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


    盂蘭盆節過後,社團練習再次開始。


    ……三枝同學這兩天都沒來練習。


    “可能是風熱感冒了吧,佳奈同學。”


    “真是讓人擔心啊,今年的風熱感冒像是持久力很長啊。”


    “是啊。我母親也是,這期間————”


    小未亞和小真彩還沒有找我一同商談的意思。三枝身體不適,休息的這事是隻聯係了小未亞呢,還是其他人也都通知了呢。


    “蘭大人也請注意身體啊。”


    “誒…………”


    換上緊身服在練習場一角舒緩身體的我,突然被小真彩喊到,不由得愣了一下。


    “注意不要感冒了。不然好不容易才有的暑假就要浪費了。”


    “啊,嗯,是啊。”


    就在我調整心態,迴答出這話時,小真彩對麵的小未亞則是像平日一樣,很有活力的舉起了手。


    “如果蘭姐姐大人身患感冒,未亞要到家裏去探望!”


    “嗚——可不能偷跑喲,未亞同學。如果要去的話,我也一同——”


    “啊……哈哈。”


    聽到兩人和往日一樣的談話,我笑了起來。——笑聲連我自己都覺得很做作。


    “不過,我從小就沒有得過感冒啊。”


    “誒,是這樣嗎。嗚,明明是件好事,但卻覺得一點也不好啊。”


    “如果是熬粥,味道還要不輸給蘭大人……果然是不可能的啊。”


    突然間兩人喪失了鬥誌。


    我再度有意識地抬了抬嘴角,不過就在這時,感受到了其他方向投來的目光。


    是涼子前輩。


    和我們一樣也換上了緊身服的她,正站在儲物間門前凝視著我和小未亞她們的對話。還是跟往日一樣,那略帶青色的眼瞳,仿佛蘊含著某種不可思議的力量。


    秀麗的臉上沒有浮現出任何表情。


    喀拉一聲,房門打開,美琴前輩和喵子前輩從裏麵走了出來。


    “那麽,今天也要腳踏實地的練習喲~!”


    “佳奈今天也休息啊。沒什麽大礙就好了。”


    無言望向我的涼子前輩,依舊什麽話都沒說,刷地移開了視線。啪啪地拍了下手。


    “那麽,就從基礎練習開始吧。”


    “好!”


    小未亞和小真彩異口同聲做出迴應後,便離開了我的麵前。


    “………………”


    過了一會兒,我才跟了上去。


    *


    打那天以來——


    我和葵曾嚐試了許多方法聯絡三枝。


    不光是電話,而且還直接去了她家。


    但我們都沒見到對方。


    “真是對不起。”


    剛結束旅行迴到家的三枝同學的母親,在看到葵後擺出了一副很抱歉的神情。


    “那孩子像是有些不高興似的。說不想見葵。”


    “這樣啊…………”


    “還說社團練習也不想去了。是和社團裏的人吵架了嗎?”


    “啊~……這個啊。”


    “這個小葵應該是不清楚的啊,畢竟你在其他社團。真的是很抱歉,她根本不聽我的話——”


    “那就請告訴她我來過了”,葵對著三枝的母親留下了這樣一個請求。


    離開三枝家,踏上迴家的路途——


    葵很是消沉。


    “連跪下求情都不給啊。”


    “……抱歉,葵。都是因為我……”


    “我都說了多少次了,這都是沒辦法的,你無須道歉。——而且我也疏忽了。我才要向你道歉呢。”


    你才是不需要感到自責的人吧。


    原本這就是我不對。


    葵明明就料到了這一切,還吩咐我要尤其注意。


    在首次去三枝家做客的那天,葵所說的話,我要是更加認真考慮一下就好了……


    “嘛啊,總之啊……”


    即便如此,葵還是浮現出了微笑。


    “蘭也沒必要那麽消沉了。佳奈不是沒有對社團裏的其他人提及麽?”


    “啊,嗯……像是這樣。”


    “總感覺佳奈在這方麵也很注意啊——說不定,她很快就會承認蘭了喲?”


    “我想這都隻是樂觀的推測罷了……”


    “也不是不難理解喲。不管怎樣,我們都要堅持下去,隻要能讓她好好聽我們解釋就行了。直到那天為止,我們都不能放棄希望。”


    恢複往日朝氣的葵如此勉勵起我來,這讓我真覺得有些對不起她,根本不敢看著她的臉。


    到頭來,連葵都被牽扯了進來……


    三枝同學的心情暫且不說,葵是和她從初中那時開始關係就十分融洽,待在她們身邊的我是最清楚不過了。當然,至今為止也有過吵架之類的事發生。不過,那些都和這一次有所不同吧。三枝一定認為葵背叛了她吧。明明是朋友,卻隱瞞了我的這件事。所以不光是我,她連葵都不想見了吧。


    我明明知道會有暴露的一天……


    但還是猶豫不決,結果不僅是三枝,就連葵也傷害了。


    不僅如此,繼續下去的話,不光是是兩個人——


    *


    在那之後又過了兩天。


    三枝同學依舊沒來練習。


    也沒有與我還有葵見麵。


    “沒事吧,小佳奈。”


    這一天的練習開始前。


    從房間內的衣櫃裏取出替換衣物的美琴前輩很擔心地說道。


    “不管怎麽說,時間也太長了啊~。”


    “是啊。”


    同樣打開衣櫃,取出練習用緊身服,道出這話的是喵子前輩。


    “夏熱感冒可是很棘手的喲,說不定是扁桃腺都感染了啊?”


    大概是聽到了兩人的對話吧,從房間內部換衣間正準備更換衣服的小未亞撥開簾布,把那梳有雙馬尾辮的頭探了出來。


    “今天練習結束後,大家去探望下如何啊?”


    “嗯~不過,這個啊~。”


    “如果身體不適的話,探望反倒會讓她很困擾啊。”


    “誒,如果換做是未亞的話,可是會覺得很開心的喲。”


    “不過,未亞同學——”


    ——到極限了。


    不遠處,沒有加入她們的對話,隻是一個勁兒傾聽的我這麽想到。


    不能繼續拖下去了——


    沒有繼續聽喵子前輩和小未亞她們的對話,我走出了房間。


    涼子前輩正站在練習場內。


    比其他人率先換好緊身服,站在練習場牆壁前的她正眺望著上麵貼著的一張海報。那是meister杯的宣傳海報,街道各處都能見到。也就在盂蘭盆休日前,學校也收到了這個的宣傳海報,而練習場牆上貼的這張好像是經理人三枝貼上去的。同樣是一年生的小未亞與小真彩還圍繞這個展開了熱烈的討論……


    離開房間的我來到涼子前輩身旁。


    “涼子。”


    “什麽?”


    視線依舊鎖定在海報上的前輩這麽迴答道。


    “今天在練習結束後,能和你說些事麽?”


    沉默了一會兒。


    隨後,


    “是關於佳奈的事吧?”


    ……果然是覺察到了啊,涼子前輩。


    說不定前輩一直在等著我跟她說這事。


    我輕輕點了下頭。


    “是的。”


    “這樣啊。”


    涼子前輩依舊凝視著海報。


    “那就練習後吧。”


    “嗯…………”


    “說實話,我真不想聽啊……”


    不過,前輩也就這麽一說……


    “練習過後,叫上貓和美琴——”


    “我知道了。我會去通知她們的。”


    換完衣服的小未亞她們從房間裏走了出來。


    *


    *


    窗外依舊明亮。


    與上課那時不同,現在是暑假期間,練習結束時間要早一些。因為從早上開始就開始了練習,所以練習的量已經足夠了。倒不如說是過量的練習有害身體。


    大概是下午四點過後。


    “——原來如此。”


    在小未亞、小真彩換好衣服迴家之後。


    於房間內而不是練習場上,我向前輩陳述了這件事,聽完這些,坐在桌旁鋼架椅上的喵子前輩輕輕地歎了口氣。


    “佳奈不來練習的理由原來不是感冒,而是這個啊……”


    “暴露了啊~。”


    在喵子前輩對麵,就坐於窗口旁的美琴前輩很困擾似的,用手撓了撓留有團子發型的頭。


    “……對不起,在休假中因為我的一些擅自舉動,結果落到這個田地。”


    “那不是你的責任。”


    “不過啊。”


    “此隱患時刻都伴在我們身旁。不如說,應該責備的是——”


    “是我。”


    涼子前輩在不經意間說出這話。


    與喵子、美琴前輩不同沒有坐在椅子上的涼子前輩正抄著手站在衣櫃前。


    喵子前輩瞥了眼涼子前輩。


    “不對。四個月前,不由分說讓蘭以這個樣子加入社團的,是在場的我們三人。”


    “不過創立‘須賀蘭’這個架空人物的可是我。”


    “我不是說了是我們三人麽。”


    “不管怎麽說,小蘭一開始完全就不想扮演‘新體操部女生’的這個角色。”


    美琴前輩插話道。


    “而弄出各種各樣理由逼他這麽做的,都是我們~。”


    “到頭來,事情走到了這一步。事到如今也談不上什麽誠意了,不過我們還是得這麽做啊——”


    說完,喵子前輩不知為何站了起來。


    不,不光是喵子前輩。


    美琴前輩也站了起來。而且表情也變得極其嚴肅。緊接著,兩人來到我麵前。


    隨後,涼子前輩也站到她們身旁——誒?


    “對不起,蘭。”


    “抱歉。”


    “真的是,抱歉,小蘭。”


    三人深深地低下了頭。


    “應該更早些想出應對這種情況的方法啊。”


    “都是我的責任。我會向你的青梅竹馬賠禮道歉的。”


    “你打我也可以喲。”


    “不,不是的!”


    我有些驚慌了。


    “這個……我才是一直在給前輩們添麻煩——”


    和起初便反對這麽做的葵不同,從一開始我就不想讓三枝知道這一切,拚命地進行隱瞞。


    在那之後也一直這麽做。這些都不是強製的。而是我自己選擇的結果。


    前輩們無須謝罪。


    “請把頭抬起來……我很困擾。”


    我斷斷續續地說出這話,前輩們總算是抬起了臉。


    但還沒等我舒一口氣,


    “嘛啊,正如蘭所言,做這種口頭上的道歉毫無意義。”


    喵子前輩突然說出了這話。


    “我,我可沒有這麽說。”


    “無須在意,我隻是說實話而已。”


    輕鬆化解了我的抗議,喵子前輩朝涼子前輩看去。


    “關於這件事,不管怎麽想我們三人都是元兇。既然如此,就必須要做些什麽。你怎麽看,涼子?”


    “是啊,至少向小佳奈解釋這一切應由我們來完成才對。”


    涼子前輩點了點頭,也說出了同樣的話來。


    “隻是在這之前——蘭。”


    “嗯,什麽?”


    “我並不是想責備你,但你為什麽不更早一些把這些事跟我們說呢?”


    嗚……


    這是——


    “可以的話,我想靠自己解決……”


    “想自己一個人做些什麽?”


    “是,是這樣,不過……”


    “不過?”


    “三枝隻知道這件事和我以及葵有關。還不知道涼子前輩你們也從中協助了我——”


    涼子前輩的眼睛微微睜大了些。


    “那個,你想表述的是這個意思吧——不想讓小佳奈把我們也當成是蘭、你的‘幫兇’?”


    “嗯,是的…………”


    在那個情形下暴露,葵無論如何也無法脫開幹係了。


    而如今,我能做的也隻有,尋找到與三枝同學說話的機會,跟她解釋清楚。


    葵隻是聽取了我那任性的請求,沒辦法隻得把這事在三枝麵前隱瞞下去而已。


    所以,葵沒理由被三枝責備。


    這些是否能讓三枝同學理解、並讓她和葵重歸於好,都還不得而知。說出這些,可能會讓葵很生氣吧,但我能做的也隻有這個了。


    而涼子前輩她們則又是一碼事。


    三枝同學並不知道前輩們也參與其中。……還是讓她不知道比較好。不然,三枝的憤怒還有疑慮就不光會落在葵身上,說不定還會擴展到前輩那裏。如此一來,三枝就不會想繼續留在新體操部,並離開社團。不,就僅僅是我的這件事,說不準都會讓她產生這樣的念頭啊。


    總之,不能讓前輩們卷進來。因為我已經讓讓葵和這事脫不開幹係了。


    如果這麽說,前輩們肯定不會就這麽撒手吧,更何況涼子前輩不久前才說出“這是我們的責任”的這番話,所以——


    三位前輩在聽到我這番斷斷續續的話後,先是相互對視了一下,


    “小蘭啊~。”


    “剛剛才道歉完,你就說出這話,我真想打你一下啊……”


    “我說啊,蘭。你應該知道我們不會認同那些吧。”


    那,那個,隻不過——


    “如果按你說的那麽做,起初強行把你拉進社團,又在狀況惡化時撇清關係裝作陌生人,那跟壞人有什麽區別!”


    “小蘭為何要這麽想啊~”


    “前言撤迴。我有必要說說你了,蘭。這件事錯的是的確是我,但你的這種做法,我無論如何都覺得很失望啊。”


    嗚嗚。


    我就知道會被前輩們這麽說的……


    此時,涼子前輩“嗯?”地偏了下頭。


    “等等,蘭,既然你想到這些,難不成——”


    “……是的。”


    我點了點頭,來到放置書包的桌子前,從裏麵取出一樣東西。


    是隻信筒。


    表麵寫有這樣的文字。


    ——退部書。


    “我已經準備好這個了……”


    三位前輩再次歎了口氣。


    “我可以打他嗎?”


    “可以喲~真是的。”


    “蘭,難道說你是在向我們挑釁麽?”


    “才,才不是呢……隻是。”


    說實話,我也不想交出這樣東西。


    因為我已經有了目標。


    在新體操的世界朝涼子前輩不斷靠近的目標。


    雖然不能再在學校的社團活動中繼續新體操了,不過應該還會有其他能練習的地方吧,更重要的是——


    “這樣一來三枝同學就能………………”


    “一直以來欺騙了小佳奈的隻有蘭一個人,我和貓、美琴都毫無幹係——在這個基礎上,隻要蘭離開社團的話,小佳奈就會來社團練習了,你是這個意思吧?”


    涼子前輩再一次歎了口氣。


    “你怎麽看,貓?”


    “不要叫我貓。不行啊,恐怕。美琴呢?”


    “當然不行啦~。”


    喵子前輩用關切地語氣說出這話,美琴前輩則是輕輕鬆了聳肩。


    “而且啊,你還在人為小佳奈沒把我們當成是蘭你的‘夥伴’,這未免也太天真了吧。”


    “合宿那時,我們與蘭可是住同一間房內好幾天了啊。”


    “大概小佳奈也已經覺察到了。所以才沒有來練習吧。她不光是不想和你見麵,也不想與我們全員相見。”


    聽到前輩這番說辭,我不知怎麽迴應,隻得低下頭。


    “總之你還是先把退部書收迴去吧,蘭。”


    “不過……”


    “我不會認同的喲,蘭。”


    “首先必須得跟小佳奈好好談一次對吧,小蘭~。”


    我勉勉強強把信封又收迴了書包內。


    在這之後,房間再度被靜寂籠罩。


    前輩們都陷入了沉思。


    日光透過那並不算是很大的毛玻璃射入練習場。


    終於,打破沉寂這番沉寂的是涼子前輩。


    “不論如何——正如美琴所言,我們必須和小佳奈談談。”


    “她又不接電話啊~,我們現在一起去看看吧,到小佳奈家?”


    “那個,不過……”


    我站站兢兢開口說道,“我們懂的”喵子前輩點了點頭。


    “她完全把自己封閉起來了啊。就算我們去她家,也不見得對方會見我們。”


    涼子前輩搖了搖頭。


    “即便這樣,也隻得這麽做了。”


    “很少見的正麵突破法啊,涼子。”


    “這種時候,使出些小花招反倒會起到不好的效果。因為我們的謊言已經被戳穿過一次了。”


    “搞不好還會讓佳奈發更大的火啊,的確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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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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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開學校,四人坐上了通往禦影站的電車。


    乘上電車後,仿佛突然想起了什麽似地,美琴前輩這麽說道。


    “話說我很在意一件事啊~。小佳奈啊,為何不把這件事告訴小未亞和小真彩她們呢~?”


    站在車廂內,抓著附近扶手的喵子前輩答道。


    “說不定她也把那兩人當成和我們一樣,隱瞞蘭的身份的共犯了吧。”


    “大概不是的。”


    涼子前輩進行了否定。


    “那兩人是在新生歡迎會上因憧憬‘蘭姐姐大人’才加入社團的。”


    ……那個說法隻是小未亞這麽叫的吧?


    “這點小佳奈應該很明白。”


    “可能是說了對方也不會相信吧?”


    “誰知道呢?”


    “因隱瞞自己而憤怒的話,應該會把這些說出去吧~。因為前輩們對自己做了很過分的事!,大概是這樣吧。”


    就在談著這些時,電車抵達了禦影站。


    通過檢票口,來到大樓外。


    此時我口袋內響起了噗嚕嚕的聲音。


    手機,而且是諏訪蘭丸的。


    “抱歉”朝前輩們說出這話,我拿出了手機。


    是葵打來的。


    “是我?”


    ‘啊,蘭?’


    把電話貼在耳旁,很快便聽到了葵的聲音。


    “怎麽了,葵?”


    ‘這應該是我的話才是。佳奈,今天去社團活動了嗎?還是什麽,你們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已經談過了嗎?’


    啊?


    我愣住了。


    “你在說什麽啊,葵?”


    ‘我說的是啊,佳奈去參加社團活動了,蘭你……’


    “等,等等啊。”


    我慌忙打斷了葵。


    “三枝去社團了——你在說什麽啊?”


    ‘說什麽,剛才我去了佳奈家,她母親……’


    此時,葵的話中斷了。


    數秒後,


    ‘……等等。’


    我在等啊。


    ‘難道說……沒有來嗎,佳奈她?’


    “沒,沒來啊。”


    葵又沉默了。


    ‘那她去了哪裏啊?’


    這話就算你問我——


    “三枝不在家裏嗎?難道說從早上就?”


    ‘像是這樣……這到底發生什麽了啊?’


    所以啊,你問我我也不明白啊。


    ‘抱歉,我先掛了,蘭。’


    “啊,等等,葵————”


    ‘我再聯絡佳奈一下。那麽,一會兒見。’


    說完,葵掛斷了。


    我就這樣望著手機,一段時間後方才迴過神來,


    朝站在廣場上,麵露詫異神色的涼子前輩她們進行了說明。


    喵子前輩皺起眉頭來。


    “不在家嗎,佳奈她?”


    “像是如此…………”


    而且從佳奈母親那裏得知,她說了要去參加社團活動,一大早就出門了。


    “怎麽迴事啊~?”


    美琴前輩看了看身邊的涼子前輩。


    涼子前輩偏了偏頭,


    “嘛啊,很有可能是——家裏人一直問她‘不去參加社團活動真的好麽?’,讓她有些煩躁了吧,於是假裝去社團了吧。”


    “不過,小佳奈是這種類型的人嗎?”


    “她在家的樣子,我們是看不出來的。”


    的確如此…………


    “不管怎麽說,佳奈現不在家了,我們必須靠慮一下下一步怎麽做?”


    “是啊。”


    此時,我的手機再度響起,是葵。


    “嗯,是我?”


    ‘啊,蘭,我在確認一次,她沒來社團對吧?’


    “是的……你聯絡上她了嗎,葵?”


    ‘沒有,還跟以前一樣,轉接到了留言大姐姐那裏。’


    “這樣啊。”


    就在我道出這話時,涼子前輩做出了“能讓我接下電話嗎?”的動作。


    我點了點頭,


    “那個,葵,我稍稍換涼子前輩接下。”


    ‘啊,白鳳院前輩,在那裏嗎?’


    “嗯,那我換她了。”


    我把手機遞給前輩。


    “小葵?嗯,是我。剛才我從蘭那裏聽說了……嗯。關於這個啊……”


    就想這樣,在涼子前輩與葵商談了一段時間後,


    “嗯,那就這樣……那,我還給蘭了。”


    我重新接過電話,


    ‘啊,蘭?’


    “嗯,那個繼續剛才的話題,葵你還在三枝家門前嗎?”


    ‘嗯。那個,不愧是白鳳院前輩啊。’


    啊?


    ‘那我在這裏等你,蘭。’


    “等,等等啊。”


    不過,葵在說完這些後,便掛斷了。


    等我?


    沒有理解葵這話的意思,看到我偏起頭,涼子前輩說出了這話。


    “那麽,我們就去吧。”


    “喂,涼子。”


    “去哪裏啊~?小佳奈不在家不是麽?”


    “正因如此,才要去她家啊。”


    涼子前輩麵露微笑,迴答了喵子前輩和美琴前輩的


    話。


    “好不容易才閉關出來了喲。隻要待在她家附近的話,就能遇上迴家的她喲。而且現在已經是社團活動結束的時間了喲。”


    啊。


    這樣啊。


    “原來如此啊”喵子前輩有力的點了點頭。


    “至少這樣我們可以和佳奈見麵。她能否聽進我們的話是另外一件事,不過這總比她待在家裏不見任何人要好。”


    “就是這樣。”


    啊哈哈,美琴前輩笑了起來。


    “明明說了不耍小花招。不過還是這樣了啊~,小涼。”


    “這才不是小花招呢,而是陷阱喲。”


    ……話語本身就讓人感受到了些許惡趣味。


    *


    就是這樣,我領著涼子前輩一行朝三枝家走去。


    和約定的一樣,身著製服的葵正在佳奈家附近等著我們。應該是社團活動結束後就等候在這裏了吧。


    “啊。”


    看到我們後,葵便走了過來。


    “你好……那個,真是抱歉。事情你都從蘭那裏聽說了對吧?”


    “在佳奈麵前暴露的那件事?關於這個,我們才要像你致歉才對啊。”


    “不是不是……”


    在說完這些後——


    “在佳奈家這裏等候,雖然我也考慮過這點……”


    葵迴頭望了望道路那一側的三枝家,說道。


    “不過啊,還是——”


    “還是不要這麽做為好。”


    喵子前輩點了點頭。


    “如此大的人數來到這裏,應該會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吧。”


    而且,三枝是對父母留下“要去社團”這話才離開家的。而來此的不是別人,正是我們這些新體操部的部員,‘明明剛才就一直跟三枝在一起,為何還要特意來家一趟呢’大概會被這麽問到吧。


    美琴前輩環視了下四周。


    “不過啊,一直站在這裏的話,我們會引起懷疑的吧~?”


    “啊,這樣的話——”


    我指了指身旁。


    附近有個便利店。……話說迴來,就在不久前,我和三枝就在那裏談過一次心。


    “在那裏的話,也能看到三枝家門前喲。”


    這附近是筆直一條道。


    不論三枝是從車站那裏,還是反方向迴家,都不會看漏的。


    *


    *


    在那之後,我們在便利店前等了有三十分鍾,但三枝依舊沒有出現。


    “感覺像是蹲點的刑警啊~。”


    “要買紅豆包與牛奶嗎。剛好這家便利店有賣。”


    葵迴應了美琴前輩的話。


    “我覺得還是‘爽口可可亞~’比較好啊。”


    “哦,大胸……不是,北條寺前輩也是腦殘粉啊……”


    “嗯,很好喝的喲,那個~。”


    “……作為學生會長,我想在第二學期的學生總會上,提出撤去校內的自動販賣機的提案。”


    ““絕對反對!””


    總,總覺得,毫無緊張感啊……


    *


    又過了三十分鍾。


    “嘛啊,仔細想想,男生練習女子新體操這件事完全不值得批判啊。這都是製度的原因。”


    “不過啊,那個,問題不在這裏啊。”


    “是隱藏這點吧……大概我已經失去佳奈的信任了吧。”


    “……抱歉,關於這點,我們也得謝罪才行。”


    “真的是,抱歉~。”


    聽著葵與喵子前輩們的對話,我來到了坐在便利店前長椅上的涼子前輩身旁。


    用輕微的聲音,


    “……不覺得有點太久了麽?”


    “是啊。”


    涼子前輩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


    在那之後,又過了一小時。


    “我說,這再怎麽也……”


    說完,喵子前輩望著太陽早已落下,逐漸染成深藍色的天空。


    已經七點了。


    裝作是參加社團活動離家——如果三枝想這麽做的話,不管怎麽考慮,也應該迴來了。


    涼子前輩離開椅子站了起來。


    左右看了看暗淡下來的道路。


    “看來是我想錯了。”


    “我再去一次佳奈家。”


    葵把手中的體育飲料罐扔到垃圾箱,拿起放在腳旁的書包。


    “說不定佳奈已經迴家了。而我們看漏了而已。”


    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性。


    “葵,我也——”


    “我一個人就行了,蘭你就待在這裏。”


    “不,不過。”


    “沒關係的。”


    說完,葵便朝三枝家的方向跑了過去。


    消失在了三枝家家門前。


    過了一段時間,葵又迴到我們身邊。


    “怎麽了?”


    被美琴前輩一問,葵搖了搖頭。


    “不在家,好像也沒聯絡過。”


    三枝的母親像是有些擔心了。在上課期間社團活動進行到這麽晚倒還好說,現在可是在暑假啊,迴家未免有些太晚了。


    喵子前輩抬頭望向身旁的涼子前輩。


    “繼續向佳奈母親隱瞞佳奈沒來社團可能會很糟糕啊。”


    “不過,要是說了的話,小佳奈的母親大概會更加擔心的吧。”


    美琴前輩插口說道。


    涼子前輩在外頭沉思了一會兒後,


    “留下一個人在這裏,餘下人去其他地方找尋——這樣比較好吧。考慮到萬一的情況。”


    “萬一是……”


    “萬一就是萬一。”


    聽到我這番低語,涼子前輩輕輕搖了搖頭。


    “難道說因為蘭的事,小佳奈離家出走了?類似這種事,我也不是沒有考慮過。”


    離,離家出走!?


    “所以啊,這個萬一不正是白鳳院前輩說的麽?”


    葵從身後敲了敲皺起眉頭的我的頭。


    “我說啊,為何蘭的事非得讓佳奈離家出走不可啊?”


    “但,但是啊…………”


    “嘛啊,的確現在有些晚了。”


    喵子前輩也皺起眉頭。


    “在那裏打發時間,不知不覺迴家時間有些晚了,也有這種可能吧。”


    “在漫畫咖啡廳看漫畫的話,可是會讓人不想在途中離開的喲~。”


    “也有可能啊,總之————”


    涼子前輩讚同了美琴前輩的話——就在這一刻,


    “噗嚕嚕嚕嚕嚕(音樂符號)。”


    嗚啊。


    手機?而且從我的製服口袋中。


    這種時候會是誰……阿勒?


    來電指示燈沒有亮起啊。


    啊,不對不對。這不是諏訪蘭丸的。而是須賀蘭的手機。


    我從另一隻口袋內拿出從喵子前輩那裏借來的手機。


    “誒!?”


    我不禁叫出了聲。


    白色屏幕上顯示出的名字。


    那是————


    “三枝同學!”


    聽到這話,所有人都轉過頭來。


    *


    *


    刹那間,我腦袋一片空白。


    “那個,喂?”


    按下通話鈕,把手機貼在耳邊。涼子前輩、葵,喵子前輩、美琴前輩都望向了我。


    “真的是佳奈嗎?”葵嘴唇微動朝我詢問起來。我知道她的意思。因為剛才她打了不知多少次電話,對方都沒接。


    我抬起另一隻手,


    對著葵擺出“稍等”的意思。還沒有聽到對方的聲音。


    “三枝?”


    我朝電話那邊的人唿喊。


    隔了一會兒後,


    ‘……你果然還是用這樣的聲音叫我啊。’


    啊——


    這個和手機什麽的無關,而是我現在戴著須賀蘭的馬尾辮罷了,不知不覺就……


    但用這個聲音與三枝說話已經毫無意義了……是的,毫無意義。


    隻是對麵那人毫無疑問就是三枝。是這幾天我一直沒有聽到聲音的那個人。


    “那個,三枝同學……”


    我變迴諏訪蘭丸的音調。


    “你現在在哪裏?聽母親說,你今天去參加社團活動了……”


    ‘今天也來我家了嗎,諏訪君?’


    反倒是三枝對我提出了問題。


    ‘葵也是嗎?’


    “啊,嗯。啊,那個,直接去你家的是葵,不過……”


    我迴答道,聽筒那頭的三枝則是“嗯……”的低語了一聲。


    又是一陣沉寂。


    說實話我很煩惱。


    終於聽到三枝的聲音了。得到了和她說話的機會。應該要和她說須賀蘭的事情吧。不過,就在電話裏,不和她麵對麵?


    不,這樣果然還是不行。


    那番話必須和三枝麵對麵解釋才行。要看著對方的臉,很嚴肅的——


    既然這樣,


    “那,那個,三枝同學。已經很晚了,你母親像是很擔心……”


    我首先說出這話。


    “還有就是,可以的話能改日……”


    應該不可能麵談吧——但就在我要說出接下來的話時。


    ‘諏訪同學。’


    再次被三枝所打斷。


    ‘全部都是假的麽?’


    “誒————”


    ‘至今為止諏訪君……是,是須賀前輩在這裏對我說的話,為我做的事,所有所有的一切——’


    “!”


    我愣住了。


    三枝拋出了這番話,


    ‘——都是假的嗎……’


    ——我無法迴答。


    望向我這邊的所有人的表情都有所轉變。大概是聽到電話裏這番話的我的神情改變了的緣故吧。“佳奈,說了什麽?”葵用眼神對我傳來這個意思。不過,我卻無法迴答,是不能迴答。身體隻是僵硬在那裏。


    假的……假的……


    不對,不是這樣,想這麽辯解其實很簡單。的確我隱瞞了須賀蘭的身份,不過卻沒有玩弄、欺騙對方的意圖。不是所有的事都是騙人的。


    但現在說這些毫無意義……


    因為我著實向她撒了謊。


    向她隱瞞了須賀蘭的真實身份,這是毫無爭議的事實。


    猛然間——


    我的眼裏看到了葵和涼子前輩之外的景色。


    暗色的天空下,便利店發出明亮的燈光。


    ……是啊。


    也是在這裏啊。


    腦中浮現出了那段記憶。


    那是在四月、新生歡迎會前。


    由於練習拖得很晚,所以決定送三枝迴家,不過就在路上發生了一些事,讓她在家門前哭了。


    隨後我們來到了這所便利店,說了許多事。那時的我還許下了一個約定——


    要讓新生歡迎會圓滿成功。


    那話並不是騙人的。而且約定也不僅僅停留在了嘴皮子上。


    但,說出這番話的我、“須賀蘭”這個主題卻是騙人的,是虛假的。


    到這個地步,還說什麽自己的話絕對不是謊言,這種說辭未免也太任性了——


    ‘無法……給出迴答麽,諏訪君?’


    三枝追問道。


    在沉默了一陣後,


    “……這些都取決於三枝同學你了。”


    這樣的聲音傳至耳中。


    緊接著又道出了這樣一句,


    “之前的那些事,我得好好向三枝同學你解釋才行……並且還要向你道歉。不過,我……‘須賀蘭’做的事都是虛假的,這都要取決於三枝你……三枝同學是怎麽想,怎麽看的,都不是我能決定的……”


    電話那頭的三枝同學一句話也沒說。


    “所以,三枝同學,請告訴我你到底在哪裏?”


    我想和你見麵,並說明一切——


    三枝依舊是一言不發。


    我也隻得等待。


    葵輕輕叫出我的名字。


    “三枝,求你了——”


    ‘……也想這樣啊。’


    就在我要說出這些時,從手機那頭傳來了細微的聲音。不仔細聽就無法辨清的微弱聲音。


    “誒?”


    ‘我在希望這一切都不是謊言的地方。’


    也在這個瞬間,三枝毫無征兆的掛斷了電話。


    “啊…………”


    我把手機拿了下來。


    “蘭?”


    葵朝我問道。緊接著,喵子前輩,


    “掛斷了嗎?”


    “小佳奈,在哪……”


    涼子前輩抬手阻止了美琴前輩連珠炮般的發問,


    “怎麽了,蘭?”


    前輩的話語蘊含了許多層麵的意思。


    希望這一切都不是謊言的地方……


    也就是說,三枝同學在不想把我,也就是須賀蘭所說的一切都當做是謊言的地方?


    會是哪裏呢?


    不,等等。


    三枝剛才好像說過。


    ‘至今為止諏訪君……不,是須賀前輩在·這·裏·對我說的話,為我做的事,所有所有的一切——’


    在這裏對我說的話,為我做的事。


    大概那裏是對三枝同學來說很重要的地方吧。


    一直都和須賀蘭在一起的,重要的……


    那——


    還會有其他地方嗎!


    我把手機裝進口袋裏,隨後便跑了起來。


    “蘭!”


    “我迴練習場一下!”


    *


    ================


    *


    3


    *


    乘坐電車,返迴到學校時已經是晚上了。


    走在昏暗的雜木林小道上。


    可能是光線很少的緣故吧,可以看到樹木漆黑的影子。……不禁有種既視感。話說迴來,台風那天也是如此吧。那時還未入夜,加上天氣十分的惡劣。不過,我還是要到練習場去確認一下三枝同學究竟在不在那裏。


    我還有跟過來的涼子前輩,葵,喵子前輩,美琴前輩一路小跑,穿過了林間道。


    此時,前方依稀見到了些許燈光。


    練習場開著燈。


    “猜中了啊。”


    “小佳奈是算到我們離開後,才來到練習場的吧?為什麽要這麽做——”


    傾聽著喵子、美琴前輩的話,我加快了速度。


    超過四人來到最前排。


    隨後,


    “等等!請等一下!”


    我轉過身,張開雙臂擋住了前輩們還有葵。


    四人就這樣停了下來。


    “很抱歉,接下來還是讓我一個人去吧。”


    我氣喘籲籲地說道,四人在相互對視了一下後,


    喵子前輩擺出一副有些不爽的神情。


    “喂,蘭。”


    “剛才不都說了麽~。”


    美琴前輩很困惑似的說道。


    在兩人麵前,我搖了搖頭。


    “前輩們的心意我很高興。也很感謝。不


    過這果然還是我個人的問題。”


    是的。


    雖然一開始是因為前輩們的話,我才扮作了“須賀蘭”。


    但,最後選擇隱瞞三枝的卻是我。向三枝撒了彌天大謊,並且還一直瞞著她的果然還是我。


    “我必須向她說清楚,把所有的事。”


    不這樣的話,對三枝來說就是更加不誠實了。


    就算到了這個時候,我也是這麽想的——


    喵子前輩與美琴前輩沉默了一會兒。


    我則是望向葵。


    “抱歉,葵。此時真想和你一同進去和三枝說話……不過,還是讓我一個人——”


    在我說完這話後,葵撓了撓頭。


    輕輕聳了聳肩,一副無何奈何的樣子。


    “又是在這個時候,你才會擺出男生的樣子啊。”


    “抱歉……………………”


    “行了,我懂的。”


    葵笑了。


    “不過,既然你說到這份上了,如果還不能跟佳奈解釋清楚的話,對方是不會原諒你的喲。我也包括在內。”


    “啊,嗯。”


    “很好,那就去吧,蘭。”


    最後我看了看涼子前輩。


    而涼子前輩則是瞅了瞅身邊的葵。


    “為什麽小葵的青梅竹馬都是這個樣子啊?”


    “啊哈哈,這才是我值得驕傲的公主大人啊。”


    聽到葵這話,沉默不語的喵子、美琴前輩同時歎了口氣。


    “這個總感覺不是值得驕傲的事啊。”


    “嘛啊,這裏應該說很像蘭的風格是吧?”


    涼子前輩笑了,再次麵朝向我。


    “特意選擇這種概率低的選項——真像你的風格啊,蘭。新生歡迎會那時也是如此啊。”


    啊…………


    “我的傷勢明明都好了,但你還是選擇上場表演。”


    “……是的。”


    “真的可以嗎?”


    “是的。”


    我重複道,“很好”依舊一副笑臉的涼子前輩點了點頭。


    “那麽,你就放手去做吧,蘭。我們會在這裏等你的。”


    “好的。”


    *


    *


    來到玄關前,我停了下來,深唿吸一次。


    這和台風那天可謂是一模一樣。不,那時並沒有這麽從容。特別是最初來到這裏時。像這樣深唿吸已經是第二次了。而第一次則是在對三枝發了通火,從便利店買東西迴來的那個時候。


    當然,深唿吸的意義和那時完全不同————


    把肺中的空氣猛地唿出,我打開了玄關的大門。


    練習場中有一個人影。


    此人正站在窗前,眺望著屋外暗淡下來的景色。這也和台風那天很相似。


    即便我走進練習場,那個人——身著製服的三枝也沒有轉過頭。可能她已經知道率先會趕到這裏的就是我。


    脫下鞋子,從土間來到練習場上。


    此時三枝率先張開了口。


    但還是沒有麵向我。


    “今天你不發火嗎?”


    比預想的還要平靜。


    “說不要讓人擔心,這類的話。”


    頓時,我停下了腳步。


    但很快又重新走了起來,朝窗前的三枝步去。


    在離三枝有些距離的地方一度停下腳步,把挎在肩上的書包放到地板上。


    隨後,我做出了迴答。


    “今天又沒有台風。”


    “不過,已經是這個時間了喲。”


    “是啊,你母親像是很擔心似的……對此我會發火的。”


    “這是——”


    映照在玻璃窗上的三枝同學的眼睛稍微瞥了我一眼。


    “是作為前輩,還是同級生呢?”


    “如果是前輩,我應該會斥責你。”


    我輕輕地迴答道。


    “作為同級生的話,我想會發怒的。”


    “這樣啊。”


    說完這些後,三枝同學的目光終於不再望向窗外。


    緊接著,


    “今天啊。”


    “誒——”


    “我一直在這裏喲。”


    驚呆地我隻得眨了眨眼。


    “一直在這裏……?”


    “在那邊的儲物間。”


    三枝的眼睛朝反方向動了動。


    “早上,在大家沒來之前我就躲到了那裏。”


    “為什麽要這麽做————”


    又是一陣沉默。


    三枝用微弱的嗓音做出了迴答。


    “不知道為什麽。應該是不想聽到大家的聲音吧。”


    “……完全沒有注意到。”


    “當然。我從幼時開始,躲貓貓就是最在行的。”


    三枝的語氣略帶些微笑的意思。


    “而且我是對母親說了‘要去社團’才離開的家。”


    “那麽你沒有向母親說謊了啊。”


    配合著三枝溫柔的嗓音提出這番迴問,反倒是讓對方的話語中的微笑消失了。


    “是的喲,我不會撒謊的。不像諏訪君那樣。”


    ——這話猛然刺進我的胸口。


    之後室內再度被寂靜所籠罩。


    季節已經慢慢進入了秋日。


    也正是因為這點,作為八月的夜晚來說,今天顯得有些涼爽。


    時間就這樣靜靜地流逝。


    一直低頭不語的我,在掛鍾的秒針大概走了三周後,終於抬起頭來。


    “那個,三枝同學。”


    我麵向依舊沒有轉過身的三枝,說道。


    “至今為止做的這些——”


    不過,就在我說到這裏時,三枝又打斷了我的話。


    “都不需要道歉……是吧。”


    誒——


    “冷靜思考的話就知道的。”


    她依舊望著戶外。


    “四月在我提出加入這裏的時候,諏訪君——不,是‘須賀前輩’就已經在這裏了。是為了代替受傷的涼子前輩,出席新生歡迎會吧。那都是沒辦法的——是這樣沒錯吧?”


    “………………”


    被這麽一問,我無話可說。


    沒辦法……那個,一開始的確是這樣。


    三枝繼續向下說,


    “諏訪君並不想欺騙我。嘛啊,隻是那個時間點,你不能跟我說這些話而已。”


    “………………”


    “不過,我現在已經有些理解為何諏訪君想要隱瞞這些的原因。尤其是對我這個,曾經向你說出那些過分話語的人。”


    ——大概指的是初中畢業典禮的那天,我在向她告白時,卻被說了還沒葵有男子氣概的這件事吧。


    “而且‘須賀前輩’也隻是臨時入部而已,也隻是會延續到新生歡迎會結束的那天。而不由分說把你留下的是我還有小未亞她們。你一定是無法拒絕吧。”


    “………………”


    “變成那樣之後,就更不好說出口了——嗯。我明白的。明白的喲,不過…………”


    “………………”


    “我還是很受打擊…………”


    三枝的聲音微微顫抖了一下。


    “話說迴來,為什麽沒有發現呢,我……每天都和諏訪君在同一個班級裏……”


    我低下頭。


    時間就在沉默中流淌。


    掛鍾的秒針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


    這次沉寂了大概不到五圈的時間,我慢慢跪了下去。


    在地板上擺出正坐的姿勢,抬頭望向


    三枝。


    透過窗戶所見的三枝,像是又朝我這裏瞥了一眼似地。


    “三枝同學……”


    我再度唿喊她。


    “至今為止的這些……”


    “……我都明白的。”


    “嗯,不過,我還是想讓你聽我說。”


    這次我打斷了三枝的話,並把事情原原本本述說了一次。


    不僅是我。


    還包括葵,涼子前輩。


    為什麽自己會做這些事。以及前輩還有葵與這事有多少關聯——


    三枝隻是默默地傾聽著。


    我繼續向下說。


    中途,有一度,三枝插話了進來。


    “以選手的身份把涼子前輩定為目標……?”


    那是合宿當日我和前輩的約定。


    如果我成為能夠和涼子前輩勢均力敵的對手,


    “涼子前輩就會在大賽上與你一決高下……?”


    “是的。”


    我點點頭,三枝則是(自我進來後)第一次轉過身來。


    “你說的都是認真的?”


    “當然。”


    聽到這番迴答,三枝瞪大了雙眼。


    其目光投向了貼在練習場牆壁上的一張海報。


    那個meister杯的海報。


    三枝用自己那白皙的手指指向那裏。


    “你明白嗎,諏訪君?”


    “什麽。”


    “那就是要達到與刊載在那張海報上的選手同等的水準喲。”


    在三枝眼中,果然也認為涼子前輩擁有那樣的水準啊。


    “自己並不會做這些無聊的約定的,我已經有所覺悟了。”


    我看了下海報。


    “因為——”


    “因為?”


    “我在合宿那時可是被dvd中前輩的演技所打動了。”


    三枝稍微吸了口氣。


    “那個,我果然還是想在大賽上再看一次。感覺實在是太可惜了。”


    “……這就是你和涼子前輩許下約定的理由?”


    “怎麽說呢?最初是這個沒錯,但現在有所改變了。那個,除開這個,我還想像涼子前輩那樣表演出讓人感動的演技。”


    “…………”


    “這期間啊,我可是參加了第一次的比賽喲。嗯,說是比賽,也不過是個男生獲取參加大賽資格的爭奪賽——”


    我講述了選拔賽的事。


    雖然發生了許多事,但在自己的演出成功時,心情是格外的舒暢。


    那是我首次覺察到喜歡新體操的時刻。


    三枝再度麵向窗戶。


    終於,我的話結束了。


    至今為止的事,我都傳達給對方了。


    我望著背朝著我的三枝同學的側臉。


    抬起頭,道出最後這句話。


    “——原諒什麽的,我是不會說的。並不是主動坦白,而是在被發現後的謝罪是最低劣的,我很明白這些。”


    “…………”


    “不過……我也隻能這樣。”


    說完,我把手貼到地板上。


    低下頭。


    額頭抵著地麵。作為須賀蘭附加的馬尾辮則是脫落了下來,掉在了地板上。——擺出葵之前所言的磕頭的姿勢。


    “真的……真的很對不起,三枝同學。”


    三枝沒有任何迴應。


    *


    就這樣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三枝依舊不發一言。


    我也維持著低下頭的姿勢。


    靜寂充斥著整間練習場。


    三枝同學與“須賀蘭”之前一直在這裏練習的場地——


    隨後,我抬起頭來。


    三枝凝視著我。


    即便這樣,她也沒有說出任何話。臉上也沒有任何可以稱之為表情的東西。目光也很靜寂。


    接受者她這般視線的我,把手伸進身旁的書包內。


    從裏麵取出一樣東西。


    那是傍晚時分,涼子前輩她們吩咐我拿迴去的信封——退部書。


    我把這個放在地板上,並推倒三枝麵前。


    補充了這樣一句。


    “該怎麽辦,我想交給三枝同學決定。”


    三枝細細的眉毛首次微動了一下、


    麵朝這邊的身體再次轉了迴去。


    而後,輕輕地說:


    “太狡猾了,諏訪君。”


    我也以很低的聲音,


    “剛才,我在電話裏問你到底那些是不是假的……你也是這樣,說都取決於我?這樣做,不覺得太狡猾了嗎?”


    “是啊。”


    我不做任何否定。


    “不過,並不是所有的事都是騙你的。”


    “誒…………”


    “抱歉,三枝同學,我不能放棄新體操。”


    三枝望向我,眼睛眨了眨。


    “不過,這個——”


    “這隻是放棄社團活動而已。”


    我搖了搖頭。


    “現在,雖然我說什麽都毫無說服力,但我像是喜歡上了這項運動。”


    所以隻有新體操我不能放棄。


    不管發生什麽事。


    “放棄社團活動,我也不會放棄這個。即便三枝無法原諒‘須賀蘭’的這件事。我還是要以涼子前輩為目標,不斷努力下去……”


    “——如果你有如此強烈的決心的話……”


    三枝首次提高了音量。


    “那就不要管我,繼續社團活動不就行了。”


    “這是不行的。”


    “為什麽!?”


    “無論如何都不行的。”


    四月,新生歡迎會前——


    我曾勉勵了對新體操經理人這一事務感到不安的三枝同學。


    所以三枝不能因為我的緣故離開這裏。也不能因此退出新體操部,這些都是絕對不允許的。


    那也是,我開始新體操的一個原因。也可以說是最初的契機。


    那時的心情,我是無法舍棄的。


    “我希望三枝能在新體操部繼續下去……”


    其他都不想說,我能想的隻有這樣一句。


    “那個,如果因為我在這裏,而讓三枝你不想留在社團,並要離開這裏的話,那我還是退出這裏比較好。”


    三枝凝視著我的目光,垂了下去。


    “為什麽要做到這一步……”


    “因為……”


    我首次現出了微笑。


    “那些都是‘須賀蘭’的開始啊……”


    “!”


    “至今為止須賀蘭幫三枝做的事,跟三枝說的話——這一切的一切,都是須賀蘭的開始……”


    “………………”


    “當然,這隻是我單方麵的所想。”


    三枝再次凝望過來。


    不過,眼神弱化了許多。


    緊接著,輕輕的聲音傳了過來。


    “果然……太狡猾了……諏訪君。”


    “抱歉。”


    “明明是諏訪君,卻知道我不能對你說出的所有言語……”


    “……抱歉。”


    三枝大概想起了新生歡迎會前,她在須賀蘭麵前哭泣並道出的那些話吧。


    那時三枝對我說了這些。初中那時,麵對向她告白的我,三枝的想法是怎樣的。


    而她就是因為不想輸給我,才下定決心加入了新體操部——


    “明明知道這些,還說那時自己對我說的話……究竟是不是假的,都取決於我……”


    “對不起……”


    ——我能做的隻有道歉而已。


    三枝緊咬嘴唇。


    隨後她來到我麵前坐了下來。和台風那晚一樣,並不是正坐,而是女生的坐姿。


    從正麵凝望著我。


    “聽我說,諏訪君。”


    “什麽?”


    “這期間,‘須賀前輩’對我說的那句,對於我給她添麻煩的那這件事她一點都不討厭。這是假話,還是真話呢?”


    “這些都是三枝同學——”


    “別說了,給我聽好。”


    她加強語氣再度說道,這次我則是緊緊閉上了嘴。


    在輕輕唿出一口氣後,


    “那不是假話。”


    “那麽,下一個。諏訪君以涼子前輩為目標。這個也是真的吧?”


    “嗯。”


    “就算途中受到挫折,也不會放棄吧?”


    “是的。”


    “總有一天會成為和涼子前輩勢均力敵的選手吧?”


    “嗚……誒?”


    “啊,剛才那個不算。這個就算是諏訪君也無法保證啊。”


    “啊,嗯。”


    “那麽,最後的問題。”


    說完,三枝向前探出身子。


    湊到我麵前。


    “諏訪君喜歡新體操嗎?”


    我絲毫沒有猶豫,


    “最喜歡了。”


    毅然決然的做出了迴答。


    “這樣啊”三枝輕輕地道出了這樣一句。


    “我明白了。”


    點點頭,三枝拿起擺在地板上的退部書。


    將其橫置並把雙手的拇指與食指擺在信封兩頭。


    做出這像是要把信撕成兩半的動作的三枝瞥了我一眼。


    “你認為我會撕破這封信嗎?”


    “沒有。”


    我搖了搖頭。


    “我對三枝做的那些事,絕不會輕易被原諒的。”


    “……真是無聊啊,諏訪君。”


    “抱歉。”


    三枝重新拿好信封。


    緊接著,將其貼在製服前胸。


    “這個我會一直保存的。”


    “誒?”


    “剛才諏訪君所說的一切——在這之後,隻要發現有一條是騙人的,我就會代替你把這個交給涼子前輩。”


    我不知該說些什麽。


    偏了偏頭,


    “……這樣就行了嗎,三枝同學?”


    “行,或者不行……”


    三枝作出一副有些生氣的樣子,


    “要我說出這些,不覺得很狡猾麽?”


    “很抱歉。”


    “這句話我聽膩了,總之——”


    此時三枝中斷了話語,如同我進練習場前作出的動作一樣,深深地吸了口氣。


    閉上眼睛,並猛地睜開。


    “以後不能再撒謊了喲,諏訪君,這是約定。”


    我再次朝她低下了頭。


    “嗯——真的很抱歉,三枝同學。”


    “我不是說了這話我聽膩了麽!”


    “抱歉,還有就是——”


    “什麽?”


    “謝謝你,三枝同學……”


    “……笨蛋。”


    自遇見那天開始,我第一次被三枝責備了。


    *


    *


    我倆離開練習場,便看到了一直在外等候著的涼子前輩們。


    大家都一副擔心,想要問些什麽的表情。


    和我一同走出的三枝在瞥了我一眼後,還是像往日那樣拖著右腿,走到了涼子前輩麵前。


    深深低下了頭。


    “給您添麻煩了。”


    站在涼子前輩身旁的喵子前輩走了出來。


    “那個,佳奈,這次的事我們……”


    但涼子前輩卻阻止了喵子前輩的話。


    隨後她稍微偏起頭,望向三枝的臉。


    “因風熱感冒,請假休息——”


    “誒?”


    三枝眨了眨眼。


    “而現在病好了……這樣可以嗎,小佳奈?”


    這番問話蘊含了許多層麵的意思。


    仿佛理解了這些似地,三枝微笑著抬起頭望向對方。


    “是的,還請多多關照。”


    “真的可以了嗎?我們剛才還在說要跪在這裏等你出來呢。”


    “為什麽要這麽做啊?”


    三枝有些疑惑地問道。


    涼子前輩苦笑起來,


    “之前就在想了,小佳奈有時候真的有些可怕啊。”


    “還沒到涼子前輩的程度。”


    “小~佳奈。”


    像是無法繼續等下去了似地,美琴前輩跑了過來,一把抱住三枝。沒在大胸中的三枝,不斷被對方撫摸著頭。


    另一方麵,葵則是來到我麵前,豎起了大拇指。


    “ok,做的很好,蘭。”


    在我還未做出迴應時,被美琴前輩不斷撫摸的三枝同學便“啊”地叫了起來,


    “葵是另外一碼事。”


    “誒?”


    “我話說在前,對於葵我可是真的生氣了。諏訪君為何要隱瞞我已經明白了,不過葵緘口不言,卻讓我很受打擊。”


    葵把對我筆出的拇指倒了下去。


    “我說,這和說好的不一樣啊,蘭。再一次給我迴到練習場去,代替我跪下好好道歉。”


    “葵~你~啊~~~”


    “我明白,明白了。那個,佳奈喜歡的惡三月堂的咖喱燒,你吃多少個我都請。”


    “一定要喲。”


    “……付款由蘭來。”


    葵用隻有我能聽到的音量補充了一句。


    喵子前輩歎了口氣。


    “佳奈,很感謝你。”


    “所以說啊,到底什麽事啊?”


    “嘛啊,既然你這麽說那就這樣吧。——不過,對於生下來的第一次跪坐,我多少還是有些興趣啊。”


    “那就在我麵前做一下吧,貓?”


    “你是在向我提出決鬥嗎,涼子?”


    “那個,小佳奈的頭發好軟好舒服啊~。”


    “美琴前輩,差不多……”


    說出這話的三枝看了下所有人,涼子前輩再次笑了。


    “那麽,就迴去把,小佳奈的母親應該很擔心了。”


    “照這麽一說,還真有這麽一迴事啊。那麽我們就一同前輩,向她母親解釋吧。”


    “就說社團有什麽活動吧~。”


    “不,不用,即便不這樣也——”


    鎖上練習場玄關大門後,涼子前輩、喵子前輩、美琴前輩,還有葵和三枝便踏上雜木林間小道。


    隻不過————


    “嗯,怎麽了嗎,蘭?”


    注意到我的涼子前輩停了腳步,轉過身來。


    聽到涼子前輩的聲音,其他人也停了下來。


    而我隻是站在那裏,


    在沉默了一會兒後,我走到大夥身邊,


    “那個,能稍微聽我說一下嗎?”


    “有想說的事嗎?”


    涼子前輩很詫異地望向我。


    “嗯。”


    我麵帶嚴肅地說道:


    “我一直都在想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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