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呀,我雖然也有針對所謂的『世界係』做了幾項補充說明,可是梅莉姊姊已經完全怒上心頭了,也不知道究竟有沒有聽進去。最後她說了一聲『夠了』就把電話掛斷了呢。」


    坐在我身旁的結衣同學雙眼盯著電腦螢幕,手上靈巧地操縱著繪圖板,嘴巴也愉快地滔滔說著。


    一個十七歲的人竟然會叫一個十一歲的小孩「姊姊」,看來梅莉說過的話並不假,實際上真的是梅莉在當結衣同學的玩伴嗬。


    總結一下結衣同學所說的話。梅莉似乎是跟我分開之後,特地去詳細調查了一番所謂的「世界係」是什麽東西,然後理解了我對她的諷刺而大發雷霆的樣子。自己的野望被人拿來跟日本的次文化相提並論的事情,果然讓那孩子生氣了。


    看來我真的做了一件對她很過意不去的事情啊。但是,我也不認為那個愛發脾氣的小孩事到如今還會接受我的道歉。


    所以我現在能做的事情,就隻有靜觀其變了。


    最近我隻要來到立川,就是跟結衣同學一起畫漫畫。前一陣子,當《教會物語》(lesia saga)進入佳境的時候,我為了讓徹底處於弱勢的《大罪》(mortal sin)能夠多少挽迴一些局麵,而嚐試想要刷新設定。於是我騙結衣同學說我立誌要成為一名漫畫家,並且和她在露天咖啡廳商量了相關的內容。


    而對於我那項苦肉之計,事後結衣同學覺得難得,就提議要繼續下去了。


    在那之前,就算我去找結衣同學玩,也隻是一直在玩電視遊戲而已。所以或許現在這樣還比較好也不一定。


    題材上,我們最後還是決定要用《教會物語》(lesia saga)了。就是《教會》(lesia)與《大罪》(mortal sin)之間,賭上世界命運的一場戰鬥物語。


    我雖然因為聽到那些接二連三冒出來的裏設定而感到有些退縮,不過還是依然和她一起針對設定進行了詳細的討論。


    順道一提,聽說在《舊世界的落日》當時設定被更改之前,炸彈魔布奎與開膛手皮耶爾似乎是一對戀人的樣子。


    然後,炸彈魔布奎之所以會背叛《教會》(lesia)而加入《大罪》(mortal sin),單純就是為了「喜歡的人在那裏」這種非常像個女孩子的理由。她那冷漠的個性設定背後,卻隱藏著非常純真的少女情懷。受到結衣同學的幻想所感染,而被分配到「炸彈魔布奎」這個角色的今井同學之所以會對開膛手皮耶爾如此犧牲奉獻,大概也就是因為這個理由吧?


    「話說迴來,請問讓炸彈魔布奎的記憶被封印的人是誰啊?」


    在上次結衣同學的那場發作——《教會物語》(lesia saga)的騷動中,今井同學雖然受到結衣同學的幻想感染而變成了雙重人格,但是今井同學本人的人格卻因為被《聖法》(神所授予之奇跡)封印了記憶,所以並沒有察覺到世界的異常變化。


    「在這個時候,應該要說『皮絲』而不是『布奎』喔。」結衣同學對我提出這個無關緊要的糾正後,告訴我說。「就是傑斯提斯呀。用的是《無可逃避的心靈十字架》(cracky fi)。」


    我還是不要對她的命名品味吐槽了吧。這一個禮拜以來,我已經因為那樣的行為而吃過很多苦頭了。


    「請問傑斯提斯為什麽要做那麽麻煩的事情啊?那家夥個性那麽冷酷,總覺得給人的印象應該是會把背叛的人盡早消滅掉的說。」


    「我——就——說——傑斯提斯在本來的設定上,原本是個很善良的人嘛。是景跟青井同學一直要把他變成壞人的呀。」


    結衣同學用鬧別扭的語氣說著。或許傑斯提斯在某種意義上,也算是設定變更下的被害人也不一定。


    「當時的傑斯提斯對於布奎的背叛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呀,可是,如果《教會》的情報被她帶到《大罪》(mortal sin)去的話也很不妙,所以就判斷要封印皮絲的記憶了。」


    結衣同學在平日就會妄想一些設定上異常詳細的人際關係劇場。


    而為了那樣的裏設定而痛哭流涕的人,就是我了。如果她的設定能夠再簡單一點、故事能夠再單純一點,發作的完結應該也就多少可以更輕鬆一點了吧?恢複意識的時候,也就不用感到那麽丟臉了。


    「文章有確實在進行嗎?」結衣同學說著,探頭看了一下我眼前的筆記型電腦。


    兩個人一起想設定,而我根據這些設定編寫故事,然後由結衣同學將它畫出來。不知不覺間,我們的工作分配就變成這樣了。


    「有在進行啦。」


    「希望可以趕上明年初的新人獎呢。」


    「那個……我想到一個問題,請問會有新人獎接受參賽者用聯名的方式嗎?」


    「有吧?」結衣同學喝了一口紅茶。「應該。」


    魯莽行事也該有個限度吧?這下搞不好隻是會浪費時間而已了。


    諷刺的是,結衣同學畫的圖真的很棒。也因為這樣,氣氛上讓人覺得很難喊停啊。


    而最大的問題就是。客觀上來看,她畫出來的東西還真的頗有趣的。


    要是這個作品參加新人獎而真的得獎的話,結衣同學一定會變得認真,換句話說,我未來的職業就會被確定了。事到如今也不可能跟她說要她自己一個人做下去啊。


    如果可以簡單落選就好了。


    ——唉呀,世上的事情應該也沒那麽容易啦。


    這一天,我們依然是一路製作漫畫到了傍晚,然後我享用過結衣同學親手做的料理之後,就離開了房間。而當我走在研究所的走廊上時,從背後傳來了一陣倉促的跑步聲。


    「景,等一下。我忘記拿東西給你了。」


    「拿東西給我?」


    「就是這個。」結衣同學笑著,向我遞出了一本文庫書。


    封麵上畫著兩名少女背對背站立的插圖,其中一個人身上穿著以白色為主、看起來像法衣一樣的衣服,手上拿著一把長劍,露出一臉得意的笑容;而另一名少女則是站在她的背後,身上穿著高中生的製服,飄逸著一頭長發,露出憂鬱的表情凝視遠方。


    「請問這是什麽啊?」我接過文庫本並且問道。


    「輕小說呀。」


    「那個我知道。」


    「那是一本以空想病做為題材而寫的書。內容上很推薦給和空想病有過關係的人讀讀看喔。」


    我仔細看了一下封麵。


    「『空色感染爆發』……本田誠嗎?我沒聽過這個人說。」


    「聽說是新人啦。所以說,在文章的構成上不太成熟。」


    人們稱那種作品叫「爭議作」啊。


    「請問那是指難以評價的意思嗎?」


    「嗯……確實難以評價。」


    居然會特地把一本難以評價的書借給別人看,我實在很難理解她那樣的心態。這是什麽新的捉弄手段嗎?


    「不要露出那種表情嘛。畢竟以空想病做為題材的書前所未有呀,光是這一點就值得讀讀看了。」


    「這樣啊。」


    「明天要寫一篇感想文給我喔。」


    我根本沒說過明天也會到立川來啊。這個人明明知道我住的地方,卻一點都不願意為我考量一下移動的辛勞。


    「我會考慮看看。」我這麽說道。「一定要喔。」她卻這麽迴應我。


    這個人越來越不想理解我所說的日文了。


    接著,我花了一個半小時的時間迴到家,衝完澡之後,躺到床上看了一下結衣同學借給我的文庫書。可是,不管我重複


    讀了多少次,都對內容感到很模糊,故事完全進不到我的腦袋之中。就算我嚐試著將文章朗讀出來,依然覺得字句的意義好像隻是通過腦海然後就消失了一般。


    大概是因為白天的時候太努力在創作故事了,所以疲憊不堪的頭腦已經不願意再接受更多的文字了吧?


    於是我將書本放到枕頭邊,便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之中。


    我做了一個夢。


    在夜晚的黑暗之中,我與一名穿著小醜裝扮的青年對峙著。這裏是國道一號線,是過去我曾經跟傑斯提斯對決的地方。


    「你應該已經滿足了吧?」化為小醜的青年聳一聳肩膀。


    「那是什麽意思?」我迴應他。


    青年別有深意地笑了。


    「你還沒有發現嗎?要守護這個世界,還是要守護你。一開始期望著這個選擇的人是誰?期望著世界崩壞危機的人又是誰?」


    「我不記得了。」


    我將倒在地上卻依然迴轉著引擎的shadow ssic 400按下了熄火鈕。


    四周陷入一片寂靜。


    「你遲早會想起來的。最好趁現在就做好覺悟啊。」


    因為周圍的寂靜,讓小醜的聲音變得非常刺耳。


    我一邊扶起機車,一邊問道。


    「覺悟?」


    「夢終究隻是夢,遲早一定會醒來的。」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


    「你知道?」小醜愉快地笑了。「好,就當作那麽一迴事吧。但是,既然你都說出那種大話了,就不要事到臨頭的時候又來拜托我羅?我也差不多感到有些厭煩了嗬。」


    他的聲音中充滿了自信。就好像是在說。沒有他的話,我什麽也做不到。這讓我感到有些火大。


    「你要離開就隨便你吧。」我說著,按下了shadow的點火鈕。


    「你根本什麽都不懂。我跟你是表裏的一體啊。」


    「這樣啊?那還真是煩人。」


    我跨上了機車。


    「你可別後悔了。」小醜說道。


    我在內心罵了一句「誰理你」,並且轉動油門後……


    醒過來了。


    遠方傳來小鳥的嗚叫聲。我打開遮雨窗,看到天空一片晴朗。


    今天大概又會很熱了。


    我放棄了騎車,而決定坐電車到學校去了。雖然在搖曳的車廂中讀著結衣同學借給我的文庫書,但是文章的內容依然是進不到我的腦袋裏。


    或許是因為剛起床,頭腦還不清醒的關係吧?


    在大講堂的課堂中,我瞞過老師的眼睛,偷偷翻閱著小說。


    發現我手上那本文庫書的森崎開心地向我搭話。


    「哦,那不是《空色感染爆發》嗎?」


    我將手臂放到坐在我後麵的森崎的書桌上,問了他一句。「你知道?」


    「這可是名作啊。」森崎點點頭。這家夥說的話實在不能相信。


    「青井知道嗎?」


    「不,我不看輕小說的。」青井轉著筆,語氣冷淡地迴答。


    「今井同學呢?」


    我看向旁邊,結果今井同學的肩膀用力抖了一下。看那樣子,她應該是不希望自己被問到吧?


    「我、我不太看法米通文庫的。像電擊或是富士見fantasia之類比較熱門的作品我是有在看啦……而且……」


    今井同學翻起眼珠子看向我。「總覺得要看那本書有點……可怕。」


    「……可怕?」


    「沒、沒事,忘記我剛才說的吧。」


    雖然我心裏還是有點在意,不過也沒有再繼續問下去。因為今井同學已經紅透耳根,把頭低下來了。


    放學後,我跟今井同學一起走向停車場,各自跨土自己的機車。


    因為到中途為止都是走同一條路線,於是我們出了校門之後,兩輛車縱列地騎在車道邊。忽然,一輛開到我們旁邊的小廂型車對著我們按了一下喇叭。我將視線看過去,咲小姐坐在駕駛座上笑著對我招手,然後指了一下交叉路口前的路盾。應該是要我停車的意思吧?


    我將機車停到咲小姐的車子後麵,而今井同學也停下她的機車後,拉一拉我的袖子問道。「她、她是誰?」


    「是我認識的人啦。」我迴答她。


    咲小姐則是打開暫停車燈後,下車走了過來。


    「偶然遇到……應該不是那樣吧?」


    「喔?你的直覺還不錯嘛。」


    我知道咲小姐的住家位置。從東京本部不管是要去立川的研究設施,還是要迴家,她都不會經過這條路。而陵青的周邊也算不上是什麽繁華地帶,所以她也不可能會是來買東西的。


    「我想說要邀你喝個茶呀。」


    「喝茶?」


    「對手的動向總是會讓人在意的不是嗎?」咲小姐笑了。


    「所以就特地像這樣埋伏我?」


    「畢竟我又不知道仲西同學的手機號碼。」


    「問青井不就好了嗎?」


    「她不告訴我呀。」


    「唉呀……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站在青井的立場,她應該會想要阻止我跟咲小姐有所接觸吧?畢竟之前發生過那種事情。


    「不好意思,我接下來跟結衣同學有約了。」


    「喔喔,那就沒問題了。」


    這個人是用什麽理由在決定有沒有問題的啊?她應該沒有跟結衣同學見過麵才對。


    「而且,另外會有個有趣的人一起來喔,對你來講應該不壞才對。」


    「有趣的人……?」


    「來了就知道啦。」


    結果我最後還是接受了咲小姐的邀請,而感到困惑的今井同學也被咲小姐強硬說服了。


    三十分鍾後。


    我打從心底認為,早知道就不要來了。


    咲小姐所說的「喝茶」似乎就是「喝酒」了。因此,我們現在是在澀穀的一家裝潢漂亮的酒吧。這是一間隻有吧台的店,店內燈光昏暗,播放著況靜的歌曲。


    咲小姐口中所說的「有趣的人」,現在就坐在我的旁邊喝著酒。


    而今井同學則是肩膀僵硬地看著眼前裝了牛奶的杯子,視線動也不動。


    看來她也察覺到這個氣氛並不太妙了。


    「之前真是謝謝你百忙中抽空過來呀。」有趣的人冷淡地說道。


    所謂「有趣的人」就是真由小姐。前幾天發生的事情還記憶猶新,讓現在的狀況變得一點都不有趣。


    「……那時候真的是非常抱歉,給您添了莫大的麻煩。」


    「現在在東京本部,沒有人不認識仲西同學了喔。」


    咲小姐笑著說道。這個人大概已經開始醉了吧?


    「唉呀……是已經沒關係了啦。」說著,真由小姐又向酒保點了一杯新的雞尾酒,然後將裝在小盤子裏的堅果放入口中。


    「請問梅莉……波特曼所長已經迴國了嗎?」


    「還在國內。現在應該正在跟結衣開心地聊著往事吧?」


    「……波特曼所長患有空想病吧?」


    「視訊電話啦,總不可能讓她跟劇場型的患者直接接觸呀。」


    「原來是那樣。不過話說迴來,那兩個人的感情還真好啊。」


    真由小姐瞥了我一眼,用心情複雜的語氣說道。「因為境遇很像呀。」


    在我去見結衣同學之前,她大概都在跟梅莉講電話消磨時間吧?咲小姐應該就是因為從真由小姐那邊知道了這件事,所以剛才才會說「沒有問題」的。


    「欸欸,話說迴來,仲西同學是在跟這


    個孩子交往嗎?你放棄晴了?」


    這個醉鬼口齒不清地開始說著莫名其妙的事情。仔細一看,放在咲小姐麵前的酒瓶已經空了。


    「我、我不是、那種……」今井同學染紅了臉頰,並且對我送上求救般的視線。大概是要我幫她的忙吧?


    「我跟今井同學並不是那種關係啦,隻是朋友而已。」


    咲小姐把手繞到今井同學的肩膀上,眼神恍惚地說著。「我覺得這孩子也是個不錯的貨色呀。」


    ——拜托你不要把剛認識的女高中生當貨品對待行不行?


    「那你跟晴呢?」


    「隻是朋友啦。」


    「明明都親過兩次了?」


    幻想劇的內容都會被整理成研究資料,所以咲小姐想必是看過那些資料的吧?


    「那是發作中的事情啊。」


    「還、還有,宮村小姐。」今井同學難得自發性地開口了。「別看青井同學那個樣子,他其實是個男的喔?所、所以說,他跟仲西同學是……」


    咲小姐不懷好意地笑了一下,並且把臉靠近今井同學。


    「這世界上也是有人會愛上同性對象的喔?」


    這句台詞想當然是在說咲小姐自己的事情。不過,今井同學似乎誤解了話語中的意思,而稍微跟我拉開了距離。


    就這樣,誤會產生了新的誤會,然後終有一天會讓情況變得無法收拾吧?


    今井同學用笑容掩飾了一下,


    「沒、沒關係的,我、我也很喜歡bl的東、東西呀。」然後說著這種完全沒辦法安慰人的話,甚至應該說是一種自爆了。根本沒必要在這種地方公開自己的特殊興趣啊。


    「啊、啊啊啊啊~~~~」


    發現自己說錯話的今並同學用雙手遮著遖紅的臉蛋,低頭趴到吧台上了。總覺得那樣子有點可愛。


    「不要在意啦,畢竟你們正值那種年紀嘛。」


    說實話,這跟年紀根本一點關係都沒有。不過,我也不會把這種話戳破的,因為我是個懂得看場合的人啊。


    可是,已經微醺的真由小姐卻對今井同學追加攻擊。


    「我們家的結衣雖然也是個禦宅族,可是好像對那方麵沒有興趣的樣子呀。」


    「嗚!」今井同學發出了可愛的悲鳴聲。


    「請你們就饒了她吧。」我看著咲小姐與真由小姐的臉,鄭重警告。「每個人都會有不希望被別人知道、不希望被別人冷嘲熱諷的事情啊。」


    「我知道,就像是《屬暴食者由暴食者為暴食者的晚宴》(thest super)對吧?」真由小姐竊笑了一下。


    「不對啦,所長。要說的話,應該是《永恆的贖罪》(eternal ato)吧?」咲小姐大聲笑了出來。


    ——這兩個人……


    「不過話說迴來……」真由小姐用手托著臉頰,望向排列在酒保背後的酒瓶。「真希望也有個人會對我說。『即便要與世界為敵,我也要守護你』之類的話呢。」


    真由小姐的眼神在笑。她這句話應該不是認真的。


    「什麽——如果是我被說了這種話,我反而會退避三舍呢。」咲小姐也跟著搭腔。


    「還有,『世界啊!迴到你原本的姿態吧!』之類的。」


    今井同學以外的女性軍團把我那些很痛的過去拿來當下酒菜,開心地聊了好一段時間。我根本沒力氣去反駁了。


    「……請問你們差不多可以饒了我嗎?」我用疲憊的語氣如此說道,而真由小姐卻把臉靠近我。


    「什、什麽事?」


    「你是怎麽想結衣的事情的?還是說,其實你真正喜歡的是青井同學?」


    今井同學把頭抬了起來。


    「仲、仲西同學是真的喜歡青井同學嗎……?」


    才想說她難得插話進來,結果居然是這種疑問。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她的眼神還在閃閃發光。看來她是真的喜歡bl的樣子。


    「我跟青井什麽都沒有,不要抱有奇怪的期待。」我將雙手放到今井同學的肩膀上,再次強調地說了一句。「知道了嗎?」


    於是今井同學困惑地笑了一下。「說、說得也是,仲、仲西同學的話,還是跟森崎同學比較登對呢。」


    ——這女孩子到底是在說什麽啊?


    在今井同學覺醒的同時,真由小姐把手放到我的肩上,將身體靠了過來。


    「姊姊我可不允許腳踏兩條船喔?」接著用非常恐怖的語氣對我如此說道。


    「所長,拜托你好好監視一下仲西同學呀。畢竟他是個會對別人的男朋友出手的男人,不可以輕易相信呀。」


    「腳……腳踏兩條船什麽的……怎麽可能嘛。」


    「可以相信你嗎?」


    「當然。」


    真由小姐盯著我的眼睛過了一段時間後,就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好,那今天就解散吧。」


    「什麽?已經要解散了嗎?天還很亮呀!」


    看來咲小姐已經醉到對自己說的話一點都不會感到奇怪了。


    真由小姐拿出鈔票遞給咲小姐,「駕駛代理人過來之前,你都會在這裏吧?就用這些錢結帳吧,駕駛代理的費用也從裏麵拿沒關係。」


    「咦?所長,這種事可以報公款嗎?」


    真由小姐輕輕敲了一下咲小姐的頭,笑著說道。「笨啊,我請客啦。」


    我們將咲小姐留在店裏,來到機車專用的計時停車場。真由小姐不知道為什麽也跟過來了。


    「車站的方向不是這邊喔?」我這麽說道,於是她迴了我一句。「你要去立川對吧?順便載我吧。」


    跟今井同學道別的時候,她雖然拜托我說。「那、那個、今天的事情拜托你忘記好嗎?」不過我想應該是不可能的事情吧。


    就這樣,我載著真由小姐來到立川的研究所。在研究所內被真由小姐請了一杯果汁做為謝禮後,就跟她道別,並且走上樓梯。


    當我敲完門,走進結衣同學的房間後,


    「那本書,你看了嗎?」她劈頭就向我這麽問道。


    「對不起,還看到一半而已。」我老實地迴答,「真是慢吞吞!」卻被她狠狠罵了一頓。


    不久後,身為保安者的木村先生也來到房間了。


    「哦,仲西同學,好久不見啊。」


    「好久不見。請問你今天是來上班嗎?」


    木村先生搖搖頭後,把他拿在雙手上的黃色塑膠袋亮在我的眼前。


    「那是……?」


    木村先生還來不及迴答我,結衣同學就用充滿精神的聲音說了一句「辛苦你了!」然後把那兩個塑膠袋拿了過去,確認裏麵的東西。


    「奇怪?樹呢?」


    「因為太大了,我的車沒辦法載,所以就拜托對方用宅配的了。」


    結衣同學的眼神閃閃發光起來。


    「你買了那麽大的樹呀?真不愧是木村,就是跟別人不一樣。」她說著,然後開心地敲了一下木村先生的胸口。


    「請問是買了聖誕節的裝飾品嗎?」


    木村先生點點頭。


    「我被結衣拜托的啊。」


    「連車子都載不下的聖誕樹,請問到底是有多大啊?」


    「沒什麽啦,隻有一百五十公分高而已。」


    我稍微感到安心了。而在一旁,結衣同學從袋子裏拿出了各種裝飾品,一個人開心地嘻笑著。如果是這個人的話,就算說出「去買一棵杉木的成樹過來」這種話,也一點都不奇怪啊。


    「請問是用研究所的經費買的嗎?」


    「怎麽可能


    ,再怎麽說都不可能啦。是所長的零用錢。結衣跟所長說她想要買聖誕節用的東西,所長就當場給了她五萬塊,要她去買自己喜歡的東西啦。」


    「所以我就說,那個人太寵自己的妹妹了啦。都是因為那樣,才讓結衣同學變得這麽任性的。」


    我對木村先生竊竊私語著。


    「跟我說也沒用啊。」木村先生則是聳聳肩膀,如此迴答。


    我跟木村先生在結衣同學的指示下,用聖誕裝飾品裝飾著房間。而結衣同學本人則是拿著噴罐在窗戶上畫著插圖。那是一幅畫著聖誕老人跟麋鹿在夜空中奔馳、到處為小孩們遞送禮物,有點幻想色彩的構圖。


    「木村先生難得休假,應該沒有必要特地來陪結衣同學的吧?」


    我對木村先生這麽說道,於是他露出有點苦惱的笑容迴答我。


    「隻要到了年底,研究所就會變得很忙啊。」


    「既然這樣,那就更應該……」


    「所以理所當然地,所長也會變得很忙。因為這樣,結衣通常都是自己一個人過聖誕節的。我記得她說過,真的有跟家人一起度過的,也隻有小時候兩、三次的經驗而已。」


    我用剪刀剪著色紙,看向木村先生。


    「今年因為有你在,所以她很開心啊。大概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才會想要做『裝飾房間』這種她根本就沒有做過的事情吧?」


    「木村先生你……奠是善良啊。」


    「不,我其實有認真在想,是不是可以跟所長申請加班費哩。」他一臉認真地說出自己的真心話,讓我忍不住笑了出來。


    「唉呀,那是開開玩笑啦。不過,畢竟我今年的聖誕節大概也可以過得很愉快,所以就想說要把幸福分享出去啊。」


    「請問是『交響曲戰士』時的那個人嗎?」


    木村先生「嘿嘿」地露出一臉沒有出息的笑容。


    入秋時,結衣同學以『超世紀交響曲戰士』的故事做為參考而發作的時候,木村先生他們向一間遊戲公司請求了協助,因為那間公司有在販賣以『超世紀交響曲戰士』為題材的遊樂場遊戲機台。而我聽說,當時那間公司負責招待我們的女性,後來跟木村先生開始交往了。


    「是啊。」


    「真是讓人羨慕。」


    「拜托,你不是已經有結衣了嗎?她那種等級的女孩子可不好找喔?」木村先生看向結衣同學在窗戶上畫著插圖的背影,如此對我說道。


    那種等級的個性也不好找啊。


    不過,或許我應該要變得更老實一點才對。畢竟我果然還是很喜歡結衣同學,而且跟結衣同學度過的每天也都很充實。


    「我確實是覺得很高興能遇到她啦。」


    木村先生用感到意外的視線看向我。


    「請問怎麽了嗎?」


    「不……我隻是沒想到你居然會用直球迴答我。」


    「我就隻是那樣覺得而已啦。」


    我害羞地笑了一下,繼續手上的作業。


    「直接去說給結衣聽吧,她一定會很高興的。」


    「有機會的話啦。」我笑著掩飾了一下。


    「你就老實一點吧。」說著,木村先生也笑了。


    一個小時後,房間裏就變得充滿聖誕節的氣氛了。色紙環接成的紙鏈縱橫無際地掛在天花板上,窗簾從白色與粉紅蕾絲的花紋換成了一片紅色,還貼上流星跟彎月的貼紙,窗戶玻璃上的插圖更是充滿了魄力。


    「畫得真棒啊!」我老實地說著心中的感想。


    這個人果然很有繪畫的天分。


    「畢竟我很認真在畫呀。」結衣同學天真無邪地笑著。


    在我們背後,正在善後收拾的木村先生說道。


    「那我差不多要迴去啦。還有,結衣,杉木明天中午前會寄來,所以你中午過後到樓下的辦公室看一下吧。」


    「交給我吧,木村。謝謝你休假還來幫我的忙喔。」


    「不用客氣。」木村先生笑了。


    「也代我跟你女朋友問好喔。」


    「好的,那我就先失陪了。」留下這句話後,木村先生就走出了房間。


    結衣同學吐了一口氣後,說了一句「喝杯茶,休息一下吧」,就走向廚房。


    於是我看著正在準備茶點的結衣同學,心中則是想著聖誕節當天的事情。


    隻剩下兩個禮拜了。跟女孩子兩個人一起過聖誕節這種事,對我來說是有生以來第一次。所以說,我根本沒有幫女孩子買過禮物的經驗。那時候青井跟我說。如果是這個禮物的話,穗高結衣也一定會很高興的。我現在也隻能相信她說的話了。


    不過,結衣同學想要的東西,真由小姐應該都會買給她吧?這個人還會有什麽想要的東西嗎?


    結衣同學把紅茶端了過來。


    「那個……結衣同學。」


    我將杯子放到嘴邊。而她則是「嗯?」了一聲,可愛地歪了一下小腦袋。


    「聖誕節真是令人期待啊。」


    結衣同學露出天真的笑容,迴應了我一句。「就是說呀。」然後看著我,用柔軟的聲音問道。「你有想過要送我的禮物嗎?」


    「那當然。」


    「嘻嘻嘻。」她撥了一下頭發。


    「請問怎麽了嗎?」


    「景要送我禮物呀——」結衣同學開心地自言自語著。


    「並不是什麽大不了的東西啊。」


    「我——就——說——」她露出害臊的笑容,「隻要是景送給我的東西,不管是什麽我都會很開心的。因為我很喜歡景,所以光是景送我禮物我就會很高興呀。」


    結衣同學對紅茶吹著氣,然後視線向我投射過來。


    「真是的……不要連這種話都要我說嘛。」


    我們兩個人之間飄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奇妙空氣。可以明顯感受到,我的心髒正在用力跳動。


    我握起了結衣同學的手腕。


    「景……?」她小聲呢喃後,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我將結衣同學的身體拉近,並且將右手扶在她的臉頰上。


    然後,親了一個長長的吻。


    ——幸福嗎?  小醜對我問道。


    ——很幸福啊。  我如此迴答。


    ——那麽,差不多該結束了吧?


    ——結束……?


    ——你該滿足了吧?是時候該迴去了。


    嘴唇上傳來的柔軟觸感消失了。我睜開眼睛,卻看不到結衣同學的身影。


    我將視線看向餐桌,連剛才我們在喝的紅茶都不見了。


    「咦……?」


    我環顧室內。我所在的確實是結衣同學的房間,可是,結衣同學的身影卻像海市蜃樓般消失了。


    不,異常的變化不隻是這一點而已。


    「不對……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我全身打著寒顫,小聲嘀咕了一下。


    我們花了那麽多時間裝飾的聖誕布景全都消失了,連個影子都沒有留下。


    看向窗戶,就可以看到窗外車站前的夜景。結衣同學所畫的插畫也不見了。


    到底是發生什麽事了?


    看到這個充滿非現實感的現象,讓我不禁驚慌失措起來。


    我趕緊從房間中飛奔而出,確認周圍的情況。我現在在立川的研究所裏,這一點並沒有錯。


    既然這樣,為什麽應該會在的茶杯卻不見了?為什麽辛辛苦苦裝飾了整間房間的聖誕布景不見了?結衣同學像蒸氣般瞬間消失的理由又是什麽?


    我轉迴頭,看向結衣同學房間的門板。為什麽手把的位置變得那麽高了?


    不對,是我的視點很明顯地下降了。我將雙手舉到眼前,看到的是像小孩子一樣年幼的手。這不是我的手,可是,卻會照著我的指示做出動作。


    我迴到房間中,照鏡子確認自己的樣子,結果卻從鏡子裏看到一個我完全不認識的小孩子。我皺起了眉頭,而那個少年也跟著皺起了眉頭。


    現在在這裏的是一個不是我的我。


    我變成一個小孩子了。


    冷靜下來,稍微冷靜下來吧。


    我深唿吸了一口。


    這一定隻是因為我又再度被結衣同學的劇場型發作所感染了而已。現實來說,一名高中生是不可能會退化成一名小學生的。


    我不禁將手放到額頭上,呢喃了一句。「饒了我吧。」


    這次是真的,不,嚴格來講的話也不隻是這次而已了,總之我真的著急了一下啊。


    拜托不要來這種對心髒不好的發作吧。


    話雖如此,不過這次我能保有身為我自己的自覺,算是幸運的了。


    雖然木村先生大概已經離開研究所了,但是樓下的管理部應該會有常駐的保安者才對。就去向他們說明狀況,然後請他們協助完結這場發作吧。


    就在我走出房間,繞過走廊轉角的時候,慌張的我撞到了迎麵而來的真由小姐。


    「啊,姊姊,你來得正好。」


    不知不覺中,我竟開口說出了這樣一句話。於是我趕緊甩甩頭,讓自己恢複正常。腦袋簡直一片混亂了。


    「發生什麽事了嗎?」姊姊向我問道。


    不對啦,這個人是結衣同學的姊姊,不是我的姊姊啊。雖然如果我將來跟結衣同學結婚的話,她確實是會成為我的姊姊,可是現在不是可以開這種玩笑的狀況啊。


    我到底在搞什麽?腦袋的思考開始錯亂了。


    「你臉色很難看喔……沒事吧?」


    「我沒事。現在重要的是,結衣同學好像又發作了啊。雖然真由小姐看起來可能不是那樣,可是從我的眼睛看起來,我的身體變成一個小孩子了。」


    一口氣說完後,我深唿吸了一下。


    ——你放棄吧。  小醜在我的腦袋中小聲說道。


    現在把耳朵借給這家夥太危險了。這一點我很清楚,可是,他的話還是傳進了我的耳裏。


    ——迴房間去看看吧。


    我彷佛受到他所說的話誘導般,迴到了房間。


    「等等,你真的沒事嗎?」


    背後雖然傳來真由小姐的聲音,可是小醜的音量比她大了好幾倍,並且在我的腦海中迴蕩。


    ——打開自己的書包看看吧。


    我打開了書包。


    ——把穗高結衣借給你的文庫書拿出來。


    封麵的插圖映入我的眼簾,讓我全身顫栗了一下。


    結衣同學居然在封麵上。


    「為什麽……?」


    我戰戰兢兢地翻開書本。


    故事中出現了仲西景。我竟然存在於書中。


    enterbrain旗下,法米通文庫出版的《空色感染爆發》。唯一一部以空想病做為題材的虛構小說。


    沒錯,這是一部虛構小說,並不是參考現實存在的人物而改編的寫實作品。


    虛構小說中居然出現了我。我完全搞不懂狀況了。


    「呃……?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


    我將文庫書放到桌子上,搖搖晃晃地倒向沙發。


    「要叫醫生來嗎?」真由小姐跑到我身邊,跪在地上向我問道。


    我搖了搖頭。


    「姊姊你稍微安靜一下好嗎?」


    真由小姐將手放到我的脖子上。


    「保安者的報告果然沒錯。你……發作總算被抑製下來了。」


    我的視線看向虛空。


    ——發作……被抑製了?


    那太奇怪了。結衣同學的發作還沒被抑製啊,我的身體還是個小孩子啊。


    ——等等……結衣同學是書裏的人物,是虛構的存在。


    啊啊。


    原來如此。


    原來是這麽一迴事。


    我終於察覺真相了。


    究竟誰——才是真正的空想病患者。


    穿越了長久以來都被深鎖的那道通往現實的門扉後,展開在我眼前的,是比我心中所想的還要年幼而不成熟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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