露出了微笑。
「……那、那是佐佐木家代代相傳的養生法……」
「與四郎同學，我們來聊一下吧。」
「……好。」
之後，奈奈同學對我說教到半夜兩點。當然，我可是乖乖地跪坐在天使大人的麵前，隻要姿勢稍微有點歪掉，就會有鞭子（湯杓或是馬克杯）飛過來。
隻不過，因為打工實在太累了，所以在奈奈同學說教到一半時我就睡著了。
第二天睡醒之後，我看到奈奈同學跟妮娜一起睡在床上。兩個美女依偎在一起睡覺的畫麵讓人有種背德的興奮感，但奈奈同學不知道什麽
時候居然換上了妮娜（妮娜自己帶來的）的家居服，實在是令人感到遺憾——這些就當作是我跟你之間的秘密吧。
今天也得打工，所以我小心地不吵醒她們兩人，準備出門。
『嘎。』
停在陽台上的烏鴉叫了。那隻烏鴉我見過，是二葉的使魔——費南度。
我總覺得費南度似乎轉了轉眼珠子，以一副饒富趣味的樣子看著睡在床上的美女。
「不、不是的。不是那樣子，不是你想的那樣。」
明明沒辦法像二葉那般『能跟動物講話』，但我還是拚命地向它解釋。我不知道費南度聽不聽得懂，它再度「嘎！」的大叫一聲後，展翅飛離。
「……」
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我一邊祈禱它不要跟二葉報告，一邊留下一張「我去打工了」的字條，就出發去工作地點。
晚上迴來之後，奈奈同學跟妮娜已經不見了。桌上隻留下一張字條，上頭寫著「打擾了」，字跡相當清秀。
看來，她們好家迴去『未來』了。
第二天我在上學途中遇見奈奈同學，那種感覺真的很怪。
「早。喂，我今天妝化得不一樣，你知道哪裏不一樣嗎？」
「眼線畫得比平常濃吧，是嗎？」
「……你怎麽知道？」
因為你昨天在我家的時候就是化那樣的妝啊——這我實在是說不出口，隻好編了個謊話。
「直覺。」
「是喔。對了，這樣很可愛嗎？適合我嗎？」
「嗯，很適合你。」
從這天起，奈奈同學就一直都畫著眼線很深的妝。唉呀呀，曆史真是不可思議啊。
仔細想想，我跟妮娜借住在二葉家的時候，二葉每天都在做這麽不可思議的事情呢。我不禁再度認知到她真的是個很聰明的人。
而我剛提到的二葉，現在就站在一如往常的轉角。總覺得她今天比平常更不高興，是我想太多了嗎？應該說，我希望這隻是我想太多了。
為了確認二葉的想法，一進到教室，我就拍了拍坐在前麵的二葉肩膀。
「二葉，你在生氣嗎？」
「……」
二葉沉默地看著我，看到她那副輕蔑的眼神，代表我完蛋了。它果然向二葉報告了……畢竟那隻烏鴉對主人很忠心嘛。
「等、等一下。在你生氣之前先聽我說。這其中有很複雜的原因，但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麽一迴事就是了，總而言之，奈奈同學跟妮娜住我家並不是我叫她們來——」
「你在說什麽？」
「……咦？費南度沒跟你說什麽嗎？」
「沒有。」
「是、是嗎？那就好。嗯。」
糟了。我太急了。我自己挖了一個超大的墳墓啊……
「……你跟狸貓還有乳牛怎麽了？」
看吧，來了來了。
「沒、沒什麽，什麽事也沒發生喔。」
「狸貓跟乳牛睡在你房間嗎？」
「嗯？」
「有睡吧？」
「要說有睡嗎……嗯，有睡。」
「……」
清澈的眼神如同子彈般射穿了我的身體，二葉又轉頭看向前方。明明是寒冬，但我卻流了很多汗。這時，我再度認知到二葉的恐怖，還有，費南度那家夥還挺識相的嘛。我不由得對它產生了男人般友情之類的感覺。
這一連串的對話，好像都傳進了同學們的耳朵裏。
『淫獸佐佐木眉毛仔脅迫管崎同學跟小娜娜去他房間，脅迫她們進行下流的行為，幸好在千鈞一鬂之際，同班同學y同學出手相救，才守住了她們的貞操。』
大概就是這種內容的傳聞，在一瞬間傳了開來。這內容實在是太誇張，我本來想說沒有人會相信，但難過的是大家都相信了。
特別是妮娜親衛隊的家夥跟奈奈同學的信徒們，個個都義憤填膺地低喃些恐怖的話：
『那家夥，到底是有多禽獸啊。』
『要不要真的殺了他哩？』
『是啊，這都是為了學校的和平啊。』
有人咂舌，有人扳著手指或是扭動脖子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音，甚至還有人對著空氣在練揮拳。
最近會有事情發生在我身上。奈奈同學的話浮現在我腦海裏，我開始認真考慮：是不是要出趟門遠行，等大家的熱度退去。
順帶一提，y同學指的是山田，因此我可以確定，傳聞的起頭應該就是他沒錯。
這個山田說了「有重要的事」，便召集了神影社的社員們。
但放學後，卻沒有人去社辦，大家全都直接迴家。第二天，他又召集大家說「有重要的事」，大家隻好心不甘情不願地到社辦集合。
二葉坐在窗邊角落的位子看窗外，戴著耳機聽音樂。
奈奈同學塗著指甲油打發時間，她身旁的光看起來一副很有興趣的樣子。奈奈一邊塗，一邊小小聲地叫她不要靠近。
妮娜難得很認真地在看書，結果是電動的攻略本。
小柊動來動去，坐立難安，舉止看起來有點可疑，不過她平常就都是這個感覺，所以應該沒什麽問題吧。
要是扣除掉這裏所有人都是超能力者這一點，還有女生比例跟美女率偏高的問題之外，看起來就是一般平常文化性社團在放學後的樣子。是一段非常悠閑的時間。
因此我也從令人悲傷的危險狀況之中被解放，一派輕鬆地等著山田來。
但這畫麵馬上就崩壞了——被意料之外的伏兵給破壞了.
「佐佐木同學，你忘記這個了喔。」
剛剛舉止可疑的斑比，拿了一條圍巾給我，以這時機來看，她根本就是故意的。
我全身噴出冷汗，為了不讓大家看出我的表情，我開始瞪著桌子看。我一邊以超嚴肅的眼神瞪著桌子，一邊迴答：
「非、非常、謝謝、你……」
「我也覺得那隻蝦子一定是隻厲害的蝦子將軍。所以，我進了很多比那隻家夥還要厲害的蝦子，有空的話！請你一定要再來我房間吃喔！」
「啊，呃，但是，我吃甲殼類會起蕁麻疹耶……」
「啊？有長嗎？沒有吧，你完全沒有起疹子啊！」
「是、是嗎……？」
「我的眼睛看得很清楚，所以我敢確定。」
「你果然有戴眼鏡啊……」
喂，為什麽？為什麽現在要聊這個呢？請我吃晚餐已經是五天前的事情了啊。當初隔天就把圍巾還給我不就好了嗎？什麽蝦子將軍啊。
社辦裏靜悄悄的，我偷偷瞄了大家一眼。
小柊的表情就像是作戰成功的軍師一樣。照理說個性溫厚的妮娜跟光都嘟起了嘴巴。奈奈公主滿臉笑容，但那微笑就像是把所有憤怒都隱藏在心裏的惡魔一樣。然後，有人散發出的殺氣比任一隻惡龍都還要兇惡，那個人就坐在窗邊角落的位子。
山田隊長，援軍還沒有到嗎！我已經快要撐不下去了啊！
「與四郎同學～來這裏一下吧～」
大天使長在召喚我。宣告結束的喇叭聲幾乎就要響起，去了我就完蛋了。
「現、現在我正在跟桌子互瞪，暫時沒辦法離開位子耶……」
「什麽時候會瞪完呢？」
「還、還有，八個小時左右……吧……」
咻。指甲油劃過我的臉頰。
「對不起，我手滑了一下。」
「……請、請別放在心上。手，有時候就是會滑一下嘛。」
碰。又有東西劃過我的臉頰。是鞋子。
「對不起，佐
佐木同學，鞋子滑了一下。」
「唉呀，不用在意啦，光。有時候也是會腳滑的嘛。」
「是啊，奈奈。」
光，連你都……這樣距離菩薩之路很遙遠喔。
「什麽？發生了什麽事啊？真是個囂張的眼鏡妹耶！」
「嗚嗚嗚喔喔呀啊嗚嗚呀嗚哇喔嗚嗚……」
妮娜狠狠地捏了斑比的臉。我本來很猶豫要不要去救她，最後還是算了。畢竟，小柊的行為太得寸進隻也是事實。
我雙手遮住臉頰，照這樣發展下去，接下來就是那家夥了。宛如精密機械般控製的指南針的針，說不定就會刺向我。
但，沒有任何銳利的兇器飛來。我看向窗邊角落，跟那子彈般的銳利眼睛對上。
「唉……」
二葉雖然一副受不了的樣子，但歎氣聲卻比平常還要輕，她又把視線移向窗外。
……為什麽呢？這種反應最難受了。雖然很普通，但卻讓我覺得很沉重。
「大家好！呀啊～已經完全是冬天了呢！」
神影社社長·山田五十六來了。不論是登場的台詞或是趾高氣昂的表情，看起來都讓人覺得不可置信地煩燥。但對我來說，他現在看起來就像是神一樣。
女生們沒有一個人想看神的臉。
「對啊！最近真的很冷呢。」
「雖然很突然，但我想問大家一個問題。說到冬天，大家會想到什麽呢？」
山田無視於我的迴答，提出了問題。
「說到冬天……就會想到火鍋！」
「沒錯，說到冬天，就會想到聖誕節。」
無視於我的（錯誤）迴答，山田繼續出題。
「那，講到聖誕節會想到什麽呢？」
「麋鹿！」
「完全正確！是聖誕派對。」
山田對一點反應都沒有的女生們拍手。
「因此，我們要舉行聖誕派對。」
也沒有什麽因此不因此的，但這時女生們終於不再保持沉默。
「喔，山下的意見還挺不錯的嘛。」
「我叫山田。管崎同學，你絕對是故意的吧？」
「我重新認識你了呢。山崎。」
「我叫山田。不過妮娜愛怎麽叫都可以。」
「山田同學，這個提議真的很棒呢。」
「我是山……小光也這麽想嗎？」
我懂啊，山倉。現在這時候就是要再補上一槍對吧。
「啊，呃，場地要在哪裏呢？我們家現在正在舉行聖誕節活動，可能沒辦法耶……對不起……」
「沒關係啦，老師。場地等等的全部都由我來安排。」
在這方麵，山田可是有卓越的能力，幾乎無人能出其右。校慶時，一個人辦好整個角色汾演咖啡店的他，可不是開玩笑的，就放心交給他吧。
「所以，大家都沒問題了嗎？」
「當然沒問題啊。」
「我沒有說要請佐佐木同學來啊。」
我想，距離我弑神的日子不遠了。
「如果你付個一萬圓報名費，也是可以來的啦。」
「……我付。付就可以參加了吧。」
「那，詳情決定之後，我再聯絡大家喔。」
山田·神·五十六像風一般地走掉了。他好像一點都沒有要進行社團活動的樣子。
「唉呀呀，說有什麽重要的事，原來是這個啊。真是個誇張的家夥。嗯，不過，這也不是壞事就是了。好，差不多該迴家羅。」
我很自然地站起身，不過，當然還是行不通。
奈奈同學一把抓住我的脖子。
「坐下來。」
「……噗（是）。」
在那之後，我被迫跪坐著，聽天使大人以詢問案情的名義（又或者該說是管教），訓了我三個小時。而光沒有出手阻止、我的嘴巴跟鼻子沒有流血、混浴那件事我總算是瞞到最後——這三點都讓我覺得有點不可思議，簡直就是奇跡。
小柊被帶到另外的房間，妮娜狠狠地把她弄哭了。
二葉不知道什麽時候迴家了。
那天夜裏。
叮咚。我的門鈴響了。既然門鈴響了，代表來的人不是妮娜。這個時間會是誰呢？我一邊想，一邊打開門。
「哪位……」
這時的我，說不定比迴到家看到從未來來的人更加驚訝。
因為，眼前出現的人是二葉。
「……怎麽了？」
「……這個，我還是不要。」
她拿出了之前我給她的薪水袋。
「我不能收。這已經還給你了，就是你的錢。」
「……嗯。」
我以為二葉至少會拿三個左右的理由出來反駁我，但沒想到她竟然爽快地就把薪水袋給收了起來。
然後就這樣，她直瞪著門把，動也不動。
「咦？選有別的事嗎？」
「……沒有。」
嘴巴上這麽說，但她卻動也不動。就這樣一直站在原地。
「要、要不要喝杯咖啡？」
我有一半是在這種氣氛下被迫說出口的，二葉輕輕地點頭。
「……也不是不行。」
她以一副高高在上的態度說道。
進到房間裏的二葉，不停地吹著咖啡，小小口地喝。
過了三十分鍾，我已經喝完第二杯咖啡了，還是維持著這樣的狀態。而且，我們連句話也沒說。
剛認識的時候，我很害怕這種沉默，但現在已經習慣了。所以也不覺得痛苦。
雖然不覺得痛苦，卻讓我坐立難安。這裏明明是我心愛的小窩，我卻覺得很不自在。
「二葉。」
「……什麽？」
「你是，貓舌頭嗎？」
「不是。」
「那，趕快喝啊。」
「……閉嘴。」
那之後又沉默了二十分鍾。二葉還沒喝完咖啡。
「二葉。」
「幹嘛？」
「那杯咖啡喝完之後，你就要迴去喔？」
「……眉毛仔。」
「什麽事？」
「……快期末考了呢。」
「是啊。重點是，你的咖啡到底要喝到什麽——」
「你有在念書嗎？」
「沒有啊。」
「念書吧。這樣你真的會留級。」
「……我知道了。」
「嗯。」
又繼續沉默。
「二葉，已經很晚了，差不多該迴去——」
「眉毛仔。」
二葉認真地看著我。我總覺得有點害怕。
「什、什麽事啊？」
「再一杯。」
她把馬克杯推到我麵前。
「迴你自己家去喝吧。如果你喜歡的話，我把這個咖啡豆給你。」
「沒有那麽好喝。」
這家夥到底想幹嘛？
「你到底是來幹嘛的啊！」
「羅、羅唆！我是來……那個啦，是來教你念書的！」
「看你講話的態度，根本就是現在才想到的吧！而且，我也沒拜托你這麽做吧？」
「要念還是不念？」
「不念。」
「那，再一杯咖啡呢？」
「知道了啦！」
我大聲地迴答。沒辦法，我隻好去廚房幫二葉倒第二杯咖啡。她則是擅自開始從我的學校書包裏，拿出教科書跟筆記本，擺在桌上。
「……什麽？真的要念書嗎？」
「要念。」
「咦……」
「趕快坐下來。」
我雖然搞不太清楚狀況，但讀書會就這樣開始了。
我本來就是看三行字就會想睡覺的體質，偏偏二葉又選了英文。大家也知道，我最討厭英文。之前每次考試，我的分數就連兩位數都不到，即使攝取了兩杯咖啡的咖啡因，還是不敵睡魔。這比用麻醉槍射我還強烈，而且，說是「要教我」、表現得一副很了不起的二葉，也隻會說「解這題」、「記住這個」。
我不到五分鍾就睡著了
「眉毛仔。」
有人在搖我的身體，趴在桌上的我抬起頭。
「……嗯？啊啊，抱歉。」
「要睡好好睡。」
「嗯，我會的。」
我連站起來都覺得麻煩，隻好用膝蓋爬啊爬的，爬上了床。
然俊，我就馬上睡著了。
這聽起來可能很像是藉口，但我真的很困，所以我什麽也沒多想。睡袋或廁所睡眠法我部想不起來。
「啊……喂，眉毛仔……」
就連二葉的聲音我也沒聽到，這可是真的。
我睜開眼睛的時候，率先映入我眼簾的，是二葉的臉。
除此之外，我的視線裏再也容不下其他東西。
二葉的臉距離我超近，隻有幾公分而已。
她那如漆黑的子彈般眼睛裏映照出了我的臉。
我們的鼻子微微觸碰著，兩個人的嘴唇——
「嗚哇！」
「什麽……！」
二葉一巴掌打中了我的鼻梁，我反射性地要別過臉也來不及。
「好痛！喂，啊？什麽？這到底是怎麽——」
「你、你不要沒講半句話就起床好不好！」
「會有人先宣布說『我現在要起床羅』然後才起床的嗎？對了，我有流鼻血嗎？」
「不準流。」
「沒有流就說沒有流啦。喂，首先應該要先道歉吧。」
「……我要迴去了。」
真是個不懂得道歉的家夥耶。
「我知道了，我送你迴去。」
「不用。」
「一定要。就算是你，晚上一個人迴去還是很危險。」
「已經早上了。」
「……啊？」
這時，我終於看到了除了二葉的臉之外的景象。的確，已經天亮了。電子鍾顯示的時間是早上六點半。確認了時間之後。我再度驚唿出聲。
「啊？」
我不禁開口問道。
「……二葉，你沒迴去嗎？」
「看不就知道了嗎？」
「是也沒錯……為什麽？」
二葉的身體瞬間搖晃了一下，她的臉部肌肉抽動，忙得不得了。
「……因為夜路很危險。」
照理說她不像是會在意這種事的人。不過，算了。
更重要的是——我產生了新的疑問。
「你睡在哪裏啊？」
最後的那個「啊」都還沒講完，二葉就一轉身，走出了玄關。
「我要迴去了，得幫費南度它們準備早餐才行。」
「啊，喔。那，我也下去吧。」
「不用。」
「是、是嗎……」
看著二葉微微彎下身穿鞋的小小背影，我的心裏出現了最大的疑問。
為什麽二葉的臉會離我那麽近呢？
我的嘴唇也覺得有點怪怪的。
很不可思議的，那是一種很懷念的感覺。
「……二葉？」
門打開一半，二葉停下動作。
「幹嘛？」
她背對著我講話。
「……你剛剛做了什麽嗎？」
我最後的「嗎?」還沒講完，二葉的話就蓋過了我的話。
「沒有。什麽都沒做。」
「……我想也是。」
被她這麽一說，剛剛怪怪的感覺好像是我想太多了。
「那，我走了。」
「嗯，晚點見。」
二葉沒有迴頭，就這樣離開了。
我雖然也知道該準備出門，但大腦跟身體卻沒辦法正常運轉。所以，我也無法理解為什麽棉被似乎比平常還要來得暖。
或者，我隻是試著不去想而已。
學校裏的二葉跟平常都一樣，但也有可能因為她不把喜怒哀樂表現在臉上，所以讓我看起來有這種感覺吧。
抱歉，我說「看起來有這種感覺」是騙人的。因為，我根本沒有看到二葉是什麽表情，我根本不敢看她。
不隻是二葉，其他的女生也一樣。
這幾天因為太慌忙而幾乎快要忘記的『夢』的事情，此時又浮現在我腦海裏。因為昨天二葉住在我家，才讓我想起來這件事。
那是她們想像的世界——有關這件事，我到現在還不敢相信。但相對地，我也覺得可以理解。
因為，我在夢中好幾次都覺得很奇怪——出現我沒有想像過的畫麵，或是想要迴來卻迴不來——這都是因為她們是那個世界的創造主吧。如果不是這樣的話，那實在是說不過去了。
老實說，我很開心。雖然那些不見得全部都是「她們所期望的事情」，但她們想要跟我好好相處，這讓我開心到快要昏倒。
但——
同時我也覺得很痛苦。像是被針刺一樣的痛苦。還有宛如全身搭載著沉重物品的倦怠感，在我胸口蔓延開來。
我覺得快要喘不過氣來了。深唿吸了好幾次，還是覺得不舒坦，我拚命地撾著胸口也好不了，我根本拿自己沒輒。
看到我的樣子，班上同學竊竊私語著。
『喂，眉毛仔在學大猩猩耶。』
『不是啦。那是敲一敲，想要修理好故障的地方吧，就像是以前的電器用品一樣。』
『那家夥有時候還挺嶄新的嘛。』
這樣下去，真的很危險啊，我會撐不住的。
「佐佐木同學，你在學大猩猩嗎？」
光開口問道。
「……不是啦。又沒人拜托我，我卻自己模仿大猩猩，那不是很怪嗎？」
「對、對不起，我以為你在準備派對的餘興表演。」
「要是在餘興表演演出那種內容，我也很困擾呢。本來就已經被叫成猴子或狗了，再加上大猩猩，那我可就沒救了耶。」
「就說對不起了嘛。」
「對了，什麽事？」
「我有事要跟你說……可以嗎？」
光把我叫到教室外。
她說被人家聽到就不好了，因此我們來到了屋頂上。
「我要為昨天的事向你道歉。」
光向我鞠躬道歉。
「昨天？」
「用鞋子踢你，也沒阻止奈奈打你……真的對不起唷。」
「啊啊，你是指那件事喔？」
「啊？除此之外，我做了什麽事嗎？」
「不，沒什麽。」
二葉在我家過夜的事太震撼，導致我都忘了被教訓的事了。
「我是有點訝異，不過不用在意啦。話說迴來，這件事就是你說的不能被別人聽到的事情嗎？」
「我想你應該不想被人家聽到女生兇你的事情吧。」
這孩子的心腸應該要再壞一點比較好，她的心腸太美太善良了，讓我無法直視。
「還、還有啊，另一件事……應該說，我有事要拜托你……」
光臉頰泛紅，雙手抓著裙子，表現出忸忸怩怩的樣子，她那模樣看起來超可愛。正當我想
要學大猩猩的時候，屋頂上的門突然打開了。
「啊。」
光把我拉到水塔後麵。
「為什麽要躲起來？」
「我、我也不知道……」
來到屋頂上的，是跟我們同學年的男生，還有我們一年b班的班級委員井上同學。
男生紅著一張臉，忸忸怩怩的。雖然動作一點也不可愛，跟光根本沒得比，但卻讓人看了會不禁露出微笑。他們兩個人來這裏的理由，我馬上就知道了。
對井上同學來說，這應該不是什麽稀奇事了吧。雖然她常常因為神影社的超能力美女們而被忽略，但她也是個很可愛的人。校慶舉行的校園美女大賽，她可是榮獲第八名。這是很了不起的成績呢。
男生長得也很帥，兩個人看起來很登對。
「會、會怎麽樣呢？」
「嗯……」
完全變成偷窺狂的我們吞了口口水。很遺憾地……不，也不是遺憾啦，告白組的聲音其實傳不到偷窺組這裏，這反而讓我們覺得很緊張。我在心裏喊著加油，支持著那個根本不認識的男生。
但戀愛的花朵並沒有綻放。
井上同學一副很抱歉的樣子，向那個男生鞠躬道歉後，跑著離開了屋頂上。
留下來的男生，輕輕地抓著鐵絲網，吹著冷風抬頭看向天空。他的樣子看起來很悲傷，讓人忍不住想給他一個擁抱。
看到他這副模樣……我覺得我的想法可能很殘忍，但我真的很希望他趕快離開。
要不然，我們根本沒辦法離開水塔後麵啊。
「佐佐木同學，下次，我可以去你房間住嗎？」
偷窺的搭檔，提出了驚人的要求。
「啥——？」
「噓！你的聲音太大聲了啦。」
「你突然講那是什麽話啊？」
「大家都在傳啊，說佐佐木同學帶奈奈跟妮娜同學迴家。嗯，我是知道奈奈的部分不是真的啦……」
這是真的喔，雖然詳情不能說就是了。而且昨天，二葉也來住羅。不過這就算把我嘴巴撕爛了我也不能說就是了。
「你不是也去小柊老師家住了嗎？那，我也……」
「不行。」
「啊——？為什麽！」
「噓！你太大聲了。」
我有點擔心，看著那個失戀的男生，他邐是一副沮喪的樣子。我還是去抱抱他好了。
「喂，為什麽不行？」
「沒有什麽為什麽，我們是高中生吧？」
「這麽說的話，去老師家住才更有問題吧。」
白牛蒡變成光子之後，第一次出現了反抗的態度。她那生氣嘟嘴的樣子還真是異常地可愛。可惡……
「那、那該怎麽說呢……總而言之就是不行。特別尤其是光，絕對不行。」
「我哪裏不行？」
「不是你不行，是我會不行。一定不隻玩醫生遊戲那麽簡單就可以解決的，搞不好會玩什麽禁忌的手術呢。」
「我、我覺得那也無所謂啊……」
「不行。女生不準這麽說。」
「因為不這樣的話，我就贏不了奈奈了嘛……」
「這是什麽比賽啊？」
「……佐佐木同學，你還真是遲鈍耶。」
「沒那迴事。我的頭腦雖然遲鈍，但心靈卻是很敏銳的呢。」
光雙眼皮的大眼睛，直盯著我看。
「不過，你就算跟我兩個人單獨來到屋頂上，也不覺得我會跟你告白對吧？」
「……」
就算來到屋頂上，我也隻有被安娜夫人打得慘兮兮的痛苦迴憶。
「我當然會著急啊，一想到不是隻有我……」
光在無意識中聲音愈來愈小，看起來真的很可愛。平常的我一看到她這樣子，應該馬上就會變成猴子了；但現在我卻沒有那種感覺，反而覺得有點憂鬱。
的確，我可能很遲鈍，不過光所說的話我懂。
我的胸口有如快要裂開般地，開心到不行，然後……
這種感情是什麽呢？
「……別提這個了吧。」
「啊，對不起喔。我無意造成你的困擾……真的很抱歉。」
「不，我才鹹到很抱歉……雖然不能住，不過我很歡迎你來玩喔。」
「嗯、嗯。那我會去玩的。」
這時，休息時間結束的上課鍾響起。
沮喪的失戀君不知不覺中已絰離開，我們也離開了屋頂上。
正當我們要分別迴到自己的教室前——
「去佐佐木同學的房間時，我們要玩一整夜唷。」
——語畢，光笑了。
那個笑容跟惡魔模式的奈奈同學有一點點像。
下一堂的下課時間——
「佐佐木同學，可以跟你談一下嗎？」
井上同學說道。
「……有、有什麽事嗎？」
該不會是在屋頂上的事被發現了吧？我心裏有點緊張地問道。
「在這裏有點難以開口。」
她又把我約到了屋頂上。
屋頂上、不想被人家聽到的話、井上同學甩了帥哥……這些要素讓我有種高攀的期待。
這果然是那種情節吧？不，那不可能啦。不不不，可是可是……
「佐佐木同學。」
井上同學熱情地看著我。
「是！」
「你可以去死嗎？」
「……」
所以我不就說了嗎？絕對不可能是戀愛相關的事情啦。隻要是找我到屋頂上，肯定就是這種亂七八糟的情節。我剛剛到底是在興奮什麽啊？
「剛剛那是開玩笑的，佐佐木同學。你沒打算要搬去阿拉斯加嗎？搬去吧。我想，那裏應該不錯。」
「……我、我目前還沒有那個打算。對不起。是說，這是很難啟齒的話嗎？」
「佐佐木同學，你跟管崎同學在交往嗎？」
「怎、怎麽可能！」
「不過有很多傳言不是嗎？嗯，我是一點也不相信啦，但實際上到底是怎麽樣呢？」
這真是個很難迴答的問題呢。
「那、那隻是單純的傳言而已啊。」
「那，你跟管崎同學不是那種關係羅？真的嗎？」
「當然。」
「那麽那麽，木元同學呢？還是小娜娜呢？話說迴來，佐佐木同學為什麽那麽搶手呢？我完全搞不懂耶。」
這真的是非常難迴答的問題。而且，我的心好痛。
「我、我覺得這不是搶手不搶手的問題耶……」
「那麽，佐佐木同學到底覺得怎麽樣呢？」
「什麽覺得怎麽樣？」
「就是，你覺得管崎同學怎麽樣啊？」
「該怎麽說呢……奈奈同學就像女神一樣漂亮，也像惡魔一樣恐怖——」
「真是的！把話講清楚！」
井上同學發揮出年長姊姊的威嚴，給了我最後一擊。
「你有喜歡的人嗎？」
「——！」
我全身閃過宛如被落雷打到一般的衝擊。
井上同學的話，跟我的心情完全契合。
像這樣直接化作話語講出來之後，原來濃密的霧就瞬間散開了。
我終於知道為什麽我沒辦法看著她們的臉了。
那個『夢』令我很高興，但同時也覺得痛苦的理由，我也都明白了。
也許，這想法早就在我的心裏萌芽。
現在迴頭來看，之前曾經有好幾次有過差點要發現的情況，也曾經
發現過。
但我都裝作不知道。在不知不覺中，我把心蓋上了蓋子。
不過，我已經不能再這麽做了。因為我已經發現了。
「喂，你幹嘛發呆啊？」
井上同學雖然這麽說，但我還是沒辦法脫離這股衝擊，隻能呆呆地迴答：
「喜歡啊。」
「啊？」
「我有喜歡的人啊。」
我的心在跳躍，一種春風得意及無所不能的感覺充滿了我全身。但同時，我也感受到了難以承受的害怕。
「是、是誰？」
「……我不能說。」
說了的話，她一定會說我差勁。
你可能也會輕蔑我。
盡管如此……
不管誰說什麽，我都不會再說謊了。
我喜歡她們。
這個想法，誰也無法阻止。
……是嗎？
周末——
沒有打工、沒有打掃、沒有洗衣服、沒有釣魚、沒有看落語節目、沒有吃飯——整整兩天，我都抱著頭苦惱。
身為人類，我是不是很差勁？——從上遊想法為開端……話說迴來，同時喜歡上很多的女生到底可不可能呢？就算可能的話是可以被原諒的嗎？就算可以被原諒的話這能說是純粹的戀愛感覺嗎？——再經由這個想法……不管如何，我到底該怎麽辦呢？——最後抵達這個終點。
而這個終點根本就是迷宮的入口。
永無止盡的螺旋樓梯，根本搞不清楚是往上走還是往下走。
如果是你的話，這時候一定會找人商量吧。不過很遺憾的是，我並沒有那種可以商量的對象。
……不，我有，我有一個人可以商量。不過這是非常危險的賭注。而且十之八九會失敗。但很悲哀的是，現在我可以抓住的稻草就隻有這一根了。
星期一的午休時間，我把山田叫去了神影社社辦。
「你找我什麽事？在這種地方跟你獨處，對我來說簡直就像是活生生的地獄。」
「唉，不要那麽說嘛。派對的報名費我付兩萬圓。還有，什麽叫做這種地方，你是這裏的社長耶。」
我自己也覺得這個谘詢的費用很高。不過，除了這家夥之外，我已經沒有可以依靠的人了。
「我知道了，趕快說吧。」
「如果……啊，這隻是假設的喔，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羅唆。不要講些有的沒的，趕快進入正題啦。」
「……如果，你同時喜歡上很多的女生，你會怎麽辦？」
山田皺起眉頭。
「很多的女生是指幾個人？」
「四個……不，五個。」
「我是二十三個人呢！」
「……是、是嗎？該怎麽說呢？不愧是山田啊……」
「還好啦。」
「那，如果是你、你會怎麽做？」
「在講那之前我先問，這是你的事情吧？」
「不、不是！是我堂哥的網友——」
「五個人是木元同學、管崎同學、小娜娜、梅老師、小光，對吧？」
「………………嗯。」
是山田的直覺也很敏銳呢？還是單純因為我太遲鈍呢？我想，大概是後者吧。
「老實說，我覺得——」
山田難得露出男子漢的表情，繼續說道：
「真差勁。」
「果、果然如此啊……」
「當然啦。感覺就像是你也不想想自己是個產業廢棄物，居然還敢講這種人話。」
「我是很認真地在問你耶！」
「我也很認真在迴答你啊，可以說是我這幾年最認真的時候了。」
「既然如此，那你就普通一點地迴答吧。」
「就算要我普通地迴答，答案也是真差勁。」
「唔……」
「不過呢，我也是男人，也不是不了解你的心情啦。被那麽多可愛的女生們包圍，誰都會這樣子的。應該說，是她們的美有罪。不，是把人類分成男女的神有罪。」
山田看著斜上方，演出捧著玻璃酒杯的樣子，很帥氣地說道。
今天的部長，感覺真帥啊。
「所以我來告訴你，不是我會怎麽做，而是身為一個男生該怎麽做。」
「喔，拜托你了！」
山田伸出右手的大拇指、食指跟中指，表現出數字的3。
「跟所有人交往、隻選一個人、全部都不交往，就這三種選項。」
「當然，這是在沒有考慮到她們意思的情況下喔。」山田又補充了這麽一句。
姑且不論一般的正反兩論，對我個人來說，這是非常銳利的意見。特別是隻選一個人的這一點，雖然我知道山田沒有特別的意思，但這個選項特別揪緊了我的心。
我已經跟她們約定好，等我到了十八歲，就要從她們之中選一個人。
隻能選一個人。除了那個人之外，其他人都不能選。
這種理所當然的道理，勒緊了我的胸口。
「就我而言，我想要你跟所有人都有交集。然後，我希望你最後就宛如微塵般玉碎。我很想把這畫麵用數位相機拍下來，拿這題材拍部電影。」
「……」
「但老實說，我並不希望你跟任何人有交集。萬一你成功的話，我會很傷腦筋。」
「因為你是妮娜親衛隊的隊長嘛。」
「這跟那沒關係。」
「啊？」
「我當然不希望你跟小娜娜變成那種關係。不過，我最不想看到的是，現在的關係被破壞。」
「現在……？」
「人際關係崩壞的原因，大部分都是因為愛情吧。不管跟誰交往，不管交往得順不順利，都沒辦法再迴到之前那樣子了。我不想要看到我們之間的關係變成那樣。我沒興趣阻礙人家的戀愛之路。就算被阻礙也要繼續下去，那才是戀愛不是嗎？我隻希望現在的關係可以再維持一陣子。」
忘記是什麽時候了，山田曾經跟我聊過他的夢想。到出社會的前三年，他要好好地快樂過日子。那時候的山田跟現在一樣，表情看起來就像是個男子漢，同時也都帶著點寂寞的味道。
而現在的我，跟山田有同樣的想法。
我難以言喻的害怕，正是山田所說的內容。
至今曆經了那麽多事情，雖然有點不太正常，但我們之間畢竟建立了一種相處模式。我不想要破壞我們現在這種關係，包含山田在內，我不想破壞跟神影社全體社員之間的關係，我希望它能長久地持續下去。
最起碼，到那一刻為止。
「山田，謝謝你。我會把我自己的心意用蓋子蓋起來。」
「不過我覺得那不是想做就能做到的事情呢。」
「但我還是要試試看。如果，蓋子快要打開了，或是我自己要掀開蓋子之前，我都會先跟你說的。」
「那種事不用跟我說啦。重點是，我可以迴去了嗎？」
要走出社辦之前，山田停下腳步。
「再給你一個建議吧。」
「什麽建議？」
「絕對不要跟任何一個人單獨相處喔。約會當然想都別想。」
「……原來如此，的確，說得也是呢。」
這時，山田賊賊地笑了。
「那，派對就選聖誕節當天舉行吧。」
「啊，那天——」
「什麽？」
我跟奈奈同學有約……我本來想要這麽說，但還是作罷了。他才剛說兩人獨處很危險。
「……沒什麽，
那天我沒問題。」
如果當時我不是這麽迴答的話，也許我的未來也會變得不一樣吧。
當然，這時候的我還不知道那種事。
「還有，聖誕夜要準備派對的東西喔。」
我終於知道企畫這一場派對的意義了。這是山田的狡猾而有效的奸計。但給我的建議應該不是要捉弄我的吧。
我叫住打算要離開社辦的山田。
「那個，剛剛所說的話……」
「知道啦。我不會跟別人說的，這種話題很乏味呢。」
他雖然這麽說，但我已經有了某種程度的覺悟。
不過，這件事卻沒有被當成是亂七八糟的流言傳開來。
說不定，山田真的是個男子漢。
而下一節的下課時間，我跟男子漢被奈奈同學狠狠地打了一頓。
在那之後，我隻要有時間，就會一直念著「蓋子蓋子蓋子……」給自己聽。不隻是在心裏反芻，我還會實際念出口地喃喃自語。當然，我好像也都聽到了班上同學在竊竊私語著「惡心」或「那家夥終於瘋了」的話，他們說得也沒錯。
但我還是一直這樣說給自己聽。
真是個所有人公認的怪咖啊。
但真正的異狀是在沒有任何預警提示下出現的。
那是在英文課的時候，因為快要考試了，所以大家都很認真地上課。
我也一樣。
上課途中，我拍了拍二葉的肩膀。我的手有點顫抖。
「……幹嘛？現在在上課耶。」
二葉嚴厲地瞄了我一眼。
「我總覺得……很奇怪……」
「啊？」
「我都聽得懂……」
「……這之前不是學過了嗎？」
「就是那樣啊。」
「……哪樣啊？」
「隻念了一下就完全搞懂，這太奇怪了。我大腦的性能應該沒有那麽高吧。」
二葉轉過身看著我。
老師跟同學們都在看我們，四周一陣騷動，但現在那都不重要了。
「眉毛仔，迴答我的問題。」
「嗯。」
「多國？」
「語言。」
「潛？」
「力。」
「時空？」
「矛盾。」
「……全對。」
幾乎快要忘掉的、『從未來來的奈奈同學』所說的話，現在又鮮明地浮現在我的腦海裏。
——會有事情發生在我身上。
指的就是這個嗎？
幾天後，第二學期的期末考登場了。
你曾經單純地喜歡上某個人嗎？
你曾經單純地喜歡上兩個人嗎？
曾經喜歡過四個，或是五個過嗎？
下麵這些話由曾經有過時空跳躍經驗的我來說可能有點奇怪，但當眼前突然出現有人說她是「從未來來的」，真的會不禁停止思考，非～常難以理解。
我還來不及讓大腦再度開始運轉，眼前的奈奈同學便馬上丟出問題。
「4乘以7是幾？」
「……幹、幹什麽啊？為什麽突然問我這種問題？」
「快點迴答。」
「28。我雖然笨，這種問題我還答得出來好不好。」
「那，5的自乘呢？」
「……※5的事情？你是要問說它的成長過程，還是其實它跟6相處得不太好的事情？」（譯注：日文中「自乘」與「事情」音同。）
「江戶幕府第十五代將軍的名字是？」
「路易十四……不，是路易十五。」
「謝謝你，可以了。」
不知道為什麽，奈奈同學露出放心的樣子，大大地伸了個懶腰。
妮娜拍了拍我的肩膀。
「這樣才是與四郎啊。」
她一邊說，一邊很滿意地點點頭。
「呃，我完全聽不懂你們在說些什麽耶……」
「剛剛我不是說了嗎？我們是從『未來』來的。」
「……為什麽？」
「與四郎同學，你有沒有覺得最近什麽地方怪怪的，或是有什麽怪事發生呢？」
「……嗯，有怪事發生是常有的事情啊。現在眼前不也就是一伴怪事嗎？重點是，請告訴我你們為什麽要從未來過來呢？」
「詳情我不能說。」
聽到這句話我就懂了，畢竟我也是有過時空跳躍經驗的人。
「原因該不會是怕時空亂掉之類的吧？」
「正是如此。」
從未來來的人，要是告訴過去（現在）的人未來的事情，有可能會改變曆史。也就是所謂「嚴禁談論未來的事情」的規則。我也曾因此困擾過，所以便沒有深入追究。
盡管如此——
「你們應該不是來玩的吧。」
「當然。」
奈奈同學雖然這麽迴答，但妮娜卻玩起了電動。
「拜托你們，請就你們可以說的範圍之內，告訴我你們是來做什麽的。」
「我們要來查點事情，順便來給與四郎同學下命令。」
命令啊？聽起來不是件小事呢……
「從今天起，每天發生過什麽事，不管是多小的事情你都要記住。總有一天我會問你，所以到那個時候以前你都得記得清清楚楚。要是怕忘掉的話就寫日記吧。」
「喔……」
「啊，剛剛我說的還是取消好了，不能寫日記。啊～可是如果這樣的話，你的頭腦又記不起來啊……嗯，真是的，你的頭腦還真麻煩耶。剛剛的答案我因為是懶得一一吐槽你，所以才沒開口。不過，除了4乘以7之外，其他全錯耶。而且啊，日本的將軍為什麽會叫路易啊？什麽5跟6的感情不好，當你這麽說的時候，我總覺得自己好像在跟外星人講話一樣。算了，總而言之就是這麽一迴事，聽懂了嗎？」
怎麽可能聰得懂？但我會努力的。
「呃……也就是說，我隻要記住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就好了，對嗎？」
「為什麽要重複我剛剛說過的話啊？」
「對、對不起。」
隨便跑進人家家裏，還要屋子的主人道歉，這未免也太奇怪了吧？
「與四郎。」
妮娜叫了我一聲，停下打電動的手。然後，她的身體就軟綿綿地癱倒在地上。這是妮娜能力的副作用，瞬間移動的代價。
「啊啊，你沒事吧？」
「嗯……果然還是會這樣啊……」
她可能想要露出害羞的微笑，但最後臉上的笑容卻令人感到十分心痛。妮娜就這樣昏了過去。
「奈奈同學！請拿條冷毛巾來！」
「啊，嗯！」
我一邊下指令，一邊把妮娜抱到床上。她的身體就像是電熱爐一樣燙，喘出的熱氣也有如熱風一般。
「我去買藥。如果她穿那樣覺得不舒服的話，衣櫥裏有可以換的家居服。還有，呃……」
「這裏交給我，你趕快去！」
我把所有事都擱在一旁，衝出了家裏。
我盡全力地跑到了車站前，然後在藥局買了退燒藥跟退熱貼之後，馬上迴到家裏。
妮娜的唿吸稍微緩和了些。衣服也已經換成了運動服。床邊已經放好要更換的衣服跟冰水，不愧是奈奈同學，對應既準確又迅速。
但奈奈同學還是一臉不安地擦拭著妮娜脖子上冒出的汗水。
「喂，這樣子真的沒問題嗎？」
她以不安的眼神看著我。
「我想，大概沒問題吧。不過，我也不敢確定就是了……」
「我雖然有大約聽過，不過沒想到這麽嚴重……果然，還是不應該隨便進行時空跳躍的。」
「……是啊。」
妮娜的能力在某個層麵來說算是無敵，但一想到之後的副作用，還是讓人不禁覺得這是一種不應該使用的力量。盡管知道，但她們兩人還是來到了『現在』。
「……接下來的日子，我會發生什麽事？」
我大膽地詢問了有關未來的事情。奈奈同學有點猶豫該怎麽迴答我。
「沒什麽大事。」
她想了想後作出如此迴答。她的答覆並不是「我不能說」。
看來我身上好像發生了什麽事。但我沒有開口具體地詢問事情真相，並不是因為擔心產生時間上的矛盾，而是因為我害怕。
「啊，對了，我忘了說。」
奈奈同學的語調聽起來很有活力，然後又說出了驚人的事情。
「今天我要住這。」
「啊啊啊？」
「沒必要那麽驚訝吧。我又沒有其他可以去的地方。」
「但、但是，那樣的話……」
「什麽？你不喜歡嗎？」
「不是我喜不喜歡的問題……而且，隻有床上有被子……」
不知道為什麽，奈奈同學的眼神變得好銳利。惡魔降臨了。
「妮娜平常都睡在哪裏？」
「……啊？」
「該不會……？」
「不、不是的啦！我、我睡在廁所裏。」
「哪裏會有笨蛋跑去睡廁所啊？」
有啊，就在這裏。
「對、對了！我有睡袋喔。」
我有個借住在二葉家時，二葉買給我的睡袋。太好了，這樣就解決了睡覺場所的問題……啊，還是沒有解決。我本來打箅換個話題，沒想到卻自掘墳墓。
「對了，明明有睡袋，為什麽要睡在廁所呢？」
看穿一切的惡魔露出了微笑。
「……那、那是佐佐木家代代相傳的養生法……」
「與四郎同學，我們來聊一下吧。」
「……好。」
之後，奈奈同學對我說教到半夜兩點。當然，我可是乖乖地跪坐在天使大人的麵前，隻要姿勢稍微有點歪掉，就會有鞭子（湯杓或是馬克杯）飛過來。
隻不過，因為打工實在太累了，所以在奈奈同學說教到一半時我就睡著了。
第二天睡醒之後，我看到奈奈同學跟妮娜一起睡在床上。兩個美女依偎在一起睡覺的畫麵讓人有種背德的興奮感，但奈奈同學不知道什麽
時候居然換上了妮娜（妮娜自己帶來的）的家居服，實在是令人感到遺憾——這些就當作是我跟你之間的秘密吧。
今天也得打工，所以我小心地不吵醒她們兩人，準備出門。
『嘎。』
停在陽台上的烏鴉叫了。那隻烏鴉我見過，是二葉的使魔——費南度。
我總覺得費南度似乎轉了轉眼珠子，以一副饒富趣味的樣子看著睡在床上的美女。
「不、不是的。不是那樣子，不是你想的那樣。」
明明沒辦法像二葉那般『能跟動物講話』，但我還是拚命地向它解釋。我不知道費南度聽不聽得懂，它再度「嘎！」的大叫一聲後，展翅飛離。
「……」
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我一邊祈禱它不要跟二葉報告，一邊留下一張「我去打工了」的字條，就出發去工作地點。
晚上迴來之後，奈奈同學跟妮娜已經不見了。桌上隻留下一張字條，上頭寫著「打擾了」，字跡相當清秀。
看來，她們好家迴去『未來』了。
第二天我在上學途中遇見奈奈同學，那種感覺真的很怪。
「早。喂，我今天妝化得不一樣，你知道哪裏不一樣嗎？」
「眼線畫得比平常濃吧，是嗎？」
「……你怎麽知道？」
因為你昨天在我家的時候就是化那樣的妝啊——這我實在是說不出口，隻好編了個謊話。
「直覺。」
「是喔。對了，這樣很可愛嗎？適合我嗎？」
「嗯，很適合你。」
從這天起，奈奈同學就一直都畫著眼線很深的妝。唉呀呀，曆史真是不可思議啊。
仔細想想，我跟妮娜借住在二葉家的時候，二葉每天都在做這麽不可思議的事情呢。我不禁再度認知到她真的是個很聰明的人。
而我剛提到的二葉，現在就站在一如往常的轉角。總覺得她今天比平常更不高興，是我想太多了嗎？應該說，我希望這隻是我想太多了。
為了確認二葉的想法，一進到教室，我就拍了拍坐在前麵的二葉肩膀。
「二葉，你在生氣嗎？」
「……」
二葉沉默地看著我，看到她那副輕蔑的眼神，代表我完蛋了。它果然向二葉報告了……畢竟那隻烏鴉對主人很忠心嘛。
「等、等一下。在你生氣之前先聽我說。這其中有很複雜的原因，但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麽一迴事就是了，總而言之，奈奈同學跟妮娜住我家並不是我叫她們來——」
「你在說什麽？」
「……咦？費南度沒跟你說什麽嗎？」
「沒有。」
「是、是嗎？那就好。嗯。」
糟了。我太急了。我自己挖了一個超大的墳墓啊……
「……你跟狸貓還有乳牛怎麽了？」
看吧，來了來了。
「沒、沒什麽，什麽事也沒發生喔。」
「狸貓跟乳牛睡在你房間嗎？」
「嗯？」
「有睡吧？」
「要說有睡嗎……嗯，有睡。」
「……」
清澈的眼神如同子彈般射穿了我的身體，二葉又轉頭看向前方。明明是寒冬，但我卻流了很多汗。這時，我再度認知到二葉的恐怖，還有，費南度那家夥還挺識相的嘛。我不由得對它產生了男人般友情之類的感覺。
這一連串的對話，好像都傳進了同學們的耳朵裏。
『淫獸佐佐木眉毛仔脅迫管崎同學跟小娜娜去他房間，脅迫她們進行下流的行為，幸好在千鈞一鬂之際，同班同學y同學出手相救，才守住了她們的貞操。』
大概就是這種內容的傳聞，在一瞬間傳了開來。這內容實在是太誇張，我本來想說沒有人會相信，但難過的是大家都相信了。
特別是妮娜親衛隊的家夥跟奈奈同學的信徒們，個個都義憤填膺地低喃些恐怖的話：
『那家夥，到底是有多禽獸啊。』
『要不要真的殺了他哩？』
『是啊，這都是為了學校的和平啊。』
有人咂舌，有人扳著手指或是扭動脖子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音，甚至還有人對著空氣在練揮拳。
最近會有事情發生在我身上。奈奈同學的話浮現在我腦海裏，我開始認真考慮：是不是要出趟門遠行，等大家的熱度退去。
順帶一提，y同學指的是山田，因此我可以確定，傳聞的起頭應該就是他沒錯。
這個山田說了「有重要的事」，便召集了神影社的社員們。
但放學後，卻沒有人去社辦，大家全都直接迴家。第二天，他又召集大家說「有重要的事」，大家隻好心不甘情不願地到社辦集合。
二葉坐在窗邊角落的位子看窗外，戴著耳機聽音樂。
奈奈同學塗著指甲油打發時間，她身旁的光看起來一副很有興趣的樣子。奈奈一邊塗，一邊小小聲地叫她不要靠近。
妮娜難得很認真地在看書，結果是電動的攻略本。
小柊動來動去，坐立難安，舉止看起來有點可疑，不過她平常就都是這個感覺，所以應該沒什麽問題吧。
要是扣除掉這裏所有人都是超能力者這一點，還有女生比例跟美女率偏高的問題之外，看起來就是一般平常文化性社團在放學後的樣子。是一段非常悠閑的時間。
因此我也從令人悲傷的危險狀況之中被解放，一派輕鬆地等著山田來。
但這畫麵馬上就崩壞了——被意料之外的伏兵給破壞了.
「佐佐木同學，你忘記這個了喔。」
剛剛舉止可疑的斑比，拿了一條圍巾給我，以這時機來看，她根本就是故意的。
我全身噴出冷汗，為了不讓大家看出我的表情，我開始瞪著桌子看。我一邊以超嚴肅的眼神瞪著桌子，一邊迴答：
「非、非常、謝謝、你……」
「我也覺得那隻蝦子一定是隻厲害的蝦子將軍。所以，我進了很多比那隻家夥還要厲害的蝦子，有空的話！請你一定要再來我房間吃喔！」
「啊，呃，但是，我吃甲殼類會起蕁麻疹耶……」
「啊？有長嗎？沒有吧，你完全沒有起疹子啊！」
「是、是嗎……？」
「我的眼睛看得很清楚，所以我敢確定。」
「你果然有戴眼鏡啊……」
喂，為什麽？為什麽現在要聊這個呢？請我吃晚餐已經是五天前的事情了啊。當初隔天就把圍巾還給我不就好了嗎？什麽蝦子將軍啊。
社辦裏靜悄悄的，我偷偷瞄了大家一眼。
小柊的表情就像是作戰成功的軍師一樣。照理說個性溫厚的妮娜跟光都嘟起了嘴巴。奈奈公主滿臉笑容，但那微笑就像是把所有憤怒都隱藏在心裏的惡魔一樣。然後，有人散發出的殺氣比任一隻惡龍都還要兇惡，那個人就坐在窗邊角落的位子。
山田隊長，援軍還沒有到嗎！我已經快要撐不下去了啊！
「與四郎同學～來這裏一下吧～」
大天使長在召喚我。宣告結束的喇叭聲幾乎就要響起，去了我就完蛋了。
「現、現在我正在跟桌子互瞪，暫時沒辦法離開位子耶……」
「什麽時候會瞪完呢？」
「還、還有，八個小時左右……吧……」
咻。指甲油劃過我的臉頰。
「對不起，我手滑了一下。」
「……請、請別放在心上。手，有時候就是會滑一下嘛。」
碰。又有東西劃過我的臉頰。是鞋子。
「對不起，佐
佐木同學，鞋子滑了一下。」
「唉呀，不用在意啦，光。有時候也是會腳滑的嘛。」
「是啊，奈奈。」
光，連你都……這樣距離菩薩之路很遙遠喔。
「什麽？發生了什麽事啊？真是個囂張的眼鏡妹耶！」
「嗚嗚嗚喔喔呀啊嗚嗚呀嗚哇喔嗚嗚……」
妮娜狠狠地捏了斑比的臉。我本來很猶豫要不要去救她，最後還是算了。畢竟，小柊的行為太得寸進隻也是事實。
我雙手遮住臉頰，照這樣發展下去，接下來就是那家夥了。宛如精密機械般控製的指南針的針，說不定就會刺向我。
但，沒有任何銳利的兇器飛來。我看向窗邊角落，跟那子彈般的銳利眼睛對上。
「唉……」
二葉雖然一副受不了的樣子，但歎氣聲卻比平常還要輕，她又把視線移向窗外。
……為什麽呢？這種反應最難受了。雖然很普通，但卻讓我覺得很沉重。
「大家好！呀啊～已經完全是冬天了呢！」
神影社社長·山田五十六來了。不論是登場的台詞或是趾高氣昂的表情，看起來都讓人覺得不可置信地煩燥。但對我來說，他現在看起來就像是神一樣。
女生們沒有一個人想看神的臉。
「對啊！最近真的很冷呢。」
「雖然很突然，但我想問大家一個問題。說到冬天，大家會想到什麽呢？」
山田無視於我的迴答，提出了問題。
「說到冬天……就會想到火鍋！」
「沒錯，說到冬天，就會想到聖誕節。」
無視於我的（錯誤）迴答，山田繼續出題。
「那，講到聖誕節會想到什麽呢？」
「麋鹿！」
「完全正確！是聖誕派對。」
山田對一點反應都沒有的女生們拍手。
「因此，我們要舉行聖誕派對。」
也沒有什麽因此不因此的，但這時女生們終於不再保持沉默。
「喔，山下的意見還挺不錯的嘛。」
「我叫山田。管崎同學，你絕對是故意的吧？」
「我重新認識你了呢。山崎。」
「我叫山田。不過妮娜愛怎麽叫都可以。」
「山田同學，這個提議真的很棒呢。」
「我是山……小光也這麽想嗎？」
我懂啊，山倉。現在這時候就是要再補上一槍對吧。
「啊，呃，場地要在哪裏呢？我們家現在正在舉行聖誕節活動，可能沒辦法耶……對不起……」
「沒關係啦，老師。場地等等的全部都由我來安排。」
在這方麵，山田可是有卓越的能力，幾乎無人能出其右。校慶時，一個人辦好整個角色汾演咖啡店的他，可不是開玩笑的，就放心交給他吧。
「所以，大家都沒問題了嗎？」
「當然沒問題啊。」
「我沒有說要請佐佐木同學來啊。」
我想，距離我弑神的日子不遠了。
「如果你付個一萬圓報名費，也是可以來的啦。」
「……我付。付就可以參加了吧。」
「那，詳情決定之後，我再聯絡大家喔。」
山田·神·五十六像風一般地走掉了。他好像一點都沒有要進行社團活動的樣子。
「唉呀呀，說有什麽重要的事，原來是這個啊。真是個誇張的家夥。嗯，不過，這也不是壞事就是了。好，差不多該迴家羅。」
我很自然地站起身，不過，當然還是行不通。
奈奈同學一把抓住我的脖子。
「坐下來。」
「……噗（是）。」
在那之後，我被迫跪坐著，聽天使大人以詢問案情的名義（又或者該說是管教），訓了我三個小時。而光沒有出手阻止、我的嘴巴跟鼻子沒有流血、混浴那件事我總算是瞞到最後——這三點都讓我覺得有點不可思議，簡直就是奇跡。
小柊被帶到另外的房間，妮娜狠狠地把她弄哭了。
二葉不知道什麽時候迴家了。
那天夜裏。
叮咚。我的門鈴響了。既然門鈴響了，代表來的人不是妮娜。這個時間會是誰呢？我一邊想，一邊打開門。
「哪位……」
這時的我，說不定比迴到家看到從未來來的人更加驚訝。
因為，眼前出現的人是二葉。
「……怎麽了？」
「……這個，我還是不要。」
她拿出了之前我給她的薪水袋。
「我不能收。這已經還給你了，就是你的錢。」
「……嗯。」
我以為二葉至少會拿三個左右的理由出來反駁我，但沒想到她竟然爽快地就把薪水袋給收了起來。
然後就這樣，她直瞪著門把，動也不動。
「咦？選有別的事嗎？」
「……沒有。」
嘴巴上這麽說，但她卻動也不動。就這樣一直站在原地。
「要、要不要喝杯咖啡？」
我有一半是在這種氣氛下被迫說出口的，二葉輕輕地點頭。
「……也不是不行。」
她以一副高高在上的態度說道。
進到房間裏的二葉，不停地吹著咖啡，小小口地喝。
過了三十分鍾，我已經喝完第二杯咖啡了，還是維持著這樣的狀態。而且，我們連句話也沒說。
剛認識的時候，我很害怕這種沉默，但現在已經習慣了。所以也不覺得痛苦。
雖然不覺得痛苦，卻讓我坐立難安。這裏明明是我心愛的小窩，我卻覺得很不自在。
「二葉。」
「……什麽？」
「你是，貓舌頭嗎？」
「不是。」
「那，趕快喝啊。」
「……閉嘴。」
那之後又沉默了二十分鍾。二葉還沒喝完咖啡。
「二葉。」
「幹嘛？」
「那杯咖啡喝完之後，你就要迴去喔？」
「……眉毛仔。」
「什麽事？」
「……快期末考了呢。」
「是啊。重點是，你的咖啡到底要喝到什麽——」
「你有在念書嗎？」
「沒有啊。」
「念書吧。這樣你真的會留級。」
「……我知道了。」
「嗯。」
又繼續沉默。
「二葉，已經很晚了，差不多該迴去——」
「眉毛仔。」
二葉認真地看著我。我總覺得有點害怕。
「什、什麽事啊？」
「再一杯。」
她把馬克杯推到我麵前。
「迴你自己家去喝吧。如果你喜歡的話，我把這個咖啡豆給你。」
「沒有那麽好喝。」
這家夥到底想幹嘛？
「你到底是來幹嘛的啊！」
「羅、羅唆！我是來……那個啦，是來教你念書的！」
「看你講話的態度，根本就是現在才想到的吧！而且，我也沒拜托你這麽做吧？」
「要念還是不念？」
「不念。」
「那，再一杯咖啡呢？」
「知道了啦！」
我大聲地迴答。沒辦法，我隻好去廚房幫二葉倒第二杯咖啡。她則是擅自開始從我的學校書包裏，拿出教科書跟筆記本，擺在桌上。
「……什麽？真的要念書嗎？」
「要念。」
「咦……」
「趕快坐下來。」
我雖然搞不太清楚狀況，但讀書會就這樣開始了。
我本來就是看三行字就會想睡覺的體質，偏偏二葉又選了英文。大家也知道，我最討厭英文。之前每次考試，我的分數就連兩位數都不到，即使攝取了兩杯咖啡的咖啡因，還是不敵睡魔。這比用麻醉槍射我還強烈，而且，說是「要教我」、表現得一副很了不起的二葉，也隻會說「解這題」、「記住這個」。
我不到五分鍾就睡著了
「眉毛仔。」
有人在搖我的身體，趴在桌上的我抬起頭。
「……嗯？啊啊，抱歉。」
「要睡好好睡。」
「嗯，我會的。」
我連站起來都覺得麻煩，隻好用膝蓋爬啊爬的，爬上了床。
然俊，我就馬上睡著了。
這聽起來可能很像是藉口，但我真的很困，所以我什麽也沒多想。睡袋或廁所睡眠法我部想不起來。
「啊……喂，眉毛仔……」
就連二葉的聲音我也沒聽到，這可是真的。
我睜開眼睛的時候，率先映入我眼簾的，是二葉的臉。
除此之外，我的視線裏再也容不下其他東西。
二葉的臉距離我超近，隻有幾公分而已。
她那如漆黑的子彈般眼睛裏映照出了我的臉。
我們的鼻子微微觸碰著，兩個人的嘴唇——
「嗚哇！」
「什麽……！」
二葉一巴掌打中了我的鼻梁，我反射性地要別過臉也來不及。
「好痛！喂，啊？什麽？這到底是怎麽——」
「你、你不要沒講半句話就起床好不好！」
「會有人先宣布說『我現在要起床羅』然後才起床的嗎？對了，我有流鼻血嗎？」
「不準流。」
「沒有流就說沒有流啦。喂，首先應該要先道歉吧。」
「……我要迴去了。」
真是個不懂得道歉的家夥耶。
「我知道了，我送你迴去。」
「不用。」
「一定要。就算是你，晚上一個人迴去還是很危險。」
「已經早上了。」
「……啊？」
這時，我終於看到了除了二葉的臉之外的景象。的確，已經天亮了。電子鍾顯示的時間是早上六點半。確認了時間之後。我再度驚唿出聲。
「啊？」
我不禁開口問道。
「……二葉，你沒迴去嗎？」
「看不就知道了嗎？」
「是也沒錯……為什麽？」
二葉的身體瞬間搖晃了一下，她的臉部肌肉抽動，忙得不得了。
「……因為夜路很危險。」
照理說她不像是會在意這種事的人。不過，算了。
更重要的是——我產生了新的疑問。
「你睡在哪裏啊？」
最後的那個「啊」都還沒講完，二葉就一轉身，走出了玄關。
「我要迴去了，得幫費南度它們準備早餐才行。」
「啊，喔。那，我也下去吧。」
「不用。」
「是、是嗎……」
看著二葉微微彎下身穿鞋的小小背影，我的心裏出現了最大的疑問。
為什麽二葉的臉會離我那麽近呢？
我的嘴唇也覺得有點怪怪的。
很不可思議的，那是一種很懷念的感覺。
「……二葉？」
門打開一半，二葉停下動作。
「幹嘛？」
她背對著我講話。
「……你剛剛做了什麽嗎？」
我最後的「嗎?」還沒講完，二葉的話就蓋過了我的話。
「沒有。什麽都沒做。」
「……我想也是。」
被她這麽一說，剛剛怪怪的感覺好像是我想太多了。
「那，我走了。」
「嗯，晚點見。」
二葉沒有迴頭，就這樣離開了。
我雖然也知道該準備出門，但大腦跟身體卻沒辦法正常運轉。所以，我也無法理解為什麽棉被似乎比平常還要來得暖。
或者，我隻是試著不去想而已。
學校裏的二葉跟平常都一樣，但也有可能因為她不把喜怒哀樂表現在臉上，所以讓我看起來有這種感覺吧。
抱歉，我說「看起來有這種感覺」是騙人的。因為，我根本沒有看到二葉是什麽表情，我根本不敢看她。
不隻是二葉，其他的女生也一樣。
這幾天因為太慌忙而幾乎快要忘記的『夢』的事情，此時又浮現在我腦海裏。因為昨天二葉住在我家，才讓我想起來這件事。
那是她們想像的世界——有關這件事，我到現在還不敢相信。但相對地，我也覺得可以理解。
因為，我在夢中好幾次都覺得很奇怪——出現我沒有想像過的畫麵，或是想要迴來卻迴不來——這都是因為她們是那個世界的創造主吧。如果不是這樣的話，那實在是說不過去了。
老實說，我很開心。雖然那些不見得全部都是「她們所期望的事情」，但她們想要跟我好好相處，這讓我開心到快要昏倒。
但——
同時我也覺得很痛苦。像是被針刺一樣的痛苦。還有宛如全身搭載著沉重物品的倦怠感，在我胸口蔓延開來。
我覺得快要喘不過氣來了。深唿吸了好幾次，還是覺得不舒坦，我拚命地撾著胸口也好不了，我根本拿自己沒輒。
看到我的樣子，班上同學竊竊私語著。
『喂，眉毛仔在學大猩猩耶。』
『不是啦。那是敲一敲，想要修理好故障的地方吧，就像是以前的電器用品一樣。』
『那家夥有時候還挺嶄新的嘛。』
這樣下去，真的很危險啊，我會撐不住的。
「佐佐木同學，你在學大猩猩嗎？」
光開口問道。
「……不是啦。又沒人拜托我，我卻自己模仿大猩猩，那不是很怪嗎？」
「對、對不起，我以為你在準備派對的餘興表演。」
「要是在餘興表演演出那種內容，我也很困擾呢。本來就已經被叫成猴子或狗了，再加上大猩猩，那我可就沒救了耶。」
「就說對不起了嘛。」
「對了，什麽事？」
「我有事要跟你說……可以嗎？」
光把我叫到教室外。
她說被人家聽到就不好了，因此我們來到了屋頂上。
「我要為昨天的事向你道歉。」
光向我鞠躬道歉。
「昨天？」
「用鞋子踢你，也沒阻止奈奈打你……真的對不起唷。」
「啊啊，你是指那件事喔？」
「啊？除此之外，我做了什麽事嗎？」
「不，沒什麽。」
二葉在我家過夜的事太震撼，導致我都忘了被教訓的事了。
「我是有點訝異，不過不用在意啦。話說迴來，這件事就是你說的不能被別人聽到的事情嗎？」
「我想你應該不想被人家聽到女生兇你的事情吧。」
這孩子的心腸應該要再壞一點比較好，她的心腸太美太善良了，讓我無法直視。
「還、還有啊，另一件事……應該說，我有事要拜托你……」
光臉頰泛紅，雙手抓著裙子，表現出忸忸怩怩的樣子，她那模樣看起來超可愛。正當我想
要學大猩猩的時候，屋頂上的門突然打開了。
「啊。」
光把我拉到水塔後麵。
「為什麽要躲起來？」
「我、我也不知道……」
來到屋頂上的，是跟我們同學年的男生，還有我們一年b班的班級委員井上同學。
男生紅著一張臉，忸忸怩怩的。雖然動作一點也不可愛，跟光根本沒得比，但卻讓人看了會不禁露出微笑。他們兩個人來這裏的理由，我馬上就知道了。
對井上同學來說，這應該不是什麽稀奇事了吧。雖然她常常因為神影社的超能力美女們而被忽略，但她也是個很可愛的人。校慶舉行的校園美女大賽，她可是榮獲第八名。這是很了不起的成績呢。
男生長得也很帥，兩個人看起來很登對。
「會、會怎麽樣呢？」
「嗯……」
完全變成偷窺狂的我們吞了口口水。很遺憾地……不，也不是遺憾啦，告白組的聲音其實傳不到偷窺組這裏，這反而讓我們覺得很緊張。我在心裏喊著加油，支持著那個根本不認識的男生。
但戀愛的花朵並沒有綻放。
井上同學一副很抱歉的樣子，向那個男生鞠躬道歉後，跑著離開了屋頂上。
留下來的男生，輕輕地抓著鐵絲網，吹著冷風抬頭看向天空。他的樣子看起來很悲傷，讓人忍不住想給他一個擁抱。
看到他這副模樣……我覺得我的想法可能很殘忍，但我真的很希望他趕快離開。
要不然，我們根本沒辦法離開水塔後麵啊。
「佐佐木同學，下次，我可以去你房間住嗎？」
偷窺的搭檔，提出了驚人的要求。
「啥——？」
「噓！你的聲音太大聲了啦。」
「你突然講那是什麽話啊？」
「大家都在傳啊，說佐佐木同學帶奈奈跟妮娜同學迴家。嗯，我是知道奈奈的部分不是真的啦……」
這是真的喔，雖然詳情不能說就是了。而且昨天，二葉也來住羅。不過這就算把我嘴巴撕爛了我也不能說就是了。
「你不是也去小柊老師家住了嗎？那，我也……」
「不行。」
「啊——？為什麽！」
「噓！你太大聲了。」
我有點擔心，看著那個失戀的男生，他邐是一副沮喪的樣子。我還是去抱抱他好了。
「喂，為什麽不行？」
「沒有什麽為什麽，我們是高中生吧？」
「這麽說的話，去老師家住才更有問題吧。」
白牛蒡變成光子之後，第一次出現了反抗的態度。她那生氣嘟嘴的樣子還真是異常地可愛。可惡……
「那、那該怎麽說呢……總而言之就是不行。特別尤其是光，絕對不行。」
「我哪裏不行？」
「不是你不行，是我會不行。一定不隻玩醫生遊戲那麽簡單就可以解決的，搞不好會玩什麽禁忌的手術呢。」
「我、我覺得那也無所謂啊……」
「不行。女生不準這麽說。」
「因為不這樣的話，我就贏不了奈奈了嘛……」
「這是什麽比賽啊？」
「……佐佐木同學，你還真是遲鈍耶。」
「沒那迴事。我的頭腦雖然遲鈍，但心靈卻是很敏銳的呢。」
光雙眼皮的大眼睛，直盯著我看。
「不過，你就算跟我兩個人單獨來到屋頂上，也不覺得我會跟你告白對吧？」
「……」
就算來到屋頂上，我也隻有被安娜夫人打得慘兮兮的痛苦迴憶。
「我當然會著急啊，一想到不是隻有我……」
光在無意識中聲音愈來愈小，看起來真的很可愛。平常的我一看到她這樣子，應該馬上就會變成猴子了；但現在我卻沒有那種感覺，反而覺得有點憂鬱。
的確，我可能很遲鈍，不過光所說的話我懂。
我的胸口有如快要裂開般地，開心到不行，然後……
這種感情是什麽呢？
「……別提這個了吧。」
「啊，對不起喔。我無意造成你的困擾……真的很抱歉。」
「不，我才鹹到很抱歉……雖然不能住，不過我很歡迎你來玩喔。」
「嗯、嗯。那我會去玩的。」
這時，休息時間結束的上課鍾響起。
沮喪的失戀君不知不覺中已絰離開，我們也離開了屋頂上。
正當我們要分別迴到自己的教室前——
「去佐佐木同學的房間時，我們要玩一整夜唷。」
——語畢，光笑了。
那個笑容跟惡魔模式的奈奈同學有一點點像。
下一堂的下課時間——
「佐佐木同學，可以跟你談一下嗎？」
井上同學說道。
「……有、有什麽事嗎？」
該不會是在屋頂上的事被發現了吧？我心裏有點緊張地問道。
「在這裏有點難以開口。」
她又把我約到了屋頂上。
屋頂上、不想被人家聽到的話、井上同學甩了帥哥……這些要素讓我有種高攀的期待。
這果然是那種情節吧？不，那不可能啦。不不不，可是可是……
「佐佐木同學。」
井上同學熱情地看著我。
「是！」
「你可以去死嗎？」
「……」
所以我不就說了嗎？絕對不可能是戀愛相關的事情啦。隻要是找我到屋頂上，肯定就是這種亂七八糟的情節。我剛剛到底是在興奮什麽啊？
「剛剛那是開玩笑的，佐佐木同學。你沒打算要搬去阿拉斯加嗎？搬去吧。我想，那裏應該不錯。」
「……我、我目前還沒有那個打算。對不起。是說，這是很難啟齒的話嗎？」
「佐佐木同學，你跟管崎同學在交往嗎？」
「怎、怎麽可能！」
「不過有很多傳言不是嗎？嗯，我是一點也不相信啦，但實際上到底是怎麽樣呢？」
這真是個很難迴答的問題呢。
「那、那隻是單純的傳言而已啊。」
「那，你跟管崎同學不是那種關係羅？真的嗎？」
「當然。」
「那麽那麽，木元同學呢？還是小娜娜呢？話說迴來，佐佐木同學為什麽那麽搶手呢？我完全搞不懂耶。」
這真的是非常難迴答的問題。而且，我的心好痛。
「我、我覺得這不是搶手不搶手的問題耶……」
「那麽，佐佐木同學到底覺得怎麽樣呢？」
「什麽覺得怎麽樣？」
「就是，你覺得管崎同學怎麽樣啊？」
「該怎麽說呢……奈奈同學就像女神一樣漂亮，也像惡魔一樣恐怖——」
「真是的！把話講清楚！」
井上同學發揮出年長姊姊的威嚴，給了我最後一擊。
「你有喜歡的人嗎？」
「——！」
我全身閃過宛如被落雷打到一般的衝擊。
井上同學的話，跟我的心情完全契合。
像這樣直接化作話語講出來之後，原來濃密的霧就瞬間散開了。
我終於知道為什麽我沒辦法看著她們的臉了。
那個『夢』令我很高興，但同時也覺得痛苦的理由，我也都明白了。
也許，這想法早就在我的心裏萌芽。
現在迴頭來看，之前曾經有好幾次有過差點要發現的情況，也曾經
發現過。
但我都裝作不知道。在不知不覺中，我把心蓋上了蓋子。
不過，我已經不能再這麽做了。因為我已經發現了。
「喂，你幹嘛發呆啊？」
井上同學雖然這麽說，但我還是沒辦法脫離這股衝擊，隻能呆呆地迴答：
「喜歡啊。」
「啊？」
「我有喜歡的人啊。」
我的心在跳躍，一種春風得意及無所不能的感覺充滿了我全身。但同時，我也感受到了難以承受的害怕。
「是、是誰？」
「……我不能說。」
說了的話，她一定會說我差勁。
你可能也會輕蔑我。
盡管如此……
不管誰說什麽，我都不會再說謊了。
我喜歡她們。
這個想法，誰也無法阻止。
……是嗎？
周末——
沒有打工、沒有打掃、沒有洗衣服、沒有釣魚、沒有看落語節目、沒有吃飯——整整兩天，我都抱著頭苦惱。
身為人類，我是不是很差勁？——從上遊想法為開端……話說迴來，同時喜歡上很多的女生到底可不可能呢？就算可能的話是可以被原諒的嗎？就算可以被原諒的話這能說是純粹的戀愛感覺嗎？——再經由這個想法……不管如何，我到底該怎麽辦呢？——最後抵達這個終點。
而這個終點根本就是迷宮的入口。
永無止盡的螺旋樓梯，根本搞不清楚是往上走還是往下走。
如果是你的話，這時候一定會找人商量吧。不過很遺憾的是，我並沒有那種可以商量的對象。
……不，我有，我有一個人可以商量。不過這是非常危險的賭注。而且十之八九會失敗。但很悲哀的是，現在我可以抓住的稻草就隻有這一根了。
星期一的午休時間，我把山田叫去了神影社社辦。
「你找我什麽事？在這種地方跟你獨處，對我來說簡直就像是活生生的地獄。」
「唉，不要那麽說嘛。派對的報名費我付兩萬圓。還有，什麽叫做這種地方，你是這裏的社長耶。」
我自己也覺得這個谘詢的費用很高。不過，除了這家夥之外，我已經沒有可以依靠的人了。
「我知道了，趕快說吧。」
「如果……啊，這隻是假設的喔，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羅唆。不要講些有的沒的，趕快進入正題啦。」
「……如果，你同時喜歡上很多的女生，你會怎麽辦？」
山田皺起眉頭。
「很多的女生是指幾個人？」
「四個……不，五個。」
「我是二十三個人呢！」
「……是、是嗎？該怎麽說呢？不愧是山田啊……」
「還好啦。」
「那，如果是你、你會怎麽做？」
「在講那之前我先問，這是你的事情吧？」
「不、不是！是我堂哥的網友——」
「五個人是木元同學、管崎同學、小娜娜、梅老師、小光，對吧？」
「………………嗯。」
是山田的直覺也很敏銳呢？還是單純因為我太遲鈍呢？我想，大概是後者吧。
「老實說，我覺得——」
山田難得露出男子漢的表情，繼續說道：
「真差勁。」
「果、果然如此啊……」
「當然啦。感覺就像是你也不想想自己是個產業廢棄物，居然還敢講這種人話。」
「我是很認真地在問你耶！」
「我也很認真在迴答你啊，可以說是我這幾年最認真的時候了。」
「既然如此，那你就普通一點地迴答吧。」
「就算要我普通地迴答，答案也是真差勁。」
「唔……」
「不過呢，我也是男人，也不是不了解你的心情啦。被那麽多可愛的女生們包圍，誰都會這樣子的。應該說，是她們的美有罪。不，是把人類分成男女的神有罪。」
山田看著斜上方，演出捧著玻璃酒杯的樣子，很帥氣地說道。
今天的部長，感覺真帥啊。
「所以我來告訴你，不是我會怎麽做，而是身為一個男生該怎麽做。」
「喔，拜托你了！」
山田伸出右手的大拇指、食指跟中指，表現出數字的3。
「跟所有人交往、隻選一個人、全部都不交往，就這三種選項。」
「當然，這是在沒有考慮到她們意思的情況下喔。」山田又補充了這麽一句。
姑且不論一般的正反兩論，對我個人來說，這是非常銳利的意見。特別是隻選一個人的這一點，雖然我知道山田沒有特別的意思，但這個選項特別揪緊了我的心。
我已經跟她們約定好，等我到了十八歲，就要從她們之中選一個人。
隻能選一個人。除了那個人之外，其他人都不能選。
這種理所當然的道理，勒緊了我的胸口。
「就我而言，我想要你跟所有人都有交集。然後，我希望你最後就宛如微塵般玉碎。我很想把這畫麵用數位相機拍下來，拿這題材拍部電影。」
「……」
「但老實說，我並不希望你跟任何人有交集。萬一你成功的話，我會很傷腦筋。」
「因為你是妮娜親衛隊的隊長嘛。」
「這跟那沒關係。」
「啊？」
「我當然不希望你跟小娜娜變成那種關係。不過，我最不想看到的是，現在的關係被破壞。」
「現在……？」
「人際關係崩壞的原因，大部分都是因為愛情吧。不管跟誰交往，不管交往得順不順利，都沒辦法再迴到之前那樣子了。我不想要看到我們之間的關係變成那樣。我沒興趣阻礙人家的戀愛之路。就算被阻礙也要繼續下去，那才是戀愛不是嗎？我隻希望現在的關係可以再維持一陣子。」
忘記是什麽時候了，山田曾經跟我聊過他的夢想。到出社會的前三年，他要好好地快樂過日子。那時候的山田跟現在一樣，表情看起來就像是個男子漢，同時也都帶著點寂寞的味道。
而現在的我，跟山田有同樣的想法。
我難以言喻的害怕，正是山田所說的內容。
至今曆經了那麽多事情，雖然有點不太正常，但我們之間畢竟建立了一種相處模式。我不想要破壞我們現在這種關係，包含山田在內，我不想破壞跟神影社全體社員之間的關係，我希望它能長久地持續下去。
最起碼，到那一刻為止。
「山田，謝謝你。我會把我自己的心意用蓋子蓋起來。」
「不過我覺得那不是想做就能做到的事情呢。」
「但我還是要試試看。如果，蓋子快要打開了，或是我自己要掀開蓋子之前，我都會先跟你說的。」
「那種事不用跟我說啦。重點是，我可以迴去了嗎？」
要走出社辦之前，山田停下腳步。
「再給你一個建議吧。」
「什麽建議？」
「絕對不要跟任何一個人單獨相處喔。約會當然想都別想。」
「……原來如此，的確，說得也是呢。」
這時，山田賊賊地笑了。
「那，派對就選聖誕節當天舉行吧。」
「啊，那天——」
「什麽？」
我跟奈奈同學有約……我本來想要這麽說，但還是作罷了。他才剛說兩人獨處很危險。
「……沒什麽，
那天我沒問題。」
如果當時我不是這麽迴答的話，也許我的未來也會變得不一樣吧。
當然，這時候的我還不知道那種事。
「還有，聖誕夜要準備派對的東西喔。」
我終於知道企畫這一場派對的意義了。這是山田的狡猾而有效的奸計。但給我的建議應該不是要捉弄我的吧。
我叫住打算要離開社辦的山田。
「那個，剛剛所說的話……」
「知道啦。我不會跟別人說的，這種話題很乏味呢。」
他雖然這麽說，但我已經有了某種程度的覺悟。
不過，這件事卻沒有被當成是亂七八糟的流言傳開來。
說不定，山田真的是個男子漢。
而下一節的下課時間，我跟男子漢被奈奈同學狠狠地打了一頓。
在那之後，我隻要有時間，就會一直念著「蓋子蓋子蓋子……」給自己聽。不隻是在心裏反芻，我還會實際念出口地喃喃自語。當然，我好像也都聽到了班上同學在竊竊私語著「惡心」或「那家夥終於瘋了」的話，他們說得也沒錯。
但我還是一直這樣說給自己聽。
真是個所有人公認的怪咖啊。
但真正的異狀是在沒有任何預警提示下出現的。
那是在英文課的時候，因為快要考試了，所以大家都很認真地上課。
我也一樣。
上課途中，我拍了拍二葉的肩膀。我的手有點顫抖。
「……幹嘛？現在在上課耶。」
二葉嚴厲地瞄了我一眼。
「我總覺得……很奇怪……」
「啊？」
「我都聽得懂……」
「……這之前不是學過了嗎？」
「就是那樣啊。」
「……哪樣啊？」
「隻念了一下就完全搞懂，這太奇怪了。我大腦的性能應該沒有那麽高吧。」
二葉轉過身看著我。
老師跟同學們都在看我們，四周一陣騷動，但現在那都不重要了。
「眉毛仔，迴答我的問題。」
「嗯。」
「多國？」
「語言。」
「潛？」
「力。」
「時空？」
「矛盾。」
「……全對。」
幾乎快要忘掉的、『從未來來的奈奈同學』所說的話，現在又鮮明地浮現在我的腦海裏。
——會有事情發生在我身上。
指的就是這個嗎？
幾天後，第二學期的期末考登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