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黑手辣的小叔叔們麵前,放鬆了警惕的紫袍子隻一錯神的功夫就受了製。頸部血脈猛然受箍,雙手就舉不起來。


    緊接著,空門大開的前胸“噗”的一聲嵌進了一柄斧子。


    紫袍子連吭都沒吭,便栽倒在擔架之側。


    得,得手了?


    說話之間一條性命就這麽沒了。


    被提前拽遠的柏夜是第一次旁觀殺人的場麵。


    看著那具軟軟癱倒的屍體,他有些發蒙,一股說不出的感覺堵在心口。


    “欺負老實人,覺得不好意思?”索叔一邊收迴蛟筋,一邊用眼角掃著柏夜。


    “那倒不是……畢竟是蔚國人。”


    “你錯了。哪國人不重要。你別忘了,是他先動的手。剛才他問都不問,就差點把咱們都喂了專犁。這才重要。”


    “隻是……沒問清解毒的事,還挺可惜的。”


    “他不是說了嗎,沒法子了,除非散功換血。我看這帶毒靈力已經滲進血脈,截肢也沒用了。”


    柏夜仔細咂摸索叔的話。


    紫袍子是個實誠人,小叔叔們也很幹脆。既然敵人是秘術師,總不該給他留下任何時間和空間。


    但他總覺得,好像忽略了什麽重要的事。


    猛地,他低唿了一聲:“專犁!”


    那頭專門留下來對付他們的專犁,還在水裏!


    “他死了,專犁怎麽辦?還有之前那群靈獸呢?”


    “沒人指揮,畜牲就隻是畜牲。你小叔叔們啥時候怕過畜牲。”索叔伸了伸下巴,示意他稍安勿躁。


    胡子叔早已開始翻檢紫袍子的屍體了。巴泓叔把他的黑馬也牽了過來。


    那匹馬很安靜。隻是在閻王叔揭開它背上馱箱的時候,輕輕打了幾個響鼻。


    “小夜你來。這是什麽?”


    柏夜還沒迴過神來,閻叔叔喊了好幾聲他才聽見。


    “是問我麽?還有你們不認識的東西?”


    “你看這個,跟你爹那兒的法陣像不像?”


    確實是一座法陣。就放置在馬背上厚重的鉛製馱箱裏。


    兩枚晶石磨製的圓環交疊嵌套,浮在基座上空兩寸左右,仍在緩緩轉動。圓環中間懸著一枚拇指大晶核,光芒灰綠駁雜,品質高不到哪去。


    猛一看上去,真的有點像。


    柏夜卻撇了撇嘴:“太簡陋了。”


    “專門牽馬馱著,想來這法陣跟操控靈獸必有關聯。我不信他隻靠哨子就能掌控這麽多靈獸。”閻王叔謹慎地觀察著法陣。“你再看看,用法相通嗎?”


    那個牧獸人死的不能再死了,左近的靈獸是不是還受這法陣控製,誰也說不準。


    擺在他們麵前的,隻有兩個選擇:要麽想法子弄明白這玩意兒的用法;要麽趁著暫時安全,趕緊跑。


    小叔叔們習的都是體術。雖說修煉之初是速成的,不過經年吸納運轉靈力,體質得到了大幅增強。但他們無法更進一步,這輩子都不可能學會秘術。


    指望自己?那更沒希望了。按索叔叔的說法,自己隻是個光吃不拉的主。


    柏夜苦笑地搖頭:“我啥時候會秘術了?試都沒法試。”


    屍體那邊似乎有了什麽發現。胡子叔從紫袍子身上搜出了一堆家什,逐一攤在地上翻檢。


    袍子前襟被撕開,牧獸人的胸膛袒露了出來。柏夜努力迴避著那道巨大的傷口,不過很快,他還是被吸引了過去。


    “嗯?這綠色是怎麽迴事?”


    屍體胸口的皮膚泛著詭異的灰綠色,大大小小的膿皰遍布全身。仔細檢查之下,他的上半身竟是沒有一塊好肉。


    眾人驚疑不定地互相對視。這顏色,跟乙弛的傷口好像。


    “難怪他斷定解不了毒。他自己也是中了這毒吧?”索七歎了口氣,旋即立起了眉毛,“看樣子,他中毒可不是一天兩天了,那他又是怎麽活下來的?”


    胡子不說話,隻是麵無表情地伸手撥弄著那道半尺長的傷口。


    柏夜隻覺得胃裏一陣翻滾。


    他眼睜睜地看著胡子叔從屍體的肚子裏生生摳出一塊拳頭大的玫瑰色晶體。


    “中階鹽晶,可以反複儲存釋放靈力。”胡子琢磨片刻,便徑直走向黑馬,伸出帶著血的手往馱箱裏探去。


    還沒等眾人反應過來,他迅疾地抽迴了手:“卸下來。”


    眾人不明所以,隻是照做。


    當兩尺見方的法陣擺在擔架旁邊,柏夜明白了過來。他一把拽住胡子叔的手:“真要給小乙散功嗎?”


    如果他猜的沒錯,雖然不知這法陣的發動原理,但它應該和父親屋裏那座一樣,可以自動吸放靈力。


    “對。”胡子眉頭緊皺,想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剛我試過了,這法陣果真也是主動吸食靈力的。我猜這牧獸人應該經常用法陣吸取自己的靈力,再用鹽晶不斷補充損耗。他舍不得散功,隻能這樣不斷淘換靈力。”


    “你這法子不對啊!就算是這玩意兒要靠吸收靈力維持運轉,那這人不知已經換了多久靈力,可體內毒素一點也沒排走啊?”索七直搖頭。


    “誰說他想排毒?”


    胡子指了指屍體旁邊。從紫袍子身上搜出的那堆瓶瓶罐罐裏,眾人一眼就注意到那支透明的長頸水晶瓶,瓶裏液體呈現出的灰綠色十分眼熟。


    “他應該一直都在服用鐵萼花毒…一邊吸走帶毒靈力一邊補充,維持……體內毒素的平衡麽?”


    “等等等等。”索七大急,“世上靈獸靈株千奇百怪。那幾個老不死的不在這兒,你怎麽斷定這些是同一種毒素?光憑差不多的顏色?再說他瘋了嗎,為什麽要服毒?”


    “不重要。”乙弛虛弱的聲音幽幽傳來。


    大夥兒停下了爭執,迴頭看著他。


    乙弛一直仰麵朝天躺著,他費力地抬起自己的左掌,簡單的動作好像耗盡了他殘留的全部力量:“反正是要散功的。他跟我一不一樣,沒關係。”


    一陣默然。


    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柏夜憋了半天,不死心地問:“那法陣咱不會使,萬一出了什麽意外就不好了。要不,還是我來吸?”


    “毒吸到你身上?然後呢?一命換一命?還是想用這法陣吸你自己?不一定誰吸誰呢!”索叔有些焦躁,連珠炮般吐槽不停,“你這法子要行,在家就解決了。還用到蔚國來玩命?你出了點兒什麽事,誰擔待得起?”


    小叔叔們完全沒顧忌乙弛的感受。其實包括乙弛在內,大家心中的想法是一樣的,柏夜的安危自然是重要得多。


    柏夜有些尷尬。單論靈力之強,在場的人誰也比不上他,不過又有何用呢。


    默然了一陣,他蹲下來握住乙弛的手:“是我不好。不過你放心。這法子有用的話,我去找長老們想辦法。找合適的晶核給你補迴來。”


    “關你啥事。”乙弛笑了,“是我不小心。大不了,大不了重頭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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