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莉莉絲——本小姐的妹妹。」
費莉絲不疾不徐地說明著前一刻才穿過牆壁逃往隔壁房間的女孩身分。
「…………」
但即使聽了對方的說明，真琴仍然不知該作何反應。
他默默地曲腰坐在椅子上。
然而身體的疲累卻未因此獲得任何紆緩。
因為直到方才為止，真琴為了救出被綁架的奈月，一直都和惡魔別西卜在進行著像是異能力戰鬥般的對決之故。
狀況好不容易告一段落，真琴筋疲力盡地爬進被窩裏休息。但還不到一個小時，那位少女——莉莉絲就像是枕邊幽靈般地忽然出現在身旁。
當真琴還以為發生了什麽事而主動對她說話時，她立刻莫名其妙地大叫一聲，然後飛也似地逃得不見蹤影。
這一切都是在深夜所發生的事。
事實上，當時已是晨曦乍現的破曉時分，天空已透著微淡的薄光。
如果可以的話，真琴當然希望能夠再次鑽迴溫暖的壁櫥被窩，但實際情況卻不允許自己這麽做。
因為如果不把眼前發生的狀況厘清，真琴實在無法放心地進入夢鄉。
幸好今天是星期天，他決定要問個清楚。
「……然後呢？」
真琴對著費莉絲問道。
費莉絲自從告知莉莉絲是自己的妹妹之後，就一直沉默不語。
她那一頭銀色的長發綁成雙馬尾，肌膚就宛如陶瓷娃娃般雪白無瑕。雖然全身上下都散發著異國風情，但倒不至於給人不像是人類的印象。
隻是，那對如同妖精般的尖銳雙耳，以及像是被血沾濡般的赤紅雙眼，仍一再地強調著她惡魔的身分。
而且她身上的服裝不知為何卻是真琴所就讀的舞阪高中的女子製服。
總麵吾之，整體看來就是一身令人摸不著頭緒的打扮。
而此時的費莉絲正帶著一副不悅的表情，以盤腿的姿勢坐在床上。
由於她始終占據住床鋪，使得真琴這幾天都隻能睡在壁櫥裏。
費莉絲雙手環抱在胸前，帶著氣勢淩人的視線仰頭望向真琴。
「你說什麽？難道你還有什麽想知道的事嗎？」
「呃，難道剛才的說明就已經是全部了嗎？」
「本小姐覺得已經很足夠了。」
「……我說你啊。」
真琴歎了口氣。
第一次見到這女孩時也有和現在相同的感覺。她亳無預警地出現，然後又突然說些要自己和奈月上床之類莫名其妙的話，而且還語帶威脅地說，如果自己膽敢不照辦，奈月就會小命不保。
「你說她叫做莉莉絲對吧？你還沒告訴我，她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還有她到底是來這裏做什麽的。該講清楚的事應該還有很多吧。」
真琴試圖以理服人似地說著，但費莉絲卻隻是不屑地「哼」了一聲。
「真沒辦法。既然如此，本小姐就用卑賤的人類也能聽得懂的說明再說一次吧。豎起耳朵聽清楚了。」
「…………」
如果在這時候吐嘈，雙方就無法好好地談。於是真琴決定保持沉默聆聽對方的說法。
惡魔女孩像是在發出「給我聽好了，手下」的號令似地，朝著真琴伸出食指。
「本小姐命令你幫忙治好莉莉絲害怕男人的毛病。」
「…………啥？」
聽見出乎意料的內幕，真琴不禁訝異地張大了嘴。
而費莉絲的語氣與其說是在說明，不如用命令形容更加貼切。
「……害怕男人？」
「沒錯。」
真琴喃喃自語地複誦了一次她的話，費莉絲則是用一副高高在上的臉色點了個頭。
「因為某個理由，使得莉莉絲必須從男人身上收集精氣才行。但是她患有重度的男性恐懼症，所以她無法如願獲得精氣。如果缺少精氣，我們惡魔就會死亡。所以莉莉絲必須得克服害怕男人的毛病才行。因此本小姐才會命令身為手下的你幫助她達成這個目標。聽懂了嗎？」
這樣應該很清楚了吧？費莉絲帶著得意洋洋的視線望向真琴。
事實上，真琴的確是費莉絲的手下。
但他並不是基於自願，照理說不該是這樣的。
而是半出於無奈，半出於強製地被迫擔任她的手下。
而方法則是藉由接吻來注入靈力。
結果就是讓一個堂堂的大男孩搖身一變，成為一位婀娜多姿的女夢魔。
「……我才不要。反正奈月也已經恢複原狀了，我為什麽非得再變成女生不可呢？」
「你在說什麽蠢話。本小姐不是告訴過你，對於主人的要求，你應該高舉雙手歡天喜地地表示喜悅才對，這不是身為手下的本分嗎？」
「我是第一次聽到你講這些話耶！」
而且即使被如此交代，真琴也沒有照辦的打算。
「話說迴來，你剛才說的某個理由到底是什麽？如果你真的希望我助你一臂之力，至少要把理由講清楚吧。」
「關於那個理由……你沒有知道的必要。」
費莉絲簡短地迴答，接著不知為何，忽然尷尬似地將臉撇了開來。
有問題。
「喂，費莉絲。」
「…………」
「欸，我在叫你耶。」
「…………」
毫無反應。
看來其中大有問題。
想必她應該相當不想談及這件事吧。
（嗯？這麽一說……）
此時真琴也不禁迴想起某件事。
費莉絲之前曾經說過，要把奈月也變成自己的手下。
奈月是真琴的義妹，現在兩人住在同一個屋簷下。順帶一提，目前兩人正處在水火不容的吵架狀態中。對真琴來說，奈月就像是自己的『親妹妹』一樣。
然而費莉絲的手下化計劃宣告失敗，奈月也因此陷入若放著不管，將可能會危及生命的險惡狀態之中。
為了避免事情難以挽迴，必須收集人類精氣的聚合體=精氣球，為此真琴才會甘願成為費莉絲的手下——也就是化身為夢魔。
收集精氣球的工作好不容易才在昨晚告一段落，獲得精氣的奈月也恢複了原狀——原本應該是這樣的。
此時，先前和費莉絲的對話忽然再次浮現腦海。
『大功告成啦——對吧，費莉絲？』
『唔……嗯，是呀。』
『……怎麽了？不要跟我說什麽「精氣果然還是不夠」之類的話唷。』
『沒、沒有啦，才沒有那迴事哩！隻是……那個……』
——那時候的費莉絲說起話來似乎顯得莫名地顧忌。
另一件令真琴十分在意的事則是莉莉絲。
剛從真琴身旁飛也似地逃跑的她，朝著隔壁房間的方向穿牆而去後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而隔壁的房間正是奈月的房間。
加上費莉絲方才所說的——莉莉絲需要精氣一事……
此時，當初綁架奈月的惡魔露路所刻意拋下的話語也在真琴的腦中複蘇。
『隻要殺了這個人類，你最重要的莉莉絲就能出來外麵了，不是嗎？』
綜合這些狀況來看的話……
「喂……雖然這隻是我的推測而已啦。莉莉絲該不會是潛藏在奈月的身體裏，而我收集精氣球的目的其實是為了莉莉絲吧？」
「！」
費莉絲難掩驚訝地瞪大了雙眼。
接著，她立刻像是要把方才流露出的慌張神色藏起似地重整情緒。
然而亡羊補牢的動作已經太遲了。
她一不小心所表現出的態度，已經成了支持真琴推測最有利的鐵證。
真琴疲憊地讓自己的身體跌靠在椅背上。
「真的假的……也就是說，你說要讓她變成手下但卻失敗，還有奈月會死掉這些事，全部都是騙人的嗎……？」
「…………」
費莉絲露出些微尷尬的神情，並且將臉撇了開來。
但不一會兒，她又立刻自信滿滿地挺起了胸部。
「就是這麽迴事。哼、哼，總之你被本小姐耍得團團轉啦。」
費莉絲得理不饒人地說著。
看見她火上加油的態度，刹時讓真琴感到全身無力。
「喔……」
他歎了口氣，腦中也乍然浮現這幾天以來的記憶。
那是自己實際體驗化身為夢魔，遍嚐苦澀與坎坷的痛苦記憶。
不隻在女用內衣店裏試穿內衣褲，甚至還花錢買了下來。還有在遊泳池裏被女孩子包圍，然後還被桐原實央一把抱住，被鈴音用舌頭舔遍全身……還被恣意地搓揉了胸部……
每個片段都是即使一頭撞上電線杆也難以抹滅的記憶。
即使自己現在和奈月正處在劍拔弩張的爭執狀態中，但為了不讓相當於家人的奈月因此喪命，真琴還是咬緊牙關忍耐至今。然而，如今這一切……
「我所做的這一切其實都是沒有意義的嗎……！」
自己愈是執著地迴想這一切，怒氣就變得愈加難以抑製。此時真琴不自覺地張口大吼。
「才、才不是那樣呢。」
費莉絲的語氣與其說是慌張失措，聽起來更像是帶著難以掩蓋的焦慮。
「或許你所做的事對你本身而言並沒有好處。但是對那家夥來說……莉莉絲她那時候真的相當危險。當時她的靈力即將消耗殆盡，幾乎已經處在快要消失的狀態了。所以她才會藉由進入奈月的身體裏，勉為其難地延長了生命……」
「…………」
「而她能像剛才那樣來到外麵的世界，都是多虧了你。所以……嗯……本小姐還是得對你表達一下謝意……」
費莉絲勉為其難地擠出一些像是在道謝的話。然而她的視線始終不在真琴身上，表情看起來甚至還帶著些許怒氣。
但是，她所說的話確實聽得出十足的誠意，絲毫沒有虛偽假造的跡象。
真琴不禁覺得，費莉絲是發自內心對自己說出這些話的。
目中無人、個性粗暴，總是一副囂張態度的費莉絲，其實也不是那麽壞的家夥。
真琴打從心底明白這一點。
「……告訴我吧。」
「什麽？」
「莉莉絲討厭男人的原因。你剛才不是說過有某個理由嗎？」
反正謊言也已經被拆穿了。既然如此，她應該也沒有再繼續隱瞞的理由才對。
「如果真的有難以啟齒的內容，那你就把可以講的部分告訴我就行了。如果你不說清楚，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幫你。」
「你……」
費莉絲露出倍感意外的表情望著真琴，但不一會兒就又立刻恢複成平時那副高傲的態度。
「哼。從一開始就老實地照著本小姐的命令辦事不就好了。」
最不老實的惡魔女孩對著真琴如此說道。
◇
「1ㄣˊ ㄇㄛˊ ㄊ1v ㄓˊ？」
「沒錯。」
費莉絲看著一瞬間找不出相對應的漢字，於是隻能反芻似地重複同樣發音的真琴，意有所指地點了點頭。
「我們惡魔和人類不同，能夠從自己的體內產生靈力。因為惡魔自身的存在全都是由靈力所構成，因此光憑自我生成的靈力就足以自給自足。而之所以會需要手下來幫忙收集靈力，通常是因為戰鬥導致靈力急速地消耗，或是施行某些大型魔法的時候。」
這麽說來，記得露路之前似乎也說過類似的事。
費莉絲臉上依舊掛著嚴肅的表情。
「但是——莉莉絲無法辦到這件事。」
「是指她無法自己生成靈力嗎？」
「沒錯。擁有這種體質的惡魔大概每一百萬人之中才會出現一人，是極為少見的體質。目前也還沒找出治療方法。但不知為何，約翰尼斯家族中特別容易出現這種體質的人。或許是因為擁有巨大靈力所必須付出的代價吧……」
「…………」
「……啊，抱歉，本小姐好像離題了。」
費莉絲露出有些尷尬的苦笑說道。
看來背後似乎隱藏著十分複雜的理由。
看見費莉絲有苦難言的表情，令真琴也不自覺地感到有些尷尬。
「總而言之，因為她有著這樣的體質，所以必須從外部收集靈力才行。為了收集到足夠維持生命的靈氣，必須誘惑男人藉此奪取精氣。」
所以才稱為淫魔體質啊。此時真琴的腦中總算找出了相對應的漢字。
「……雖然有這樣的必要性，但本人卻無法接近男人。是這樣吧。」
「正是如此。」
費莉絲滿麵愁容地雙手環胸，臉上的表情顯得既苦悶，又像是充滿了懊惱一樣。
此時真琴不禁迴想起方才莉莉絲的模樣。
『呃……你是？』
『呀！——不要呀啊啊！！』
光是被真琴出聲叫喚，莉莉絲就立刻像是遭到襲擊似地發出刺耳的慘叫聲，並且轉瞬間就逃得無影無蹤。光看見這一幕，就能想像要她去誘惑男人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任務。
「……咦？不過就算本人辦不到，隻要叫其他手下幫忙收集不就行了？就像你當時要我去收集精氣球一樣啊。」
然而費莉絲卻對真琴的提議搖了搖頭表示否定。
「淫魔體質的惡魔並不擅長操縱靈力，因此也無法擁有手下。這種事是無法透過訓練之類的方式來改變的。」
「這樣啊……」
還是不行。
不過轉念一想，如果是真琴在這裏憑著一些信手拈來的主意就能擺平的程度，那費莉絲應該早就把問題解決了才對。
「……嗯？」
此時忽然有個疑問湧上真琴的心頭。
「等等，那她到目前為止是怎麽獲得靈力的？」
「是本小姐分給她的。」
費莉絲又是愁容滿麵地迴應。
「因為本小姐的靈力很多，所以要分給莉莉絲一個人並不成問題。但莉莉絲應該也不希望一輩子都得倚賴他人的力量吧，所以本小姐才試著提議要這麽做。但是沒想到她……」
就在此時，費莉絲忽然壓低音量地呢喃起來。
由於她語焉不詳地在口中嘟噥著，使得真琴完全無法聽見她究竟在說些什麽。
「喂，你話怎麽又說一半？」
「……！沒、沒事啦！」
費莉絲莫名其妙地抓狂了。
這家夥搞什麽啊。
「總而言之，本小姐的妹妹如今仍然躲在奈月的身體裏麵。先前因為給了她精氣球，讓她恢複到了一定程度，其實現在已經是隨時都可以到外麵世界來的狀態了。」
「也就是說，她成了足不出戶的繭居族羅？」
「沒錯。無論本小姐連哄帶騙或是用威脅的，她不出來就是不出來。」
「用威脅的方式她怎麽可能會出來嘛……」
真琴無奈地搖了搖頭。
「可是……為什麽莉莉絲會進到奈月的身體裏呢？還有，她又是為什麽要刻意地從惡魔界來到人類的世界呢？」
「這個嘛
……」
費莉絲又再次語焉不詳地呢喃了起來。
「到底是怎麽迴事？」
「…………哎唷，她為什麽要來這裏根本不關你的事吧！」
費莉絲又抓狂了。
看來她似乎不太喜歡被問到這件事的樣子。
此時費莉絲忽然作勢將腳抬起，真琴立刻慌張地揮手阻擋。
如果再被那招衝擊波給掃到的話，恐怕不是輕微小傷就可以了事的。
畢竟此刻被費莉絲所占據的床鋪先前光是承受了這一腳，就從中間一分為二了。
「我、我知道了啦。所以我剛才不是說了，如果有不方便開口的部分就不要講嗎？」
「……哼。」
費莉絲重新調整坐姿，動作之間就像是在告誡真琴『知道就好』一樣。
這家夥的粗暴個性果然還是毫無長進。
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真琴隻得將話題重新拉迴來。
「我知道了，總之就是要治好莉莉絲的男性恐懼症就對了吧？那具體來說，我到底該做些什麽才行？」
真琴並不覺得自己在這件事上能夠幫得上忙。
「很簡單。你隻要負責讓她習慣男人就行了。」
「呃，你說得倒簡單……」
事實上就是因為無法克服對男性的恐懼，莉莉絲和費莉絲才為此一個頭兩個大不是嗎？
「該怎麽讓她習慣男人才是問題所在吧？」
「就是這件事需要你的幫忙。」
我？真琴不禁伸手指向自己。
有種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此時費莉絲也伸出拇指，並且指向隔壁房間。
她臉上的表情始終如一，淡然的語氣依舊毫無起伏。
「你現在就去和奈月上床。」
「我·哪·辦·得·到·啊！」
方才不祥的預感毫無誤判地準確命中了。
「根本就和之前的做法沒兩樣嘛！我不是說過好幾次了，那種事我怎麽可能辦得到啊！」
「少在那邊鬼吼鬼叫的，吵死人了。這次說的『上床』和之前說的完全不一樣啦。」
「……哪裏不一樣？」
「上一次隻是單純地要你去收集精氣而已，但這次的主要目的則是為了讓莉莉絲習慣男人。隻要讓她嚐過一次男人的滋味，身體就會自然地對同樣的刺激產生渴求。」
「你沒必要講得那麽露骨吧……」
這家夥說起話有時候還真是口不擇言。
「就算你這麽說，實際上還是辦不到啊。畢竟我們之間再怎麽樣都不可能做出那種事的。」
「本小姐又沒叫你得先徵得她的同意才能做。隻要由本小姐強行壓製住待在奈月體內的莉莉絲，你再趁這時候硬上就行了——」
「這樣反而讓我更難下手吧！如果真的做出這種事的話，我們家一定會分崩離析的——」
碰碰！
就在此時——
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接著，對方不待迴覆，逕自地打開了門。出現在那頭的是身著便服的奈月。
暈著淡茶色的黑發，用黃色緞帶在兩側各紮起一撮發束，秀發之下原本該是端莊清秀的臉龐，此時卻堆滿了令人難以近身的不悅。
每當真琴出現在她麵前時，奈月幾乎都是這一副表情。
對奈月的可愛為之傾倒的人難以勝數。當中也有許多人對於能和奈月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的真琴羨慕不已。但是真琴本人卻絲毫不覺得奈月有一絲惹人憐愛的部分。
「一大早到底在吵什麽啦！你是笨蛋嗎？還是腦袋有問題？」
突然闖入房間裏的奈月，劈頭就用辱罵般的聲音對著真琴大吼。
「……你看吧，這種家夥哪裏可愛了？」
「啥？你剛說了什麽？」
「沒事啦……」
如果對奈月的激烈言詞采取反擊，她就會以數倍奉還，於是真琴決定在此打住。
看見真琴若有似無的迴應，奈月有些不滿地出言逼問。
「什麽嘛？你到底想說什麽？」
「……沒什麽啦。我隻是睡得有點昏頭了。」
聽見真琴如此迴答，奈月有些疑惑似地蹙起了眉頭。
接著，她又深深地歎了口氣。
「拜托你不要老是這麽特立獨行好嗎？如果那些奇怪的謠言傳開的話，我也會覺得很丟臉的。」
奈月拋下這些話後，不待真琴迴應，就轉過身逕自地步出了房間。
真是個來去像是台風般的女孩。
（話說迴來，平常她都隻會在房門外大吼大叫而已，今天為什麽還要特地進到房間裏來呢？）
不過或許也沒什麽特別的理由吧。
真琴朝窗外一看，刺眼的朝陽早已高掛在天空。一大早就無端被一陣噪音和騷動吵醒，使真琴更如覺得怒氣無處宣泄。
唉。他無奈地歎了口氣。
既然是被天災掃到，也隻能摸摸鼻子自認倒黴了。
「……欸，剛才莉莉絲有在奈月的身體裏嗎？我覺得她和平時沒兩樣就是了。」
「因為她隻是安分地待在裏麵而已。和附身在她的身上之類的做法並不一樣。」
「這樣啊……」
雖然聽不太懂，不過應該就像是費莉絲所說的吧。
重點是該如何處理剛才的話題。
真琴再次調整自己的坐姿。
「難道沒有更適當的方法了嗎？」
「唔——」
費莉絲雙手環胸地陷入了沉思。
「實際讓她接收到精氣藉此習慣男人，本小姐認為這樣的方法已經是最省時省事的了。」
「沒必要非得省時省事才行吧。而且萬一造成她的心靈創傷，到時候不是更麻煩嗎？我們還是改用比較安全又和平的做法吧。」
「唔……」
費莉絲愈加沉思不語。看來除了采取激烈手段之外，她似乎很難想到其他的方法。
「……我覺得沒必要從一開始就進行獲得男人精氣的特訓吧？不如先讓她到有男人在的地方，然後慢慢適應如何？」
「有男人在的地方是吧。唔。」
「對啊……例如像是我們學校之類的地方。那裏男生女生各半，應該很適合當作入門的場所吧？」
當然，如果可以的話，真琴絕對不希望兩人出現在學校裏。但是如果不解決這件事，費莉絲和莉莉絲似乎也不會從自己的身邊消失。既然如此，唯有盡力協助她們，藉此讓她們盡早返迴惡魔界才是比較聰明的做法。
而且如果不這麽做的話，搞不好真琴不知什麽時候又會被強行變成夢魔也說不定。
就在真琴思考著這些事的時候——
「…………學校……？」
有張少女的臉龐宛如幽靈般，毫無預警地穿過牆壁出現在麵前。
是莉莉絲。
「嗚哇。」
「呀……！」
真琴不自覺地發出驚叫，莉莉絲則是旋即發出如同抽搐般的慘叫聲，然後立刻將臉藏了起來。
然而不一會兒，她整個人已經進到了真琴的房間裏。
在神智清醒的狀態下仔細一看，真琴才再次確認了眼前的女孩確實就是費莉絲的妹妹。
外表看來似乎要比費莉絲稍微年幼一些——大約八歲左右。
那頭如絲綢般的金發與怯生生的表情，和姊姊恰成對比，但吹彈可破的透白肌膚以及深邃濃鬱的赤紅雙眸，仍能讓人確切地感受到兩人是血脈相連的姊妹。
而當真琴出神地看
著莉莉絲時——
「怎、怎麽了嗎？請問你為什麽要那樣子盯著我看呢……？」
莉莉絲帶著充滿恐懼而顫抖的聲音問道。
她的身體就像是要盡可能地遠離真琴身邊似地，開始朝著房間的角落移動。
「我、我知道了……你正在打算等一下要襲擊我對吧……！」
「……啥？」
「你、你、你打算把我帶到陰暗的角落，然後用腕力強逼我就範，再把我的衣服撕裂對吧……！」
「我才不會做那種事呢！」
「呀啊——！不要啊——！你開始大聲罵人了！男人果然都是既肮髒又可怕的生物！」
一不小心稍微拉大音量吐嘈的真琴，做乎真的嚇著了莉莉絲。
此時她已經雙手抱著頭蜷縮在房間裏的一角。
看來這女孩的症狀已經相當嚴重了。
於是真琴開始努力地用穩重溫柔的聲音向她搭話。
「莉、莉莉絲。剛才對你這麽大聲，真是對不起。其實我並不是在對你發脾氣啦——」
「不、不要、不要過來……算我求你，請你不要再靠近我了……！」
「你放心，我不會對你做什麽的——」
「呀啊啊啊！」
當真琴向前一步時，莉莉絲立刻放聲大叫，身體也縮得更加蜷曲。
「男人好可怕男人好可怕男人好可怕男人好可怕男人好可怕男人好可怕……」
莉莉絲渾身顫抖，口中也像是在念誦咒語似地不斷重複著同樣的話。
「…………」
這下子根本無從治療起啊。
真琴隻得像是舉起白旗似地望向費莉絲。
「喂，你也幫忙想想辦法吧……怎麽了？」
不知為何，她的臉上寫滿了驚訝。
「真是大開眼界呢——本小姐第一次看見莉莉絲竟然能夠這麽正常地和男人交談。」
「這樣也算！？」
看來多災多難的未來已是可預見的景象了。
十分鍾後。
好不容易稍微穩定下來的莉莉絲，此時總算可以抬起頭來好好說話。
然而話雖如此，她窩在房間角落並且縮成一團的姿勢仍然未見改變。
此外，她也絕對不會將視線投向真琴的方向。
始終像是隻警戒心毫無鬆懈的兔子般的她，忽然像是自言自語似地開始呢喃起來。
「學校……我想去看看…………」
「？原來惡魔界沒有學校啊。」
真琴向一旁的費莉絲問道。
「不。莉莉絲是因為體質的關係，所以才一直待在宅邸裏接受家庭教師的教育。」
「原來如此……」
看來即使是惡魔，似乎也有著和人類相似的生活模式。
「好吧。」
費莉絲突然站起身來。
「本小姐決定了。明天就立刻到學校去一趟，在那裏進行克服男性恐懼症的特訓。莉莉絲，你聽到了嗎？」
「……是的。」
莉薊絲一時之間雖然顯得有些困惑，但還是點了點頭迴應。
就在此時，真琴急忙出聲製止。由於擔心莉莉絲會害怕自己的聲音，所以他刻意地麵向費莉絲說話。
「這麽做真的行得通嗎？剛才我是因為不知道她會怕成那個樣子，所以才建議到學校去的。可是情況既然這麽嚴重，先到人更少一點的地方不是比較好嗎——」
「我我、我、我、我不要緊的……」
莉莉絲用像是機關槍似的語調斷斷續續地擠出話來。
她用力地閉上雙眼，臉龐也刻意地轉向真琴以外的方向。
「因、因因因因為是特訓的關係。所以我會加加加加油的……」
「…………」
即使身體止不住顫抖，莉莉絲仍然賣力地擠出迴應。那努力的模樣令真琴實在難以拒絕。
「……我知道了啦。那我們就到學校去吧。」
「……真琴先生。」
此時，莉莉絲也偷偷地從雙手間的隙縫瞄了真琴一眼。
而真琴則是微笑以對。
「你要加油喔。」
「是、是的……！」
雖然下一刻她立刻像是要拔腿逃跑似地將臉垂下，但仍斷續地輕點著頭表示迴應。
「——嗯？」
此時，坐在床上的費莉絲不知為何，正一臉不悅地直瞪著兩人。
「怎麽了嗎，費莉絲？」
「……不需要你多慮。」
「？」
摸不清費莉絲真意的真琴隻能狐疑地歪著頭。
◇
新的一周來臨了。
星期一。
「真是令人擔心呢……」
一大早，真琴的嘴邊反覆地嘟噥著同樣的字眼，一邊穿過了舞阪高中的校舍入口。
這幾天以來總是像個背後靈似地跟著自己到學校來的費莉絲，今天難得地不見蹤影。據本人表示是因為有其他事得準備，所以才要真琴一個人先到學校來。
一個周圍的人無法看見其身影的惡魔要來學校，到底還需要準備什麽呢？
不祥的預感始終縷繞在真琴的心頭上。
如果可以的話，真希望能向後轉，然後就這樣直接迴家去。
但是，如果真琴不在場的話，恐怕事態會變得更加難以收拾……
就在真琴考慮著各種狀況時，身後忽然傳來聲音。
「唷，真琴。」
「是覽太啊。早呀。」
「早……你怎麽了？看起來好——沒精神喔。該不會又被奈月說了些什麽難聽的話吧？」
「…………」
這家夥為什麽總是能夠輕而易舉地看穿他人的心情呢？
不過相當可惜，今天的他並沒有猜中真正的原因。
「……今天不是那樣。和她沒關係啦。」
「喔——原來還會有其他狀況啊。」
「你這家夥到底是怎麽看待我的啊……！」
真琴可不是三百六十五天二十四小時都活在奈月的斥責聲當中的男生。
兩人換過鞋子後，便一齊朝著位於二樓的教室走去。
走在真琴身旁的覽太，今天臉上同樣掛著人生無比充實般的燦爛笑容。
宮木野覽太。
留著一頭茶色頭發，還戴著耳環的他乍看之下雖有幾分不良少年的味道，但事實上卻是個成績優秀，品行端正，無論在老師或同學間都有著絕高評價的人氣男子。
而且他無論是教導別人作業，或是協助處理繁瑣的雜務方麵，都能樂意地接受他人的委托（而且效率驚人），因此在班上可說比班級委員長還要受到信賴。
另外，像是學生會和社團也經常會請他參與活動或上場代打，讓他在校內的人麵相當廣。
據說他還認識許多校外人士，而且透過外麵的朋友介紹交到了一個大學生女友的樣子……由於覽太的現實生活過得實在太過充實，有時甚至會令真琴覺得兩人根本就是生活在不同的世界裏。
但對於真琴來說，覽太卻是最能令他感到放鬆的好朋友。也因此他才會如此不諳世事。
「如果不是奈月的話，難道和山下有關係嗎？」
「也不是。」
「什麽嘛。原來你還有其他的煩惱啊。」
「所以說你這家夥到底是……！」
這家夥真的很沒禮貌。
可是又不能把事實真相告訴他。
例如說——『假設我認識的惡魔等一下會到學校來，你覺得
應該怎麽辦才好？』
如果真的找他商量這件事，八成會被他帶到醫院或教會去吧。
於是真琴轉而用與平時沒兩樣的「功課寫完了嗎？」之類無關緊要的話題來打發時間，一邊朝著二年五班走去。
接著，真琴「喀啷」一聲打開教室的門，兩人一前一後地走了進去。
就在下個瞬間，真琴和山下鈴音的視線不經意地對上了。
女孩子們全都聚集在教室入口附近，看起來像是在討論著某事的樣子。
「……啊。」
「…………」
鈴音的嘴巴張得老大，動也不動地僵在原地。
真琴則像是錯失了開口的時機似地陷入了沉默狀態。
眼前的鈴音正是幾天前性癖獲得解放，而後舔遍了真琴全身肌膚的女孩。
當真琴解除夢魔化，同時鈴音也恢複正常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整個人壓在真琴身上。不僅褪去了製服和襯衣，就連胸罩也是解開的狀態。
當時所發生的一切，對此時的兩人而言仍然記憶猶新。
而且自從事件發生後，彼此之間就未曾再好好地交談過。
畢竟尷尬的氣氛至今仍未化解。
雖然真琴告訴覽太，自己的煩惱和鈴音無關，事實上根本就是大有關連。
「啊，呃……」
真琴的嘴巴像是金魚似地不斷張合，但卻始終擠不出半句話。
鈴音則是將雙手撐在桌麵上，麵朝著真琴的方向。上半身向前傾的姿勢正巧像是正沐浴在鎂光燈中的寫真女星一樣，那對豐滿尖挺的胸部也因此更加地引人注目……
（這麽看來，山下同學該不會是換了新的胸罩吧。我總覺得看起來比之前還要豐滿許多耶……）
真琴不自覺地思考起一些毫蕪必要的事情。
鈴音先前總是穿著尺寸不合的小號胸罩，直到後來和女生狀態的真琴一起去逛女用內衣店時，才第一次選購了合身的尺寸。
（也就是說，她現在穿的就是那時候買的粉紅色……嗚哇啊啊！）
真琴不禁妄自地想像起身上隻穿著內衣褲的鈴音。
而鈴音則是臉頰微微泛紅，雙手想要遮掩自己的胸部似地在胸前交叉。然而那傲人的胸圍並非光憑兩手就能輕易遮掩住的。
接著，她又開始和其他女孩子繼續聊起方才的話題。
（不行……這下子根本沒辦法和她好好說話…………）
明明幾天前還意氣風發地準備要向她告白的呢……
真琴無力地垂著頭，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向自己的座位。
覽太則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和鈴音打著招唿。看了真讓人恨由心生。
而後，覽太還用一副「果然沒錯」似的表情望著自己，更是令真琴火冒三丈。
◇
在真琴因為遭受打擊而伏趴在自己桌上的這段時間，班導師也徐徐地走了進來。原來已經來到晨間朝會的時間了。
「啊——有件事有些突然，其實是今天有兩位來自校外的觀摩人士要來學校參觀。聽說她們也會到我們班上旁聽幾節課，請各位不要太過介意她們，隻要像平時那樣上課就行了。」
班導師的一席話，頓時讓教室騷動不已。
真琴則是依舊用無精打采的頭腦渾沌地思考起來。
（從來都沒聽過什麽觀摩人士會來我們學校——……這裏明明就不是什麽有名的升學高中，為什麽會有人想來參觀？難不成是有其原因……）
想到這裏，真琴不禁猛然地撐起上半身。
隔壁座位的覽太也被真琴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但此時真琴根本無暇解釋。
不會吧？
難道是那麽一迴事？
真琴向前方望去，班導師正麵向走廊和某人談著話。
「喔，她們想先和大家打招唿是嗎？我明白了。」
班導師點了個頭，英文教師二誌澤老師跟著走進了教室，看來似乎是由他負責帶著觀摩人士參觀學校的樣子。
——在這樣的前情提要下，故事總算能夠和開頭銜接起來了。
真琴用不可置信的視線直盯著正前方，跟在二誌澤老師身後出現的，毫無疑問地正是惡魔女孩雙人組——費莉絲和莉莉絲。
費莉絲不疾不徐地說明著前一刻才穿過牆壁逃往隔壁房間的女孩身分。
「…………」
但即使聽了對方的說明，真琴仍然不知該作何反應。
他默默地曲腰坐在椅子上。
然而身體的疲累卻未因此獲得任何紆緩。
因為直到方才為止，真琴為了救出被綁架的奈月，一直都和惡魔別西卜在進行著像是異能力戰鬥般的對決之故。
狀況好不容易告一段落，真琴筋疲力盡地爬進被窩裏休息。但還不到一個小時，那位少女——莉莉絲就像是枕邊幽靈般地忽然出現在身旁。
當真琴還以為發生了什麽事而主動對她說話時，她立刻莫名其妙地大叫一聲，然後飛也似地逃得不見蹤影。
這一切都是在深夜所發生的事。
事實上，當時已是晨曦乍現的破曉時分，天空已透著微淡的薄光。
如果可以的話，真琴當然希望能夠再次鑽迴溫暖的壁櫥被窩，但實際情況卻不允許自己這麽做。
因為如果不把眼前發生的狀況厘清，真琴實在無法放心地進入夢鄉。
幸好今天是星期天，他決定要問個清楚。
「……然後呢？」
真琴對著費莉絲問道。
費莉絲自從告知莉莉絲是自己的妹妹之後，就一直沉默不語。
她那一頭銀色的長發綁成雙馬尾，肌膚就宛如陶瓷娃娃般雪白無瑕。雖然全身上下都散發著異國風情，但倒不至於給人不像是人類的印象。
隻是，那對如同妖精般的尖銳雙耳，以及像是被血沾濡般的赤紅雙眼，仍一再地強調著她惡魔的身分。
而且她身上的服裝不知為何卻是真琴所就讀的舞阪高中的女子製服。
總麵吾之，整體看來就是一身令人摸不著頭緒的打扮。
而此時的費莉絲正帶著一副不悅的表情，以盤腿的姿勢坐在床上。
由於她始終占據住床鋪，使得真琴這幾天都隻能睡在壁櫥裏。
費莉絲雙手環抱在胸前，帶著氣勢淩人的視線仰頭望向真琴。
「你說什麽？難道你還有什麽想知道的事嗎？」
「呃，難道剛才的說明就已經是全部了嗎？」
「本小姐覺得已經很足夠了。」
「……我說你啊。」
真琴歎了口氣。
第一次見到這女孩時也有和現在相同的感覺。她亳無預警地出現，然後又突然說些要自己和奈月上床之類莫名其妙的話，而且還語帶威脅地說，如果自己膽敢不照辦，奈月就會小命不保。
「你說她叫做莉莉絲對吧？你還沒告訴我，她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還有她到底是來這裏做什麽的。該講清楚的事應該還有很多吧。」
真琴試圖以理服人似地說著，但費莉絲卻隻是不屑地「哼」了一聲。
「真沒辦法。既然如此，本小姐就用卑賤的人類也能聽得懂的說明再說一次吧。豎起耳朵聽清楚了。」
「…………」
如果在這時候吐嘈，雙方就無法好好地談。於是真琴決定保持沉默聆聽對方的說法。
惡魔女孩像是在發出「給我聽好了，手下」的號令似地，朝著真琴伸出食指。
「本小姐命令你幫忙治好莉莉絲害怕男人的毛病。」
「…………啥？」
聽見出乎意料的內幕，真琴不禁訝異地張大了嘴。
而費莉絲的語氣與其說是在說明，不如用命令形容更加貼切。
「……害怕男人？」
「沒錯。」
真琴喃喃自語地複誦了一次她的話，費莉絲則是用一副高高在上的臉色點了個頭。
「因為某個理由，使得莉莉絲必須從男人身上收集精氣才行。但是她患有重度的男性恐懼症，所以她無法如願獲得精氣。如果缺少精氣，我們惡魔就會死亡。所以莉莉絲必須得克服害怕男人的毛病才行。因此本小姐才會命令身為手下的你幫助她達成這個目標。聽懂了嗎？」
這樣應該很清楚了吧？費莉絲帶著得意洋洋的視線望向真琴。
事實上，真琴的確是費莉絲的手下。
但他並不是基於自願，照理說不該是這樣的。
而是半出於無奈，半出於強製地被迫擔任她的手下。
而方法則是藉由接吻來注入靈力。
結果就是讓一個堂堂的大男孩搖身一變，成為一位婀娜多姿的女夢魔。
「……我才不要。反正奈月也已經恢複原狀了，我為什麽非得再變成女生不可呢？」
「你在說什麽蠢話。本小姐不是告訴過你，對於主人的要求，你應該高舉雙手歡天喜地地表示喜悅才對，這不是身為手下的本分嗎？」
「我是第一次聽到你講這些話耶！」
而且即使被如此交代，真琴也沒有照辦的打算。
「話說迴來，你剛才說的某個理由到底是什麽？如果你真的希望我助你一臂之力，至少要把理由講清楚吧。」
「關於那個理由……你沒有知道的必要。」
費莉絲簡短地迴答，接著不知為何，忽然尷尬似地將臉撇了開來。
有問題。
「喂，費莉絲。」
「…………」
「欸，我在叫你耶。」
「…………」
毫無反應。
看來其中大有問題。
想必她應該相當不想談及這件事吧。
（嗯？這麽一說……）
此時真琴也不禁迴想起某件事。
費莉絲之前曾經說過，要把奈月也變成自己的手下。
奈月是真琴的義妹，現在兩人住在同一個屋簷下。順帶一提，目前兩人正處在水火不容的吵架狀態中。對真琴來說，奈月就像是自己的『親妹妹』一樣。
然而費莉絲的手下化計劃宣告失敗，奈月也因此陷入若放著不管，將可能會危及生命的險惡狀態之中。
為了避免事情難以挽迴，必須收集人類精氣的聚合體=精氣球，為此真琴才會甘願成為費莉絲的手下——也就是化身為夢魔。
收集精氣球的工作好不容易才在昨晚告一段落，獲得精氣的奈月也恢複了原狀——原本應該是這樣的。
此時，先前和費莉絲的對話忽然再次浮現腦海。
『大功告成啦——對吧，費莉絲？』
『唔……嗯，是呀。』
『……怎麽了？不要跟我說什麽「精氣果然還是不夠」之類的話唷。』
『沒、沒有啦，才沒有那迴事哩！隻是……那個……』
——那時候的費莉絲說起話來似乎顯得莫名地顧忌。
另一件令真琴十分在意的事則是莉莉絲。
剛從真琴身旁飛也似地逃跑的她，朝著隔壁房間的方向穿牆而去後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而隔壁的房間正是奈月的房間。
加上費莉絲方才所說的——莉莉絲需要精氣一事……
此時，當初綁架奈月的惡魔露路所刻意拋下的話語也在真琴的腦中複蘇。
『隻要殺了這個人類，你最重要的莉莉絲就能出來外麵了，不是嗎？』
綜合這些狀況來看的話……
「喂……雖然這隻是我的推測而已啦。莉莉絲該不會是潛藏在奈月的身體裏，而我收集精氣球的目的其實是為了莉莉絲吧？」
「！」
費莉絲難掩驚訝地瞪大了雙眼。
接著，她立刻像是要把方才流露出的慌張神色藏起似地重整情緒。
然而亡羊補牢的動作已經太遲了。
她一不小心所表現出的態度，已經成了支持真琴推測最有利的鐵證。
真琴疲憊地讓自己的身體跌靠在椅背上。
「真的假的……也就是說，你說要讓她變成手下但卻失敗，還有奈月會死掉這些事，全部都是騙人的嗎……？」
「…………」
費莉絲露出些微尷尬的神情，並且將臉撇了開來。
但不一會兒，她又立刻自信滿滿地挺起了胸部。
「就是這麽迴事。哼、哼，總之你被本小姐耍得團團轉啦。」
費莉絲得理不饒人地說著。
看見她火上加油的態度，刹時讓真琴感到全身無力。
「喔……」
他歎了口氣，腦中也乍然浮現這幾天以來的記憶。
那是自己實際體驗化身為夢魔，遍嚐苦澀與坎坷的痛苦記憶。
不隻在女用內衣店裏試穿內衣褲，甚至還花錢買了下來。還有在遊泳池裏被女孩子包圍，然後還被桐原實央一把抱住，被鈴音用舌頭舔遍全身……還被恣意地搓揉了胸部……
每個片段都是即使一頭撞上電線杆也難以抹滅的記憶。
即使自己現在和奈月正處在劍拔弩張的爭執狀態中，但為了不讓相當於家人的奈月因此喪命，真琴還是咬緊牙關忍耐至今。然而，如今這一切……
「我所做的這一切其實都是沒有意義的嗎……！」
自己愈是執著地迴想這一切，怒氣就變得愈加難以抑製。此時真琴不自覺地張口大吼。
「才、才不是那樣呢。」
費莉絲的語氣與其說是慌張失措，聽起來更像是帶著難以掩蓋的焦慮。
「或許你所做的事對你本身而言並沒有好處。但是對那家夥來說……莉莉絲她那時候真的相當危險。當時她的靈力即將消耗殆盡，幾乎已經處在快要消失的狀態了。所以她才會藉由進入奈月的身體裏，勉為其難地延長了生命……」
「…………」
「而她能像剛才那樣來到外麵的世界，都是多虧了你。所以……嗯……本小姐還是得對你表達一下謝意……」
費莉絲勉為其難地擠出一些像是在道謝的話。然而她的視線始終不在真琴身上，表情看起來甚至還帶著些許怒氣。
但是，她所說的話確實聽得出十足的誠意，絲毫沒有虛偽假造的跡象。
真琴不禁覺得，費莉絲是發自內心對自己說出這些話的。
目中無人、個性粗暴，總是一副囂張態度的費莉絲，其實也不是那麽壞的家夥。
真琴打從心底明白這一點。
「……告訴我吧。」
「什麽？」
「莉莉絲討厭男人的原因。你剛才不是說過有某個理由嗎？」
反正謊言也已經被拆穿了。既然如此，她應該也沒有再繼續隱瞞的理由才對。
「如果真的有難以啟齒的內容，那你就把可以講的部分告訴我就行了。如果你不說清楚，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幫你。」
「你……」
費莉絲露出倍感意外的表情望著真琴，但不一會兒就又立刻恢複成平時那副高傲的態度。
「哼。從一開始就老實地照著本小姐的命令辦事不就好了。」
最不老實的惡魔女孩對著真琴如此說道。
◇
「1ㄣˊ ㄇㄛˊ ㄊ1v ㄓˊ？」
「沒錯。」
費莉絲看著一瞬間找不出相對應的漢字，於是隻能反芻似地重複同樣發音的真琴，意有所指地點了點頭。
「我們惡魔和人類不同，能夠從自己的體內產生靈力。因為惡魔自身的存在全都是由靈力所構成，因此光憑自我生成的靈力就足以自給自足。而之所以會需要手下來幫忙收集靈力，通常是因為戰鬥導致靈力急速地消耗，或是施行某些大型魔法的時候。」
這麽說來，記得露路之前似乎也說過類似的事。
費莉絲臉上依舊掛著嚴肅的表情。
「但是——莉莉絲無法辦到這件事。」
「是指她無法自己生成靈力嗎？」
「沒錯。擁有這種體質的惡魔大概每一百萬人之中才會出現一人，是極為少見的體質。目前也還沒找出治療方法。但不知為何，約翰尼斯家族中特別容易出現這種體質的人。或許是因為擁有巨大靈力所必須付出的代價吧……」
「…………」
「……啊，抱歉，本小姐好像離題了。」
費莉絲露出有些尷尬的苦笑說道。
看來背後似乎隱藏著十分複雜的理由。
看見費莉絲有苦難言的表情，令真琴也不自覺地感到有些尷尬。
「總而言之，因為她有著這樣的體質，所以必須從外部收集靈力才行。為了收集到足夠維持生命的靈氣，必須誘惑男人藉此奪取精氣。」
所以才稱為淫魔體質啊。此時真琴的腦中總算找出了相對應的漢字。
「……雖然有這樣的必要性，但本人卻無法接近男人。是這樣吧。」
「正是如此。」
費莉絲滿麵愁容地雙手環胸，臉上的表情顯得既苦悶，又像是充滿了懊惱一樣。
此時真琴不禁迴想起方才莉莉絲的模樣。
『呃……你是？』
『呀！——不要呀啊啊！！』
光是被真琴出聲叫喚，莉莉絲就立刻像是遭到襲擊似地發出刺耳的慘叫聲，並且轉瞬間就逃得無影無蹤。光看見這一幕，就能想像要她去誘惑男人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任務。
「……咦？不過就算本人辦不到，隻要叫其他手下幫忙收集不就行了？就像你當時要我去收集精氣球一樣啊。」
然而費莉絲卻對真琴的提議搖了搖頭表示否定。
「淫魔體質的惡魔並不擅長操縱靈力，因此也無法擁有手下。這種事是無法透過訓練之類的方式來改變的。」
「這樣啊……」
還是不行。
不過轉念一想，如果是真琴在這裏憑著一些信手拈來的主意就能擺平的程度，那費莉絲應該早就把問題解決了才對。
「……嗯？」
此時忽然有個疑問湧上真琴的心頭。
「等等，那她到目前為止是怎麽獲得靈力的？」
「是本小姐分給她的。」
費莉絲又是愁容滿麵地迴應。
「因為本小姐的靈力很多，所以要分給莉莉絲一個人並不成問題。但莉莉絲應該也不希望一輩子都得倚賴他人的力量吧，所以本小姐才試著提議要這麽做。但是沒想到她……」
就在此時，費莉絲忽然壓低音量地呢喃起來。
由於她語焉不詳地在口中嘟噥著，使得真琴完全無法聽見她究竟在說些什麽。
「喂，你話怎麽又說一半？」
「……！沒、沒事啦！」
費莉絲莫名其妙地抓狂了。
這家夥搞什麽啊。
「總而言之，本小姐的妹妹如今仍然躲在奈月的身體裏麵。先前因為給了她精氣球，讓她恢複到了一定程度，其實現在已經是隨時都可以到外麵世界來的狀態了。」
「也就是說，她成了足不出戶的繭居族羅？」
「沒錯。無論本小姐連哄帶騙或是用威脅的，她不出來就是不出來。」
「用威脅的方式她怎麽可能會出來嘛……」
真琴無奈地搖了搖頭。
「可是……為什麽莉莉絲會進到奈月的身體裏呢？還有，她又是為什麽要刻意地從惡魔界來到人類的世界呢？」
「這個嘛
……」
費莉絲又再次語焉不詳地呢喃了起來。
「到底是怎麽迴事？」
「…………哎唷，她為什麽要來這裏根本不關你的事吧！」
費莉絲又抓狂了。
看來她似乎不太喜歡被問到這件事的樣子。
此時費莉絲忽然作勢將腳抬起，真琴立刻慌張地揮手阻擋。
如果再被那招衝擊波給掃到的話，恐怕不是輕微小傷就可以了事的。
畢竟此刻被費莉絲所占據的床鋪先前光是承受了這一腳，就從中間一分為二了。
「我、我知道了啦。所以我剛才不是說了，如果有不方便開口的部分就不要講嗎？」
「……哼。」
費莉絲重新調整坐姿，動作之間就像是在告誡真琴『知道就好』一樣。
這家夥的粗暴個性果然還是毫無長進。
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真琴隻得將話題重新拉迴來。
「我知道了，總之就是要治好莉莉絲的男性恐懼症就對了吧？那具體來說，我到底該做些什麽才行？」
真琴並不覺得自己在這件事上能夠幫得上忙。
「很簡單。你隻要負責讓她習慣男人就行了。」
「呃，你說得倒簡單……」
事實上就是因為無法克服對男性的恐懼，莉莉絲和費莉絲才為此一個頭兩個大不是嗎？
「該怎麽讓她習慣男人才是問題所在吧？」
「就是這件事需要你的幫忙。」
我？真琴不禁伸手指向自己。
有種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此時費莉絲也伸出拇指，並且指向隔壁房間。
她臉上的表情始終如一，淡然的語氣依舊毫無起伏。
「你現在就去和奈月上床。」
「我·哪·辦·得·到·啊！」
方才不祥的預感毫無誤判地準確命中了。
「根本就和之前的做法沒兩樣嘛！我不是說過好幾次了，那種事我怎麽可能辦得到啊！」
「少在那邊鬼吼鬼叫的，吵死人了。這次說的『上床』和之前說的完全不一樣啦。」
「……哪裏不一樣？」
「上一次隻是單純地要你去收集精氣而已，但這次的主要目的則是為了讓莉莉絲習慣男人。隻要讓她嚐過一次男人的滋味，身體就會自然地對同樣的刺激產生渴求。」
「你沒必要講得那麽露骨吧……」
這家夥說起話有時候還真是口不擇言。
「就算你這麽說，實際上還是辦不到啊。畢竟我們之間再怎麽樣都不可能做出那種事的。」
「本小姐又沒叫你得先徵得她的同意才能做。隻要由本小姐強行壓製住待在奈月體內的莉莉絲，你再趁這時候硬上就行了——」
「這樣反而讓我更難下手吧！如果真的做出這種事的話，我們家一定會分崩離析的——」
碰碰！
就在此時——
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接著，對方不待迴覆，逕自地打開了門。出現在那頭的是身著便服的奈月。
暈著淡茶色的黑發，用黃色緞帶在兩側各紮起一撮發束，秀發之下原本該是端莊清秀的臉龐，此時卻堆滿了令人難以近身的不悅。
每當真琴出現在她麵前時，奈月幾乎都是這一副表情。
對奈月的可愛為之傾倒的人難以勝數。當中也有許多人對於能和奈月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的真琴羨慕不已。但是真琴本人卻絲毫不覺得奈月有一絲惹人憐愛的部分。
「一大早到底在吵什麽啦！你是笨蛋嗎？還是腦袋有問題？」
突然闖入房間裏的奈月，劈頭就用辱罵般的聲音對著真琴大吼。
「……你看吧，這種家夥哪裏可愛了？」
「啥？你剛說了什麽？」
「沒事啦……」
如果對奈月的激烈言詞采取反擊，她就會以數倍奉還，於是真琴決定在此打住。
看見真琴若有似無的迴應，奈月有些不滿地出言逼問。
「什麽嘛？你到底想說什麽？」
「……沒什麽啦。我隻是睡得有點昏頭了。」
聽見真琴如此迴答，奈月有些疑惑似地蹙起了眉頭。
接著，她又深深地歎了口氣。
「拜托你不要老是這麽特立獨行好嗎？如果那些奇怪的謠言傳開的話，我也會覺得很丟臉的。」
奈月拋下這些話後，不待真琴迴應，就轉過身逕自地步出了房間。
真是個來去像是台風般的女孩。
（話說迴來，平常她都隻會在房門外大吼大叫而已，今天為什麽還要特地進到房間裏來呢？）
不過或許也沒什麽特別的理由吧。
真琴朝窗外一看，刺眼的朝陽早已高掛在天空。一大早就無端被一陣噪音和騷動吵醒，使真琴更如覺得怒氣無處宣泄。
唉。他無奈地歎了口氣。
既然是被天災掃到，也隻能摸摸鼻子自認倒黴了。
「……欸，剛才莉莉絲有在奈月的身體裏嗎？我覺得她和平時沒兩樣就是了。」
「因為她隻是安分地待在裏麵而已。和附身在她的身上之類的做法並不一樣。」
「這樣啊……」
雖然聽不太懂，不過應該就像是費莉絲所說的吧。
重點是該如何處理剛才的話題。
真琴再次調整自己的坐姿。
「難道沒有更適當的方法了嗎？」
「唔——」
費莉絲雙手環胸地陷入了沉思。
「實際讓她接收到精氣藉此習慣男人，本小姐認為這樣的方法已經是最省時省事的了。」
「沒必要非得省時省事才行吧。而且萬一造成她的心靈創傷，到時候不是更麻煩嗎？我們還是改用比較安全又和平的做法吧。」
「唔……」
費莉絲愈加沉思不語。看來除了采取激烈手段之外，她似乎很難想到其他的方法。
「……我覺得沒必要從一開始就進行獲得男人精氣的特訓吧？不如先讓她到有男人在的地方，然後慢慢適應如何？」
「有男人在的地方是吧。唔。」
「對啊……例如像是我們學校之類的地方。那裏男生女生各半，應該很適合當作入門的場所吧？」
當然，如果可以的話，真琴絕對不希望兩人出現在學校裏。但是如果不解決這件事，費莉絲和莉莉絲似乎也不會從自己的身邊消失。既然如此，唯有盡力協助她們，藉此讓她們盡早返迴惡魔界才是比較聰明的做法。
而且如果不這麽做的話，搞不好真琴不知什麽時候又會被強行變成夢魔也說不定。
就在真琴思考著這些事的時候——
「…………學校……？」
有張少女的臉龐宛如幽靈般，毫無預警地穿過牆壁出現在麵前。
是莉莉絲。
「嗚哇。」
「呀……！」
真琴不自覺地發出驚叫，莉莉絲則是旋即發出如同抽搐般的慘叫聲，然後立刻將臉藏了起來。
然而不一會兒，她整個人已經進到了真琴的房間裏。
在神智清醒的狀態下仔細一看，真琴才再次確認了眼前的女孩確實就是費莉絲的妹妹。
外表看來似乎要比費莉絲稍微年幼一些——大約八歲左右。
那頭如絲綢般的金發與怯生生的表情，和姊姊恰成對比，但吹彈可破的透白肌膚以及深邃濃鬱的赤紅雙眸，仍能讓人確切地感受到兩人是血脈相連的姊妹。
而當真琴出神地看
著莉莉絲時——
「怎、怎麽了嗎？請問你為什麽要那樣子盯著我看呢……？」
莉莉絲帶著充滿恐懼而顫抖的聲音問道。
她的身體就像是要盡可能地遠離真琴身邊似地，開始朝著房間的角落移動。
「我、我知道了……你正在打算等一下要襲擊我對吧……！」
「……啥？」
「你、你、你打算把我帶到陰暗的角落，然後用腕力強逼我就範，再把我的衣服撕裂對吧……！」
「我才不會做那種事呢！」
「呀啊——！不要啊——！你開始大聲罵人了！男人果然都是既肮髒又可怕的生物！」
一不小心稍微拉大音量吐嘈的真琴，做乎真的嚇著了莉莉絲。
此時她已經雙手抱著頭蜷縮在房間裏的一角。
看來這女孩的症狀已經相當嚴重了。
於是真琴開始努力地用穩重溫柔的聲音向她搭話。
「莉、莉莉絲。剛才對你這麽大聲，真是對不起。其實我並不是在對你發脾氣啦——」
「不、不要、不要過來……算我求你，請你不要再靠近我了……！」
「你放心，我不會對你做什麽的——」
「呀啊啊啊！」
當真琴向前一步時，莉莉絲立刻放聲大叫，身體也縮得更加蜷曲。
「男人好可怕男人好可怕男人好可怕男人好可怕男人好可怕男人好可怕……」
莉莉絲渾身顫抖，口中也像是在念誦咒語似地不斷重複著同樣的話。
「…………」
這下子根本無從治療起啊。
真琴隻得像是舉起白旗似地望向費莉絲。
「喂，你也幫忙想想辦法吧……怎麽了？」
不知為何，她的臉上寫滿了驚訝。
「真是大開眼界呢——本小姐第一次看見莉莉絲竟然能夠這麽正常地和男人交談。」
「這樣也算！？」
看來多災多難的未來已是可預見的景象了。
十分鍾後。
好不容易稍微穩定下來的莉莉絲，此時總算可以抬起頭來好好說話。
然而話雖如此，她窩在房間角落並且縮成一團的姿勢仍然未見改變。
此外，她也絕對不會將視線投向真琴的方向。
始終像是隻警戒心毫無鬆懈的兔子般的她，忽然像是自言自語似地開始呢喃起來。
「學校……我想去看看…………」
「？原來惡魔界沒有學校啊。」
真琴向一旁的費莉絲問道。
「不。莉莉絲是因為體質的關係，所以才一直待在宅邸裏接受家庭教師的教育。」
「原來如此……」
看來即使是惡魔，似乎也有著和人類相似的生活模式。
「好吧。」
費莉絲突然站起身來。
「本小姐決定了。明天就立刻到學校去一趟，在那裏進行克服男性恐懼症的特訓。莉莉絲，你聽到了嗎？」
「……是的。」
莉薊絲一時之間雖然顯得有些困惑，但還是點了點頭迴應。
就在此時，真琴急忙出聲製止。由於擔心莉莉絲會害怕自己的聲音，所以他刻意地麵向費莉絲說話。
「這麽做真的行得通嗎？剛才我是因為不知道她會怕成那個樣子，所以才建議到學校去的。可是情況既然這麽嚴重，先到人更少一點的地方不是比較好嗎——」
「我我、我、我、我不要緊的……」
莉莉絲用像是機關槍似的語調斷斷續續地擠出話來。
她用力地閉上雙眼，臉龐也刻意地轉向真琴以外的方向。
「因、因因因因為是特訓的關係。所以我會加加加加油的……」
「…………」
即使身體止不住顫抖，莉莉絲仍然賣力地擠出迴應。那努力的模樣令真琴實在難以拒絕。
「……我知道了啦。那我們就到學校去吧。」
「……真琴先生。」
此時，莉莉絲也偷偷地從雙手間的隙縫瞄了真琴一眼。
而真琴則是微笑以對。
「你要加油喔。」
「是、是的……！」
雖然下一刻她立刻像是要拔腿逃跑似地將臉垂下，但仍斷續地輕點著頭表示迴應。
「——嗯？」
此時，坐在床上的費莉絲不知為何，正一臉不悅地直瞪著兩人。
「怎麽了嗎，費莉絲？」
「……不需要你多慮。」
「？」
摸不清費莉絲真意的真琴隻能狐疑地歪著頭。
◇
新的一周來臨了。
星期一。
「真是令人擔心呢……」
一大早，真琴的嘴邊反覆地嘟噥著同樣的字眼，一邊穿過了舞阪高中的校舍入口。
這幾天以來總是像個背後靈似地跟著自己到學校來的費莉絲，今天難得地不見蹤影。據本人表示是因為有其他事得準備，所以才要真琴一個人先到學校來。
一個周圍的人無法看見其身影的惡魔要來學校，到底還需要準備什麽呢？
不祥的預感始終縷繞在真琴的心頭上。
如果可以的話，真希望能向後轉，然後就這樣直接迴家去。
但是，如果真琴不在場的話，恐怕事態會變得更加難以收拾……
就在真琴考慮著各種狀況時，身後忽然傳來聲音。
「唷，真琴。」
「是覽太啊。早呀。」
「早……你怎麽了？看起來好——沒精神喔。該不會又被奈月說了些什麽難聽的話吧？」
「…………」
這家夥為什麽總是能夠輕而易舉地看穿他人的心情呢？
不過相當可惜，今天的他並沒有猜中真正的原因。
「……今天不是那樣。和她沒關係啦。」
「喔——原來還會有其他狀況啊。」
「你這家夥到底是怎麽看待我的啊……！」
真琴可不是三百六十五天二十四小時都活在奈月的斥責聲當中的男生。
兩人換過鞋子後，便一齊朝著位於二樓的教室走去。
走在真琴身旁的覽太，今天臉上同樣掛著人生無比充實般的燦爛笑容。
宮木野覽太。
留著一頭茶色頭發，還戴著耳環的他乍看之下雖有幾分不良少年的味道，但事實上卻是個成績優秀，品行端正，無論在老師或同學間都有著絕高評價的人氣男子。
而且他無論是教導別人作業，或是協助處理繁瑣的雜務方麵，都能樂意地接受他人的委托（而且效率驚人），因此在班上可說比班級委員長還要受到信賴。
另外，像是學生會和社團也經常會請他參與活動或上場代打，讓他在校內的人麵相當廣。
據說他還認識許多校外人士，而且透過外麵的朋友介紹交到了一個大學生女友的樣子……由於覽太的現實生活過得實在太過充實，有時甚至會令真琴覺得兩人根本就是生活在不同的世界裏。
但對於真琴來說，覽太卻是最能令他感到放鬆的好朋友。也因此他才會如此不諳世事。
「如果不是奈月的話，難道和山下有關係嗎？」
「也不是。」
「什麽嘛。原來你還有其他的煩惱啊。」
「所以說你這家夥到底是……！」
這家夥真的很沒禮貌。
可是又不能把事實真相告訴他。
例如說——『假設我認識的惡魔等一下會到學校來，你覺得
應該怎麽辦才好？』
如果真的找他商量這件事，八成會被他帶到醫院或教會去吧。
於是真琴轉而用與平時沒兩樣的「功課寫完了嗎？」之類無關緊要的話題來打發時間，一邊朝著二年五班走去。
接著，真琴「喀啷」一聲打開教室的門，兩人一前一後地走了進去。
就在下個瞬間，真琴和山下鈴音的視線不經意地對上了。
女孩子們全都聚集在教室入口附近，看起來像是在討論著某事的樣子。
「……啊。」
「…………」
鈴音的嘴巴張得老大，動也不動地僵在原地。
真琴則像是錯失了開口的時機似地陷入了沉默狀態。
眼前的鈴音正是幾天前性癖獲得解放，而後舔遍了真琴全身肌膚的女孩。
當真琴解除夢魔化，同時鈴音也恢複正常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整個人壓在真琴身上。不僅褪去了製服和襯衣，就連胸罩也是解開的狀態。
當時所發生的一切，對此時的兩人而言仍然記憶猶新。
而且自從事件發生後，彼此之間就未曾再好好地交談過。
畢竟尷尬的氣氛至今仍未化解。
雖然真琴告訴覽太，自己的煩惱和鈴音無關，事實上根本就是大有關連。
「啊，呃……」
真琴的嘴巴像是金魚似地不斷張合，但卻始終擠不出半句話。
鈴音則是將雙手撐在桌麵上，麵朝著真琴的方向。上半身向前傾的姿勢正巧像是正沐浴在鎂光燈中的寫真女星一樣，那對豐滿尖挺的胸部也因此更加地引人注目……
（這麽看來，山下同學該不會是換了新的胸罩吧。我總覺得看起來比之前還要豐滿許多耶……）
真琴不自覺地思考起一些毫蕪必要的事情。
鈴音先前總是穿著尺寸不合的小號胸罩，直到後來和女生狀態的真琴一起去逛女用內衣店時，才第一次選購了合身的尺寸。
（也就是說，她現在穿的就是那時候買的粉紅色……嗚哇啊啊！）
真琴不禁妄自地想像起身上隻穿著內衣褲的鈴音。
而鈴音則是臉頰微微泛紅，雙手想要遮掩自己的胸部似地在胸前交叉。然而那傲人的胸圍並非光憑兩手就能輕易遮掩住的。
接著，她又開始和其他女孩子繼續聊起方才的話題。
（不行……這下子根本沒辦法和她好好說話…………）
明明幾天前還意氣風發地準備要向她告白的呢……
真琴無力地垂著頭，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向自己的座位。
覽太則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和鈴音打著招唿。看了真讓人恨由心生。
而後，覽太還用一副「果然沒錯」似的表情望著自己，更是令真琴火冒三丈。
◇
在真琴因為遭受打擊而伏趴在自己桌上的這段時間，班導師也徐徐地走了進來。原來已經來到晨間朝會的時間了。
「啊——有件事有些突然，其實是今天有兩位來自校外的觀摩人士要來學校參觀。聽說她們也會到我們班上旁聽幾節課，請各位不要太過介意她們，隻要像平時那樣上課就行了。」
班導師的一席話，頓時讓教室騷動不已。
真琴則是依舊用無精打采的頭腦渾沌地思考起來。
（從來都沒聽過什麽觀摩人士會來我們學校——……這裏明明就不是什麽有名的升學高中，為什麽會有人想來參觀？難不成是有其原因……）
想到這裏，真琴不禁猛然地撐起上半身。
隔壁座位的覽太也被真琴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但此時真琴根本無暇解釋。
不會吧？
難道是那麽一迴事？
真琴向前方望去，班導師正麵向走廊和某人談著話。
「喔，她們想先和大家打招唿是嗎？我明白了。」
班導師點了個頭，英文教師二誌澤老師跟著走進了教室，看來似乎是由他負責帶著觀摩人士參觀學校的樣子。
——在這樣的前情提要下，故事總算能夠和開頭銜接起來了。
真琴用不可置信的視線直盯著正前方，跟在二誌澤老師身後出現的，毫無疑問地正是惡魔女孩雙人組——費莉絲和莉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