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戀愛吧
Mix！誤打誤撞成了體操少女 作者：岩佐護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在一間破爛的小酒館裏。
吧台的座位上，坐著個滿臉胡子的男人。
陳列著黑色酒瓶的吧台裏，站著受雇的媽媽桑。
男人搖著威士忌酒杯中的冰塊，低聲說道：
「喔……蘭媽媽桑也有這樣一段過去啊。」
所以——男人飲了 一 口，繼續說：
「有幸出現在蘭媽媽桑初雪般初戀裏的幸運男人，是哪來的家夥啊？」
「傻瓜。」
穿著敞胸禮服的媽媽桑手肘撐在吧台上，露出妖豔的笑容。
「不是男人，是女人啊。當時的我是一個平凡的男孩，喜歡上一個很普通的女孩。」
「不是很棒嗎？」
「難說啊。這段經曆結果成了導火線，讓我來到『這邊的世界』了呢。」
「你後悔嗎？」
「嗬……到了現在，連我自己也搞不清楚了……」
媽媽桑無力地，且有些寂寞地唿出一 口煙——
——以上情節有如走馬燈般閃過我腦海。
我不想要這種微妙到有可能成真的未來景象啊……
應該說，啊啊！
結束了。
一切都……
這麽一來，我的初戀對象不僅覺得我不夠男子氣概，還會把我當成穿著韻律緊身衣、像個女孩子一樣跳舞的變態男生，會輕視我一輩子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眼前的三枝同學有些不安地沉著臉，然後——
「請、請問……您是韻律體操社的人吧……？」
……其實不是……
但看我現在這身打扮，不管說什麽都沒有說服力吧……嗯，沒錯……附帶一提，我在一個月以前向你告白，然後徹底被你甩了——咦，等等！
三枝……同學？
距離這麽近，但你沒發現是我嗎？
——啊!
到道時候，我徹底混亂的頭腦才想起這件事情。對、對喔，涼子學姊替我化了妝，還戴了假發。
【要是被人看到我們練習的情況呢？雖然這裏確實不太有人來，但並不保證可能性足零吧？』
涼子學姊，感謝你。關於這件事情，你說的一點都沒錯。
總、總之，如果是這樣的話——
「嗯……是的，沒、錯……」
我調整聲調跟口氣，迴答三枝同學。
心髒還是噗通噗通跳著。就算拉高音調、改變講話的語氣，但如果因為說話而被三枝同學發現是我，豈不——雖然我還有點不放心，不過三枝同學好像還是沒發現……她應該萬萬沒想到，男子氣概不足的我會真的以這樣的麵貌出現吧。
我終於做出迴應之後，三枝同學的臉上出現了些許安心的表情。她先是小聲地說「太好 了……」，然後才醒覺過來似地拚命眨著長長的睫毛。
「啊……對、對不起。那個，我隻是有點吃驚而已……」
吃、吃驚？
「我原本以為韻律體操社在體育館練習——原來其實是在這裏呢。」
這麽說完，三枝同學才露出有些尷尬的微笑。
「我找遍校園……最後跑到教師辦公室去問，老師才告訴我在這裏。但是當我看到建築物的外觀，又有些擔心了起來……」
啊，啊啊。
原來是這麽迴事……
確實我一開始也沒料到這個道場是韻律體操社的練習場呢。說起來，我也因為這樣才落到今天這步田地。
嗯？不過等等喔。
那就表示三枝同學直到方才為止，都為了找尋韻律體操社的練習場而奔走於校園之中了？ 到底為什麽？
「看到學姊從裏麵出來，讓我放心了。」
三枝同學依然麵帶微笑。學、學姊……不，這個不是關鍵。
「所、所以！」
我再次開口。
「你找韻律體操社……有事嗎？」
聽到道個.三枝同學的表情又傾住了。唔……果、果然穿幫了?還是說我的問法太咄咄逼人？
「那、那個……」
三枝同學一邊說，一邊從自己的書包裏麵拿出一個信封。
「這個——」
「這、這是什麽？」
「入社申請書。」
……哈？
三枝同學在反射性收下信封的我麵前抱著書包，很恭敬地鞠躬。
「我、我想加入這個社團。能不能替我告知社長呢？」
……什…………什麽？
你說……要入社……可是你的腳……
啊！
該不會——
「好好好——大家過來一下。」
在爽朗的春風吹送之下，涼子學姊開心的聲音響徹練習場。
休息中的美琴學姊和沼子學姊立刻響應她，而我的心情則有如腳踝被扣了沉重鐵球的囚犯般，在涼子學姊與其身後略顯僵硬的女生麵前集合。
「呃——今天有新夥伴加入本社。」
涼子學姊看起來真的很開心呢……老實說，現在根本不是笑得出來的狀況呀。
「這是希望擔任經理職位的三枝佳奈。來，跟大家打個招唿。」
在涼子學姊的催促之下，緊張無比的三枝同學往前一步。
「我、我是一年三班的三枝佳奈……如各位所見，我的腳不太好，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幫上學姊們多少忙，但我想努力做好經理的工作。今後請多多指教。」
三枝同學深深鞠躬。美琴學姊和沼子學姊一起「喔?」地拍手歡唿，涼子學姊依然麵帶笑容。
啊啊……所以說，現在可不是高興的時候啊。
當然，這是除了我以外第一個正式入社的社員，我可以明白她們高興的理由……
「總之，今天就先打個照麵……」
涼子學姊將手放在三枝同學的肩上，站在她身旁。
「我們也要自我介紹一下才行。好啦，從那邊的小貓開始。」
「我不是小貓！」
那就不用管小貓吧。反正開學典禮上已經看過了。」
「喂—」
「美琴，你先吧。」
「好好?我是二年級的北條寺美琴??佳奈，今後也請多多指教啦。你不用太勉強自己喔?」
「啊，好的，請多指教，北條寺學姊。」
「我、我是獅子堂……」
「北條寺啊？叫起來有點拗～口吧？我習慣別人叫我名字，你可不可以也用名字稱唿我哩?」
「是啊，那叫我涼子就好。然後這邊這個是小貓。」
「就說我不是貓！」
「啊……您是學生會長，獅子堂沼子學姊對吧？請、請多指教。」
「唔，嗯……」
某種意義上，學姊們和三枝同學正出乎意料、和樂融融地互相自我介紹。
然後，最後——
「好啦，蘭，別發呆啊。」
涼子學姊別有用心地對我笑。
「你也還沒自我介紹吧？快點快點。」
嗚……一定要這樣挖洞給我跳嗎……
不，這個，嗯，雖然這是我剛剛帶三枝同學過來的時候，就偷偷跟學姊咬耳朵打過招唿的事情……總之因為她跟我同班，我無論如何都不能曝光。
涼子學姊對待美琴學姊和沼子學姊的態度都是那樣，如果這時候對我的態度有所區別就會怪怪的，畢竟表麵上都是二年級生。
「……」
三枝同學看著我。大概是被學姊們的親和氣氛(除了沼子學姊之外)影響，她的表情變得柔和許多。
嗚嗚……總之，這時要很平常地，不要被發現……
「我……我是一 一年級的須賀蘭。」
我讓抽搐的臉部肌肉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報上了對外所用的名字。
「今、今後請多指教唷……」
「呃——」
三枝同學露出有點驚訝的表情。
「怎、怎麽了嗎？」
「啊,沒有……」
我這麽一問，三枝同學搖搖頭。
「我有一個名字有點接近的朋友——」
「！」
大……大事不妙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這是涼子學姊取的名字，主要考慮是如果突然被叫名字也能馬上反應過來，所以特地選了聽起來有點接近的名字。
不過這確實太相似了點——
如果現在三枝同學想到我，並且連結到眼前的人身上的話——啊、啊啊啊，該、該怎麽辦啊……？
但我的擔心多餘了。
三枝同學的反應就到這裏，她馬上恢複成原本的表情，對我微笑。
「須賀學姊，請多指教。」
「啊，嗯。請多讓……」
……唿。
得救了……等等，不對！
根本沒有得救啊……
因為，既然是經理的話，就代表三枝同學今後每天都會來練習場，並且近距離看著我們練習。
要是我的真麵目一個不小心曝光的話——
「好了，那麽我們繼續練習吧……啊，佳奈，你來一下。」
「啊，好的。」
三枝同學在涼子學姊的帶領之下往裏麵的房間去。
「我想跟你說明一下許多事情。」
「好的，麻煩學姊了。」
兩人開門，消失在房間裏麵。三枝同學在涼子學姊的引導之下先進去，涼子學姊隨後跟入。這時候，涼子學姊突然轉過來看了一下這邊。
並且確實看著我眨了 一邊眼睛。
嗚……
哎，畢竟是涼子學姊，我想她應該會好好地幫我處理。
不過，有點難以想象那個人在關鍵時刻會做些什麽……她似乎覺得凡事隻要有趣就夠了。
「那麽，我們再練一下吧?」
「蘭，你在磨蹭什麽，休息時間結束了喔。」
「啊，好、好的……」
被沼子學姊這麽說，我急忙拿起彩帶。唔——老實說，有點難以集中精神。好介意在房間裏麵的三枝同學情況。
啊，不過，有一件事——
三枝同學好像還把我當成「朋友」看待……
這讓我有點高興，又有點寂寞，感覺很複雜——
2
唿啊……
抬頭望著教室的天花板,我輕輕歎了一口氣。
「——就是這樣，最近有點不太安全，已經加入社團，會比較晚歸的同學們請多加注意，女孩子更要特別小心。還有，之前那份問卷的迴收——」
藤村老師依然在講台上說著話，但我卻是左耳進、右耳出。
不，不光是班會。其實前天就開始上課了，可是今天的我也是根本沒聽進去。
時間很快就到了放學後。
也就是社團活動開始的時間——
昨天隻是打了照麵，之後涼子學姊向三枝同學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後就馬上讓她迴家，所以原則上沒事，但從今天開始，三枝同學就要以經理的身分參加社團的活動了。
『能不能至少等到迎新會結束之後再讓她參加活動……？』
昨天，三枝同學迴家之後，我抱著想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的心情這麽說，但涼子學姊很幹脆地拒絕了我。
『沒辦？』
『為、為什麽？』
『你自己想想看，要用什麽理由才能讓她信服呢？她可是自願過來擔任經理的喔，現在才要跟她說因為不太方便所以請晚點再來嗎？我們社團明明就沒有經理耶？』
『嗚……可是，她的腳……』
『你是認真的？』
『對、對不起……』
『如果用她的腳當理由，那即便迎新會結束之後，我們還是無法讓她入社啊。』
『說的……也是呢，可是……』
『別擔心，我自有想法。唿唿……你就當作上了賊船，一切交給我處理吧。』
結論就是這樣。
不過盡管學姊說交給她處理，還看到她帶著別有用意的開心笑容，我也實在……
不管怎麽想，我都不覺得事情會這樣結束。確實到目前為止三枝同學似乎沒有發現那是我，不過隻要開始一起練習，誰知道會怎麽樣……
「好，今天就到這邊吧。大家迴家要小心啊。」
「起立，敬禮！」
…… 唔，嗯。
總之——
這段時間，當我練習的時候，盡量不要靠近三枝同學吧。不知該說幸或不幸，如果隻是見見麵，三枝同學不會察覺是我。不過要是交談次數多了還是有點危險。
剩下的隻能靠涼子學姊還有美琴學姊和沼子學姊幫忙，想辦法撐過迎新會那天——唉，這種事情真的辦得到嗎……
「蘭。」
這時背後突然有人喊我。
班會好像在不知不覺間結束了。我完全沒有自己跟老師敬禮過的印象，可能是下意識地跟著做了吧。
教室中的同學已經少了 一半。
我迴頭看著出聲的人。
在那兒的是葵……嗯？總覺得最近好像經曆過同樣的情境。
「借點時間好嗎？」
「……葵，怎麽了？ 」
我還是沒有進入狀況，茫然地反問。這樣雖然很對不起葵，但現在的我實在沒有餘力想別的事情——
「咦——？」
不過，我的手突然被抓住。抓著我的人當然是葵，她以雙手緊緊握住我的右手。
「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
「葵？」
「跟我來一下。」
「啊……？」
仔細一看，葵臉上帶著有點被逼急了似的認真表情。
我半被葵拖著，來到校舍一樓最角落的小教室。
這並不是班級用的教室。這棟校舍本來就隻有二樓以上的教室才當作班級教室使用，一樓是理化教室或家政教室之類，這種比較特殊的專門教室集中的樓層。我們遲早也會到這類專門教室上課吧。
不過葵帶我來的房間又在那類專門教室的範圍之外了。門上並沒有寫教室的名稱。
「這裏是哪裏？」
被葵的氣勢壓倒的我瑟縮地問，但葵卻毫不猶豫地打開門，以跟平常不太一樣的正經聲音迴答我：
「直到去年為止，都還是^曰樂準備室。」
「去年？」
「因為另外蓋好一棟音樂專門校舍了，所以現在變成學生會之類單位的置物間。」
「喔，喔喔，真虧你知道呢。」
確實如葵所說，裏麵的感覺就很像置物間。亂擺的桌子、零散的櫃子，還有堆在裏麵的應該是……運動會用的大球，旁邊擺著裝有塑料板的木箱。黑板上印著黃線拉出的五線譜，充分散發出這裏原本是音樂準備室的氣息。
窗簾是拉上的，教室裏麵有些陰暗。
我跟著葵從敞開的門進入之後，葵似乎發現了門依然大開的狀況，於是又迴頭關門。
她這舉動導致室內更暗了。
「電燈……」
「不必了。」
不，就算
你說不必……
可是這裏真的很暗耶？
還是說有什麽不可以開燈的理由嗎？
「蘭，你站這裏。」
「啊……嗯，好。」
我依照葵的指示，來到黑板前麵。
「所以——話要說到底是指什麽？」
「……」
我道麽問，在門前的葵沉默了 一會兒。
她好像猶豫著什麽一樣，視線到處亂飄。
然後才終於「嗯」地點頭。
「拜托——」
「咦？」
「我有件事情想拜托蘭。」
拜托？葵？拜托我嗎？
「你願意聽嗎？」
「啊，嗯……如、如果是在我能力範圍內的話。」
我盡管有點猶豫，但還是允許了。然後葵——
「這樣啊。」
她緊接著又說了一聲「太好了」，聲音壓得很低。
「不過，在那之前——」
「嗯？」
「脫。」
「咦？啊，脫衣服是吧，我知……你、你說啥？」
衣、衣服？
「為什麽……？」
「你應該很清楚原因。」
「不、不是啊，怎麽可能知道——」
「快點。」
「喂，葵……？」
到、到底是怎麽了？
然後，我發現在微暗的環境之下，葵的臉頰稍稍泛紅——看起來像是這樣。 然後葵把自己的右手輕輕放在胸前。
「蘭，別讓我覺得太丟臉。」
「咦？呃……？」
「我可是也有點小鹿亂撞。小時候姑且不論。」
葵歎了一口氣說「心跳得很快呢」。
她的聲音真的跟平常很不一樣。
唿出的氣息，跟那個我所熟悉的大剌剌兒時玩伴不同，帶著幾分惱人的豔麗氣息。
即便在這樣陰暗的環境下也清楚可見的白皙頸項。從短裙中伸出來的修長雙腿。手按著的胸部雖然絕對算不上大，但確實隆起著，在製服上弄出了一點皺痕。
然後,將她全身上下掃過一遍的我——
然後，在腦海裏茫然想著：啊，葵也是女孩子呢。
「蘭……」
「葵……」
「拜托你。」
「可、可是這種事……」
「還是說，蘭喜歡別人幫你脫？」
「沒、沒這迴事……大概吧。不過——」
「那麽——」
葵往我這邊靠過來一步，圓滾滾的大眼睛直直看著我。
「蘭……拜托你……」
嗚……
嗚桂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於是——
十分鍾後。葵豎起右手大拇指，迴應進來的人——也就是韻律體操社社長,涼子學姊。
呃……
雖然我有很多話想說，但總之一個一個來吧。
首先——
「葵，這件衣服……是怎麽迴事？」
現在我穿著的衣服
大腿之間涼颼颼的。
胸部的位置也有些垮垮的。
但是尺寸剛剛好這點，卻讓我不知該說什麽好。
「咦?你問這是什麽嗎？就是我的製服啊？ 」
沒錯。
如葵所說，我身上穿著整套齋京學園的製服，隻不過不是男生製服而是女生的。隻差一條緞帶了。
葵再次從頭到腳打量了我一番。
「哎呀——這樣一看，真的很合身耶……不過腰這邊有點鬆讓我很想砍人。蘭，你的腰為什麽可以這麽細？」
「啊哈哈！嗯嗯，蘭，超完美的！」
葵一如往常，快活地笑著。
這時教室的門開了。
「對不起，班會拖得久了 一點。」
應該是另一個陷害我的人登場了。
「哎呀？已經開始了喔？小葵，多謝你了。」
「不會不會，小事一樁啦，白鳳院學姊。」
、
「不，所以說——」
我想問的是，為什麽要把我扒光之後硬套上這套衣服啊？
但是在我發問之前，葵就一個轉身看向身後的涼子學姊。
「啊，白鳳院學姊，緞帶——」
「別擔心，我帶來了。還有一整套化妝用具。」
「哇啊……這個好齊全耶，全部是白鳳院學姊的化妝用具嗎？」
「嗯,幾乎都是。小葵要不要也試試？」
「啊哈哈，我等等要參加社團活動，除了防曬乳以外不太方便。」
「哎呀，沒有這迴事喔，這年頭出了很多適合運動員使用的化妝品——」
涼子學姊跟葵研究著從涼子學姊的運動包裏拿出來的各種化妝品。 道兩個人感情為什麽這麽好?
不，不對，更重要的是——
「蘭，你該不會沒發現吧？」
涼子學姊彷佛看穿我的心思般，突然這麽說道。
葵拉出一張桌子，涼子學姊迅速在桌上擺好小鏡子等化妝道具。
「你該不會想以『諷訪蘭丸』的模樣直接過來練習場？佳奈也在耶？」
啊——
被這樣一說，我才想起這件事情。
對、對喔，原來是這樣。確實是……
「要是『諷訪蘭丸』來到練習場，換衣服之後搖身一變成了『須賀蘭』的話，那肯定會引起大騷動啊。至少佳奈會很混亂。」
所以，我必須在前往練習場之前就化妝成須賀蘭——就是這麽迴事。
……唔,嗯。
這我明白。
但同時代表我必須穿著這套製服走在校園之中了……
哇啊，總覺得我會因為這樣而一腳踏入過去從未涉獵的領域之中。
不，等等，可是在這個情況之下也想不出其他對策了。
「好啦，快點過來，沒時間了。」
「啊……好、好的。」
涼子學姊動作利落地讓發著呆的我坐到桌子前麵，立刻著手化妝。
老實說，到現在我都還沒辦法自己從諷訪蘭丸變成須賀蘭。打底妝是沒什麽問題，但是眼 線之類的練習還不夠，因此無論如何都需要涼子學姊幫忙。
「昨天晚上啊……」
一邊繞到我麵前替我畫眉毛，涼子學姊一邊說著。
「我拜托認識的田徑隊朋友，聯絡上小葵。」
「聯絡葵……是嗎？」
「嗯，因為事情可能會變得有點傷腦筋，所以我問她願不願意幫忙。」
傷腦筋？
我看著涼子學姊的眼睛，涼子學姊繼續說明下去：
「一個是化妝。」
「化妝？」
「對。」
涼子學姊沒有停手，點點頭繼續說：
「如果我每天放學後都可以幫你的話當然最好，但我是特殊班的學生，下課時間有可能會比其他班級晚。如果碰到這種情況，蘭不就沒辦法到練習場了嗎？」
「咦？可是……」
我突然產生一股疑問，插嘴道：
「那麽隻要讓我——不，須賀蘭跟涼子學姊同班不就好了……」
「這個方法我也想過——但是不行，不能再縮短你的練習時間了。離迎新還有六天，你雖然有點天分，但時間還是非常緊迫的。」
「唔、唔……」
「關於這點，小葵跟你同班，下課時間跟你一樣，而且她從你那裏聽說了所有的
來龍去脈。所以我就想，在我沒辦法幫你化妝的時候，應該可以拜托她來救火一下。」
原來如此，所以——
咦？不過——
「葵，你懂怎麽化妝嗎……？」
「沒禮貌。」
我單純的疑問立刻讓身旁的葵噘起了嘴。
「我好歹有一般程度的水平啦。」
「可是……」
「唉……不過，現在看到白鳳院學姊的手法，讓我有點沒自信了……」
我想也是。
我對化妝雖然不了解，但涼子學姊在這方麵似乎也很完美。她真的是「唰唰唰唰」地以快速而利落的動作替我化妝。
在這點上，老實說，葵其實比我笨拙。
「……蘭，你是不是在想著一些更沒禮貌的事情了？」
「嗯，算是報複你一下。」
我為了不要幹擾涼子學姊的手而動也不動地，隻開口迴答了葵。
老實說。如果隻是要我換衣服的話，根本不必用那種曖昧的說法吧。剛剛那個肯定是葵的惡作劇。不過上當的我也該檢討一下。
「可是，真的該好好謝謝小葵。涼子學姊從化妝箱裏取出唇膏，微笑著說。
「因為她很爽快地答應之餘，還出借了自己的製服。老實說，關於製服其實也是一個有點頭痛的問題。雖然有透過小貓去問過供貨商，但這個尺寸的製服剛好缺貨——」
但是韻律體操社的學姊們跟我的尺寸又不一樣。美琴學姊和涼子學姊的身高比我髙，沼子學姊的個子又太小。就這點來說,葵的體型幾乎與我無異。
「我一定會找機會答謝你。」
「不用道麽介意啦。」
葵笑著迴答涼子學姊。
「光是這樣近距離看到白鳳院學姊的化妝技術，就可以學到很多了。而且我也挺喜歡這種事。」
「是這樣嗎？」
「嗯，你不覺得像這種惡作劇，以及擁有共通的秘密的感覺，很令人興奮嗎？」
「啊，我非常讚同這個意見。嗬嗬，這樣我也覺得輕鬆許多了。」
「啊哈哈。如果還有什麽需要，就盡管說吧。」
……總覺得這兩人在很根本的層麵上非常相似。
話說迴來，葵在前幾天還說願意為了我去跟學姊談判，那樣的你上哪兒去了？再者，你好像也講過不想隱瞞三枝同學的……啊——不對，那是我勉強她不要說出去的。嗚嗚。
「好——這樣就可以了。小葵，你覺得呢？就算我不在也應付得了嗎？」
「嗯——可能還是有點困難……但大致上來說，應該可以吧。」
「我等等會把重點寫下來交給蘭。然後不用化得太完美也沒關係，反正隻要練習之後一流汗，妝難免都會有些糊。」
「我明白了，那我會跟蘭一起加油。」
「拜托了——那麽，最後呢？」
涼子學姊拿起放在桌子邊邊的緞帶。隻有這個配件不屬於葵的製服。這不是一年級的藍色緞帶，而是二年級的紅色緞帶。
「蘭，你會自己係嗎？」
「啊，是。我想……應該沒問題。」
「唿唿……不用勉強，叫別人幫你打就好了啊。」
「葵，你好囉唆喔。」
我從涼子學姊手中接過鍛帶。
來到外麵，大腿又是一陣涼颼颼的感覺。
還有，裙子這種輕飄飄的感覺真讓人沉不住氣。
另外更重要的是，周遭的視線超讓人介意的啊。雖然可能是我太臭美，但總覺得經過的人都在看我——
「蘭，抬頭挺胸，更光明正大一點啊。」
走在旁邊的涼子學姊小聲叮嚀我。
「要是這樣東張西望，反而會讓人起疑。」
「可、可是。那個……」
「相信我的化妝技術跟葵的製服吧。不管怎麽看，現在的你都是個可愛的二年級女學生。」
呃，這個評語讓我心情有點，不，是相當複雜……
附帶一提，葵已經先一步去田徑隊練習了。仔細想想，盡管葵目前隻是體驗入社，但這樣確實會害她遲到。關於這一點，得好好跟葵道歉。結果還是因為我個人的因素，給她造成不少麻煩。
離開校舍後，我和涼子學姊直接前往韻律體操社的練習場。
途中——
「那個，涼子學姊——」
「叫?我?涼?子。」
「咦？」
「昨天在佳奈麵前也差點穿幫……你是須賀蘭的時候，就跟我同年級對吧？ 」
「啊……」
「改一下稱唿的方式，講話也不許那麽恭敬。」
「好、好的……」
嗯？等等,如果是這樣，就表示我麵對其他學姊的時候也要改變說話方式？
哇啊，不光是對涼子學姊，要我這樣沒大沒小地跟沼子學姊講話很困難耶。美琴學姊原本就是個比較悠哉的人，所以我不會太有壓力。
穿過森林，可以看見已經相當熟悉的韻律體操社屋頂。
就在此時，從我們正打算前往的練習場那邊，傳來一道有點刻意壓低音量，但卻顯得開朗的聲音。
「啊……涼子學姊、須賀學姊，午安。」
「！」
是三枝同學，而且她今天不是穿製服，而是淺粉紅色的運動外套。這不是我們學校的運動服，應該是她自己的衣服吧。她為了不讓長發妨礙動作而將之紮在脖子後麵的作法，看起來就很有運動社團經理的感覺——咦，反正，總之就是……很可愛。
涼子學姊也滿臉笑容地對從練習場玄關出來的三枝同學說：
「佳奈，午安啊。你來得真早。」
「啊，是的。從今天起請多多指教。」
「我也要請你多指教。在許多方麵上都要麻煩你了，對吧，蘭？」
「啊……是——」
正當我差點迴答「是的」的時候——
「唿啊！」
「？」
屁股被旁邊的涼子學姊摸了 一把。
「嗯，嗯嗯……對啊，涼子——」
「請問……怎麽了嗎？須賀學姊。」
「沒、沒有，就是——」
「真是的?蘭，你振作一點呀。你已經是『學姊』了，不能在學妹麵前失態唷。」
唔唔唔。
這個人……
「哪有，說失態太嚴重了。」
一臉驚訝的三枝同學笑著說。
「啊，沼子學姊跟美琴學姊也到了喔。」
「是嗎？那麽不好意思’佳奈，可以麻煩你幫忙準備蘭她們練習要用的手具嗎？ 」
「好的！」
三枝同學很開心地響應，轉身迴到練習場中。
目送她離開後，涼子學姊微笑地看著我……嗯，雖然她沒說話，但我很明白她想表達什麽。
確實，隻要我往後不出錯，應該可以順利蒙混過去——
3
「好，那麽開始個人練習——蘭,你過來這邊一下。」
「啊，嗯嗯……」
我順應涼子學姊的招手動作，走到墊子外麵。
「今天配合曲子走一次看看吧。」
我從三枝同學準備的手具箱中拿出彩帶，涼子學姊就這麽說。
「動作的順序都記住了吧？」
「嗯……」
「好，我會把這段內容拍攝下來，你要自己找出不理想的部分喔。」
「喔……」
「在個人練習之後，還要搭配小貓和美琴一起走一次。
」
「原來如此……」
「……」
我們沉默了 一會兒。
然後——
「唿呀嗚！」
我的鼻子突然被用力一捏，接著被強行扭過頭去。出現在眼前的，是難得顯得有些不悅的涼子嗶姊而孔。
「喂，蘭，你有在聽嗎？」
「啊——」
我說到一半，維持被捏著鼻子的狀態，把音量壓到除了涼子學姊以外的人聽不見的程度。
「嗚嗚……有、有在聽、啦。」
所、所以說，放開我的鼻子好嗎……
涼子學姊依然一臉不悅地瞪著我，後來還是鬆開手，放過了我的鼻子，接著露出「真拿你沒辦法」般的表情,也壓低著聲聲說：
「你似乎非常介意她呢。」
「……」
「……是啊。」
「啊，不過，這跟到方才為止的情況不太一樣。」
「不太一樣？」
「那個——」
我現在知道，即便隻是普通地和她講話，三枝同學也不太會察覺到是我。嗯。這讓我安心了一點。
隻是這麽一來，另一件擔心的事情便浮現在我腦海之中——
「……」
我再次看了看剛剛自己看的方位。涼子學姊也訝異地看了過去。
三枝同學就在我的視線前方，正打算收拾我們在基礎練習階段用來鍛煉腿部肌肉的木台。 這個木台相當具有份量，所以她有些吃力地——而且拖著右腳收拾著。
白皙的臉上浮出汗水。
就在涼子學姊稍稍皺起眉頭時，美琴學姊急忙奔到三枝同學身邊。
「啊?啊?佳奈，這個你不用做啦。」
「呃……」
「這種工作交給我就好了。」
——啊。
美琴學姊一把搶過三枝同學手中的木台。
「啊，那個，可是，我……」
「別太勉強自己啊?」
美琴學姊微笑，直接將木台搬走了。
「……」
啊—
那樣不太好。
我當然知道美琴學姊純粹是出於親切而那麽做，但那樣做其實不太好。
胲怎麽解釋呢。
三枝同學的腳確實不太方便，偶爾也會需要他人幫助。
但要是給她過多的幫助，她反而會有點低落。尤其她是自己想當經理才來加入社團的，再加上今天又是她第一天上工。
沒錯——在這種時候，最清楚怎麽拿捏的人還是葵。葵在三枝同學打算作什麽的時候絕對不會出手幫她，隻會默默地陪伴。當葵判斷三枝伺學無論如何都做不到的時候，才會以非常若無其事的態度出手幫忙。
實際上，我現在雖然能說大話，但國中的時候曾經被葵叮囑過一次。她那時是以「你不要太小心翼翼，那樣反而會傷害到佳奈」的說法告誡我。
……也難怪三枝同學會被葵吸引。
總之，剛剛那樣不太好。
瞧，現在三枝同學連跟著美琴學姊都做不到，隻能失望地垂下肩膀。
唔……
「那個……涼子學姊，等一下。」
「嗯——」
我小聲跟涼子學姊打個招唿並離開她，然後——
「佳奈……？」
我跟三枝同學搭話。啊，之所以直接喊她名字是因為其他學姊都這樣做。
「啊……是？」
「打擾你一下好嗎？有事情想請你幫忙。」
聽我這樣說，原本有些陰沉的三枝同學馬上表情一亮。
她一邊保護自己的右腳,一邊盡快往我的方向過來。
「是的！請問是什麽事？」
嗚……
要是她靠得太近，我難免有些擔心會不會穿幫。
不、不過，現在沒辦法顧慮這個了。
「那、那個啊，我現在要搭配曲子練習社團介紹用的表演內容。」
「嗯嗯。」
「然後要用攝影機拍攝。你熟不熟這一類的機械呢？」
當然熟。別看三枝同學這樣，她連計算機都很精通。至少身為她國中時代同班同學的我知道這一點。
三枝同學看了看放在窗邊椅子上的掌上型攝影機。
「啊……是的，我想應該沒問題，家裏有同一家廠商製造的產品。」
「是嗎？那可不可以請你幫忙拍一下？畢竟涼子……她的手受傷了嘛。」
「是的！請包在我身上。」
三枝同學真的很開心似地點點頭，往攝影機的位置走過去。
唿……
我稍稍唿了 一 口氣。
我不經意地迴頭，就看到遠處的涼子學姊露出意有所指的笑容，看著我和三枝同學的互動。
在那一天的練習快要結束的時候，美琴學姊突然跟我道歉。
「小蘭，真~的很對不起。」
「啊？」
不明就裏的我歪著頭，美琴學姊就拉我到裏麵的房間去。
進入房間之後，美琴學姊先從稍稍打開的門窺探了練習場一下，才在胸前雙手合十。
「就是佳奈啊，剛剛小涼也提醒我了?」
「呃……」
「說的也是呢。」
美琴學姊一副打從心底覺得「失策了?」的態度，再次窺探了門的另一邊。
門外的狀況，正好是——
「佳奈，有沒有冷噴霧劑？」
「學姊哪邊受傷了嗎？」
「不，隻是想冷敷一下肌肉。」
「啊，是的。那麽請用這個。」
「嗯，謝啦。」
沼子學姊從三枝同學手中接過冷噴霧罐。就某種角度來看，三枝同學確實是被差遣了，但站在用噴霧罐噴腳的沼子學姊身邊，三枝同學看起來卻挺快樂的。
美琴學姊歎了一口氣。
「佳奈也不喜歡別人顧慮她太多吧……嗯，我太遲鈍了,我下次會注意的。」
「……」
我知道自己的臉頰自然地放鬆了。
「美琴學姊，你真溫柔呢。」
「咦——」
我這麽說完，美琴學姊先是睜大了眼睛，然後稍稍紅著臉。
「哎呀，小蘭，不是這樣啦……我覺得很對不起她啊?」
「是，我知道的。」
不過我認為這就是一種溫柔。還有不光是美琴學姊，涼子學姊也相當溫柔。她單純隻是觀察那樣的互動，就可以看出我在想什麽、三枝同學是什麽感覺。而且還替我說了我不太方便開口對其他學姊說的話。
沒錯。
我在練習中很介意的就是這一點。
腳有點不方便的三枝同學真的能勝任社團經理的職位嗎？雖然她不是選手，但我覺得經理的工作也是很辛苦的。同時我也擔心三枝同學會像剛才那樣被當成「客人」對待——她其實最介意這種對待方式。
「真是的，小蘭你有時候好直接呢??」
「是這樣嗎？」
這個社團的學姊們雖然確實有些特殊的地方——
但不論怎麽說，她們絕對不是壞人。
盡管有點擔心今後的狀況，不過三枝同學應該也不會有問題吧——
當我和美琴學姊相視而笑時，就聽到外頭傳來涼子學姊喊大家集合的聲音。
*
「那麽今天的練習到此為止。明天是九點集合，不要遲到喔。」
明天是周末。
齋京學園每個月的第一跟第三個周末安排
了課外教學，第二、第四周則是假日。換句話說，就是有參加社團的學生可以從早上就開始練習社團的日子。當然，韻律體操社明天也要練習。畢竟離迎新會隻剩下六天了，當然沒那個閑工夫放假。
「那麽解散。」
「謝謝！」
配合涼子學姊的收尾,我們齊聲迴答。
唿……
今天也好累。不過——
「嗯？蘭，怎麽，你不閃人嗎？」
看到解散之後還拿著彩帶、走向墊子的我，沼子學姊這麽問。
我以不是麵對學姊的態度，而是較為平輩的口氣迴答：
「嗯嗯，想說再留下來多練一下。」
「練習過度很容易受傷喔。」
這時我改變語氣，在沼子學姊耳邊小聲說：
「……我不可能跟三枝同學一起換衣服吧？」
「啊——」
沼子學姊總算察覺了。
哎，基於這個理由，我當然也不可能跟美琴學姊和沼子學姊在同一個房間換衣服，總之要跟「真正的女生們」錯開更衣時間還是得有比較合理的理由才行。附帶一提，是涼子學姊建議我這麽做的。
「這、這樣啊……說的也是呢,那你別太勉強自己。」
「嗯嗯。」
我恢複原本的口氣跟音量，這迴換成三枝同學過來了。
「須賀學姊，你還要繼續練嗎？ 」
「啊，嗯，是啊。有些地方我想再確認一下……畢竟我不是很熟練。」
我沒說謊。
實際上先不談涼子學姊，我的表演即便跟沼子學姊或美琴學姊相比，還是幾乎跟外行人沒兩樣。不過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因為我才練四天而已。
「佳奈你也先迴去吧。」
「可是……」
我這麽催促，三枝同學就困擾地歪著頭。畢竟她是個一板一眼的人，說不定對比學姊先更衣這件事有些抗拒吧。不過，要是在這裏退縮就沒戲唱了。
「呃——」
正當我打算換個說法勸她的時候，涼子學姊的聲音從另一邊傳來。
「佳奈，你可以來一下嗎？有關錄像的影片光盤……」
「啊，好、好的。」
涼子學姊，支援得好啊。
三枝同學往涼子學姊那邊走去。
咦。
接著隻要把事情交給涼子學姊，三枝同學應該就會乖乖迴家了。
然後，當時鍾的分針又轉了將近一圈的時候。
「唿……」
我在沒有其他人的練習場裏麵擦拭汗水，大大唿了 一 口氣。
結果我真的留下來加強練習了。原本隻是介意準備更衣迴家的三枝同學目光才留下來的，結果練著練著就練出興致了——啊，涼子學姊該不會早就看穿這一點了？畢竟她也說過我的練習量還不夠。
算了，不追究。
總之不會出事了，我也準備更衣迴家。
收好彩帶之後，我往裏麵的更衣室前進。
但是當我進入房間，用毛巾擦幹汗，準備打開櫃子的時候——
我突然停手。
等一下。
我應該換哪一套製服才對啊？
掛在櫃子裏衣架上的，是葵借給我的齋京學園女生製服。然後櫃子下方的包包裏麵，裝著我平常穿的男生製服。
以常識判斷——或者說，以我個人的情況來看，當然是穿男生製服，因為我現在正準備迴家。不過……
「……」
我四處張望了一下。社辦裏沒有半個人。當然，外頭的練習場也是一樣。
往毛玻璃窗戶望去，外頭已經天黑了。
……要是在這個時間，有一個男生從韻律體操社的練習場出去，怎麽看都很可疑吧？
如果沒人看到就不要緊，但要是碰到學校的守衛之類的，應該會引發不得了的誤會——因為啊，這裏收著女用的韻律緊身衣嘛。
……唔，嗯～
沒辦法了。
我取下掛在衣架上的女生製服。
總之先穿這個出去，然後找個地方換衣服——下午利用的置物間要是還沒鎖門就好了。不過都這麽晚了，校舍本身可能已經禁止出入了吧。哎——要是沒辦法的話就直接迴家吧，反正媽媽今天也說會工作到很晚。船到橋頭自然直啦。
我迅速換上葵的製服，收好東西。
確認窗戶都鎖上了之後，就這樣離開練習場。
不過，就在此時……
「啊，須賀學姊。」
「咦！」
突然從旁邊傳來的聲音，讓我嚇得心髒差點從嘴巴裏麵跳出來。
我急忙往聲音的方向看過去。
「三……啊，不，是、是佳奈嗎……?」
在昏暗的環境中，隻有玄關處的燈光照亮大門。站在燈光下的是三枝同學。她現在當然不是練習時的運動外套打扮。已經換上製服的她，手上拿著書包。
為、為什麽
「你還沒迴家嗎……？」
我一邊抽搐著臉一邊詢問，三枝同學不知為何有點支支吾吾。
「涼子學姊雖然說不用介意，可以先迴家……」
「嗯，是啊。」
「不過我還是有點介意……畢竟沼子學姊也說了，練習過度容易受傷。那個，我有點擔心……」
……三枝同學，你真的太一板一眼了啦。
應該說——
好、好危險啊！
還好我維持著須賀蘭的模樣出來……
三枝同學露出笑容，接著說：
「須賀學姊真的很熱中於練習呢，一個人努力練到這麽晚。」
「啊，不，那個，哈哈……」
然後，我學到一個教訓。
明天開始要想一個別的理由錯開更衣時間了……
4
道路施工中的廣告牌在路邊閃爍著黃色光芒。
「……」
「……」
汽車行列緩緩駛過廣告牌旁邊。因為地上的光害太強，看不太清楚天上的星星；但由於能夠到亮度夠高的星星，還是可以判斷出現在是晴天。盡管目前正值春天，可是到了晚上的這個時間，氣溫還是降低不少，感覺有點冷。
然後——
在隞著護欄的人行道上，有兩個彼此都沒說話，並肩走著的高中女生。
不對，有一個不是高中「女」生。
「……佳奈，你冷不冷？」
「啊，不會，我還可以。」
我笨拙地問，三枝同學搖頭響應。
唔?
當然，一穿幫就會出人命的我其實不太適合像這樣長時間跟三枝同學待在一起，老實說那之後我實在很想丟下一句「這樣啊。那佳奈，明天見了，掰掰——」然後閃人的……
不過畢竟這麽晚了，讓一個女孩子自己迴家實在——不，當然我目前在表麵上也是女生。不過先不管這個，三枝同學的腳不太方便，一想到可能會出什麽狀況就沒辦法丟下她一個人。事情就是這樣，所以我跟三枝同學一起迴家。
幸好三枝同學跟我讀同一間國中，下車的車站也一樣。其實當我說出自已也是同一站下車的時候，三枝同學很驚訝地表示「咦？須賀學姊也是讀禦影國中嗎？」時，我才急忙辯解說其實是上高中之前沒多久才搬到附近的。
傷腦筋，要是這樣繼續扯謊下去，總覺得會愈來愈難圓謊。下星期的迎新會結束之後，我……不對，須賀蘭就要從三枝同學眼前消失了。要是突然轉學，三枝同學能接受嗎？
哎哎,總之——
之後的事情之後再說，先撐過這一段才是重點。
雖然是出乎意料的狀況，但要小心在到家之前不能穿幫……
話雖如此，總覺得也該處理一下現在這個搭不到幾句話的尷尬狀態。
就在我這麽想的時候，三枝同學語帶猶豫地問我：
「那個……須賀學姊。」
「嗯……怎、怎麽了？ 」
「可以請教一件事情嗎？」
「嗯，好啊。」
「我聽涼子學姊說……從須賀學姊開始練韻律體操，才三個星期——」
「啊啊……」
是這件事情啊。
這個確實也是事先套好用來應付三枝同學的「答案」。
其實別說三個星期了，根本才四天而已。
「嗯，涼子說的沒錯。」
我配合三枝同學的步伐慢慢走著，毫不猶豫地迴答之後，三枝同學卻不知為何睜大眼睛看著我。
「是真的嗎？」
「很不熟練對吧？這也是當然的。」
「不、不是，我不是想說這個……」
三枝同學有點慌張地搖搖頭。
「應該說……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須賀學姊實在很厲害。」
「啊？」
我也不禁傻眼了。
「厲害？為什麽？」
「因、因為……須賀學姊才練了三個禮拜，而且是上了高中才開始練——要是普通人，連 跟上其他學姊的練習都很困難吧……」
「可是，我有練過芭蕾啊。」
「即便如此，我還是覺得很厲害。尤其是光看身體的柔軟度，現在的學姊也相當了得。而且，才剛開始練的話，今後應該可以變得更柔軟。」
唔——
這點沼子學姊和美琴學姊也跟我說過。
老實說，我自己還是沒什麽感覺。畢竟在練芭蕾的時候，身邊很多身子很柔軟的人。
「我的身體有這麽奇怪嗎？」
「不，那個，不是奇怪……」
或許是我的說法真的很怪吧，三枝同學難得露出帶著苦笑的表情。
「雖然現在已經不像當年那樣要求得那麽極端，但畢竟女子韻律體操還是一種很注重柔軟度的體育競技。換句話說，身體不夠柔軟的選手是爬不到頂端的。在我看來，涼子學姊當然很厲害，但須賀學姊也是擁有充分才能的人。」
呃，總之先不管我厲害不厲害——
喔，原來韻律體操是這樣的啊。
嗯？不過，等等喔。
這不就代表——
「該不會……」
我反問三枝同學。
「佳奈,你很熟悉韻律體操嗎？」
這個問題似乎正中紅心，三枝同學「啊」地用手掩住嘴。
「對、對不起……我明明剛入社，卻說這麽多大話。」
不不，我也剛入社啊。
而且重點不在這裏。
「你會去看比賽嗎？」
「啊，那個……應該說……」
三枝同學先是猶豫了一下——
「我小時候練過韻律體操。」
「咦——」
「隻有練到小學就是了。」
第一次聽說……
「不、不過……」
「嗯。」
三枝同學點點頭，從裙子上輕輕撫摸自己的右腿。
「差不多在那個時候，這隻腳受傷了。」
「……」
「啊，可是，請不用覺得抱歉。不是那種有如漫畫情節般的狀況」
——啥啊？
我一臉狐疑地看向三枝同學的臉，這迴她「嘻嘻」笑了。
「當時的我可是超討厭韻律體操的喔。」
「咦——？」
「我隻是被媽媽強迫去學習練習很辛苦，讓我相當厭惡……所以，姑且先不管受傷的腳。但對於韻律體操，我是抱著『啊，這樣就不用再練習了』的心態。」
這個——很難發表意見。
該說她很幹脆嗎……？
「不過，那為什麽上了高中又來加入韻律體操社呢？」
「這點連我自己都搞不懂。」
三枝同學歪了歪頭。
「總覺得一旦沒被強迫練習，厭惡的心情就減輕許多。之前我根本不看奧運會的轉播，現 在也會看了——」
啊——這種心情我大概懂。
就是那種啊，大人要小孩好好念書，但小孩就是偏不想念，愈嘮叨愈抗拒……不對，不太一樣吧，總之不喜歡被強迫。然而一旦不是強迫，就會覺得很有意思。學校舉辦的活動也是一樣。
「然後，我現在就徹底成了韻律體操愛好者了。不過不是選手就是了。」
這麽說著的三枝同學露出有點惡作劇的笑容。
哈哈，原來如此，所以才來申請當經理啊。嗯，其實我對這點也覺得有點奇妙。
既然沒辦法當選手，就當經理。
這點我懂。我不懂的是她為什麽選擇韻律體操社。
如果隻是想加入運動社團當經理……也可以選擇葵所在的田徑隊啊。
這下終於理解了。
「那麽，在韻律體操這塊領域上，佳奈其實是我的大前輩囉。」
我笑著這麽說，三枝同學突然急忙搖頭。
「哪、哪有，我才沒有呢 我本身就不是練得很好的。」
「不過你還是有練過啊？而且我隻是代打。」
「咦？代打是指——」
「咦？涼子沒有告訴你嗎？」
我重新背好從肩膀滑落的包包，告訴三枝同學。
「我並不是正式社員，在下周的迎新會之前隻是臨時入社。涼子的手受傷了對吧？所以我是代替她的。我自己都覺得很惶恐呢。」
「是這樣啊……」
三枝同學的聲音突然沉了下去。
「那麽，你沒有打算繼續練……韻律體操嗎？」
「啊……嗯，是啊，我還有其他想做的事。」
「這樣啊……」
哇——
三枝同學突然低落下來了，剛剛明明還很開朗的說。
我是不是說了什麽不該說的？
「那、那個，佳奈……？」
我戰戰兢兢地問。
但三枝同學還是低著頭沉默了 一會兒，然後才抬起頭，露出微笑。
「雖然很遺憾——但既然有其他想做的事情，那也沒辦法。」
「嗯，是啊……」
「不過，如果你有機會改變想法，那我會覺得很高興的。須賀學姊或許有機會成為登上全國大賽舞台的選手。」
全、全國大賽？
「要、要這樣說的話，應該也是涼子吧？」
「涼子學姊現在應該就已經到達全國大賽的水平了。」
「唔……果然是這樣啊？」
「還有，就我今天一直觀察的結果，美琴學姊和沼子學姊也有絕對不輸給其他人的拿手領域……」
直到我們走到車站，搭上電車，三枝同學都一直很開心地聊著韻律體操社學姊們的表演。
她真的很喜愛韻律體操呢。
當電車來到我們下車的車站，也就是禦影站——
我又開始有點傷腦筋了。
不，那個啊……
今天在練習的時候，三枝同學一直在我身邊，練習之後也像這樣不期而遇地一起迴家。
然後，我有一件非得做,但卻沒做過的事情。
嗯……
那、那個，實在有點難以啟齒。
不過這是很正常的生理現象，簡單來講——就是要去「洗手間」。
韻律體操社的練習場有廁所，但我總不可能以「須賀蘭」的身分當著三枝同學的麵走進男廁。不過一想到可能會在女廁撞見三枝同學，就讓我很難行動。
而且練習時會因為流汗而排出水分，所以那時並不是太需要去洗手間。
原本以為可以撐到迴家，然而練習過後發熱的身體一旦冷卻下來，似乎就……
說白一點，就是，沒辦法了。
「那、那個，佳奈。」
穿過剪票口，來到寬廣的車站外麵，我對三枝同學說道：
「我有點……」
「 是？
「就、就是……要去洗手間……」
嗚、嗚哇啊。
總覺得好丟臉啊。不不，冷靜下來想想，其實根本沒什麽好丟臉的，但對著女孩子說這種話實在……而且目前自己也是男扮女裝的模樣，更是增強了丟臉的感覺。
不過，聽到這番話的三枝同學倒是不怎麽介意。
「啊，這樣嗎？那麽——」
看到三枝同學理所當然似地跟著我來，讓我不禁抽搐了一下。
「那、那個……佳奈？」
「嗯？」
三枝同學一副「怎麽了嗎？」的表情。
……女生的這方麵真的讓人很不解耶。
為什麽會想一起去洗手間啊？就連那個葵都有這個習慣。說不定連涼子學姊也……不，那個人即便會一起去，也應該另有更明確的(而且有點邪惡的)目的才是。
「可、可以請你在這裏等嗎……？」
「咦……啊，好的，那我在這裏等。」
見三枝同學老實聽話地響應，我總算放下心，加快腳步走向車站旁邊的公共廁所。
唿，哎呀呀
等、等等。
彎過轉角，差點直接走進貼有藍色人形圖樣的男廁的我，當下僵住了。
不能用這邊吧——
現在的我不管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橫著看還是豎著看，都是個穿著齋京學圔女生製服的女孩子。要是被人撞見走進男廁的話到底會有什麽下場，根本連想都不用想。
附近沒有人。
雖然沒有，但不代表裏麵沒有，也不代表等等不會有人來。
嗚！那、那麽——
「……」
沒別的選項了。
生理需求已經到達了爆發的邊緣，而且說幸運或許有點怪怪的，但女廁那邊應該全部都是單間。我隻要迅速地衝進女廁內，快速解決、馬上出來的話——不，可是……盡管如此！
我抱著彷若騎兵隊準備衝進固若金湯的要塞般的心情，一邊顫抖一邊看著旁邊入口上貼的紅色女性圖樣。
「……」
我邊用手帕擦幹洗好的手，邊一 口氣奔出室外。
還、還好……
裏麵沒人。不過——
總覺得自己愈走愈歪了耶……這樣等於已經踏入跟「男子氣概」完全相反的世界了啊——總、總之，先迴三枝同學身邊吧，別讓她等太久。
雖然冷靜下來了，但我卻帶著內心某處開了 一個洞的感覺，往三枝同學等待的站前前去。不過，當我轉過牆上刻有磚瓦花紋的車站轉角時——
「請、請別這樣……」
「哎呀哎呀，不要這樣講嘛。」
呃——？
「所以說，我……」
「腳受傷了對吧？叔叔會送你迴家啦。」
「我都說我在等人了……！」
「哈哈哈，夜路很危險唷。來嘛，有什麽關係哩？」
什麽跟什麽。
這些臭大叔搞啥啊。
在橫長形的車站建築角落，設置於長椅旁邊的證件快照機前麵。
跟幾分鍾前不同，三枝同學不是一個人。她的身邊站著兩位穿著上班族西裝的大叔…… 不，精確一點說，是那兩個大叔堵住了通往站前圓環的路，不讓三枝同學離開。
是三枝同學認識的人嗎——怎麽看都不像……看那兩個大叔紅著臉的模樣，很明顯是單純 的醉漢。
「啊，須賀學姊……！」
發現我從轉角出來之後，三枝同學急忙拖著右腳走過來。
然後兩個大叔也過來(幹嘛來啊)了。嗚哇，酒氣好重。
兩個大叔之中那個挺著啤酒肚的擋到我麵前，一邊很猥褻地笑著，一邊看著我的臉。
「喔——這就是你剛剛說的學姊？也很可愛呢。」
當涼子學姊和葵說我很可愛時，我都會覺得害羞。
但是當這個人這樣說，我卻覺得很不爽——還有，對方的視線老往製服的胸口處，或者裙 子之下的大腿遊移這點，也讓人覺得嘿心極了。
「嗯嗯,那就一起送吧。如何？這麽晚迴家很危險的。」
我想應該不用我特別強調，跟你們走才真的會有危險。
「不必了。好了，佳奈，我們走吧。」
「好、好的……」
「喔喔。」
唔。
當我帶著三枝同學打算往圓環的方向過去，啤酒肚大叔意外地以敏捷的動作繞到我們麵前。
「所以說——我們送你們啊。」
真是的。
很煩耶。
這種人平常或許是個正人君子，但就是因為這樣，喝醉了之後才更糟糕。
「啊，還是說你們餓了？叔叔可以請你們吃飯喔——所以一起來……」
「一點也不餓。再見。」
「哎呀，不用客氣嘛——」
唔喔！
居然勾我肩膀？整個背上都起雞皮疙瘩了。
「請不要碰我！」
我一把推開站在我身邊的大叔，躲開他的手。大叔說著「喔——好可怕」，臉上還掛著猥褒的笑容。
「哈哈，這應該就是近年流行的『傲嬌』對吧——這種的也不壞。」
為什麽會得出這個結論啊？
而且傲嬌已經不是「最近」流行的了。
「不過你當學姊的，也該好好為學妹著想一下啊。她的腳不是受傷了……」
——啊！
這一瞬間，我整個火氣都上來了。
離我比較遠的大叔假裝搖搖晃晃地靠近三枝同學，用厚實的手一把勾住了她纖細的肩膀。
「！」
三枝同學——
「別動她！」
「咕喔！」
我半反射性地揮舞手上的書包，書包的角角漂亮地命中大叔的鼻頭……啊啊！
糟、糟糕，一個不小心就……
明明在三枝同學麵前，我卻忘了自己現在是「須賀蘭」。不妙……三枝同學會不會覺得我很奇怪啊。
我瞥了 一眼旁邊的三枝同學,不過她根本沒有看我。
她彷佛忍住淚水似地緊緊閉著雙眼，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著……看樣子不用擔心我的真麵目泄露出去。
不過——
「喂。」
這時有另外的聲音傳來。
並不是挨了我書包一下的那個大叔，而是另外一個大叔。這個大叔並沒有對我們做什麽，但他從頭到尾笑著旁觀朋友對我們的騷擾行為，反正也是一丘之貉。
這個大叔從按著鼻子的大叔身邊來到我麵前。
「你這是什麽態度？我們可是在釋出善意耶。」
……啊？
比起對這句話生氣，我更多的是傻眼。
善意？剛剛的哪些算善意啊？
這樣的想法似乎表現到我的臉上。
眼前的大叔一 口氣兇了起來。
「你這表情是想怎樣……我就是在告訴你，對待長輩不該這種態度啦。」
既然是長輩，就拿出點長輩的樣子吧。
先聲明，對班導藤村老師或涼子學姊她們，我都會抱持尊敬長輩的態度待之，但這些人卻不值得我這麽做。
「你是聾子啊！」
哇，真典型。
就是有人以為隻要對女生大吼就可以壓製對方——
順便一說，一點也不可怕喔？因為他的聲音顫抖著，很明顯隻是仗著酒勢大吼。沼子學姊那種真的發自丹田的怒聲絕對有魄力得多。
不過……
這樣下去也不太妙呢。
老實說，或許是因為我自己相當火大的關係，所以一眼就看出眼前這個大叔在裝腔作勢，根本沒什麽大不了。
但身邊的三枝同學就不是這樣了。
她一邊顫抖著，一邊用右手捏著我的製服袖子，並緊緊靠著我。
——總覺得愈來愈火大了。
好。
要是這幾個大叔敢再動手動腳，我就要大喊「有色狼——！」了。
在這裏大喊，站務員一定會聽見。
這邊有一個是真正的女高中生，另外一個看起來是女高中生。而對象是一群醉漢。
隻要是正常的站務員，應該就會出手相救。不過要是問太多，姑且不論三枝同學，我會有點困擾。可是，也不能這樣放著不管。
「喂，你說說話啊——」
大叔朝我伸手。
就是現在！
「有……！」
但是，就在我打算大叫的瞬間——
「？」
碰牌！
伴隨著這突如其來的悶聲，大叔從我眼前消失了。
這並不是比喻，而是真的消失了。
取而代之出現在我眼前的，是舉得高高的一條腿——突然從旁一腳踢飛大叔的腿。
那條腿立刻放了下來，然後出腿的人——特征是略淡的發色的男生，緩緩地看了過來。
……啊。
在我開口之前，男生用眼神送出微笑，接著看了看三枝同學。
「三枝，你在幹嘛啊——」
「啊，榊同學……！」
正春……
吧台的座位上，坐著個滿臉胡子的男人。
陳列著黑色酒瓶的吧台裏，站著受雇的媽媽桑。
男人搖著威士忌酒杯中的冰塊，低聲說道：
「喔……蘭媽媽桑也有這樣一段過去啊。」
所以——男人飲了 一 口，繼續說：
「有幸出現在蘭媽媽桑初雪般初戀裏的幸運男人，是哪來的家夥啊？」
「傻瓜。」
穿著敞胸禮服的媽媽桑手肘撐在吧台上，露出妖豔的笑容。
「不是男人，是女人啊。當時的我是一個平凡的男孩，喜歡上一個很普通的女孩。」
「不是很棒嗎？」
「難說啊。這段經曆結果成了導火線，讓我來到『這邊的世界』了呢。」
「你後悔嗎？」
「嗬……到了現在，連我自己也搞不清楚了……」
媽媽桑無力地，且有些寂寞地唿出一 口煙——
——以上情節有如走馬燈般閃過我腦海。
我不想要這種微妙到有可能成真的未來景象啊……
應該說，啊啊！
結束了。
一切都……
這麽一來，我的初戀對象不僅覺得我不夠男子氣概，還會把我當成穿著韻律緊身衣、像個女孩子一樣跳舞的變態男生，會輕視我一輩子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眼前的三枝同學有些不安地沉著臉，然後——
「請、請問……您是韻律體操社的人吧……？」
……其實不是……
但看我現在這身打扮，不管說什麽都沒有說服力吧……嗯，沒錯……附帶一提，我在一個月以前向你告白，然後徹底被你甩了——咦，等等！
三枝……同學？
距離這麽近，但你沒發現是我嗎？
——啊!
到道時候，我徹底混亂的頭腦才想起這件事情。對、對喔，涼子學姊替我化了妝，還戴了假發。
【要是被人看到我們練習的情況呢？雖然這裏確實不太有人來，但並不保證可能性足零吧？』
涼子學姊，感謝你。關於這件事情，你說的一點都沒錯。
總、總之，如果是這樣的話——
「嗯……是的，沒、錯……」
我調整聲調跟口氣，迴答三枝同學。
心髒還是噗通噗通跳著。就算拉高音調、改變講話的語氣，但如果因為說話而被三枝同學發現是我，豈不——雖然我還有點不放心，不過三枝同學好像還是沒發現……她應該萬萬沒想到，男子氣概不足的我會真的以這樣的麵貌出現吧。
我終於做出迴應之後，三枝同學的臉上出現了些許安心的表情。她先是小聲地說「太好 了……」，然後才醒覺過來似地拚命眨著長長的睫毛。
「啊……對、對不起。那個，我隻是有點吃驚而已……」
吃、吃驚？
「我原本以為韻律體操社在體育館練習——原來其實是在這裏呢。」
這麽說完，三枝同學才露出有些尷尬的微笑。
「我找遍校園……最後跑到教師辦公室去問，老師才告訴我在這裏。但是當我看到建築物的外觀，又有些擔心了起來……」
啊，啊啊。
原來是這麽迴事……
確實我一開始也沒料到這個道場是韻律體操社的練習場呢。說起來，我也因為這樣才落到今天這步田地。
嗯？不過等等喔。
那就表示三枝同學直到方才為止，都為了找尋韻律體操社的練習場而奔走於校園之中了？ 到底為什麽？
「看到學姊從裏麵出來，讓我放心了。」
三枝同學依然麵帶微笑。學、學姊……不，這個不是關鍵。
「所、所以！」
我再次開口。
「你找韻律體操社……有事嗎？」
聽到道個.三枝同學的表情又傾住了。唔……果、果然穿幫了?還是說我的問法太咄咄逼人？
「那、那個……」
三枝同學一邊說，一邊從自己的書包裏麵拿出一個信封。
「這個——」
「這、這是什麽？」
「入社申請書。」
……哈？
三枝同學在反射性收下信封的我麵前抱著書包，很恭敬地鞠躬。
「我、我想加入這個社團。能不能替我告知社長呢？」
……什…………什麽？
你說……要入社……可是你的腳……
啊！
該不會——
「好好好——大家過來一下。」
在爽朗的春風吹送之下，涼子學姊開心的聲音響徹練習場。
休息中的美琴學姊和沼子學姊立刻響應她，而我的心情則有如腳踝被扣了沉重鐵球的囚犯般，在涼子學姊與其身後略顯僵硬的女生麵前集合。
「呃——今天有新夥伴加入本社。」
涼子學姊看起來真的很開心呢……老實說，現在根本不是笑得出來的狀況呀。
「這是希望擔任經理職位的三枝佳奈。來，跟大家打個招唿。」
在涼子學姊的催促之下，緊張無比的三枝同學往前一步。
「我、我是一年三班的三枝佳奈……如各位所見，我的腳不太好，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幫上學姊們多少忙，但我想努力做好經理的工作。今後請多多指教。」
三枝同學深深鞠躬。美琴學姊和沼子學姊一起「喔?」地拍手歡唿，涼子學姊依然麵帶笑容。
啊啊……所以說，現在可不是高興的時候啊。
當然，這是除了我以外第一個正式入社的社員，我可以明白她們高興的理由……
「總之，今天就先打個照麵……」
涼子學姊將手放在三枝同學的肩上，站在她身旁。
「我們也要自我介紹一下才行。好啦，從那邊的小貓開始。」
「我不是小貓！」
那就不用管小貓吧。反正開學典禮上已經看過了。」
「喂—」
「美琴，你先吧。」
「好好?我是二年級的北條寺美琴??佳奈，今後也請多多指教啦。你不用太勉強自己喔?」
「啊，好的，請多指教，北條寺學姊。」
「我、我是獅子堂……」
「北條寺啊？叫起來有點拗～口吧？我習慣別人叫我名字，你可不可以也用名字稱唿我哩?」
「是啊，那叫我涼子就好。然後這邊這個是小貓。」
「就說我不是貓！」
「啊……您是學生會長，獅子堂沼子學姊對吧？請、請多指教。」
「唔，嗯……」
某種意義上，學姊們和三枝同學正出乎意料、和樂融融地互相自我介紹。
然後，最後——
「好啦，蘭，別發呆啊。」
涼子學姊別有用心地對我笑。
「你也還沒自我介紹吧？快點快點。」
嗚……一定要這樣挖洞給我跳嗎……
不，這個，嗯，雖然這是我剛剛帶三枝同學過來的時候，就偷偷跟學姊咬耳朵打過招唿的事情……總之因為她跟我同班，我無論如何都不能曝光。
涼子學姊對待美琴學姊和沼子學姊的態度都是那樣，如果這時候對我的態度有所區別就會怪怪的，畢竟表麵上都是二年級生。
「……」
三枝同學看著我。大概是被學姊們的親和氣氛(除了沼子學姊之外)影響，她的表情變得柔和許多。
嗚嗚……總之，這時要很平常地，不要被發現……
「我……我是一 一年級的須賀蘭。」
我讓抽搐的臉部肌肉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報上了對外所用的名字。
「今、今後請多指教唷……」
「呃——」
三枝同學露出有點驚訝的表情。
「怎、怎麽了嗎？」
「啊,沒有……」
我這麽一問，三枝同學搖搖頭。
「我有一個名字有點接近的朋友——」
「！」
大……大事不妙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這是涼子學姊取的名字，主要考慮是如果突然被叫名字也能馬上反應過來，所以特地選了聽起來有點接近的名字。
不過這確實太相似了點——
如果現在三枝同學想到我，並且連結到眼前的人身上的話——啊、啊啊啊，該、該怎麽辦啊……？
但我的擔心多餘了。
三枝同學的反應就到這裏，她馬上恢複成原本的表情，對我微笑。
「須賀學姊，請多指教。」
「啊，嗯。請多讓……」
……唿。
得救了……等等，不對！
根本沒有得救啊……
因為，既然是經理的話，就代表三枝同學今後每天都會來練習場，並且近距離看著我們練習。
要是我的真麵目一個不小心曝光的話——
「好了，那麽我們繼續練習吧……啊，佳奈，你來一下。」
「啊，好的。」
三枝同學在涼子學姊的帶領之下往裏麵的房間去。
「我想跟你說明一下許多事情。」
「好的，麻煩學姊了。」
兩人開門，消失在房間裏麵。三枝同學在涼子學姊的引導之下先進去，涼子學姊隨後跟入。這時候，涼子學姊突然轉過來看了一下這邊。
並且確實看著我眨了 一邊眼睛。
嗚……
哎，畢竟是涼子學姊，我想她應該會好好地幫我處理。
不過，有點難以想象那個人在關鍵時刻會做些什麽……她似乎覺得凡事隻要有趣就夠了。
「那麽，我們再練一下吧?」
「蘭，你在磨蹭什麽，休息時間結束了喔。」
「啊，好、好的……」
被沼子學姊這麽說，我急忙拿起彩帶。唔——老實說，有點難以集中精神。好介意在房間裏麵的三枝同學情況。
啊，不過，有一件事——
三枝同學好像還把我當成「朋友」看待……
這讓我有點高興，又有點寂寞，感覺很複雜——
2
唿啊……
抬頭望著教室的天花板,我輕輕歎了一口氣。
「——就是這樣，最近有點不太安全，已經加入社團，會比較晚歸的同學們請多加注意，女孩子更要特別小心。還有，之前那份問卷的迴收——」
藤村老師依然在講台上說著話，但我卻是左耳進、右耳出。
不，不光是班會。其實前天就開始上課了，可是今天的我也是根本沒聽進去。
時間很快就到了放學後。
也就是社團活動開始的時間——
昨天隻是打了照麵，之後涼子學姊向三枝同學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後就馬上讓她迴家，所以原則上沒事，但從今天開始，三枝同學就要以經理的身分參加社團的活動了。
『能不能至少等到迎新會結束之後再讓她參加活動……？』
昨天，三枝同學迴家之後，我抱著想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的心情這麽說，但涼子學姊很幹脆地拒絕了我。
『沒辦？』
『為、為什麽？』
『你自己想想看，要用什麽理由才能讓她信服呢？她可是自願過來擔任經理的喔，現在才要跟她說因為不太方便所以請晚點再來嗎？我們社團明明就沒有經理耶？』
『嗚……可是，她的腳……』
『你是認真的？』
『對、對不起……』
『如果用她的腳當理由，那即便迎新會結束之後，我們還是無法讓她入社啊。』
『說的……也是呢，可是……』
『別擔心，我自有想法。唿唿……你就當作上了賊船，一切交給我處理吧。』
結論就是這樣。
不過盡管學姊說交給她處理，還看到她帶著別有用意的開心笑容，我也實在……
不管怎麽想，我都不覺得事情會這樣結束。確實到目前為止三枝同學似乎沒有發現那是我，不過隻要開始一起練習，誰知道會怎麽樣……
「好，今天就到這邊吧。大家迴家要小心啊。」
「起立，敬禮！」
…… 唔，嗯。
總之——
這段時間，當我練習的時候，盡量不要靠近三枝同學吧。不知該說幸或不幸，如果隻是見見麵，三枝同學不會察覺是我。不過要是交談次數多了還是有點危險。
剩下的隻能靠涼子學姊還有美琴學姊和沼子學姊幫忙，想辦法撐過迎新會那天——唉，這種事情真的辦得到嗎……
「蘭。」
這時背後突然有人喊我。
班會好像在不知不覺間結束了。我完全沒有自己跟老師敬禮過的印象，可能是下意識地跟著做了吧。
教室中的同學已經少了 一半。
我迴頭看著出聲的人。
在那兒的是葵……嗯？總覺得最近好像經曆過同樣的情境。
「借點時間好嗎？」
「……葵，怎麽了？ 」
我還是沒有進入狀況，茫然地反問。這樣雖然很對不起葵，但現在的我實在沒有餘力想別的事情——
「咦——？」
不過，我的手突然被抓住。抓著我的人當然是葵，她以雙手緊緊握住我的右手。
「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
「葵？」
「跟我來一下。」
「啊……？」
仔細一看，葵臉上帶著有點被逼急了似的認真表情。
我半被葵拖著，來到校舍一樓最角落的小教室。
這並不是班級用的教室。這棟校舍本來就隻有二樓以上的教室才當作班級教室使用，一樓是理化教室或家政教室之類，這種比較特殊的專門教室集中的樓層。我們遲早也會到這類專門教室上課吧。
不過葵帶我來的房間又在那類專門教室的範圍之外了。門上並沒有寫教室的名稱。
「這裏是哪裏？」
被葵的氣勢壓倒的我瑟縮地問，但葵卻毫不猶豫地打開門，以跟平常不太一樣的正經聲音迴答我：
「直到去年為止，都還是^曰樂準備室。」
「去年？」
「因為另外蓋好一棟音樂專門校舍了，所以現在變成學生會之類單位的置物間。」
「喔，喔喔，真虧你知道呢。」
確實如葵所說，裏麵的感覺就很像置物間。亂擺的桌子、零散的櫃子，還有堆在裏麵的應該是……運動會用的大球，旁邊擺著裝有塑料板的木箱。黑板上印著黃線拉出的五線譜，充分散發出這裏原本是音樂準備室的氣息。
窗簾是拉上的，教室裏麵有些陰暗。
我跟著葵從敞開的門進入之後，葵似乎發現了門依然大開的狀況，於是又迴頭關門。
她這舉動導致室內更暗了。
「電燈……」
「不必了。」
不，就算
你說不必……
可是這裏真的很暗耶？
還是說有什麽不可以開燈的理由嗎？
「蘭，你站這裏。」
「啊……嗯，好。」
我依照葵的指示，來到黑板前麵。
「所以——話要說到底是指什麽？」
「……」
我道麽問，在門前的葵沉默了 一會兒。
她好像猶豫著什麽一樣，視線到處亂飄。
然後才終於「嗯」地點頭。
「拜托——」
「咦？」
「我有件事情想拜托蘭。」
拜托？葵？拜托我嗎？
「你願意聽嗎？」
「啊，嗯……如、如果是在我能力範圍內的話。」
我盡管有點猶豫，但還是允許了。然後葵——
「這樣啊。」
她緊接著又說了一聲「太好了」，聲音壓得很低。
「不過，在那之前——」
「嗯？」
「脫。」
「咦？啊，脫衣服是吧，我知……你、你說啥？」
衣、衣服？
「為什麽……？」
「你應該很清楚原因。」
「不、不是啊，怎麽可能知道——」
「快點。」
「喂，葵……？」
到、到底是怎麽了？
然後，我發現在微暗的環境之下，葵的臉頰稍稍泛紅——看起來像是這樣。 然後葵把自己的右手輕輕放在胸前。
「蘭，別讓我覺得太丟臉。」
「咦？呃……？」
「我可是也有點小鹿亂撞。小時候姑且不論。」
葵歎了一口氣說「心跳得很快呢」。
她的聲音真的跟平常很不一樣。
唿出的氣息，跟那個我所熟悉的大剌剌兒時玩伴不同，帶著幾分惱人的豔麗氣息。
即便在這樣陰暗的環境下也清楚可見的白皙頸項。從短裙中伸出來的修長雙腿。手按著的胸部雖然絕對算不上大，但確實隆起著，在製服上弄出了一點皺痕。
然後,將她全身上下掃過一遍的我——
然後，在腦海裏茫然想著：啊，葵也是女孩子呢。
「蘭……」
「葵……」
「拜托你。」
「可、可是這種事……」
「還是說，蘭喜歡別人幫你脫？」
「沒、沒這迴事……大概吧。不過——」
「那麽——」
葵往我這邊靠過來一步，圓滾滾的大眼睛直直看著我。
「蘭……拜托你……」
嗚……
嗚桂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於是——
十分鍾後。葵豎起右手大拇指，迴應進來的人——也就是韻律體操社社長,涼子學姊。
呃……
雖然我有很多話想說，但總之一個一個來吧。
首先——
「葵，這件衣服……是怎麽迴事？」
現在我穿著的衣服
大腿之間涼颼颼的。
胸部的位置也有些垮垮的。
但是尺寸剛剛好這點，卻讓我不知該說什麽好。
「咦?你問這是什麽嗎？就是我的製服啊？ 」
沒錯。
如葵所說，我身上穿著整套齋京學園的製服，隻不過不是男生製服而是女生的。隻差一條緞帶了。
葵再次從頭到腳打量了我一番。
「哎呀——這樣一看，真的很合身耶……不過腰這邊有點鬆讓我很想砍人。蘭，你的腰為什麽可以這麽細？」
「啊哈哈！嗯嗯，蘭，超完美的！」
葵一如往常，快活地笑著。
這時教室的門開了。
「對不起，班會拖得久了 一點。」
應該是另一個陷害我的人登場了。
「哎呀？已經開始了喔？小葵，多謝你了。」
「不會不會，小事一樁啦，白鳳院學姊。」
、
「不，所以說——」
我想問的是，為什麽要把我扒光之後硬套上這套衣服啊？
但是在我發問之前，葵就一個轉身看向身後的涼子學姊。
「啊，白鳳院學姊，緞帶——」
「別擔心，我帶來了。還有一整套化妝用具。」
「哇啊……這個好齊全耶，全部是白鳳院學姊的化妝用具嗎？」
「嗯,幾乎都是。小葵要不要也試試？」
「啊哈哈，我等等要參加社團活動，除了防曬乳以外不太方便。」
「哎呀，沒有這迴事喔，這年頭出了很多適合運動員使用的化妝品——」
涼子學姊跟葵研究著從涼子學姊的運動包裏拿出來的各種化妝品。 道兩個人感情為什麽這麽好?
不，不對，更重要的是——
「蘭，你該不會沒發現吧？」
涼子學姊彷佛看穿我的心思般，突然這麽說道。
葵拉出一張桌子，涼子學姊迅速在桌上擺好小鏡子等化妝道具。
「你該不會想以『諷訪蘭丸』的模樣直接過來練習場？佳奈也在耶？」
啊——
被這樣一說，我才想起這件事情。
對、對喔，原來是這樣。確實是……
「要是『諷訪蘭丸』來到練習場，換衣服之後搖身一變成了『須賀蘭』的話，那肯定會引起大騷動啊。至少佳奈會很混亂。」
所以，我必須在前往練習場之前就化妝成須賀蘭——就是這麽迴事。
……唔,嗯。
這我明白。
但同時代表我必須穿著這套製服走在校園之中了……
哇啊，總覺得我會因為這樣而一腳踏入過去從未涉獵的領域之中。
不，等等，可是在這個情況之下也想不出其他對策了。
「好啦，快點過來，沒時間了。」
「啊……好、好的。」
涼子學姊動作利落地讓發著呆的我坐到桌子前麵，立刻著手化妝。
老實說，到現在我都還沒辦法自己從諷訪蘭丸變成須賀蘭。打底妝是沒什麽問題，但是眼 線之類的練習還不夠，因此無論如何都需要涼子學姊幫忙。
「昨天晚上啊……」
一邊繞到我麵前替我畫眉毛，涼子學姊一邊說著。
「我拜托認識的田徑隊朋友，聯絡上小葵。」
「聯絡葵……是嗎？」
「嗯，因為事情可能會變得有點傷腦筋，所以我問她願不願意幫忙。」
傷腦筋？
我看著涼子學姊的眼睛，涼子學姊繼續說明下去：
「一個是化妝。」
「化妝？」
「對。」
涼子學姊沒有停手，點點頭繼續說：
「如果我每天放學後都可以幫你的話當然最好，但我是特殊班的學生，下課時間有可能會比其他班級晚。如果碰到這種情況，蘭不就沒辦法到練習場了嗎？」
「咦？可是……」
我突然產生一股疑問，插嘴道：
「那麽隻要讓我——不，須賀蘭跟涼子學姊同班不就好了……」
「這個方法我也想過——但是不行，不能再縮短你的練習時間了。離迎新還有六天，你雖然有點天分，但時間還是非常緊迫的。」
「唔、唔……」
「關於這點，小葵跟你同班，下課時間跟你一樣，而且她從你那裏聽說了所有的
來龍去脈。所以我就想，在我沒辦法幫你化妝的時候，應該可以拜托她來救火一下。」
原來如此，所以——
咦？不過——
「葵，你懂怎麽化妝嗎……？」
「沒禮貌。」
我單純的疑問立刻讓身旁的葵噘起了嘴。
「我好歹有一般程度的水平啦。」
「可是……」
「唉……不過，現在看到白鳳院學姊的手法，讓我有點沒自信了……」
我想也是。
我對化妝雖然不了解，但涼子學姊在這方麵似乎也很完美。她真的是「唰唰唰唰」地以快速而利落的動作替我化妝。
在這點上，老實說，葵其實比我笨拙。
「……蘭，你是不是在想著一些更沒禮貌的事情了？」
「嗯，算是報複你一下。」
我為了不要幹擾涼子學姊的手而動也不動地，隻開口迴答了葵。
老實說。如果隻是要我換衣服的話，根本不必用那種曖昧的說法吧。剛剛那個肯定是葵的惡作劇。不過上當的我也該檢討一下。
「可是，真的該好好謝謝小葵。涼子學姊從化妝箱裏取出唇膏，微笑著說。
「因為她很爽快地答應之餘，還出借了自己的製服。老實說，關於製服其實也是一個有點頭痛的問題。雖然有透過小貓去問過供貨商，但這個尺寸的製服剛好缺貨——」
但是韻律體操社的學姊們跟我的尺寸又不一樣。美琴學姊和涼子學姊的身高比我髙，沼子學姊的個子又太小。就這點來說,葵的體型幾乎與我無異。
「我一定會找機會答謝你。」
「不用道麽介意啦。」
葵笑著迴答涼子學姊。
「光是這樣近距離看到白鳳院學姊的化妝技術，就可以學到很多了。而且我也挺喜歡這種事。」
「是這樣嗎？」
「嗯，你不覺得像這種惡作劇，以及擁有共通的秘密的感覺，很令人興奮嗎？」
「啊，我非常讚同這個意見。嗬嗬，這樣我也覺得輕鬆許多了。」
「啊哈哈。如果還有什麽需要，就盡管說吧。」
……總覺得這兩人在很根本的層麵上非常相似。
話說迴來，葵在前幾天還說願意為了我去跟學姊談判，那樣的你上哪兒去了？再者，你好像也講過不想隱瞞三枝同學的……啊——不對，那是我勉強她不要說出去的。嗚嗚。
「好——這樣就可以了。小葵，你覺得呢？就算我不在也應付得了嗎？」
「嗯——可能還是有點困難……但大致上來說，應該可以吧。」
「我等等會把重點寫下來交給蘭。然後不用化得太完美也沒關係，反正隻要練習之後一流汗，妝難免都會有些糊。」
「我明白了，那我會跟蘭一起加油。」
「拜托了——那麽，最後呢？」
涼子學姊拿起放在桌子邊邊的緞帶。隻有這個配件不屬於葵的製服。這不是一年級的藍色緞帶，而是二年級的紅色緞帶。
「蘭，你會自己係嗎？」
「啊，是。我想……應該沒問題。」
「唿唿……不用勉強，叫別人幫你打就好了啊。」
「葵，你好囉唆喔。」
我從涼子學姊手中接過鍛帶。
來到外麵，大腿又是一陣涼颼颼的感覺。
還有，裙子這種輕飄飄的感覺真讓人沉不住氣。
另外更重要的是，周遭的視線超讓人介意的啊。雖然可能是我太臭美，但總覺得經過的人都在看我——
「蘭，抬頭挺胸，更光明正大一點啊。」
走在旁邊的涼子學姊小聲叮嚀我。
「要是這樣東張西望，反而會讓人起疑。」
「可、可是。那個……」
「相信我的化妝技術跟葵的製服吧。不管怎麽看，現在的你都是個可愛的二年級女學生。」
呃，這個評語讓我心情有點，不，是相當複雜……
附帶一提，葵已經先一步去田徑隊練習了。仔細想想，盡管葵目前隻是體驗入社，但這樣確實會害她遲到。關於這一點，得好好跟葵道歉。結果還是因為我個人的因素，給她造成不少麻煩。
離開校舍後，我和涼子學姊直接前往韻律體操社的練習場。
途中——
「那個，涼子學姊——」
「叫?我?涼?子。」
「咦？」
「昨天在佳奈麵前也差點穿幫……你是須賀蘭的時候，就跟我同年級對吧？ 」
「啊……」
「改一下稱唿的方式，講話也不許那麽恭敬。」
「好、好的……」
嗯？等等,如果是這樣，就表示我麵對其他學姊的時候也要改變說話方式？
哇啊，不光是對涼子學姊，要我這樣沒大沒小地跟沼子學姊講話很困難耶。美琴學姊原本就是個比較悠哉的人，所以我不會太有壓力。
穿過森林，可以看見已經相當熟悉的韻律體操社屋頂。
就在此時，從我們正打算前往的練習場那邊，傳來一道有點刻意壓低音量，但卻顯得開朗的聲音。
「啊……涼子學姊、須賀學姊，午安。」
「！」
是三枝同學，而且她今天不是穿製服，而是淺粉紅色的運動外套。這不是我們學校的運動服，應該是她自己的衣服吧。她為了不讓長發妨礙動作而將之紮在脖子後麵的作法，看起來就很有運動社團經理的感覺——咦，反正，總之就是……很可愛。
涼子學姊也滿臉笑容地對從練習場玄關出來的三枝同學說：
「佳奈，午安啊。你來得真早。」
「啊，是的。從今天起請多多指教。」
「我也要請你多指教。在許多方麵上都要麻煩你了，對吧，蘭？」
「啊……是——」
正當我差點迴答「是的」的時候——
「唿啊！」
「？」
屁股被旁邊的涼子學姊摸了 一把。
「嗯，嗯嗯……對啊，涼子——」
「請問……怎麽了嗎？須賀學姊。」
「沒、沒有，就是——」
「真是的?蘭，你振作一點呀。你已經是『學姊』了，不能在學妹麵前失態唷。」
唔唔唔。
這個人……
「哪有，說失態太嚴重了。」
一臉驚訝的三枝同學笑著說。
「啊，沼子學姊跟美琴學姊也到了喔。」
「是嗎？那麽不好意思’佳奈，可以麻煩你幫忙準備蘭她們練習要用的手具嗎？ 」
「好的！」
三枝同學很開心地響應，轉身迴到練習場中。
目送她離開後，涼子學姊微笑地看著我……嗯，雖然她沒說話，但我很明白她想表達什麽。
確實，隻要我往後不出錯，應該可以順利蒙混過去——
3
「好，那麽開始個人練習——蘭,你過來這邊一下。」
「啊，嗯嗯……」
我順應涼子學姊的招手動作，走到墊子外麵。
「今天配合曲子走一次看看吧。」
我從三枝同學準備的手具箱中拿出彩帶，涼子學姊就這麽說。
「動作的順序都記住了吧？」
「嗯……」
「好，我會把這段內容拍攝下來，你要自己找出不理想的部分喔。」
「喔……」
「在個人練習之後，還要搭配小貓和美琴一起走一次。
」
「原來如此……」
「……」
我們沉默了 一會兒。
然後——
「唿呀嗚！」
我的鼻子突然被用力一捏，接著被強行扭過頭去。出現在眼前的，是難得顯得有些不悅的涼子嗶姊而孔。
「喂，蘭，你有在聽嗎？」
「啊——」
我說到一半，維持被捏著鼻子的狀態，把音量壓到除了涼子學姊以外的人聽不見的程度。
「嗚嗚……有、有在聽、啦。」
所、所以說，放開我的鼻子好嗎……
涼子學姊依然一臉不悅地瞪著我，後來還是鬆開手，放過了我的鼻子，接著露出「真拿你沒辦法」般的表情,也壓低著聲聲說：
「你似乎非常介意她呢。」
「……」
「……是啊。」
「啊，不過，這跟到方才為止的情況不太一樣。」
「不太一樣？」
「那個——」
我現在知道，即便隻是普通地和她講話，三枝同學也不太會察覺到是我。嗯。這讓我安心了一點。
隻是這麽一來，另一件擔心的事情便浮現在我腦海之中——
「……」
我再次看了看剛剛自己看的方位。涼子學姊也訝異地看了過去。
三枝同學就在我的視線前方，正打算收拾我們在基礎練習階段用來鍛煉腿部肌肉的木台。 這個木台相當具有份量，所以她有些吃力地——而且拖著右腳收拾著。
白皙的臉上浮出汗水。
就在涼子學姊稍稍皺起眉頭時，美琴學姊急忙奔到三枝同學身邊。
「啊?啊?佳奈，這個你不用做啦。」
「呃……」
「這種工作交給我就好了。」
——啊。
美琴學姊一把搶過三枝同學手中的木台。
「啊，那個，可是，我……」
「別太勉強自己啊?」
美琴學姊微笑，直接將木台搬走了。
「……」
啊—
那樣不太好。
我當然知道美琴學姊純粹是出於親切而那麽做，但那樣做其實不太好。
胲怎麽解釋呢。
三枝同學的腳確實不太方便，偶爾也會需要他人幫助。
但要是給她過多的幫助，她反而會有點低落。尤其她是自己想當經理才來加入社團的，再加上今天又是她第一天上工。
沒錯——在這種時候，最清楚怎麽拿捏的人還是葵。葵在三枝同學打算作什麽的時候絕對不會出手幫她，隻會默默地陪伴。當葵判斷三枝伺學無論如何都做不到的時候，才會以非常若無其事的態度出手幫忙。
實際上，我現在雖然能說大話，但國中的時候曾經被葵叮囑過一次。她那時是以「你不要太小心翼翼，那樣反而會傷害到佳奈」的說法告誡我。
……也難怪三枝同學會被葵吸引。
總之，剛剛那樣不太好。
瞧，現在三枝同學連跟著美琴學姊都做不到，隻能失望地垂下肩膀。
唔……
「那個……涼子學姊，等一下。」
「嗯——」
我小聲跟涼子學姊打個招唿並離開她，然後——
「佳奈……？」
我跟三枝同學搭話。啊，之所以直接喊她名字是因為其他學姊都這樣做。
「啊……是？」
「打擾你一下好嗎？有事情想請你幫忙。」
聽我這樣說，原本有些陰沉的三枝同學馬上表情一亮。
她一邊保護自己的右腳,一邊盡快往我的方向過來。
「是的！請問是什麽事？」
嗚……
要是她靠得太近，我難免有些擔心會不會穿幫。
不、不過，現在沒辦法顧慮這個了。
「那、那個啊，我現在要搭配曲子練習社團介紹用的表演內容。」
「嗯嗯。」
「然後要用攝影機拍攝。你熟不熟這一類的機械呢？」
當然熟。別看三枝同學這樣，她連計算機都很精通。至少身為她國中時代同班同學的我知道這一點。
三枝同學看了看放在窗邊椅子上的掌上型攝影機。
「啊……是的，我想應該沒問題，家裏有同一家廠商製造的產品。」
「是嗎？那可不可以請你幫忙拍一下？畢竟涼子……她的手受傷了嘛。」
「是的！請包在我身上。」
三枝同學真的很開心似地點點頭，往攝影機的位置走過去。
唿……
我稍稍唿了 一 口氣。
我不經意地迴頭，就看到遠處的涼子學姊露出意有所指的笑容，看著我和三枝同學的互動。
在那一天的練習快要結束的時候，美琴學姊突然跟我道歉。
「小蘭，真~的很對不起。」
「啊？」
不明就裏的我歪著頭，美琴學姊就拉我到裏麵的房間去。
進入房間之後，美琴學姊先從稍稍打開的門窺探了練習場一下，才在胸前雙手合十。
「就是佳奈啊，剛剛小涼也提醒我了?」
「呃……」
「說的也是呢。」
美琴學姊一副打從心底覺得「失策了?」的態度，再次窺探了門的另一邊。
門外的狀況，正好是——
「佳奈，有沒有冷噴霧劑？」
「學姊哪邊受傷了嗎？」
「不，隻是想冷敷一下肌肉。」
「啊，是的。那麽請用這個。」
「嗯，謝啦。」
沼子學姊從三枝同學手中接過冷噴霧罐。就某種角度來看，三枝同學確實是被差遣了，但站在用噴霧罐噴腳的沼子學姊身邊，三枝同學看起來卻挺快樂的。
美琴學姊歎了一口氣。
「佳奈也不喜歡別人顧慮她太多吧……嗯，我太遲鈍了,我下次會注意的。」
「……」
我知道自己的臉頰自然地放鬆了。
「美琴學姊，你真溫柔呢。」
「咦——」
我這麽說完，美琴學姊先是睜大了眼睛，然後稍稍紅著臉。
「哎呀，小蘭，不是這樣啦……我覺得很對不起她啊?」
「是，我知道的。」
不過我認為這就是一種溫柔。還有不光是美琴學姊，涼子學姊也相當溫柔。她單純隻是觀察那樣的互動，就可以看出我在想什麽、三枝同學是什麽感覺。而且還替我說了我不太方便開口對其他學姊說的話。
沒錯。
我在練習中很介意的就是這一點。
腳有點不方便的三枝同學真的能勝任社團經理的職位嗎？雖然她不是選手，但我覺得經理的工作也是很辛苦的。同時我也擔心三枝同學會像剛才那樣被當成「客人」對待——她其實最介意這種對待方式。
「真是的，小蘭你有時候好直接呢??」
「是這樣嗎？」
這個社團的學姊們雖然確實有些特殊的地方——
但不論怎麽說，她們絕對不是壞人。
盡管有點擔心今後的狀況，不過三枝同學應該也不會有問題吧——
當我和美琴學姊相視而笑時，就聽到外頭傳來涼子學姊喊大家集合的聲音。
*
「那麽今天的練習到此為止。明天是九點集合，不要遲到喔。」
明天是周末。
齋京學園每個月的第一跟第三個周末安排
了課外教學，第二、第四周則是假日。換句話說，就是有參加社團的學生可以從早上就開始練習社團的日子。當然，韻律體操社明天也要練習。畢竟離迎新會隻剩下六天了，當然沒那個閑工夫放假。
「那麽解散。」
「謝謝！」
配合涼子學姊的收尾,我們齊聲迴答。
唿……
今天也好累。不過——
「嗯？蘭，怎麽，你不閃人嗎？」
看到解散之後還拿著彩帶、走向墊子的我，沼子學姊這麽問。
我以不是麵對學姊的態度，而是較為平輩的口氣迴答：
「嗯嗯，想說再留下來多練一下。」
「練習過度很容易受傷喔。」
這時我改變語氣，在沼子學姊耳邊小聲說：
「……我不可能跟三枝同學一起換衣服吧？」
「啊——」
沼子學姊總算察覺了。
哎，基於這個理由，我當然也不可能跟美琴學姊和沼子學姊在同一個房間換衣服，總之要跟「真正的女生們」錯開更衣時間還是得有比較合理的理由才行。附帶一提，是涼子學姊建議我這麽做的。
「這、這樣啊……說的也是呢,那你別太勉強自己。」
「嗯嗯。」
我恢複原本的口氣跟音量，這迴換成三枝同學過來了。
「須賀學姊，你還要繼續練嗎？ 」
「啊，嗯，是啊。有些地方我想再確認一下……畢竟我不是很熟練。」
我沒說謊。
實際上先不談涼子學姊，我的表演即便跟沼子學姊或美琴學姊相比，還是幾乎跟外行人沒兩樣。不過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因為我才練四天而已。
「佳奈你也先迴去吧。」
「可是……」
我這麽催促，三枝同學就困擾地歪著頭。畢竟她是個一板一眼的人，說不定對比學姊先更衣這件事有些抗拒吧。不過，要是在這裏退縮就沒戲唱了。
「呃——」
正當我打算換個說法勸她的時候，涼子學姊的聲音從另一邊傳來。
「佳奈，你可以來一下嗎？有關錄像的影片光盤……」
「啊，好、好的。」
涼子學姊，支援得好啊。
三枝同學往涼子學姊那邊走去。
咦。
接著隻要把事情交給涼子學姊，三枝同學應該就會乖乖迴家了。
然後，當時鍾的分針又轉了將近一圈的時候。
「唿……」
我在沒有其他人的練習場裏麵擦拭汗水，大大唿了 一 口氣。
結果我真的留下來加強練習了。原本隻是介意準備更衣迴家的三枝同學目光才留下來的，結果練著練著就練出興致了——啊，涼子學姊該不會早就看穿這一點了？畢竟她也說過我的練習量還不夠。
算了，不追究。
總之不會出事了，我也準備更衣迴家。
收好彩帶之後，我往裏麵的更衣室前進。
但是當我進入房間，用毛巾擦幹汗，準備打開櫃子的時候——
我突然停手。
等一下。
我應該換哪一套製服才對啊？
掛在櫃子裏衣架上的，是葵借給我的齋京學園女生製服。然後櫃子下方的包包裏麵，裝著我平常穿的男生製服。
以常識判斷——或者說，以我個人的情況來看，當然是穿男生製服，因為我現在正準備迴家。不過……
「……」
我四處張望了一下。社辦裏沒有半個人。當然，外頭的練習場也是一樣。
往毛玻璃窗戶望去，外頭已經天黑了。
……要是在這個時間，有一個男生從韻律體操社的練習場出去，怎麽看都很可疑吧？
如果沒人看到就不要緊，但要是碰到學校的守衛之類的，應該會引發不得了的誤會——因為啊，這裏收著女用的韻律緊身衣嘛。
……唔，嗯～
沒辦法了。
我取下掛在衣架上的女生製服。
總之先穿這個出去，然後找個地方換衣服——下午利用的置物間要是還沒鎖門就好了。不過都這麽晚了，校舍本身可能已經禁止出入了吧。哎——要是沒辦法的話就直接迴家吧，反正媽媽今天也說會工作到很晚。船到橋頭自然直啦。
我迅速換上葵的製服，收好東西。
確認窗戶都鎖上了之後，就這樣離開練習場。
不過，就在此時……
「啊，須賀學姊。」
「咦！」
突然從旁邊傳來的聲音，讓我嚇得心髒差點從嘴巴裏麵跳出來。
我急忙往聲音的方向看過去。
「三……啊，不，是、是佳奈嗎……?」
在昏暗的環境中，隻有玄關處的燈光照亮大門。站在燈光下的是三枝同學。她現在當然不是練習時的運動外套打扮。已經換上製服的她，手上拿著書包。
為、為什麽
「你還沒迴家嗎……？」
我一邊抽搐著臉一邊詢問，三枝同學不知為何有點支支吾吾。
「涼子學姊雖然說不用介意，可以先迴家……」
「嗯，是啊。」
「不過我還是有點介意……畢竟沼子學姊也說了，練習過度容易受傷。那個，我有點擔心……」
……三枝同學，你真的太一板一眼了啦。
應該說——
好、好危險啊！
還好我維持著須賀蘭的模樣出來……
三枝同學露出笑容，接著說：
「須賀學姊真的很熱中於練習呢，一個人努力練到這麽晚。」
「啊，不，那個，哈哈……」
然後，我學到一個教訓。
明天開始要想一個別的理由錯開更衣時間了……
4
道路施工中的廣告牌在路邊閃爍著黃色光芒。
「……」
「……」
汽車行列緩緩駛過廣告牌旁邊。因為地上的光害太強，看不太清楚天上的星星；但由於能夠到亮度夠高的星星，還是可以判斷出現在是晴天。盡管目前正值春天，可是到了晚上的這個時間，氣溫還是降低不少，感覺有點冷。
然後——
在隞著護欄的人行道上，有兩個彼此都沒說話，並肩走著的高中女生。
不對，有一個不是高中「女」生。
「……佳奈，你冷不冷？」
「啊，不會，我還可以。」
我笨拙地問，三枝同學搖頭響應。
唔?
當然，一穿幫就會出人命的我其實不太適合像這樣長時間跟三枝同學待在一起，老實說那之後我實在很想丟下一句「這樣啊。那佳奈，明天見了，掰掰——」然後閃人的……
不過畢竟這麽晚了，讓一個女孩子自己迴家實在——不，當然我目前在表麵上也是女生。不過先不管這個，三枝同學的腳不太方便，一想到可能會出什麽狀況就沒辦法丟下她一個人。事情就是這樣，所以我跟三枝同學一起迴家。
幸好三枝同學跟我讀同一間國中，下車的車站也一樣。其實當我說出自已也是同一站下車的時候，三枝同學很驚訝地表示「咦？須賀學姊也是讀禦影國中嗎？」時，我才急忙辯解說其實是上高中之前沒多久才搬到附近的。
傷腦筋，要是這樣繼續扯謊下去，總覺得會愈來愈難圓謊。下星期的迎新會結束之後，我……不對，須賀蘭就要從三枝同學眼前消失了。要是突然轉學，三枝同學能接受嗎？
哎哎,總之——
之後的事情之後再說，先撐過這一段才是重點。
雖然是出乎意料的狀況，但要小心在到家之前不能穿幫……
話雖如此，總覺得也該處理一下現在這個搭不到幾句話的尷尬狀態。
就在我這麽想的時候，三枝同學語帶猶豫地問我：
「那個……須賀學姊。」
「嗯……怎、怎麽了？ 」
「可以請教一件事情嗎？」
「嗯，好啊。」
「我聽涼子學姊說……從須賀學姊開始練韻律體操，才三個星期——」
「啊啊……」
是這件事情啊。
這個確實也是事先套好用來應付三枝同學的「答案」。
其實別說三個星期了，根本才四天而已。
「嗯，涼子說的沒錯。」
我配合三枝同學的步伐慢慢走著，毫不猶豫地迴答之後，三枝同學卻不知為何睜大眼睛看著我。
「是真的嗎？」
「很不熟練對吧？這也是當然的。」
「不、不是，我不是想說這個……」
三枝同學有點慌張地搖搖頭。
「應該說……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須賀學姊實在很厲害。」
「啊？」
我也不禁傻眼了。
「厲害？為什麽？」
「因、因為……須賀學姊才練了三個禮拜，而且是上了高中才開始練——要是普通人，連 跟上其他學姊的練習都很困難吧……」
「可是，我有練過芭蕾啊。」
「即便如此，我還是覺得很厲害。尤其是光看身體的柔軟度，現在的學姊也相當了得。而且，才剛開始練的話，今後應該可以變得更柔軟。」
唔——
這點沼子學姊和美琴學姊也跟我說過。
老實說，我自己還是沒什麽感覺。畢竟在練芭蕾的時候，身邊很多身子很柔軟的人。
「我的身體有這麽奇怪嗎？」
「不，那個，不是奇怪……」
或許是我的說法真的很怪吧，三枝同學難得露出帶著苦笑的表情。
「雖然現在已經不像當年那樣要求得那麽極端，但畢竟女子韻律體操還是一種很注重柔軟度的體育競技。換句話說，身體不夠柔軟的選手是爬不到頂端的。在我看來，涼子學姊當然很厲害，但須賀學姊也是擁有充分才能的人。」
呃，總之先不管我厲害不厲害——
喔，原來韻律體操是這樣的啊。
嗯？不過，等等喔。
這不就代表——
「該不會……」
我反問三枝同學。
「佳奈,你很熟悉韻律體操嗎？」
這個問題似乎正中紅心，三枝同學「啊」地用手掩住嘴。
「對、對不起……我明明剛入社，卻說這麽多大話。」
不不，我也剛入社啊。
而且重點不在這裏。
「你會去看比賽嗎？」
「啊，那個……應該說……」
三枝同學先是猶豫了一下——
「我小時候練過韻律體操。」
「咦——」
「隻有練到小學就是了。」
第一次聽說……
「不、不過……」
「嗯。」
三枝同學點點頭，從裙子上輕輕撫摸自己的右腿。
「差不多在那個時候，這隻腳受傷了。」
「……」
「啊，可是，請不用覺得抱歉。不是那種有如漫畫情節般的狀況」
——啥啊？
我一臉狐疑地看向三枝同學的臉，這迴她「嘻嘻」笑了。
「當時的我可是超討厭韻律體操的喔。」
「咦——？」
「我隻是被媽媽強迫去學習練習很辛苦，讓我相當厭惡……所以，姑且先不管受傷的腳。但對於韻律體操，我是抱著『啊，這樣就不用再練習了』的心態。」
這個——很難發表意見。
該說她很幹脆嗎……？
「不過，那為什麽上了高中又來加入韻律體操社呢？」
「這點連我自己都搞不懂。」
三枝同學歪了歪頭。
「總覺得一旦沒被強迫練習，厭惡的心情就減輕許多。之前我根本不看奧運會的轉播，現 在也會看了——」
啊——這種心情我大概懂。
就是那種啊，大人要小孩好好念書，但小孩就是偏不想念，愈嘮叨愈抗拒……不對，不太一樣吧，總之不喜歡被強迫。然而一旦不是強迫，就會覺得很有意思。學校舉辦的活動也是一樣。
「然後，我現在就徹底成了韻律體操愛好者了。不過不是選手就是了。」
這麽說著的三枝同學露出有點惡作劇的笑容。
哈哈，原來如此，所以才來申請當經理啊。嗯，其實我對這點也覺得有點奇妙。
既然沒辦法當選手，就當經理。
這點我懂。我不懂的是她為什麽選擇韻律體操社。
如果隻是想加入運動社團當經理……也可以選擇葵所在的田徑隊啊。
這下終於理解了。
「那麽，在韻律體操這塊領域上，佳奈其實是我的大前輩囉。」
我笑著這麽說，三枝同學突然急忙搖頭。
「哪、哪有，我才沒有呢 我本身就不是練得很好的。」
「不過你還是有練過啊？而且我隻是代打。」
「咦？代打是指——」
「咦？涼子沒有告訴你嗎？」
我重新背好從肩膀滑落的包包，告訴三枝同學。
「我並不是正式社員，在下周的迎新會之前隻是臨時入社。涼子的手受傷了對吧？所以我是代替她的。我自己都覺得很惶恐呢。」
「是這樣啊……」
三枝同學的聲音突然沉了下去。
「那麽，你沒有打算繼續練……韻律體操嗎？」
「啊……嗯，是啊，我還有其他想做的事。」
「這樣啊……」
哇——
三枝同學突然低落下來了，剛剛明明還很開朗的說。
我是不是說了什麽不該說的？
「那、那個，佳奈……？」
我戰戰兢兢地問。
但三枝同學還是低著頭沉默了 一會兒，然後才抬起頭，露出微笑。
「雖然很遺憾——但既然有其他想做的事情，那也沒辦法。」
「嗯，是啊……」
「不過，如果你有機會改變想法，那我會覺得很高興的。須賀學姊或許有機會成為登上全國大賽舞台的選手。」
全、全國大賽？
「要、要這樣說的話，應該也是涼子吧？」
「涼子學姊現在應該就已經到達全國大賽的水平了。」
「唔……果然是這樣啊？」
「還有，就我今天一直觀察的結果，美琴學姊和沼子學姊也有絕對不輸給其他人的拿手領域……」
直到我們走到車站，搭上電車，三枝同學都一直很開心地聊著韻律體操社學姊們的表演。
她真的很喜愛韻律體操呢。
當電車來到我們下車的車站，也就是禦影站——
我又開始有點傷腦筋了。
不，那個啊……
今天在練習的時候，三枝同學一直在我身邊，練習之後也像這樣不期而遇地一起迴家。
然後，我有一件非得做,但卻沒做過的事情。
嗯……
那、那個，實在有點難以啟齒。
不過這是很正常的生理現象，簡單來講——就是要去「洗手間」。
韻律體操社的練習場有廁所，但我總不可能以「須賀蘭」的身分當著三枝同學的麵走進男廁。不過一想到可能會在女廁撞見三枝同學，就讓我很難行動。
而且練習時會因為流汗而排出水分，所以那時並不是太需要去洗手間。
原本以為可以撐到迴家，然而練習過後發熱的身體一旦冷卻下來，似乎就……
說白一點，就是，沒辦法了。
「那、那個，佳奈。」
穿過剪票口，來到寬廣的車站外麵，我對三枝同學說道：
「我有點……」
「 是？
「就、就是……要去洗手間……」
嗚、嗚哇啊。
總覺得好丟臉啊。不不，冷靜下來想想，其實根本沒什麽好丟臉的，但對著女孩子說這種話實在……而且目前自己也是男扮女裝的模樣，更是增強了丟臉的感覺。
不過，聽到這番話的三枝同學倒是不怎麽介意。
「啊，這樣嗎？那麽——」
看到三枝同學理所當然似地跟著我來，讓我不禁抽搐了一下。
「那、那個……佳奈？」
「嗯？」
三枝同學一副「怎麽了嗎？」的表情。
……女生的這方麵真的讓人很不解耶。
為什麽會想一起去洗手間啊？就連那個葵都有這個習慣。說不定連涼子學姊也……不，那個人即便會一起去，也應該另有更明確的(而且有點邪惡的)目的才是。
「可、可以請你在這裏等嗎……？」
「咦……啊，好的，那我在這裏等。」
見三枝同學老實聽話地響應，我總算放下心，加快腳步走向車站旁邊的公共廁所。
唿，哎呀呀
等、等等。
彎過轉角，差點直接走進貼有藍色人形圖樣的男廁的我，當下僵住了。
不能用這邊吧——
現在的我不管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橫著看還是豎著看，都是個穿著齋京學圔女生製服的女孩子。要是被人撞見走進男廁的話到底會有什麽下場，根本連想都不用想。
附近沒有人。
雖然沒有，但不代表裏麵沒有，也不代表等等不會有人來。
嗚！那、那麽——
「……」
沒別的選項了。
生理需求已經到達了爆發的邊緣，而且說幸運或許有點怪怪的，但女廁那邊應該全部都是單間。我隻要迅速地衝進女廁內，快速解決、馬上出來的話——不，可是……盡管如此！
我抱著彷若騎兵隊準備衝進固若金湯的要塞般的心情，一邊顫抖一邊看著旁邊入口上貼的紅色女性圖樣。
「……」
我邊用手帕擦幹洗好的手，邊一 口氣奔出室外。
還、還好……
裏麵沒人。不過——
總覺得自己愈走愈歪了耶……這樣等於已經踏入跟「男子氣概」完全相反的世界了啊——總、總之，先迴三枝同學身邊吧，別讓她等太久。
雖然冷靜下來了，但我卻帶著內心某處開了 一個洞的感覺，往三枝同學等待的站前前去。不過，當我轉過牆上刻有磚瓦花紋的車站轉角時——
「請、請別這樣……」
「哎呀哎呀，不要這樣講嘛。」
呃——？
「所以說，我……」
「腳受傷了對吧？叔叔會送你迴家啦。」
「我都說我在等人了……！」
「哈哈哈，夜路很危險唷。來嘛，有什麽關係哩？」
什麽跟什麽。
這些臭大叔搞啥啊。
在橫長形的車站建築角落，設置於長椅旁邊的證件快照機前麵。
跟幾分鍾前不同，三枝同學不是一個人。她的身邊站著兩位穿著上班族西裝的大叔…… 不，精確一點說，是那兩個大叔堵住了通往站前圓環的路，不讓三枝同學離開。
是三枝同學認識的人嗎——怎麽看都不像……看那兩個大叔紅著臉的模樣，很明顯是單純 的醉漢。
「啊，須賀學姊……！」
發現我從轉角出來之後，三枝同學急忙拖著右腳走過來。
然後兩個大叔也過來(幹嘛來啊)了。嗚哇，酒氣好重。
兩個大叔之中那個挺著啤酒肚的擋到我麵前，一邊很猥褻地笑著，一邊看著我的臉。
「喔——這就是你剛剛說的學姊？也很可愛呢。」
當涼子學姊和葵說我很可愛時，我都會覺得害羞。
但是當這個人這樣說，我卻覺得很不爽——還有，對方的視線老往製服的胸口處，或者裙 子之下的大腿遊移這點，也讓人覺得嘿心極了。
「嗯嗯,那就一起送吧。如何？這麽晚迴家很危險的。」
我想應該不用我特別強調，跟你們走才真的會有危險。
「不必了。好了，佳奈，我們走吧。」
「好、好的……」
「喔喔。」
唔。
當我帶著三枝同學打算往圓環的方向過去，啤酒肚大叔意外地以敏捷的動作繞到我們麵前。
「所以說——我們送你們啊。」
真是的。
很煩耶。
這種人平常或許是個正人君子，但就是因為這樣，喝醉了之後才更糟糕。
「啊，還是說你們餓了？叔叔可以請你們吃飯喔——所以一起來……」
「一點也不餓。再見。」
「哎呀，不用客氣嘛——」
唔喔！
居然勾我肩膀？整個背上都起雞皮疙瘩了。
「請不要碰我！」
我一把推開站在我身邊的大叔，躲開他的手。大叔說著「喔——好可怕」，臉上還掛著猥褒的笑容。
「哈哈，這應該就是近年流行的『傲嬌』對吧——這種的也不壞。」
為什麽會得出這個結論啊？
而且傲嬌已經不是「最近」流行的了。
「不過你當學姊的，也該好好為學妹著想一下啊。她的腳不是受傷了……」
——啊！
這一瞬間，我整個火氣都上來了。
離我比較遠的大叔假裝搖搖晃晃地靠近三枝同學，用厚實的手一把勾住了她纖細的肩膀。
「！」
三枝同學——
「別動她！」
「咕喔！」
我半反射性地揮舞手上的書包，書包的角角漂亮地命中大叔的鼻頭……啊啊！
糟、糟糕，一個不小心就……
明明在三枝同學麵前，我卻忘了自己現在是「須賀蘭」。不妙……三枝同學會不會覺得我很奇怪啊。
我瞥了 一眼旁邊的三枝同學,不過她根本沒有看我。
她彷佛忍住淚水似地緊緊閉著雙眼，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著……看樣子不用擔心我的真麵目泄露出去。
不過——
「喂。」
這時有另外的聲音傳來。
並不是挨了我書包一下的那個大叔，而是另外一個大叔。這個大叔並沒有對我們做什麽，但他從頭到尾笑著旁觀朋友對我們的騷擾行為，反正也是一丘之貉。
這個大叔從按著鼻子的大叔身邊來到我麵前。
「你這是什麽態度？我們可是在釋出善意耶。」
……啊？
比起對這句話生氣，我更多的是傻眼。
善意？剛剛的哪些算善意啊？
這樣的想法似乎表現到我的臉上。
眼前的大叔一 口氣兇了起來。
「你這表情是想怎樣……我就是在告訴你，對待長輩不該這種態度啦。」
既然是長輩，就拿出點長輩的樣子吧。
先聲明，對班導藤村老師或涼子學姊她們，我都會抱持尊敬長輩的態度待之，但這些人卻不值得我這麽做。
「你是聾子啊！」
哇，真典型。
就是有人以為隻要對女生大吼就可以壓製對方——
順便一說，一點也不可怕喔？因為他的聲音顫抖著，很明顯隻是仗著酒勢大吼。沼子學姊那種真的發自丹田的怒聲絕對有魄力得多。
不過……
這樣下去也不太妙呢。
老實說，或許是因為我自己相當火大的關係，所以一眼就看出眼前這個大叔在裝腔作勢，根本沒什麽大不了。
但身邊的三枝同學就不是這樣了。
她一邊顫抖著，一邊用右手捏著我的製服袖子，並緊緊靠著我。
——總覺得愈來愈火大了。
好。
要是這幾個大叔敢再動手動腳，我就要大喊「有色狼——！」了。
在這裏大喊，站務員一定會聽見。
這邊有一個是真正的女高中生，另外一個看起來是女高中生。而對象是一群醉漢。
隻要是正常的站務員，應該就會出手相救。不過要是問太多，姑且不論三枝同學，我會有點困擾。可是，也不能這樣放著不管。
「喂，你說說話啊——」
大叔朝我伸手。
就是現在！
「有……！」
但是，就在我打算大叫的瞬間——
「？」
碰牌！
伴隨著這突如其來的悶聲，大叔從我眼前消失了。
這並不是比喻，而是真的消失了。
取而代之出現在我眼前的，是舉得高高的一條腿——突然從旁一腳踢飛大叔的腿。
那條腿立刻放了下來，然後出腿的人——特征是略淡的發色的男生，緩緩地看了過來。
……啊。
在我開口之前，男生用眼神送出微笑，接著看了看三枝同學。
「三枝，你在幹嘛啊——」
「啊，榊同學……！」
正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