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幕」


    ◆◆


    側腹受到的槍傷多虧了市井遊馬的治療(雖然相關的處理有些粗暴)而沒有化膿,應該說好像恢複以後真的會不殘留一絲痕跡。從玖渚山脈歸來的三天以後,零崎人識作為汀目俊希,穿著備用的學生製服,走在通學的登校途中。


    姑且,在安靜下來的這段期間,人識和兄長——mindrender?零崎雙識取得了聯絡。雙識那邊倒是經常聯係人識,因為人識幾乎沒有主動找過雙識,所以對兄長驚訝的反應而覺得有些新鮮。這些暫且不論。


    想問的是關於直木飛縁魔的事。


    因為絕對不想暴露中彈的這件事,人識對自己和直木三銃士之間的戰鬥隻字未提,盡可能裝成毫不在意的樣子——果然還是做不到吧,總而言之,關於那個有著平靜的強大的男人,提出了疑問。


    「不是有句話叫『入了鬼籍』麽?」


    首先從雙識口中說出的,就是這句。


    「這是迂迴的形式來表現『死』,不過對零崎一賊來說沒什麽機會使用這句話——畢竟一賊的人生來就是殺人鬼,也就是鬼了」


    「不——那種事怎樣都無所謂來著」


    因為雙識說著無關緊要的事,人識不由得急躁起來。


    這家夥,不會實際上不知道飛縁魔吧,果然是弄錯人了嗎。雖然這麽想到,但是接下來、


    「對他來說,從出生之時開始就背負著妖的名字」


    雙識這麽說道。


    「直木飛縁魔——我還記得。既是妖,更是『魔』的拳手。……但是因此,他人太好了。所以我才能取勝」


    「……seamlessbias的大將,曾經被假麵女仆給打敗了對吧?好像飛縁魔就是那家夥的師父」


    「嗯?欸——原來還有這種事。嘛——在他作為妖,以及『魔』之前,他也是一個尋求『緣』的人。再說我們會戰鬥也是因為這樣的理由。真懷念——嗯,是一場苦戰。現在的話就贏不了了吧」


    「那還不是因為你用那莫名其妙的大鋏壓抑自己的實力」


    「也有這個可能吧——和他之間的戰鬥,是在持有『自殺誌願【mindrender】』,被這麽稱唿以前」


    「也該差不多交給我了吧,那個」


    「什麽嘛,口中說是莫名其妙的大鋏,人識你自己還不是想要麽」


    嗬嗬嗬,這樣笑了出來。


    然後雙識接著說道。


    「如果他——直木飛縁魔現在敗北了的話,也會是因為這樣的理由吧——尋求『緣』的他因為『緣』而敗北。也就是說」


    「也就是說?」


    「也就是說,他是個幸福的男人」


    人識——迴憶著這樣的對話,再次陷入了沉思。


    直木飛縁魔。


    雖然沒有一直監視著他——而且在那之後,也沒有去確認,但是受了那樣的重傷,毫無疑問是已經死去了吧。


    入了鬼籍吧。


    這麽考慮著——並且,關於這件事本身,完全沒有任何想法。


    不應該去思考。


    但是。


    「但是——也有的地方很不通常呐。到最後,出夢也還是什麽都沒跟我挑明」


    不否定被戲弄了的感覺。


    不,雖然被出夢戲弄是家常便飯,但上次的也仍然屬於異常的範圍——果然,不應該對玖渚出手吧。大體上,人識到最後,連出夢對待玖渚直如此謹慎的理由都不清楚,就這麽不明不白的結束了。就是如此——對別人的事不聞不問。


    總之,先去轉換一下心情吧。


    這麽嘀咕著——人識穿過了中學的校門。


    那個瞬間、


    有什麽東西滑過背部。


    但是,未能分辨其正體——能夠確定的是,現在的感覺並不屬於汀目俊希,而是屬於零崎人識之物。


    也就是——殺氣。


    感覺到了殺氣。


    「…………?」


    一邊感覺著這份訝異,人識姑且先進入了校舍——一步又一步,越深入,這份厭惡的感覺就越為明顯。階梯和走廊,這些場所明明一如往常——但是,越靠近教室——腳步就越沉重。


    並且,那是。


    自己記憶之中的殺氣。


    不——應該說反過來才對。


    想想看的話——那家夥會朝自己釋放出殺氣,真正的意義上一次都不曾有過——!


    至今為止的殺氣,終究也單單隻是字麵意義上的『消遣』而已——抵達教室,推開門扉。


    室內是——一片血海。


    肉塊之海。


    作為汀目俊希的三年間,一起學習的同學們——被虐殺殆盡。


    被虐殺。


    被虐殺。


    被虐殺殆盡。


    並且教室的中心,課桌之上。


    隻有一個人低著頭,盤腿坐在上麵,一頭長發——那個人穿著學校規定的水手服,那件水手服,沾滿血汙,沾滿肉塊。


    從水手服裏伸出來的手腕,長到了異樣的程度。、並且——那長得異樣的手腕中,抱著一顆人類的頭顱。


    那是,這個班級的班長。


    榛名春香的頭。


    「唷——人識」


    穿著水手服的女人——不言而喻。


    無庸贅述,是匂宮出夢。


    「……出夢」


    「嘎哈哈——這是第一次」


    出夢笑了。


    帶著狂亂的眼神——已經狂亂的表情。


    看著人識,好像很愉快地笑了。


    「第一次,不是因為工作,不是因為消遣,我——殺了人」


    「……你在搞什麽鬼」


    無法理解眼前的狀況——人識,隻是向出夢提出了問題


    進入教室中。


    將手伸到背後,關上了門。


    「為什麽——做出這種事」


    將同學們的身體,像飛縁魔一樣,弄得四分五裂——如同踏上地雷一般。


    人識並沒有很好地融入這個班級——在同學之間的確很輕佻。但是,即便如此——


    即便如此。


    「嘎哈——但是,一般人還真是脆弱呐。輕輕摸上去就變成這副樣子——但是你看。很幸福的表情——不是嗎」


    輕輕撫過懷中的榛名春香的臉頰——


    出夢這麽說道。


    對著這樣的出夢,人識又一次、


    「迴答我!為什麽做出這種事!」


    吼了過去。


    「為什麽做出這種事?你不明白嗎?嘎哈哈——不明白嗎,零崎人識。嘎哈、嘎哈、不明白嗎,嘎哈哈哈——」


    對此——出夢隻是,一個勁地不停笑著。


    然後、


    「不明白嗎!」


    突然,吼了起來——將手中,班長、榛名春香的頭砸向地板。隻有通常強度的一般人的頭部,輕而易舉地,如同西瓜一般碎裂開來。


    血液和腦漿,讓教室染上更深的赤色。


    「我可是殺手——匂宮出夢!因我感到畏懼,因我感到恐怖啊!別小看我——不要一副居高臨下的樣子!我是——我自己!才不是別的什麽人!才不需要什麽朋友——不要會錯意了!不要接受我!拒絕我的情感啊!因為做不到這種事,才會變成這樣!別看錯人了——別瞧不起人!我本來,就是會因為這種事感到喜悅的人!」


    「…………」


    對於如同狂叫一般的出夢——人識沒有反應。


    吸了一口氣。


    「不向任何人諂媚,不向任何人屈服,隻憑著自己的


    能力活下去!就算無關係也毫不在意,就算無抵抗也毫不在意,就算無交涉也毫不在意,隻是蠶食般地將一切吞噬殆盡——我是『人喰【maing】』的出夢!」


    嘎哈哈、出夢再次笑了出來。


    說的好像,如果不這麽做——精神就無法保持安定一般。


    「你不也是這樣——人識!你實際上除了殺人以外一無是處,隻是一個殺人鬼而已——那又為什麽,簡直像個普通人一樣認認真真的上什麽鬼學校!?明明就沒有雙重人格還過什麽雙重生活——不是太狡猾了嗎!為什麽隻有你!不是太狡猾了嗎!」


    出夢完全不隱藏自己的暴躁——踹飛了身邊的課桌。被踹飛的桌子,直接撞上了倒在地上的學生。


    那位學生一動不動。


    早已死亡。


    和其它所有人一無二致。


    「『為什麽做出這種事』?當然是因為你讓我很不爽——因為想要把你重視的東西全部毀掉!僅此而已!我和理澄懷著怎樣的想法活到現在,你有想過嗎!?我啊、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啊!隻有變強這一條路可走!比誰都強!比誰都要強!我居然會變得軟弱——怎麽可能受得了這種事!」


    所說出的話語——已經支離破碎。對人識來說,出夢的話已經無法理解了。即便如此——隻有一件。


    隻明白了一件事。


    零崎人識和匂宮出夢。


    至今為止,將近半年的來往間構築起來的,殺人鬼和殺手之間的關係——羈絆,現在完全被切斷了。


    共犯。


    如同家人一般。


    對於市井遊馬的問題,人識是這麽迴答的。


    就算在零崎一賊中,也決不將雙識以外的人視為家人,雖然人識這麽說實為怪異——但是,那絕非謊言。


    在那時所說的話應該並非戲言才對。


    被戲弄。


    被糾纏。


    是個讓自己覺得麻煩、鬱悶、困擾的人。


    即便如此——也從未想過要從出夢身邊逃開避開。


    但是,這樣的心緒也——切斷了。


    不,並不是切斷。


    是被切斷了。


    單方麵地——被拒絕了。


    並且。


    代替被切斷的羈絆——生出了新的羈絆。


    構築起了新的關係。


    雖然人識完全不明白為什麽會變成這種狀況,但是事已至此,以前不準備追根究底了。也不明白出夢會說些什麽。


    但是。


    「匂宮出夢——已經夠了。」


    人識說道。


    平靜——但又激昂地說道。


    「已經,怎樣都無所謂了——給我閉嘴」


    「嗯?」


    「出夢。我不管怎樣都完全無法理解他人的情感——也因此煩惱。但是現在,隻有你的情感,傳達過來了。並且這也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真的感到憤怒。所以我要將你」


    人識踏出了一步。


    從學生製服的袖口——取出了刀子。


    「殺掉肢解對齊擺放示眾曬炒剁碎切碎研碎拉伸穿刺削肉剝皮斷骨挖穿破壞扭歪扭曲絞殺溺殺捆殺咬殺極盡侵犯淩辱」


    「…………」


    「極盡全部——我所能所到的」


    「嘎、哈——」


    聽到人識的話——出夢露出了很高興的表情。


    被刀尖所指著。


    那是——打從心底感到高興的表情。


    「全部,也就是說——你也會愛我吧?」


    「當然了」


    接受了那個迴答,匂宮出夢、


    朝著人識——伸手了長到異樣的雙腕。


    簡直如同擁抱一般,衝了過去。


    好像於此對應一般——人識用盡全身的力氣叫喊著。


    「愛你啊,白癡!」


    「是這邊的台詞才對,蠢貨!」


    兩人如同將存留至今之物全部吐出一般——本來肯定應該會以別的形勢成立的,所有的情感、想法的碎片,如同憑吊一般全部吐出。但是,其中全無一絲後悔。


    熱烈地、隻是熱烈地、一味熱烈地、徹底熱烈地、一心熱烈地、發狂般熱烈地、異常熱烈地、翻騰般熱烈地、無休無止熱烈地。


    廝殺。


    ◆◆


    結局。


    零崎人識,因為這件事,雖然好不容易得以畢業,卻沒能去預定的高中入學。雖然人識本人十分希望升學,但就算是mindrender,也有沒完完全庇護掩蓋住的騷動。於是,人識作為一般人的記號,汀目俊希這個名字也再也沒有使用。並且,放浪的殺人鬼——零崎人識就此誕生。


    最初是敵對關係。


    途中,發生了很多事。


    有過如同朋友一般的關係。


    有過如同戀人一般的關係。


    僅僅一瞬間,有過如同家人一般的關係。


    並且在最後——是敵對關係。


    如果被問到和匂宮出夢的關係,人識肯定會這樣的迴答吧。或者說,帶著嫌麻煩的口氣,曖昧地蒙混過去也說不定。


    實際上,在這之後的數年間,他們不停廝殺從未斷絕,總體上來看,那僅僅隻是敵對關係而已——但是。


    那份關係十分堅固,無論如何也不會崩毀。


    那份羈絆,持續永遠。


    由萩原子荻負責,對零崎一賊所發動『微型戰爭』,姑且的終結的最後,雖然他們就此訣別,並且之後再也沒有見麵——即便如此,隻有那份羈絆,持續永遠。


    匂宮出夢。


    殺戮奇術集団匂宮雑技団団員no.18,第十三期實驗的功罪之子【highproduct】、『人喰』【maing】的出夢。


    那個殺手,並未因為工作,也並未因為消遣,隻是因為戀愛而殺人——這是最初,也是最後。


    (匂宮出夢——敵對關係)


    (關係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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