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似乎在不知不覺中睡著了。從窗外直射入的陽光就像※殖民地衛星炮般幾乎要燙傷我的臉,使我以最痛苦的方式醒來。(編注:出自“機動戰士鋼彈”係列的虛構武器。將殖民衛星改造成屯聚能量後,一口氣以雷射之姿大量釋放能量的大範圍殺傷武器。)


    期末考的最後一天。


    現在應該是下午兩點左右吧。


    考試科目比較少的一年級在上午就可以解脫了,隨後我便拖著疲憊的身子來到久違的化學準備室。而我的記憶,也在那時候突然中斷了。


    極度的疲勞加上睡眠不足,讓我像是昏厥般失去意識。


    幾乎所有考試科目我都隻花了一個晚上熬夜準備,最近的平均睡眠時間恐怕連三小時都不到吧。我也不曾記得自己好好吃過一頓飯,什麽石麵具與假奶的莫名其妙騷動搞得我手忙腳亂,根本沒時間準備期末考,真是太哀了。


    至於考試的結果,我現在連想都不敢想。該不會大半個暑假都得花在來學校補習吧?最好不要那樣。


    科學社社辦還真是有夠熱。


    這間灼熱的密室讓我聯想起赤道的熱帶雨林。在這個時節,教室總是有過於良好的采光與過於不良的通風。當然,冷氣這類的科技之力也與社辦完全無緣,此外平常甚至根本沒人會來打掃這裏,空氣中充滿了討厭的塵埃。


    但即便如此,我現在已經懶得移動地點了。我就好像一個已經完全燃燒殆盡的拳擊手般,癱坐在快要壞掉的鐵管椅上。如果不趁午後梢微恢複一點體力,等下我恐怕連返迴落腳處的力氣都沒有。


    此外,我會來這裏還有一個理由。我原本期待能遇到那個人——


    “嗨——智春,好久不見了。咦,隻有你一個人?”


    從用力被推開的房間入口處,探出一名具有模特兒般修長身材的美麗學姊臉孔。她是朱裏學姊。那頭在肩口切齊的柔順黑發、應該是裝飾用的平光優雅眼鏡——她正是我來到這裏希望能碰見的對象。


    “嵩月跟樋口還有阿妮婭一起去買浴衣了,操緒則在那裏。”


    說完我指著浮在天花板附近的幽靈少女。操緒正縮著自己的身子,發出輕微的熟睡唿吸


    聲。她那種抱著膝蓋的毫無防備之姿,會讓人對她幾乎要走光的小褲褲想入非非,不過那個暫且不提。


    “浴衣?啊啊,對喔……過幾天就是廟會了。智春也要去嗎?”


    “呃,白天我要打工,不過傍晚以後就可以了。”


    “唿唿,浴衣啊……真不錯,那我也加入大家吧。”


    “啊,真的嗎?大家一定會很高興,尤其是樋口,當然我們班的其他男生也是。”


    畢竟朱裏學姊可是全校知名的大美女,能看見她穿浴衣更是難得的機會。光是跟這種美人並肩走在一塊,夏季廟會的氣氛就更美妙了。隻不過在這種地方神社所舉辦的祭典中,她可不安突然拿出飛彈來亂射才好。


    “話說迴來……不好意思,我有個問題想請教一下。”


    “問題?要請教我?”


    唿唿——朱裏學姊表情柔和地偏著頭。這種微笑光是看了就讓人春心蕩漾,威力還真嚇人。所謂傾國傾城應該就是指這種人吧。


    “瞧你問得這麽嚴肅,究竟是什麽事呢?”


    “就是關於我的老哥……朱裏學姊,你知道怎麽跟他取得聯絡嗎?”


    “……聯絡直貴先生?”


    朱裏學姊不解地眯起眼睛,不過馬上又看似愉快地睜大眼。


    “不,我也不知道他在哪裏。為什麽要問我這個?”


    “啊……那是因為,之前朱裏學姊不是代替我哥,把封印黑鐵的手提箱拿給我嗎?”


    “是啊,沒錯……唿唿,好懷念喔。”


    朱裏學姊以沉穩而高雅的笑容說道。那正是在我高中開學典禮的前夕,也是我跟朱裏學姊的首度遭遇。


    從對方的角度看,或許會覺得我當晚露出的表情很可笑吧。


    可是,一個素未謀麵的大美女突然跑到自己家,又硬塞上一個莫名其妙的箱子,任何人都會感到不解吧。況且當時的朱裏學姊又身著全黑的詭異大衣——雖說她現在也經常穿就是了。


    “話說迴來,智春,你該不會在懷疑我個人現在還有跟直貴先生聯絡吧?”


    “不,我不是懷疑學姊啦……隻是希望學姊能幫我忙。”


    我據實以告。因為我就算問老媽那家夥現在人在何方,也隻會被她的胡說八道蒙混過去,比較有希望的阿妮婭那又一無所獲,現在唯一剩下的機會就是朱裏學姊了。


    “——很遺憾,我也不知道他人在哪裏。如果可以的話我自己都想見他一麵。你要喝咖啡嗎?”


    朱裏學姊放下包包後,就自動從化學老師市原的抽屜挖出即溶咖啡,問我要不要暍。我默默地對她搖頭。


    “可是,當初裝有黑鐵的手提箱……”


    “那是經由王立科學狂會才傳到我手上的。直貴先生先拿給上頭,上頭才指示我一定要交給你。我可沒騙你喔!”


    “科學狂會……”


    我努力整理陷入混亂的腦袋。那個怪異組織的名字我聽過好幾次了,但其實際情形我到現在還是無法理解。據說那組織是以英國王室與英國國教會為後盾,在全世界各地都有分部的黑科學研究團體,同時也是洛高第三學生會的後台。


    隻不過洛高的學生會似乎並不隸屬科學狂會的分部或下層組織。而是科學狂會的成員將工作外包給我們的學生會——至少我感覺是這樣。


    或許就好像政治人物與政黨的關係一樣吧。至少第三學生會的會長必須是王立科學會的一員,我猜。唔嗯——還是好難理解。


    總之,我老哥跟王立科學狂會也脫不了關係。這麽看來,他當初拿到的獎學金鐵定是來自那個組織沒錯。


    而洛高的第三學生會會長,也是王立科學狂會的一分子——


    “對了,說到學生會長……把老哥的指示傳達給朱裏學姊的,該不會就是那位學生會長把?”


    “是——是啊,我想應該是這樣子吧。”


    朱裏學姐以不太甘願的口氣勉強同意道。


    我這時才對自己的頭腦之笨拙厭到後悔。為什麽以前我都沒想過這種可能性?


    第一學生會與第二學生會的會長分別是佐伯哥與倉澤六夏,總不可能第三學生會就沒有會長吧?


    隻要確定那位會長也是王立科學狂會的一員,應該就能藉由對方獲得與老哥聯絡的手段了。朱裏學姊的迴答剛好證明了這一點。


    雖然我很想現在就去找那個人,不過還有一件事讓我耿耿於懷。


    佐伯哥也好,六夏也罷,這所學校的學生會長似乎沒有一個腦袋正常。


    至於信奉黑科學的第三學生會會長,性格接近普通人的可能性,就低到可以開賭盤了。不知道對方究竟是怎麽個怪法?


    “……朱裏學姊,對於那位學生會長,你知道多少?”


    “這個嘛。智春啊,盡管隻是個形式,但你知道學生會長還是得經過投票選舉嗎?”


    “到底是怎樣的人?”


    我壓低音量繼續追問,朱裏學姊似乎很困窘地以手撐著臉頰。


    “是個女的,是三年級生。”


    “啊……那,個性呢……?”


    “這個喔,其實我的了解也不是很深入……聽說很認真的樣子。”


    “認真……”


    如果是像佐伯哥那種“認真”法就麻煩了。發現我臉色不大好看後,朱裏學姊再度露出沉穩的微笑。


    “還有,她對小事非常計較。就好比預算怎麽用之類的。”


    “唉……預算嗎……”


    對錢斤斤計較——我第一個想起的人就是六夏。像她那種小氣巴拉的家夥,沒想到本校還有第二個。不過,這也不算太誇張啦。畢竟沒有那種個性的話,恐怕很難勝任本校學生會長的工作。


    “——我大概知道了。如果我去三年級的教室可以找到她嗎?”


    我輕歎了口氣後問道。但朱裏學姊依舊保持微笑、梢稍低下頭。


    “呃,可是,搞不好對方並不想見你喔……”


    學姊的低沉語氣中隱含著一絲憂慮。


    “……耶?”


    那是什麽意思?我搞不懂。以前我眼那位會長根本不認識,為何她會一開始就不想接見我啊?難道她跟老哥的關係非常惡劣?


    或者說,我拿到手提箱後一直沒有主動去打招唿,會長對這件事非常不滿?


    我實在想不出其他可能惹對方生氣的理由了——不過一想到這,我又閃過一個念頭。


    其實也不是毫無脈絡可循啦——


    包括大剌剌地帶著幽靈上學、讓學校的遊泳池完全沉入地底等,我要惹那個認真而小氣的學生會長生氣,罪行簡直是多到數不清。當我察覺這點後突然變得很沮喪。嗚喔!我該不會是所有一年級新生裏最有問題的家夥吧?


    ——難道還有其他理由……?


    朱裏學姊沒有迴答我。


    她隻是默默地凝望窗戶外的天空。


    “廟會啊,好期待喔。”


    學姊露出沉穩的微笑說道。


    o


    結果最後朱裏學姊還是等於什麽都沒說。到底是另有隱情,還是她單純懼怕那位學生會’長?反正我可以強烈地感受到,學姊並不希望我與那位會長碰麵。


    不教我就算了——我以有點不甘心的心情離開社辦。反正對方也是這所學校的學生,憑自己的力量去找應該不至於太困難吧。


    “——智春,現在要去哪呢?”


    剛醒來的操緒以惺忪的睡眼詢問我。這幾天為了陪我用功,操緒自己也沒什麽睡。盡管是沒有實體的幽靈,似乎還是會因睡眠不足而精神不濟。


    “我要去找學生會長。”


    邊穿越中庭的走廊我邊迴答道。操緒則發出露骨的鄙夷聲,模樣顯得非常不悅。


    “學生會長是指佐伯哥嗎?為什麽嘛?我討厭那家夥,上次還差點被他殺掉。”


    “不是那個學生會長啦。我自己也不怎麽——”


    不怎麽喜歡佐伯哥——但我的語尾尚未結束,一名身著白色洋裝的少女便映入我視野角落。她嬌小的身軀呈現半透明,看起來體溫非常低。那正是與操緒屬於同類、被封印在機巧魔神《翡翠》裏的副葬處女射影體——哀音。


    沒過幾秒鍾,從垂直交叉的另一條走廊柱子後方,哀音的主人也現身了。那位身著純白改造學生服、大熱天下絲毫不以為苦的美男子,便是本校的第一學生會會長——佐伯玲士郎。


    “——夏目智春,找我有什麽是嗎?如果有的話可以在這裏講。”


    大概是經過的時候碰巧聽見我與操緒的對話吧。佐伯哥特意停下腳步質問我,真是個神經大條的家夥。


    他背後站著五名體格強健的男學生,就好像是他的私人保鏢一樣。其實那些人是隸屬第一學生會、負責校園內治安維持的基層部隊,通稱“學生會處決部”。今天他們還是像性別倒錯的後宮般圍著佐伯哥。話說迴來,我從來沒見過第一學生會有女性工作人員,難道他們全都是有“那種興趣”的人嗎?


    “不,不是啦……學長搞錯了。我想找的是第三學生會會長。”


    “……你想找橘高?你確定是你主動要找她?”


    這話似乎引起了佐伯哥的不滿,隻見對方有些訝異地揚起眉毛。我完全沒想到他會有這種反應。


    處決部的家夥們對我顯露出的氣氛也並非敵意,反而應該用同情來形容才對。這讓我鬆了一口氣,但同時又覺得不大舒服。


    “那個……請問橘高是?”


    “橘高冬琉,就是第三學生會會長啊?”


    原來是叫這個名字。


    “去找那個人有哪裏不對嗎……?”


    “不,不能說不對,應該說是一種自找麻煩的行為……啊,抱歉,我想我是多管閑事一了。”


    在一旁哀音提醒的目光下,佐伯哥突然打斷說明。被他這麽一搞,我反而對這件事更加好奇了。佐伯哥原本到底想告訴我什麽?


    “抱歉,夏目智春,我不打擾你了。”


    “啊……哪裏,我也要謝謝學長。”


    既然是在處決部那些家夥麵前,我姑且還是以對待學長的態度,禮貌地對佐伯哥低下頭。


    佐伯哥本來已邁步而出了,這時又突然停下腳步迴頭。


    “夏目智春,隻要你發現自己開始討厭王立科學狂會,隨時都可以棄暗投明。我想你現在活得應該也很辛苦吧,不要那麽輕易就放棄自己的大好前程。”


    佐伯哥以很嚴肅的口吻勸誡我,接著才再度轉過身。


    我楞在原地目送那夥人離去。真的愈來愈不懂了。為何佐伯哥會在這種時候對我苦口婆心咧?那家夥可是在第一次碰麵時就想射殺我耶。難道我會麵臨比那還悲慘的情境嗎?實在很難想像。


    “……這是怎樣?”


    發現哀音也好幾度不安地迴頭望向我,操緒忍不住困惑的喃喃道。


    這是我第一次拜訪三年級的教室。除了校舍不同棟以外,這裏也幾乎沒我熟悉的麵孔。平常我是不太可能來到這附近的。走在全是學長姊的走廊上,總覺得有點膽顫心驚。


    總之,我首先該做的,應該是設法打聽出橘高冬琉是哪一班的學生。


    再怎麽說她也是學生會長,隨便找個人問應該都知道才對。隻不過這時剛好走廊上就是沒啥人,想要開口又覺得頗為別扭。


    而且,我終究還是提不起勇氣走進陌生的教室找人搭話。


    “……夏目智春?”


    最後,反而是有人先主動喊我的名字。


    我迴過頭,發現那裏站著一位頭綁麻花辮、戴眼鏡,外觀打扮非常傳統的班長型人物。


    一下子我想不起來對方是誰。等我察覺她手中握著看起來超甜的黑糖可樂寶特瓶後,我才恍然大悟——她就是第二學生會的會長倉澤六夏嘛。


    “啊,六夏……學姊,午安。”


    “好久不見了,夏目智春。來三年級的教室有何貴幹?”


    這位麻花辮學姊以乎靜認真的口氣問道。我實在很不習慣她處於這種好學生的模式。不過我習不習慣另當別論,六夏是不可能隨便把真麵目拿出來示人的。


    對了,這樣不是剛好嗎?


    “呃——這個嘛,我來這裏是想找個人。”


    “找人?”


    六夏那厚重的眼鏡鏡片底下突然光芒一閃,或許是又聞到了賺錢的機會吧。老實說我很討厭這種征兆。倘若要她告訴我情報,少不了又是得掏錢購買。


    但我現在可不能打退堂鼓,於是我便不大甘願地繼續說:


    “聽說有個三年級的學姊姓橘高。”


    “橘高——?”


    我脫口而出的這番話讓六夏頓時表情扭曲。她那好學生的假麵具已經稍微被扯掉,露出了原本的猙獰麵貌。她表麵上裝作是一副認真的學生會長模樣,其實骨子裏可是在校園暗處不斷搞錢的缺德貪財美少女。


    為了錢,她連親友都可以出賣——這就是第二學生會會長倉澤六夏的真麵目。


    然而這位六夏,很難得地露出了興趣缺缺的表情。


    “橘高就是指


    橘高冬琉吧?你為何要找那個綽號“斬人’的橘高——啊!討厭討厭,我可不想提那個恐怖的名字。”


    說完她就一股腦喝幹了手裏的黑糖可樂。噗哇——隨後又吐出一口滿是碳酸味的氣息。


    操緒瞪大了眼。


    “恐怖?橘高學姊是那麽恐怖的人嗎……?’


    “那家夥可是全校最兇惡的存在。”


    六夏壓低聲音喃喃說著。我愕然地望著對方。從普通人的觀感來說,六夏已經是個相當危險的人物了;那麽,連她都會厭到恐懼的橘高冬琉,究竟是何方神聖?


    “老實說,如果要正麵跟她交手,我其實沒什麽獲勝的自信。佐伯玲士郎也是因為顧忌那個科學社幕後女黑手,所以才放棄修理你跟嵩月奏。”


    “耶……”


    原來背後還有這種內幕啊?對了,我記得朱裏學姊以前也說過,科學狂會願意保護嵩月。


    這麽說來,六夏跟佐伯哥都害怕的那位學姊,真實身分究竟是多麽可怕的怪物?


    “呃……關於剛才提到的“斬人”……”


    “那是一種渾號啦,並不是說她真的走在路上沒事就砍人。不過,也相去不遠就是了。畢竟橘高原本也是gd。”


    “gd就是指學生聯盟的那個吧?”


    “沒錯,就是“武裝學生指導員”。雪原,你應該知道我在說什麽吧?”


    “……耶?”


    六夏冷不防朝著另一個方向開口,我嚇得急忙轉過頭。


    隔壁教室走出一名身著陌生製服的學生。


    那人有著一頭柔軟並呈波浪狀的短發、小巧玲瓏的頭部、五官深邃的臉孔、盡管苗條但又充滿力量的姣好高挑身材,看起來就像一位完美無瑕的美少年——但其實她是女的。


    “哇……哇……”


    操緒的臉孔因驚愕而嚴重扭曲,她似乎很想尖叫,但卻完全發不出聲音。被六夏叫住的人名叫雪原瑤,以前是本校的第一學生會會長,也是機巧魔神《白銀》的操演者,更是關東學生聯盟的驕傲——現任武裝學生指導員。


    “為……為什麽雪原小姐會……出現在這!?”


    我也忍不住失態地大喊。以前我曾為了與她爭奪機巧魔神的擴充功能而交手過。當時的結果看似是平分秋色,其實應該是她故意饒我一命才對。為了對付她一個人,當初我們可是投入了科學社的所有戰力,還加上真日和的使魔當援軍,最後才好不容易撐過那場戰鬥。


    如果當時她使出全力的話——一想到這就令人毛骨悚然。我打死都不願再跟她交鋒一次。


    然而如今那位強敵就佇立在我麵前。


    瑤以一句“稍等在下一會兒”對班上的女同學低聲吩咐後便輕輕推著那個女生的背部。她還是跟以前一樣特別受到同性的歡迎。


    接著瑤才將注意力轉向我,稍稍眯起眼睛。


    “……夏目智春,每次跟你見麵的時機都出人意表啊!”


    她以優雅的表情微笑道。這是普通男性絕對學不會的一招,實在是帥氣到讓人討厭。然後她又沒什麽意義地撥了撥瀏海。


    “即便是學生聯盟的gd也不過是高中生罷了,平時還是得乖乖上課,考試當然更不可能缺席。”


    “嗄……原、原來如此……”


    我一邊擦拭從前額噴出的冷汗一邊以沙啞的聲音附和。


    我雖然對這位※寶塚王子平日的上課模樣有點好奇,但現在根本不敢出言討論相關的話題。


    (編注:寶塚歌舞劇團。所有成員皆為女性,所有男性角色亦由女演員反串。)


    “——對了,你不是要問關於橘高的事?”


    “啊,是啊……思……”


    我尷尬地點點頭。雖說瑤的心情看來還不錯,不過從方才佐伯哥與六夏的反應推敲,隻要一討論到橘高冬琉這號人物,氣氛絕不會融洽到哪去。


    老實說我現在已經不想再與這些人產生任何關聯了,但又不能拔腿就跑。


    所謂的腹背受敵就是指這種狀況吧;眼前有瑤,背後有六夏。我真是自尋死路,竟然沒事—跑來這種危險的場所。洛高的三年級校舍或許就跟地獄沒兩樣。


    “我們剛才聊到橘高冬琉究竟有多恐怖。教你如何戰鬥的人,不也是她嗎?”


    六夏代替我對瑤說明。然而她後頭的那句話真是讓我震驚不已。


    教導瑤戰鬥的人是橘高冬琉?


    也就是說,瑤本來就強到犯規了,結果橘高還是她的師父——?


    “沒錯,她確實是最強的。就連在下也無力對冬琉出手。”


    六夏的問話方式雖然有點侵犯到瑤的自尊,但瑤本人似乎並不介意。


    嗚哇——操緒此刻已經以厭惡至極點的表情顫抖肩膀。我也對自己先前的天真感到後悔不已。沒想到第三學生會的會長是這種驚人的狠角色。難怪朱裏學姊會暗示我不要與對方扯上關係。


    “所以,你找冬琉是為了什麽事?”


    發現我麵色鐵青,瑤有些訝異地問著。


    “啊……不,我看下次再說好了。反正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


    “咦?”


    我不由自主底緩緩向後退,瑤見狀隻能無奈地聳聳肩,似乎並不怎麽在意我的態度轉變。


    我如今隻想快點離開這個鬼地方,不然的話,天曉得會遇到多麽恐怖的狀況。


    “既然你都來了,就跟她說幾句話再走吧。冬琉,在下覺得你也個十於那麽小氣吧?’


    瑤轉頭對自己的後方問道。靠牆站在那裏的人就是剛才與瑤對話的女性。等等,瑤剛才是怎麽稱唿對方的?


    ——冬琉?


    “嗯,可以啊。反正我本來就想主動過去打招唿,這麽一來便省事多了。”


    女性以清晰而字句分明的發音說道。


    乍看下她隻是一個很普通、甚至毫不起眼的學生。與擁有明顯異常特征的六夏或瑤相比,


    她的外表隻能用平凡兩字來形容。


    身高嘛,大概比同年紀的女生平均高一點。五官還算端正,但跟朱裏學姊或嵩月那種鶴立


    雞群的美少女又差太多了。


    製服樣式與發型也非常普通。過長的前發垂下擋住右眼,大概勉強可算一項特征,不過這也不是什麽稀奇的事。


    不,其實她還是有一點不普通的地方。


    由於太過異常,反而讓人難以察覺。


    那就是刀。


    我察覺出對方所指的意思後,鹹到有些訝異。佐伯哥的哀音與纏身六夏的姬笹小姐——也就是包括操緒以外的射影體,隻要是身為操演者都能看見。更何況現在的操緒已經過安定裝置強化,就連普通人都能看見她。


    結果冬琉會長竟然沒辦法看見操緒。


    也就是說,她並不是操演者,也沒辦法叫出機巧魔神羅?


    但這麽一來,不就很矛盾嗎?


    六夏說冬琉會長以前是gd,那可是關東學生聯盟的驕傲——戰力最強的前線指揮官代號啊!


    被冠上金屬之名,僅有十架的最強等級機巧魔神。隻有能召喚那些機械惡魔的人才有資格擔任gd——至少我是這麽聽說的。


    “夏目智春,冬琉算是前操演者。”


    大概是我的疑惑清楚寫在臉上吧,一旁的瑤替我說明道。她跟六夏也真是太閑了,竟然陪我們一起過來。


    不過正確地說,她們應該是被冬琉會長強製命令來的。


    “前操演者……?”


    這陌生的詞匯讓我忍不住再度發出困惑的語氣。我原本以為大概所有的怪胎我都見識過了,沒想到我們學校還有其他擁有異常能


    力的家夥?


    冬琉學姐發現我不安的表情後露出苦笑。


    “我剛才說過,那隻是一種體質。惡魔之力對我無法造成影響,當然機巧魔神也是。就單純隻有這樣,好比我看不見射影體,也聽不到她們的說話聲。”


    “耶?”


    在完全理解冬琉會長的說明前,我花了一點時間。直到想通後才大吃一驚。


    瑤先前說冬琉會長是最強的存在,我終於理解為什麽了。不受惡魔能力的影響,也就是指,機巧魔神的攻擊對她完全無效羅?


    “我隻是一名旁觀者——也是被這個愚蠢而喧鬧的世界趕出來的異物。”


    冬琉會長以自言自語般的口吻說道。她那被瀏海蓋住的眸子一瞬間露出寂寞之色,或許是我的錯覺吧。我真的搞不懂這個人。


    “那些姑且先不討論吧……有件要緊的事必須先處理。夏目同學,你可以等我一下嗎?”


    “啊,好的。”


    被冬琉會長這麽要求我也隻能乖乖點頭。老實說,原本還是我自己找上門的,如果妨礙到學生會長執行公務就有點不好意思了。這種時候就任憑她想怎麽做吧。


    “梁瀨同學,請把那幾份資料拿出來。”


    冬琉會長對那名銀絲眼鏡的男同學吩咐,對方立刻機械性地遞出資料。學生會辦公室隻有這兩人的座位,既沒有副會長也沒也秘書。看來第三學生會的所有業務都是由會長與負責雜務的梁瀨同學包辦。


    是因為第三學生會人手不足,還是這兩人都超級優秀呢——


    “瑤,這是經由學生聯盟委托,調查洛高學生平日生活狀態的資料,這份則是希望改善聯盟規約的請願書,其他聯盟理事校的委托書也夾在裏麵。麻煩你去向事務局長放話,如果再不交,我們就要把他革職了。這是校園設施沉沒事件調查報告書,第一學生會實施的掩飾工作實在太拙劣,害我事後得花更多的功夫去滅火——佐伯同學畢竟太年輕,而對督導不周的你也該檢討了,瑤。”


    看來關於我剛才的推測,答案應該是後者。


    “真了不起……’


    操緒完全不管對方會不會聽到,光明正大地感佩著。


    “原來如此……確實,被你這麽說在下也無法反駁。”


    瑤對著那些整整齊齊的資料任意一瞥,臉上不由得浮現苦笑。佐伯哥在對方眼底都變成了小毛頭,瑤也對會長的指責無話可說。那家夥的腦袋究竟好到何等程度啊?


    瑤有點落寞地悄悄退下後,冬琉會長隨即改瞪著六夏。


    “那麽,第二學生會的會長大人,關於由我方管理的校內通信與設備使用費用,貴會似乎已經過了繳費期限還尚未匯入啊?”


    “啊……啊啊,那是因為……”


    六夏的表情瞬間凍結,然後以尷尬的表情用力揮手。


    “真抱歉,是因為我們的會計前陣子住院了,所以才會一時忽略掉匯款這件事。等我迴去就馬上修理那家夥——另外就是,那個……”


    六夏以裝可愛的模樣仰望冬琉會長解釋著。她真敢講耶——我暗地歎息道,第二學生會的會計——真日和秀住院都已經是一個月以前的事了。


    以六夏的個性,應該是在偷偷盤算,假使對方沒催款就直接蒙混過去吧。


    不過她挑錯對手了。


    冬琉會長簡直就像事先看穿六夏的反應般,拿出一份新的資料。


    “那麽,根據一開始訂定的契約,我要向你索討滯納金與利息。利率根據洛高學生會規約第一o三條,是以浮動利率計算,每半個月複利一次……”


    “等……等一下!遇到這種意外應該能法外開恩吧……難道你都沒有半點同情心嗎!?”


    “當初在這份契約上簽名的人可是你自己,倉澤六夏。啊,不過你不用擔心,我會直接從下一期的學生會活動經費中扣除,你那邊就不必做其他額外的動作了——梁瀨同學,把我剛才說的事記下來。”


    遵命——負責雜務的梁瀨轉頭麵對電腦螢幕,開始上線進行操作。


    啊、啊啊……我可以聽見六夏發出心碎的聲音,她整個人也當場癱倒在地。這種落寞的程度還真是嚴重,第二學生會究竟是欠了多少錢啊?


    “——夏目智春,讓你久等了。”


    接連讓第一、第二學生會長死於刀下的冬琉會長,此刻輕描淡寫地轉向我。


    “啊……哪裏……”


    我緊張得半死,不由得端正坐姿。她確實正如朱裏學姊的形容——


    第三學生會會長既認真又小氣。


    不過幸好,她並不是我事先想像中那種超脫常理的怪胎。不,甚至可以說跟之前碰過的學生會成員相比,她已經算是最正常的一個了。


    至少對她個人而言,什麽惡魔或幽靈都等於不存在。


    但這也是橘高冬琉最恐怖的地方。


    唯一一個混入這所不正常學校的正常人。就算科學社拿出過去最擅長的卑鄙伎倆或訴諸武力,也沒辦法奈何她半根寒毛。


    “你想說什麽可以趁現在。你不是有問題想來問我嗎?”


    “啊……是的。是這樣沒錯。”


    我渾身僵硬地吞下一口唾沫,幹裂的喉嚨還發出咕咚一聲。我想問的問題本身確實並不複雜,隻是麵對這種人物,我又開始猶豫了。


    “那個……請問您聽過夏目直貴這個人嗎?”


    “當然。”


    會長毫不遲疑的迴答,由於這種反映太過幹脆,反而使我一下子語塞,我原本以為她會很


    不想承認這點,所以還沒想好接下來說什麽。


    冬琉會長的臉上沒有半點笑容,隻以左眼盯著我。


    “他很有名。從我們這屆入學那年就已經從導師那多少聽過他的傳聞。他是前一年畢業的學生,也是少見的天才。不過導師也說,幸好他終於畢業了。”


    唔——我還是說不出話。那位導師的心情我莫名地能夠理解。在此代替我那個麻煩的老哥向大家道歉。


    “對唷……直貴哥比智春大五歲嘛……”


    操緒在旁自言自語著。老哥畢業的隔一年,冬琉學姊才進入洛高就學,這麽算來一點也沒錯。所以這兩人並沒有以學長學妹的身分同時在校內出現過。然而,會長的學長姊也可能受過直貴的影響,所以會長會知道老哥的存在並不稀奇。


    “既然如此,我想請問關於直貴目前的所在之處?”


    “那我就不清楚了。不過,我應該有辦法跟他取得聯絡。隻要去問科學狂會的狂議會……他們就類似夏目直貴的監護人吧。”


    “真的嗎?”


    “嗯,當然。”


    冬琉會長一派輕鬆地點點頭。我與操緒對望了一眼,真沒想到事情會進展得如此順利,簡


    直是完全出乎我的預料。早知如此,我還真該早點來拜訪這位會長。


    但正如我每次的好預感都不會實現般,冬琉會長立刻接口道:


    “不過,我並不打算幫你調查他的行蹤——”


    “耶!?”


    聽了這震撼性的宣言,我覺得自己好像一瞬間從天堂掉到地獄。就跟中學時代有女同學把情人節巧克力送給我,最後才知道那是要轉交給老哥的一樣,心情簡直是惡劣到了極點。


    “要跟狂議會的家夥聯係,對我而言是一件麻煩透頂的事。我為了還他們人情,不知得接受他們多誇張多難搞的要求。你覺得我有義務幫你到那種程度嗎?”


    “不,呃……確實是沒有。”


    真悔恨,但又不能抱怨什麽。那是因為我大致可以理解冬琉會長的立場。要跟像我老哥那種不正常的人類們往來,對她這


    種正常人來說一定非常辛苦。


    況且第三學生會——也就是冬琉會長,已經協助了阿妮婭辦理留學手續、對嵩月提供保護,向科學社進行諸多協助等,跟隻會找麻煩的佐伯哥與六夏完全不同。我已經不知不覺欠她很多了,實在不好意思再要她幫忙。


    然而,接下來我還可以去找誰呢——


    “話說迴來。”


    正當我陷入絕望的深淵時,冬琉會長又以說悄悄話的口吻表示:


    “其實,也不是說完全不幫你——如果你能達成我的要求,我可以考慮一下。”


    “耶?”


    如果真是如此就太感激了。不過,這種說話方式——總覺得有種不好的預感。該不會連她


    都想把燙手山芋往我身上扔吧。


    “你不必擔心,那不是什麽危險的事。甚至對你們自身而言也有好處。”


    說完,冬琉會長便從辦公桌中取出一本薄薄的檔案。


    封麵是黑色皮製的,上頭還印有洛高的校徽。


    檔案打開後,我發現裏麵是以文書處理機打出來的洛高校規。內容跟印在學生手冊上的一


    模一樣。她到底想做什麽?難道要我幫她對全校進行服裝儀容檢查嗎?


    “第四十一條第二項,你念一遍看看。”


    “啊……好。”


    說完我便依對方指示翻開遞來的資料。第四十一條,關於課外活動的項目。首先是洛高的


    社團活動定義,至於第二項則是社團的設立條件。


    “需具備本校五名有學籍之學生、一名顧問老師,且獲得學生會許可才得以認定為正式社


    團……?”


    “就是那樣。好了,問題來了——科學社有符合這項規定嗎?”


    “嗄?學姊的意思是……?”


    我發現自己心中逐漸浮現一抹不安。


    顧問老師有市原在,所以沒問題。而根據過去的成立經過,一定也已經得到學生會的許可了。剩下的問題就是社員人數。科學社可以稱為正式社員的人,確實隻有朱裏學姊、我、嵩月,以及樋口四個而已。


    “……原來如此,還少了一個人。”


    “你終於明白了?”


    冬琉會長點點頭,但依舊麵無表情。我不懂,她為什麽要跟我說這個?這種事似乎不該找我,應該去找目前是代理社長的朱裏學姊才吧?


    “呃……如果是要維持足夠的社員人數,幹脆讓操緒也加入好了……”


    可以吧——我轉頭向操緒確認。真沒辦法——操緒則聳聳肩。


    反正她早就跟我一樣成天泡在科學社社辦裏了,登記為正式社員隻不過是多一道手續而已。


    但冬琉會長聽了卻冷漠地搖搖頭。


    “你認為我會同意那種事嗎?”


    “唔。”


    不認為。冬琉會長看不見操緒,所以就跟當她不存在一樣。


    老師們雖然不知道操緒的真實身份,但仍勉為其難地將其認定為轉學生。可是冬琉會長就不


    一樣了,她知道操緒的本體根本不在這裏,要讓她同意將操緒列入正式社員簡直是強人


    所難,因為操緒可是貨真價實的“幽靈社員”啊。


    其他可以拉攏的人選就隻有阿妮婭了,但身分屬於留學生的她學籍並不在洛高,恐怕也不能算入正式社員裏麵。


    在這個即將要放暑假的時節,想尋求其他新人加入可說是難上加難。


    如果是一般社團,隻要跟朋友借個名字湊數就行了。但科學社的場合就不能這麽做。除了


    活動內容性質特殊外,還很有可能將普通人拉入不幸的深淵,這種陷害朋友的事我覺得還是盡


    量避免比較好——


    “看來你壓根兒忘了一件事。”


    冬琉會長輕歎了口氣。忘了一件事?什麽事啊?我戚到很訝異。


    “黑崎朱裏為何會掛上代理社長的名義,她本人沒跟你提過嗎?”


    “啊……這麽說來……”


    我在填入社申請書時確實有聽朱裏學姊說過。


    “她說科學社的真正社長……現在住院當中?”


    我完全按照操緒的提醒告知冬琉會長,接著她——


    “住院……是嗎?原來如此。”


    隨即以若有所思的態度喃喃道,並同時指著桌上的月曆——七月六號。


    “科學社的真正社長確實是在請病假,而且今年到目前為止他一天也沒來過學校。你知道這樣會發生什麽事嗎?”


    “……出席天數不足,是嗎?”


    “正確答案。”


    冬琉會長再度歎了口氣。


    “包括今天在內,再過三天,也就是七月八號那天,他的缺課天數就超過一年上課天數的三分之一了。遇到這種情況,按規定他會被自動留級。現在他雖然是暫時休學的身分,但如果之後還是一樣不能來學校,就得接受退學的處分。”


    “退學……嗎?”


    氣氛突然變得很沉重,我的臉色想必不太好看。因生病住院還被學校退學,對那位社長本人簡直是雪上加霜的打擊。


    而且一旦他被退學,我們科學社就沒有社長了。


    就算朱裏學姊繼任為正式社長,社員人數也同樣會不夠。


    “夏目智春,我要跟你交換的條件就是這個。”


    “啊,什麽?條件……?”


    “沒錯,在期限還沒過之前,以任何手段讓那個科學社的社長到校。這就是我的條件。假使你能順利達成這項任務,我就願意通過科學狂會的狂議會,問出夏目直貴的聯絡方式。”


    “唔。”


    我按著自己的嘴角沉吟著,老實說是有點感動。


    雖然多少有點疑慮,但整體而言還算是讓人能接受的交易。避免社長被退學對科學社來說當然不是壞事,其結果更能讓我取得老哥的聯絡方法,要說是冬琉會長好心放我一馬也不為過吧。


    這位會長果然是貨真價實的正常人。不,應該說是洛高罕見的明君吧。


    “我明白了。我同意這項條件。呃——我可以請朱裏學姊他們幫忙嗎?”


    “嗯,當然可以。”


    冬琉以莫名認真的表情點點頭。我總覺得她好像在拚命按捺什麽。她的這副模樣給我一種難以形容的複雜感受。該怎麽說,是有人在逼她嗎?


    “三天以內,一定要把他找迴學校。不論你用任何方法都無妨——不然的話。”


    冬琉會長說到這,將手伸向架在一旁的太刀。


    不論用任何方法都可以——這句話就不太像正常人會吐出的台詞了。話說迴來,會長,我剛剛才想到,那把巨大的日本刀究竟是幹嘛用的?


    三天以內把科學社社長找迴學校——不然的話,會發生什麽事呢?


    炫塔貴也——原來這就是我們科學社社長的大名。


    ‘——什麽嘛,聽起來就很囂張,該不會是很難纏的家夥吧。”


    我坐在市公車的最後一排,聽操緒發表這番沒來由的感想。


    與冬琉會長說好後,我與操緒急忙趕迴科學社社辦,趁朱裏學姊還沒迴家前叫住她。接著又馬不停蹄跳上校門口這條以前很少坐的公車路線。


    期限是三天內,隻要稍稍遲疑就會來不及了。


    “所謂人如其名……不,那隻是一種迷信罷了。”


    聽了操緒的感想,朱裏學姊如此迴答。我有點意外地轉頭過去看她。


    “難道社長他很軟弱?”


    “嗯……是不怎麽強啦。不過這也是跟誰比的問題。”


    朱裏學姊一邊欣賞窗外風景,一


    邊沉穩地喃喃迴答。確實如此,倘若是跟這位代理社長或第三學生會會長比較,任何普通人看起來都弱不禁風,我完全同意這點。事實上,會淪落長期住院的下場,炫社長以前搞不好也非常辛苦。


    “嗯……也不是那個意思啦。啊,已經到了,大家下車吧。”


    朱裏學姊望見逐漸接近的公車站牌後立刻站起身。從車窗眺望外頭的景象,我不禁露出訝異之色。本來聽說目的地隻要一下公車走幾步路就到,但這排麵對河川沿岸的房子,怎麽看都像普通的住宅區。


    “——呃,社長好像正在住院……應該沒弄錯吧?”


    “住院?”


    朱裏學姊以不解的表情迴過頭,然後又稍微陷入沉思的模樣。


    “這麽說來……我當初的確是這麽對你解釋的。但實情也不盡然……嗯,或許該說難不中亦不遠矣吧。”


    “嗄……?”


    我一邊從停止的公車上步下一邊戚到困惑不已。所以那位社長目前的情況,想必比所謂的住院更加複雜羅?當初我跟冬琉會長提到這點時,她的反應也有點尷尬。


    “就是這了。”


    步行不到一分鍾,我們便抵達了目的地。朱裏學姊帶領我們來到一間位於河堤邊的民宅玄關前。


    雖然跟潮泉家完全不能比,但以一般人的感覺而言,這樣還算滿豪華的。腹地外圈被鋪有草皮的寬闊庭院包圍,中心部分則有著兩戶獨棟房屋。


    本來以為應該是大家族住在一塊,但其中一戶的旁邊又設有一間更大的平房,怎麽看那都像練武用的道場。


    朱裏學姊步向沒跟道場連在一塊的那棟,上頭的確掛有書著‘炫”字的門牌。


    “……所以是在自己家裏療養羅?’


    操緒問我。或許吧——我同意道。這麽一來問題就解決了。


    “大概是已經出院,但身體尚未完全康複吧。”


    “既然這樣,大家聽冬琉會長的命令協助社長上學,也可以算是做善事羅?”


    “……原來如此。”


    剛出院的社長依舊處於無法上學的狀態,但這麽下去會麵臨留級的下場。為了讓他避開這種悲劇,必須有人主動來協助他上學——應該就是這樣吧。


    冬琉會長決定將這項任務交給身為科學社新生的我們。


    這種處置非常合情合理。除了對底下的學生非常照顧外,也可以說是善盡了學生會長的本分。我太佩服她了,佐伯哥與六夏那種瘋狂人物根本不能相提並論。我甚至有點感動。


    “……你們還在亂猜?”


    朱裏學姊訝異地轉過頭,同時按下炫家的門鈐。隨後,對講機傳來一個氣質高雅的中年女性說話聲。


    “你好,請問是哪位?’


    “我叫黑崎,是洛高科學社的人。請問塔貴也學長在家嗎?”


    “啊啊……原來是黑崎同學。每次都麻煩你,真不好意思。”


    那位應該是社長母親的女性發出了安心的說話聲,不過口氣中也夾雜著宛如苦笑般的靦腆。


    ‘他當然在家羅。不過很抱歉,你可以自己過去嗎?如果我露臉,他一定會很不高興。’


    聽了他母親最後那句奇怪的話,朱裏學姊以“我明白了”表示同意。隨後……


    “我們走吧。”


    她招唿我與操緒一同步向中庭。我倆雖然感到很疑惑,但還是跟著學姊的腳步。朱裏學姊就這樣什麽話也不說地逕自走著。


    “呃,朱裏學姊……?不是要進社長家探望他嗎?”


    “探望?”


    朱裏學姊不可思議地揚起眉尾迴頭道:


    “啊啊……思,就某個角度而言確實是這樣。不過,他不是待在自己家——而是那裏。”


    說完,學姊指向一棟矗立於中庭的奇妙建築物。


    “嗄……?”


    那是什麽鬼啊——我立刻停下腳步觀望。


    就好像是一個大的四角形箱子,上頭連扇窗戶都沒有。或許也可用塗成全黑的立方體來形容。


    為了讓子女專心念書,而在庭院增設臨時的組合屋式“別館”並不稀奇。像我們這種地價低廉的小城鎮更是常見。


    但要把眼前這個巨大箱子視為用功的房間就頗為困難了。


    再怎麽看,它都是一個大箱子。


    外層是閃亮的鋼鐵製,讓人聯想到高級的墓碑。一邊的長度則大約是六、七公尺。


    箱子表麵還漆上了貌似黑曜石的美觀塗裝,讓人有種※猴子一摸它就能使用道具的錯覺。這棟建築由於太過異常,使得它反而變得沒那麽顯眼了,隻是依舊不禁讓人懷疑,把這種東西放在住家中庭要做什麽?(編注:出自電影“200l太空漫遊”。電影裏的猴子觸摸黑色的巨石後,便有了能使用物品的智能。)


    “社長……在那裏麵?”


    我怯生生地向朱裏學姊問道。


    這已經不是躲在自家療養的問題了。


    要不是染上了恐怖的傳染病被強製隔離,就是被宣判無期徒刑後關起來的連續殺人魔。


    或者說,我們那位社長的真正身分,其實是流浪驅魔師自數百年前就封印起來的大妖怪?


    “你的表情也太緊張了啦。我們社長是正常人。”


    朱裏學姊微笑地對我解釋,但我絕不相信她這句話。正常人怎麽會被封印在這種厚片巨型獨石裏?


    隻見朱裏學姊毫不遲疑地走近那座詭異的立方體。


    “社長,我是黑崎。今天來有很重要的事情通知你。”


    她是按了某個被埋在漆黑牆中的按鈕後才開始說話,看來那應該是類似對講機的玩意兒吧。所以這怪箱子也不算完全與外界隔離咯?


    沒過多久,我就聽到一個不知是從哪發出的說話聲。那就好像是整堵牆壁都在震動般的低沉聲響,但音質還出乎意料地沉穩、理性。


    “……原來是黑崎同學。你今天有幫我拿營養午餐的日式麵包嗎?’


    “不是的。洛高並沒有提供營養午餐。”


    麵對社長這讓人脫力的問題,朱裏學姊隻是認真而平淡地迴答。


    “唿嗯,是這樣啊。我才幾天沒去學校就發生了這麽大的改變。那麽說來,你今天是幫我帶了迴家要寫完的考卷過來嗎……?’


    “不是的。那種工作應該是社長班上的班長,或是青梅竹馬的同學來負責。”


    ‘是、是這樣啊。’


    社長的聲音頓時平靜下來。剛才那是什麽亂七八糟的對話?我感到大惑不解。不是說他在自家療養嗎?說起話來還滿有精神的。


    “那麽,你到底來找我做什麽?如果沒事就趕快迴去吧。我線上遊戲的同伴還在等我哩。’


    “不,很遺憾我真的有件非常重要的事。社長,你知道自己的出席天數嗎?”


    朱裏學姊重新扶正眼鏡後問道。她真的很適合這種動作與語氣。


    而那位社長則迴答:


    “當然,我沒有那麽無能吧。自己的出席天數自己理應要掌握。隻要後天我沒在學校現身,我就一定會被留級。”


    “哎呀。”


    朱裏學姊以一副被對方猜中的心虛表情眨眨眼。


    太好了——我也忍不住歎息著。既然他本人都這麽說事情就簡單了。


    “那麽,你明天會來上學嗎?”


    “怎麽可能?我才不要,麻煩死了。’


    耶——我這迴終於忍不住喊出聲。


    我才不要……那是什麽意思?好像不是沒辦法上學吧?他說“麻煩死了”?


    “那家夥到底是怎麽啦?’


    操緒也以很無奈的口吻問。朱裏


    學姊這時則輕聳著肩膀。


    “他就是這種人啊。”


    雖然是隨便到極點的說明,但我總覺得可以明白朱裏學姊的意思。這下子我的頭終於開始痛起來。


    “——朱裏學姊,你經常來這裏嗎?”


    “偶爾啦,總要跟他報告一下科學社的活動啊,不過大部分都是用電子郵件搞定。”


    “耶,這個箱子裏還可以上網啊。”


    操緒仰望那座厚片巨石,愕然說道。


    “不隻上網喔。裏麵有水有電,還有第四台跟高畫質數位頻道,連可以吃好幾年的糧食跟小型發電機、淨水裝置都有。聽說這種外牆能抵抗戰術核彈的攻擊。”


    “嗄……抵擋核彈攻擊……”


    聽起來就跟所謂的避難所一樣。這位科學社的社長是怎麽了,希望在世界滅亡後自己還能一個人活下來?


    “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思……關於這點嘛……”


    朱裏學姊一邊苦笑一邊打算開始解釋,但這時,我們突然感覺有誰正走過來,於是便紛紛迴過頭。


    那是一名身著宅配公司製服的男子,手中抱著一個紙箱朝我們的方向靠近。箱子上還印有某間知名網路購物公司的商標。


    不好意思——男子請我們讓開後逕自走向對講機。


    “炫先生,這是您的包裹。呃……包括書籍、dvd還有公仔。”


    “……辛苦你了。麻煩你放在那邊的輸送導管。”


    社長說到一半,這座大箱子的外牆突然有一部分自動打開。狹窄的輸送導管就像溜滑梯一


    樣自動跑了出來。宅配公司人員將紙箱放進去,裏頭便伸出一隻機械手臂,自動在傳票蓋上代


    表收訖的章。我真搞不懂這種設計算是高科技還是落伍。


    我們目送著那位宅配公司的男子離去。


    “唔……總之就是這樣。社長的生活完全不會走出這棟別館半步……我想想,已經過了半


    年吧?”


    朱裏學姊以聽不出情感的平淡聲調說明道。


    我與操緒對看了一眼,終於察覺出這件事到底哪裏難搞了。


    看來社長之所以不上學,絕非什麽生病住院之類的理由,而是他從半年前就躲入了這座厚


    片巨型獨石。而且他的動機也隻是因為覺得上學很麻煩而已。


    “那個,操緒想問……科學社的社長該不會是……’


    操緒以瞻顫心驚的語氣開口問。我則無言地等待學姊提供答案。雖然我很不願承認,但可


    能的迴答也隻有一個了。


    朱裏學姊立刻以軟弱的笑容點點頭。


    “沒錯……我們的社長,正是一名足不出戶的繭居族。”


    0


    第二天是期末考試後的休假日,不用上課。拜托了這種巧合的福,我與操緒有時間再度造訪科


    學社社長家。


    社長拿來繭居的避難所依舊跟昨天一樣矗立於民宅中庭。在天空灑下的強烈日曬中,屹立在盛夏季節的這座漆黑立方體,光用看的就就讓人汗流浹背。


    “等等……為什麽我也要來這種地方咧?”


    這位以不滿表情質疑我的家夥是第二學生會會計——真日和秀。他身邊還站著本校的衛生股長主席——沙原光學姊。


    “我可沒叫真日和來啊。我當初隻拜托光學姊一個人而已……說老實話,我才想問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天曉得,我又不知道是要幫科學社的忙咧。隻是我們會長聽說夏目老弟主動約沙原出來,所以派我來當電燈泡……”


    什麽亂七八糟的借口——我不耐地搖著頭。這種事根本不必你們來雞婆好不好。


    真是浪費大好的假日咧——真日和依舊獨自一人抱怨著,至於他身邊的光學姊則顯得手足無措。


    這位嬌小的少女留著一頭左右各綁成垂耳兔模樣的雙馬尾,造型十分有特色。我昨晚以電話連絡對方,說好要在剛剛下車的站牌那會合。


    “呃……不過學姊為何要穿這種服裝呢?”


    “我也曾聽說科學社社長躲在家裏都不出門……但你找沙原來又有什麽用咧?”


    “這個……總之,我希望學姊能幫忙把我們社長從裏麵拖出來。”


    “耶?我、我嗎?”


    光學姊以訝異的表情抬頭望著我。她張開自己那雙柔弱的袖珍手掌端詳著,然後又很沒自信地望向我的臉。


    “啊,你是說空間跳躍咧……”


    真日徊這時終於恍然大悟地喃喃說著。


    身為惡魔的光學姊具備可進行空間跳躍的異常體質。隻要利用她這種特殊能力,我們就能陘易人侵這座可以抵抗核彈攻擊的社長房間了。


    “其實是朱裏學姊想到的啦。我們社長之所以敢那麽堅持,就是因為有這座黑色避難所保護,如果能突破這層障礙,應該就可輕易把他拖到學校去接受輔導之類的。”


    “哈……那麽做的確可能有效果咧。就好像木馬屠城記一樣,送內應進去是攻擊要塞的基本戰術。”


    “呃,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總之我們已經把打工費支付給第二學生會,跟六夏學姊也談好了。事情就是這樣,要拜托你了。”


    我在光學姊麵前雙手合十,並朝對方低下頭。


    光學姐則仰望著那座漆黑的立方體,一臉沒信心的表情。


    “那個……可是,我沒辦法跳躍道看不見的地方……至少要先知道裏麵的構造。”


    “啊,是啊。這我知道。”


    如果不小心跳躍到牆壁或柱子裏就慘了。光學姊的能力本來就隻能利用在視野清晰的場所。


    “所以,這部分要先請操緒穿透牆壁進去,偵查裏麵的模樣。”


    我指著飄浮於我身邊的幽靈少女解釋道。啊——光學姊這下子終於理解了。


    這部分其實也是出自朱裏學姊的作戰計畫。管他黑色避難所的牆壁有多厚,對身為幽靈的操緒都不構成阻礙。派遺她以偵查兵的身分進去探過路後,就可以確認安全的跳躍場所了。再來才是光學姊大顯身手的時候。


    “那麽,就麻煩你羅。”


    “收到!’


    操緒對我行了一個軍禮,然後就獨自飄向黑色立方體。正當她要碰上那堵鋼鐵製的外牆時……


    “嗚呀·……!?”


    “操、操緒!?”


    我聽見很明顯的“砰”一聲,隻見操緒看似很痛地僵直在原處。隨後她便按著自己的額頭朝後倒下,重重摔落地麵。


    她方才企圖穿透的漆黑牆壁表麵,似乎隱約浮現了幾何學造型的紋路。看起來像是兩個三門形重疊所組成,其中還有無數道圓環與古代文字——是魔法陣嗎?


    “嗄……這層裝甲上施有護法障壁的結界咧。沒想到那家夥還滿敢花錢的……”


    真日和似乎很佩服地咕噥著。


    他的意思大概是,這座黑色避難所具有魔力,還設置了連射影體都無法侵入的障壁吧。詳細的原理我也不大懂,反正就大概是那個意思。


    操緒按著紅腫的額頭,到現在還蹲在地上。光學姊看到她那副模樣,像隻緊張的小動物般個停發抖。我可以體會她的心情。


    移動速度較慢的操緒頂多就是撞到頭,但光學姊的移動速度可是超過光速。在那種情況下興護法障壁相撞,十之八九會分解成次原子粒子,並引發大爆炸。


    “這麽一來……就沒辦法用空間跳躍進去裏麵咧。”


    真日和說了形同廢話的結論。還在按著額頭的操緒這時終於忿忿地仰望那座黑色避難所。


    “……意思是操緒


    白撞了?’


    “沒錯。不過,這也算是很難得的經驗咧。”


    “聽你在胡說八道……人家剛才差點就死翹翹了。”


    操緒雖然嘴巴在咒罵,但還是膽寒到沒什麽力氣。


    事情越來越難搞了——我也跟著仰望黑色避難所。既然連操緒都無法闖入,想要突破黑色避難所外牆並入侵其中,豈不是沒有指望了?


    能抵抗核彈攻擊的裝甲,使用瓦斯噴槍之類的裝備根本起不了作用。朱裏學姊的飛彈攻擊大概也好不到哪去。


    “——這樣你們願意乖乖迴去了吧?’


    昨天才聽過的科學社社長說話聲,再度自黑色避難所的外牆響起。這麽看來外頭還裝了監視設備,才會對我們的行動了如指掌。


    “這隻是一點小教訓,為了避免造成更大的犧牲,你們還是趕快離開吧,別再多管我的閑事了。就算你們是我科學社的學弟妹,我個人的私事也跟你們無關吧?’


    “不……呃,話是如此沒錯。但我這邊也是有不得不為的苦衷啊。”


    這種迴答方式連我自己都覺得缺乏說服力。要不是因為他不到校我就沒辦法問出老哥的行蹤,不然我也不願強迫一個不想去學校的家夥上學啊。


    “呃……可以請問社長為何要把自己關在裏麵嗎?至少讓我們知道一下理由。說不定我們可以幫忙想出好的解決方法……”


    我盡量以真誠的口氣刺探對方。


    從他的口吻判斷,科學社的社長基本上還不算瘋子。況且,能打造出如此堅固避難所的家夥,應該不會無緣無故把自己關起來吧。


    假使他真的有可以說服我的理由,我大概也不會再強人所難了。


    “理由……嗎?看來黑崎同學並沒有對你們解釋清楚。”


    “……咦?”


    “讓我猜猜,拜托你們來的家夥是橘高……對吧?”


    “呃……是啊。”


    “真是沒事找事做。說實在的,她應該是根本不想看到你的臉,才會叫你來的吧。”


    “嗄?”


    那是什麽意思?但繭居族社長一下就陷入沉默,並沒有繼續解釋。


    冬琉會長不想看到我的臉——?


    話說迴來,朱裏學姊也曾以類似的說法勸我打消主意。被社長再度點破這件出乎我意料的事,讓我戚到相當震驚。為何以前根本沒碰過麵的冬琉會長,會對我這個人那麽厭惡呢?我到底做了什麽?


    會不會是老哥的錯?但這種可能性也很低吧。我跟老哥長得並不怎麽像,此外兩人的不同點也不光隻有智商而已。


    社長似乎已經不想再跟我閑聊了,黑色避難所再度陷入寂靜。結果,他依舊沒說出自己為何繭居的理由。


    我愈想愈火大。既然你毫不講道理地斷絕談判管道,那就別怪我要在外頭怎麽搞了。


    操緒的感想似乎跟我大同小異,每當操緒看見有人在輕視我時,不知為何就會像自己也被


    貶低般一下子發怒起來。況且這次還要加上額頭被撞的怨恨。


    這位顏色淡薄的幽靈少女,立刻以兇狠的日光瞪著下垂眼的第二學生會會計。


    “——真日和,你的寵物不能拿出來用嗎?”


    “嗄?”


    真日和嚇了一大跳。


    “我的寵物?你是說風獸咧?要用風把堅固的建築物吹倒本來就很難咧。例如“三隻小豬”裏麵的大野狼……”


    “誰說要用吹的把這鬼東西吹倒呀。總有其他辦法吧?例如什麽必殺技之類的——把周圍變成真空狀態啦,讓建築物裏的家夥體液沸騰啦,或是以驚人的大氣壓力直接劈下去……!’


    “不……那是不可能的。你以為使魔是什麽咧……”


    真日和用力搔著頭。先不論操緒的想法可不可行,但如果真有那些必殺技可用,這附近的民宅與我們一定不可能毫發無傷。


    “……那個女孩……怎麽腦袋裏淨裝著那麽恐怖的想法咧?”


    真日和指著操緒對我咬耳朵,話中滿是同情之色。恐怖,一點也沒錯。既然你知道,以後就幹萬別惹她生氣。


    “請嵩月同學用火把建築物燒掉也行吧。還是說,直接叫出黑鐵踩爛它?’


    “……我們不是來殺人的吧?如果他因為死了而沒法上學,作戰一樣是失敗啊。”


    “啊……”


    經過我的指點,操緒才迴想起原始目的。唔——隻聽見她低鳴一聲後,做出咬牙切齒的不甘表情。


    事實上,我也一樣覺得很棘手。雖說我的《黑鐵》與朱裏學姊都擅長擊潰敵人的防禦,但要跟這種黑色避難所硬碰硬還是不容易。嵩月的火焰也差不多。


    光學姊的空間跳躍與真日和的風獸派不上用場。阿妮啞的食運能力恐怕也會被護法障壁的結界擋下吧。


    六夏的《翠晶》不是有物質液化能力嗎?總覺得最有可能成功的應該是她。不過要聘雇她來幫忙不知得花多少預算。想必她會看準我們正陷入危機,將我們的荷包榨幹到最後一滴為止吧。


    除此之外能打破這個僵局的人還有誰?


    擁有能突破黑色避難所的異常能力或體質,此外遺願意出力協助我們的人物——可惡!還真的想不出來。我一點頭緒都沒有。


    就在我抱頭苦思的同時。


    “——嗨,你們好。夏目智春,結果怎麽樣了?”


    她們冷不防地現身了。


    身穿男子製服的高挑女高中生,以及身著陌生製服的嬌小少女聯袂登場。


    縫在那兩人製服上的精致刺繡就是gd的徽章。


    原來這兩人正是雪原瑤與其同僚千代原春奈。


    “你們兩個……怎麽會跑來這裏?”


    操緒一臉訝異地問。她們與洛高科學社社長應該沒有直接的關聯才對。但即便如此,她們特地跑來也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結果春奈首先搖搖頭,嫣然一笑。


    “我們正在執行任務中呢。是來預防有學生因廟會玩得太瘋而發生意外。”


    說完她便指向炫家正麵的河堤。現在才剛進入傍晚,來看熱鬧的群眾已經為數不少。而再過去一點的河岸平原就是煙火大會的會場了。


    雖說她們老是出現誇張的舉止而讓我忘了那點,但她們畢竟是gd,也是負責管教學生的指導員。


    “剛巡邏到一半,正巧經過這裏,就來看一下情況。”


    唿——瑤似乎不太舒服地吐了口氣,接著便仰望科學社社長的黑色避難所。


    “——事實上在下已經聽說了,炫就把自己關在那裏麵吧?”


    “是啊,害我們現在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凝視那堅固的鋼鐵外牆,讓我再度沮喪地垂下肩膀。社長的到校期限明天就截止了。事實上,我們也隻剩下今晚這個最後機會可以說服他,否則一切就會太遲。到底該怎麽辦才好呢?


    大概是自己的心情全寫在臉上吧。真沒辦法——瑤無奈地對我搖著頭。


    “看來還是梢微幫你一下好了,夏目智春。況且在下跟炫也不算完全陌生。”


    “耶?要幫我的忙……幫我說服社長嗎?”


    我注視著正逐步走向黑色避難所的瑤背影,不由得厭到困惑。這件事對她個人又沒好處,她竟然會主動協助我。況且我們第一次碰麵還是那種情況,她對我的印象應該不太好吧。難道說這位寶塚王子其實是個大好人?


    然而就好像在嘲諷我的感動般,瑤再度搖著頭。


    “說服?不是吧,重點應該在如何打爛這堵牆吧?”


    龐大的魔力氣息自她背部噴出。被夕陽拉長在地麵的影子瞬間出現變化,


    逐漸化為深沉的虛無之色。


    “等……等一下……在這種光天化日下叫出機巧魔神……”


    我慌忙阻止對方,但卻被瑤輕輕舉起手製止了。


    “不必擔心·隻要操控機巧魔神的技術出神入化,就一點都不難——白銀,拔刀!”


    瑤露出自信滿滿的微笑大喊道。


    一把巨大的銀光之刃緩緩從她銀子中浮現。


    那是機巧魔神《白銀》的白之劍擊。


    瑤巧妙控製封印在影子裏的機巧魔神,使其攻擊隻針對黑色避難所發出。這需要多高明的


    操縱技術,同樣是操演者的我非常清楚。這種強大的隱藏技巧幾乎可用犯規來形容了,最強g


    d的名號果然不是叫假的。


    而且《白銀》的能力還包括空間操作。在連空間都能切斷的白之劍擊前,不論多麽堅固的


    裝甲都派不上用場。


    能抵擋核彈的黑色避難所外牆,也會跟紙張一樣斷成兩截——我原本以為應該是如此。


    “嘖!?”


    沒想到瑤的反應竟是失態地咂舌一聲。


    漆黑的避難所外牆浮現一圈藍白色的魔法陣,與同樣被魔法陣纏繞的白之劍擊激烈碰撞,


    進發出火花。


    但最後被消滅的卻是《白銀》的魔法陣。


    “智春!”


    “唔、唔哇……!?”


    “噫!”


    魔法陣的碎片化為無數把刀刃朝四周噴發,剛好從我與操緒的麵前掠過。


    光學姊則站在原地完全無法動彈。真日和也以手掌擦拭自己的臉頰。


    “血,流血咧!”


    他望著自己臉上流出來的鮮血大叫。看來那應該是被切開而亂飛的裝甲碎片吧。


    瑤臉色難看地仰望黑色避難所。


    “幹得好啊……炫,太有趣了。”


    她以忿恨的表情喃喃道著。承受過《白銀》攻擊的黑色避難所雖然不是毫發無傷,但至少沒什麽明顯的損害。光是這點,似乎就已嚴重打擊瑤的自尊。


    “等會兒在下要來真的了——白銀!”


    “不可以,瑤。請住手。”


    春奈及時輕聲製止正準備再度喚出機巧魔神的瑤。


    瑤雖然不爽地轉過身,但發現這樣可能會引起河堤上的群眾注意,隻好粗暴地再度咂舌並收手。


    “接下來就請看人家表演呢。”


    春奈有點得意地說著,然後便向前跨出一步。我這時才終於迴過神,趕緊上去阻止對方。


    “等、等一下。你剛才說要怎麽表演?這裏可是民宅的中庭,希望你不要隨便拿出亞鉛華的爆破攻擊。”


    春奈的機巧魔神《亞鉛華》,具備讓物質爆炸的能力。光以外形來看也比瑤的《白銀》更加華麗,隻見春奈聽完後搖搖頭。


    “不是呢。人家不會那麽做。這麽一來應該沒問題了呀?”


    接著她便從製服胸口取出以紙包裹的塊狀物,看起來好像是粘土一類的玩意兒。這就是所謂的塑膠炸藥嘛!等一下,不會又來了吧?我不耐煩地搖著頭。最近流行玩這種“玩具”嗎?


    “來羅,夏目同學。你身上應該有那個吧?對呢,隻要是男生都會帶個一……”


    “我沒有。而且我也不想用那個。”


    “真的呀?啊,難道夏目同學沒有女朋友呢?”


    “那不重要吧,請你別多管閑事!”


    “既然如此隻好叫亞鉛華……”


    “不,還是讓在下來好了。在下可以利用空間斷層,把避難所吸進去。”


    “你那招也省省吧!”


    有這兩個gd牽扯進來問題隻會愈來愈複雜。我拚命阻止她們。沒想到gd其實也不怎麽靈光嘛。話說迴來,這兩人到底跑來這裏做什麽?


    真日和依舊看著自己的鮮血尖聲怪叫,光學姊則隻能無助地待在原地。叫操緒去阻止那兩人未免是強人所難。再這樣下去,我自己一個恐怕很難按捺這兩名gd的衝動——就在我開始緊張時——


    “啊……是朱裏學姊她們耶。’


    我聽見操緒以鬆了一口氣的語調喃喃說道。


    o


    雖說朱裏學姊帶著嵩月他們晚一步才到這會合,但這也是當初預定好的作戰計畫之一。


    然而我沒想到的是,穿越炫家大門的人數比我預期的還要多出很多。


    包括身著浴衣並打頭陣的朱裏學姊、嵩月、樋口、阿妮婭。到此為止還都是科學社的相關人員,結果裏麵卻多了一個頭發染成廉價金色的年輕大姊。隻見她很自然地混在一行人當中,等我察覺出她的真正身分時,不禁有點訝異。


    “由……由璃子小姐?”


    “呀暍,夏目智春,好久不見了。”


    這位本姓華島——現在叫柱穀由璃子、頭發隨便綁成馬尾的女性咧嘴一笑。她身著輕便的細肩帶上衣及牛仔褲,完全不像人妻該有的造型與體型。事實上,以她的實際情況而言,跟瑤等人應該也沒差幾歲吧。


    “喔,這不是第一學生會的寶塚王子嗎……啊,你現在是gd了啊?”


    發現瑤的存在後,由璃子一派輕鬆地揮揮手。


    瑤雖然麵無表情,但還是有點不高興的樣子,隻是隨口應了一聲。過去也曾是洛高學生的由璃子因為變成了擁有契約者的邪魔,所以第一學生會變成了敵對的立場到了最後,她甚至


    還得迫退學。


    由璃子本人雖然好像已經不在意了,但瑤的心情想必相當複雜。隻不過現在的我並沒有空


    理會她們過去的恩怨。


    “——怎麽了嗎?由璃子小姐怎麽也來這裏?”


    我率直地說出心中疑惑,隻見由璃子小姐立刻變得一臉嚴肅。


    “嗯,我剛才恰好在車站前購物,卻聞到附近有巨乳冒出來的氣息……”


    “氣……氣息?”


    “對啊。所以,我就靠過去看看,果然看到你的f罩杯女友。而且她還身穿浴衣呢,真可


    愛。這麽一來我就決定非跟過來欣賞不可。”


    “唉……”


    這種說明我還真是無法理解。總之就是她在買東西的半路上遇見嵩月,就決定自己跟過來


    了。


    我與跟在由璃子後方、表情極度困惑的嵩月對看一眼。


    看來她在來這裏之前已經接受過由璃子的性騷擾攻擊了。那襲藏青底色螢火蟲花紋的浴衣


    略顯淩亂,且嵩月自己也顯得相當疲憊。她一發現我在注意她,立刻露出了溫柔的微笑。嵩月


    那充滿傳統日本美的外貌,穿上浴衣真是再合適也不過了。


    朱裏學姊的浴衣則是黑底花朵圖案。線條異常優雅的她不管穿什麽衣服都理應好看,比較一令人意外的就是阿妮婭了。後者穿著煙火圖案的紅色浴衣,跟那一頭天然的金發竟不可思議地融為一體,這讓我在心底也不自覺為阿妮婭讚歎。


    事實上,樋口也穿了浴衣,不過這就一點都不重要了。他鐵定是被安放在民宅的詭異漆黑立方體所吸引來的吧。


    “唔哈——這是什麽建築物……天啊,太神秘了吧!”


    樋口的反應非常亢奮,立刻對黑色避難所狂拍猛攝。隻要他等下不會妨礙到我們,就暫時隨便他想怎麽樣吧。


    這時,由璃子小姐將臉湊過來問我。


    “聽說炫同學躲在這棟別館裏不出來?”


    “啊,你也認識我們社長嗎?”


    “當然。他算是我的學弟羅,所以我也大致聽說了。不過,既然黑崎同學也被牽扯進去了,我這迴就好心幫你們大家的忙吧。”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機巧魔神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三雲嶽鬥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三雲嶽鬥並收藏機巧魔神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