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寒冬的夜裏,對於凡人來說,縮在被窩最為舒服,若是有個漂亮的暖腳的丫頭就更妙。


    這一夜,樹神廟周圍數十裏的凡人,幾乎在同時進入夢中。


    所有人的夢境都相同,眾人感覺自己飄飄忽忽從床上飛起,飛向天空,有些膽小的低頭一看,隻看山川河流盡在腳底,房子變小,頓時嚇得臉色慘白。


    有些膽大的興奮異常,享受騰雲駕霧的快感,白雲悠悠,風拂長發,衣袖飄飄,以為自己是神仙。


    眾人穿過如絮的白雲,到了另一個天地。


    這片天地宛如仙界,層層疊疊的雲霞呈現一片金色。


    在雲霞中,一顆奇大的參天大樹,直入天界,它垂下無數枝條,獨木形成一片鬱鬱蔥蔥的樹林。


    “榕樹,榕樹,是樹神!”


    眼尖的人認了出來,這顆樹就是城東樹神廟內的樹神,不過它現在大了萬倍,原本枯萎的小半邊也消失不見了,滿樹綠芽,生機勃勃。


    榕樹林中,一股清香之氣飄來,所有人隻覺力量平添大了幾分,好像年輕了好幾歲。


    “樹神顯靈,樹神顯靈,求樹神保佑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樹神顯靈,樹神顯靈!”


    “拜祭樹神,樹神保佑,求樹神佑我身體安康!”


    “樹神保佑,我兒子剛娶妻,樹神保佑我兒子,讓他像你老人家一樣,開枝散葉,多子多孫!”


    “樹神保佑,小的一無所長,生活難以為繼,您老保估我早些發財!”


    “樹神保佑,我是王小二,我左鄰李大腳板,一直欺負我,樹神老爺,您有靈,請您老降下懲罰,讓李大腳板斷子絕孫!”


    “樹神在上,我是李大腳板,我右舍王小二長得還不如我,他家有吃有穿,有熱坑頭,更氣人的是他還有個俏娘子,十年前這小子在我麵前得瑟了一迴,求您保佑,讓他倒血黴,最好讓他短命遭橫死,再幫我早點娶到他家小娘子!”


    芸芸眾生之中有不少心思單純之人,卻還有更多人飽含世俗利己雜念,甚至還有大量心思歹毒之輩。


    果然,人心隔肚皮,人心難料。


    有個流傳千秋萬載的觀點,講大部分人是善良的,是純樸的,是好人,少部份人稟性中帶惡,是壞人;


    其實這觀念隻是文人和統治者的臆想而已。


    人性本惡,所有人心中都有著一頭狼。


    人們隻相信自己看見的東西,文人雅士,達官貴人在遊山玩水,吟詩作畫時遇見諸多鄉野村夫,這些鄉野村夫見了他們,個個恭恭敬敬,像溫順的綿羊。


    於是,文人筆下皆是純樸農夫。


    這些文人雅士不會清楚,就是他們筆下的純樸之人,互相攻擊時會有多野蠻,會有多暴力。


    窮山惡水盡刁民,為了一口水,為一尺地,為一時之氣,同宗的族兄族弟之間,鬧出了不少人命。


    這些刁民在達官貴人麵前純樸,其實隻有一個原因,他自知達官貴人拔根毛都比他腰初,不敢跟人刁。


    所有人內心祈禱獨白,在不需要承擔任何風險後果時,最能顯現出人的利己本性。


    十有八九,都希望自己發財平安,都希望自己比別人好。


    隻有那些身患重病之人,才發出最為純正的念頭祈禱活命,不再奢望其它。


    在大榕樹的樹冠深處,枝枝搭成一個平台,一個人影坐在這,正是蕭七。


    他用敕神令,敕封原本就隱隱有點靈性的大榕樹,再用入夢令這件異寶,把方圓數十裏內的凡人全都拉入自己構築的清明夢境。


    蕭七準備借機試試神道奧妙。


    和來曆不明的大夢散人不同,蕭七不是在眾人夢中顯聖,讓大家膜拜自己,他在信徒和自己之間加多一個神。


    榕樹神。


    難怪神道被劍宗禁絕,如此雜亂的信念香火之力,心性差一點的,受了這些雜念,早就走火入魔。


    難怪宗內有些典籍上提到,神道把信徒當豬狗當奴隸,任意宰殺,任意欺淩,神道的信徒沒有尊嚴,沒有自己的財富,沒有自己的自由,他們僅能生存,他們一無所有。


    對於修煉神道來說,雜念香火都是有害之物。


    人的欲望是無止境的,永遠都不會被滿足,隻有最忠心的奴隸,才會時時為了主人虔誠祈禱。


    “還好我不是直接自己修煉神道,這些雜亂念頭並不會直接影響到我,反而被凝練成珠,善加利用,這或許將是一件陰人的好東西。”


    蕭七手中有一顆黑色珠子,隱隱顯出眾多人的麵孔,一個個神色獰惡,狀如惡魔,這‘寶物’丟出,中了的人心中一瞬會升起諸多亂七八糟的魔念,忌妒,詛咒,暴虐,多種情緒會爆發。


    蕭七望了望手中敕神令,此令還是和以前一樣,沒有丁點變化。


    但通過這異寶,蕭七和大榕樹有了緊密聯係,宛如多了一具分身,紮根大地,吐故納新。


    敕封神靈,獲得神靈的神通力量,蕭七隱隱感覺到肝髒之中,帶著勃勃生機的木係真元有了細微的變化,但變化不大。


    神靈亦有等級,蕭七敕封的還隻是一個低級神靈,靈性蒙昧,是一團虛幻的綠色形體,狀似一個小童子,但皮膚極差,一臉枯皮,仔細看一下,又覺得他像一個垂暮之年的老頭。


    原來,世間之物要產生靈性極為困難。


    這株大榕樹一半枯死,按人的年紀是到了暮年。


    如年蕭七點化了它,結果它就兼具著兩種形態,即像童子,又像老頭。等將來香火旺盛,收集足夠祭祀香火之力,那股垂暮死氣就會消失。


    蕭七心念一動,清明夢境世界開始消失,夢境中所有凡人斷續清醒過來。


    易山城中,一個肥臉中年人,悠然醒來,推了推身邊新娶的嬌美小妾:


    “春桃,爺剛才作了一個很怪的夢,我夢見了樹神顯靈了,好多人在拜祭樹神,老爺我好像還看到了你!”


    睡眼蒙蒙的小妾一下子睡意全無:“老爺,我剛才也做了個夢,我也夢見了樹神,我還向他求子”


    兩人各把自己夢中情景一對比,雲中天外世界,一顆巨大神樹,場景完全一模一樣。


    中年胖子心中一緊,激動道:“真是樹神顯靈了!”


    兩人連忙翻身下床,麵朝城東,樹神廟的方向,結結實實磕了三個響頭。


    小妾道:“老爺,咱們明天一大早就去拜祭樹神!”


    中年胖子,“好!老爺我現在播個種,樹神爺一準會保佑種子落地發芽。”


    小妾擔憂道:“明天要祭神,今晚怎麽能來這個,這不妥吧,咱們還得靜心,沐浴更衣才顯誠心吧!”


    中年胖子,搖頭道:“不對,不對,你求的就是子,我要是連種都不播,你就去求神,你這不是難為了樹神爺不!”


    “…………”


    很快,這房間內傳出了木床的嘎吱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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