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世界曆311年
和突然出現的超巨大eno——城塞級交戰結束三個月後。
艾爾茲一行人今天也一樣在戰場上不斷奔波著。
雖然城塞級自從那天以來就沒有再出現第二次，但是與eno的小規模戰鬥卻從來沒少過；不僅如此，頻率還有上升的傾向。
而在剛驅逐完十頭三角龍級的傑斯特馬克返迴戰艦「南方伊甸（south eden）」的機庫後——
「這是今天第三次了……」
爬出位於機體胸部的駕駛艙，綠發少年——艾爾茲喃喃自語道。
脖子上滿是汗水的艾爾茲拉開具有伸縮性的駕駛服衣襟，讓身體透透氣。
接著，三名少女也跟在他後麵爬出駕駛艙。
那雪、米奈與莉絲緹。
三人也同樣麵露疲態，累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不過，莉絲緹的動作倒是依舊俐落。隻見她用小跑步拿了飲料迴來，然後交給艾爾茲。
「哥哥，這給你。」
「謝謝你。」
艾爾茲一口氣喝光杯子裏的飲料，這才感覺到原本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下來。
「……唿。抱歉，這麽累的時候還麻煩你。」
「這次不是我當主驅動員，所以不要緊的。」
傑斯特馬克是由念動力來驅動的兵器，武裝會隨著主驅動員而改變。
而這次擔任主驅動員的人是那雪，所以其他兩人隻要負責支援那雪就好。
即使如此，莉絲緹的額頭上依舊布滿了汗水。
——要說累的話，其實大家都一樣。
不過戰鬥並不是造成眾人疲勞的主因。畢竟最近來襲的敵人對艾爾茲等人來說根本稱不上威脅。
問題在於看不見的敵人。
或許某天又會出現跟城塞級一樣難纏的強敵——這才是他們最害怕的事。
警報聲每響起一次，緊張感所帶來的壓力就壓在他們身上一次；上了戰場以後還得時時繃緊神經，留意敵人有沒有增援。
這樣的生活持續了三個月，累積下來的疲勞至今仍然不斷折磨著他們四個。
人類可以靠著智慧針對未來可能發生的狀況來擬定對策；但是很諷刺的，智慧同時也為人類帶來了恐懼。
「那零件我們這邊馬上要，先送過來！」
「61號汽缸要配b係統的控製組件才能發揮最大效率，下次別再搞錯了！」
見到現在這副朝氣蓬勃的模樣，不說恐怕還沒人知道這座機庫裏的整備人員全都是傑諾人。
也多虧有他們的奮鬥，傑斯特馬克才得以隨時保持萬全狀態。
南方伊甸的存在所帶來的不單單隻有戰鬥力而已，充足的後方支援更是大大減輕了艾爾茲等人的負擔。
跟沒人幫忙整備機體的過去比起來，現在的傑斯特馬克在性能上可以說是大幅提升許多。
白銀新生——傑斯特馬克所擁有的奇跡之力。
利用所謂念動力的高階能量來創造出有質量的物體，讓機體進行變型或修複——甚至斷掉一隻手也能完全複原的力量。
但是，就算白銀新生的力量可以複原機體構造，要是沒有整備員們的力量，傑斯特馬克還是沒辦法維持最佳狀況上戰場。
現在，整備員們正在機庫裏忙得團團轉。
一名雙手抱著大量零件，看來似乎是整備員之一的少女衝過艾爾茲麵前——隻見她一個重心不穩，懷裏的零件全都掉在地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唔。沒事吧？」
「不、不好意思……」
托了艾爾茲之福才免於和地麵親密接觸的少女抬起頭，艾爾茲這才發現她的雙眼底下有著兩片大大的黑眼圈，看起來疲態十足。
「你看起來好像不是很舒服……去休息一下會不會比較好？」
「不要緊不要緊。跟我比起來，整備組長的工作量可是整整多上一倍呢。」
少女一麵說，一麵朝不遠處某位音量跟動作都比別人大上許多的男性，也就是整備組長的方向看去。
艾爾茲這時才想起自己的確常常在機庫裏遇見他，有一次甚至還看到他裹著毛毯睡在機體腳下。
「這樣啊……好吧，如果有什麽我可以做的事，盡管說別客氣。」
雖然艾爾茲覺得至少也得幫點什麽忙，不過——
「不了，沒那個必要。」
沒想到卻被對方一口迴絕。隻見少女轉過頭來斬釘截鐵地說道：
「就算我們把機體整頓得完美無瑕，要是艾爾茲大哥你們身體出了什麽問題不就一點意義也沒有了嗎？好好休息也是駕駛員的任務之一！」
「嗚。可、可是——」
「知道的話就趕快迴房去吧。快點快點。」
少女拍拍艾爾茲的腰打斷他的話。完全被對方氣勢給壓倒的艾爾茲隻得乖乖認輸。
「……她說得對。今天就聽她的話好好休息吧。」
留在腰上的些許痛覺，在不知不覺間竟化成了滿足感。
同一時刻，在南方伊甸中央部的c·i·c（戰鬥指揮部）——
「念動力雷達，掃描完畢。敵方沒有增援。」
聽完管製官的報告，現場緊張的氣氛頓時緩和不少。
留著一頭深藍色長發的少女——芙蘭也不禁放鬆了抱著玩偶的力道。
「了解。本艦現在起解除備戰狀態，開始實行半舷休息（注2）。艦上人員可以輪班去吃飯了。」（注2將船上人員分為兩批，輪流下崗休息的休息方式。）
接著她鬆開綁在頭上的緞帶，讓一頭長發披散下來蓋住背後，劉海也遮住眼前。
從備戰狀態迴到通常狀態、從非日常迴到日常——這就是她切換自我意識的方式。
「艦長。」
擔任管製官的少女從旁叫住芙蘭，但芙蘭卻扭過頭去：
「……現在不要叫芙蘭艦長，芙蘭就是芙蘭。」
在非備戰狀態的時候，芙蘭一向禁止別人叫她艦長。
自己是因為沒有辦法才不得不擔任南方伊甸艦長——這是台麵上的理由。
不過隻要看到芙蘭滿臉通紅的模樣，恐怕沒人看不出真正的原因到底在哪裏。
其實她隻是對「受到別人信賴」這迴事感到不好意思罷了。
想當然，當那雪打算把這個稱唿在艦上所有人員之間推廣的時候，就隻有芙蘭一個人堅決反對到底；最後還是加上「隻能在戰鬥中這麽叫」的條件才說服她答應。
雖然這位身為管製官的少女對事情的來龍去脈可以說是清楚的不得了——
「真受不了你耶，梅莉莎。這已經是第幾次了？」
「到目前為止我一共用了這個稱唿98次，其中同樣的對話進行了27次。」
名叫梅莉莎的少女麵不改色地迴答。
每個傑諾人感情覺醒的方式都不同，不過像梅莉莎這種明明擁有感情，表麵上看起來卻跟之前沒什麽差別的類型倒是十分稀有。
接著，梅莉莎繼續用平淡口氣說下去：
「附帶一提，快步逃離現場的場合發生過54次，是目前艦長采取過最多次的反應；而因為我硬是不改掉艦長這個稱唿，最後被我煩到惱羞成怒的稀有場合發生過3次。那天艦長含淚逃跑的模樣實在會讓人忍不住想要抱起來好好嗬護一番呢。」
不僅如此，梅莉莎的感情傾向似乎要比其他人來得更特殊一點。她明知道芙蘭被人叫艦長會害羞，卻總是故意用艦長來稱唿她。
聽了梅莉莎這一席話，漲紅了臉的芙蘭猛然從座位上
站起身。
「你、你在說什麽鬼話！？真是夠了！！」
看著連忙逃出c·i·c（戰鬥指揮部）的芙蘭背影，梅莉莎開始喃喃自語。
「結束對話後逃亡……是以前從未見過的反應呢，得記起來才行。」
接著她又歪過頭來。
「……不過，為什麽我會對艦長抱持這種感情呢？」
自問自答。很顯然的，她似乎還沒辦法完全理解浮現在自己內心的衝動到底是什麽。
不過真要說的話，這種不搭調感也的確挺有傑諾人風格的。
※ ※ ※
跟以前比起來，南方伊甸居住區內的餐廳現在簡直變了個樣。
雖然食物一樣是雪，不過人們臉上的神情與談話內容可以說是完全不同。
安心，以及喜悅。
今天也能活著填飽肚子——沉醉在生存喜悅中的傑諾人們，一匙接一匙地將雪送進肚子裏。
趁著半舷休息時間前來用餐的艦員大約有二十人。這麽多傑諾人聚在一起快快樂樂吃飯的情景，在冬世界的三百年曆史裏恐怕還是頭一遭。
在這當中，艾爾茲的周圍除了平常的三位少女之外——現在又多了一個人。
「芙蘭，你的布偶應該是很重要的東西吧？小心別把雪灑上去了喔？」
「少、少囉嗦！不用你提醒芙蘭也知道！」
最近，芙蘭漸漸變得會到餐廳來吃飯了。
隻是，由於她過去都是一個人躲起來吃飯的緣故，所以艾爾茲他們一直沒發現……芙蘭不隻吃東西的動作笨拙得要命，拿湯匙的姿勢也很隨便，不管怎麽弄總是會把雪給灑出來。
雖然艾爾茲曾數度拜托莉絲緹教她餐桌禮儀跟湯匙的正確拿法，但是芙蘭完全沒有要好好學的意思。
再這樣下去，狀況根本就沒有改善的餘地。艾爾茲一臉傷腦筋地看向身旁的那雪——
「…………」
卻發現她隻是一言不發地吃著自己的飯而已。
兩邊一對比起來，簡直就像舊人類與傑諾人的立場調換過來一樣。
那雪對芙蘭的餐桌禮儀完全沒有表示任何意見。
以她的個性，不是應該會第一個發難，而且直到芙蘭的壞習慣徹底矯正為止絕不罷休才對嗎？
當艾爾茲正為此煩惱不已的時候，一旁同樣低頭不語的米奈突然歎了一口氣。仔細一看，在她盤子裏的雪絲毫沒有減少的跡象。
「麗莎姊……不知道要不要緊……」
出自米奈口中的名字，是對她來說有如胞姊一般的人物。
麗莎·馬夏兒，除了是擁有感情的傑諾人之一，同時也是擔任諾亞機關所長的女性。
她不隻幫那雪找出有關留美的情報，而且還提供食物給艾爾茲跟那雪，就算稱她是艾爾茲一行人的恩人也不為過。
隻不過，諾亞機關現在可以說是實質上的瓦解了。
這全都是因為佐特司令下令將擁有感情的傑諾人趕盡殺絕的緣故。
雖然諾亞機關的職員們在艾爾茲等人的庇護下才得以逃過一劫，但隻有麗莎一個人至今還留在要塞都市裏擔任那個連是敵是友都還不知道的男人——上級機士長庫拉的助手。
「跟她失去聯絡已經超過一個月了……的確是很令人擔心。」
米奈抬起頭，似乎是被艾爾茲的迴答嚇到的樣子。
「哎、哎呀？難道我說出口了……？」
居然連下意識都對麗莎念念不忘，看來她真的很擔心。
目前，要塞都市裏存在著兩項令人不安的要素。
其中一項不用說，當然是企圖將感情與心從都市中排除的佐特司令。
隻是當他發現沒有必要趕盡殺絕之後，現在都市的方針已經改變成將擁有感情的傑諾人放逐到都市外，簡直就像是在把這些成員塞給艾爾茲他們照顧似的。
雖然還稱不上是讓步，不過狀況沒有繼續惡化下去就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艾爾茲真正擔心的反而是另一名人物——也就是庫拉的動向。
他曾經說過，自己最終的目的是要拯救這座冬世界。
要是讓eno再這麽無窮無盡地進化下去，遲早有一天它們的力量會淩駕於傑斯特馬克之上；但是庫拉卻自稱自己擁有克服這個問題的秘策。
隻不過沒人知道他口中的秘策到底是什麽。
唯一知道的，就隻有他打算對要塞都市發動攻擊這件事而已。
艾爾茲他們並不認為攻下要塞都市就能拯救世界，一個不小心說不定還會讓戰亂更嚴重。
（麗莎的情況實在很令人擔心……希望她不要被庫拉牽連進什麽麻煩事才好。）
艾爾茲暗自想著。這時——
餐廳牆麵突然泛起紅光，變成一麵念動力熒幕。接著，熒幕上顯示出管製官——梅莉莎的臉。
「芙蘭艦長，還有傑斯特馬克的各位駕駛。」
「現在不要叫芙蘭艦長。怎麽了？」
「一架來自要塞都市的機體正朝本艦接近中，而且還發出登艦請求。」
「是傑諾·疾行者嗎……？」
難道說……
會到南方伊甸來的傑諾人，除了他以外恐怕不會有其他人了。
是庫拉。過去他曾經為艾爾茲等人帶來佐特司令開始虐殺傑諾人的消息，甚至還在艾爾茲麵前招募過量產型格瑪爾嘉德的駕駛員。
預感到事態即將有重大轉變的艾爾茲不禁縮起身子，隻是——他從梅莉莎口中聽到的，卻是另一個出人意表的名字。
「機上的搭乘員自稱麗莎·馬夏兒。」
艾爾茲等人趕到機庫的同時，位於艦首的巨大艙門正好在一陣厚重驅動聲中關上。
登上南方伊甸的並不是傑諾·疾行者，而是一架擁有單眼頭部，特征十足的機體——量產型格瑪爾嘉德。以薄灰色為基底，其中一部分塗裝成藍色的機身在完成任務後便倒向地麵，一陣尖銳的金屬撞擊聲與震動頓時從機庫地板傳來。
沒多久，留著一頭金色長發的美女從橫倒的駕駛艙中跳了下來。
那的確是麗莎沒有錯。隻見她一下駕駛艙，立刻無力地攤坐在地麵。
「麗莎姊！」
米奈連忙飛奔到她身旁。
一見到米奈，麗莎立刻露出笑容並緩緩站起身——隻不過，她的表情很快就又嚴肅起來。
「各位請冷靜聽我說。庫拉大人他……被殺了。」
※ ※ ※
「當時我們受到佐特司令的部下襲擊，而身受重傷的庫拉大人駕著這架機體把我帶到這裏來以後……就斷氣了。」
說不出話來的米奈、瞪大雙眼的艾爾茲與那雪、輕輕挑了挑眉的莉絲緹，以及抱著玩偶靜靜待在一旁的芙蘭——眾人一言不發地聽完了麗莎的報告。
「怎、怎麽會……這麽說，庫拉先生他……」
米奈的視線往機體瞥去。
隻見兩名醫療小組的男性分別站在駕駛艙兩側，從中拖出了某個物體——
「米奈！不可以看！」
那雪連忙出聲製止，可惜為時已晚。
那是胸前染滿鮮血的男性屍體。原本戴在他頭上的麵具現在毀得不成形狀，露出了底下的麵孔。
「啊……」
米奈先是瞪大雙眼，接著整個人癱坐在冰冷的地麵上。
「庫拉居然……死了……」
就連艾爾茲也不得不被眼前的光景所震撼。
要塞都市裏的居民總是和死亡比鄰而居。但是在艾爾茲的認知中，死亡應該是一種隻存在於
和eno的戰鬥中，並且隱藏在駕駛艙這個密閉空間裏的現象。
現在眾人眼前這個滿身鮮血的冰冷亡骸，對他來說是從未見過的事物。
這時，突然有個人穿過動彈不得的艾爾茲身旁。
「……誰去拿條毯子來好嗎？」
是那雪。走向庫拉遺體的她，看起來一點也不害怕。
或許是察覺到艾爾茲的視線，那雪轉過頭，露出了落寞的微笑。
「不要緊啦，雖然到現在還是沒辦法習慣，不過這種事我看多了。」
說完，那雪在庫拉身旁蹲下，用整備員拿過來的毛毯將庫拉的遺體慎重地包好。
在失去半隻左手的遺體右胸前有片大大的血痕，恐怕這就是致命傷吧。庫拉的雙眼睜得鬥大，讓人不難想像他死前究竟受了多大的痛苦。
拿下假麵的庫拉，看起來也不過隻是個普通的金發青年而已。
那雪伸出手輕輕將庫拉的雙眼闔上，接著合起雙手對他行了個禮。
「那雪，這個跟開動很像的動作代表什麽意思？」
「嗯……的確，在對生命表達敬意這層意義上的確是挺像的。我剛剛是在幫死者的靈魂祈禱，希望他能得到安息。」
「……靈魂？」
「沒錯。靈魂等於人類的心，這麽說應該比較好理解吧？一旦失去生命，人類的心就會變成靈魂前往另一個世界，有些人是這麽認為的。」
「另一個世界……就是以前你說過的天國嗎？」
「……誰知道呢？天國是隻有好人才能去的地方，我一點也不認為這家夥的靈魂有辦法上天國。」
那雪指的想必是格瑪爾嘉德事件吧。
格瑪爾嘉德是借由控製駕駛者心靈來驅動的機體，這個驅動係統所造成的副作用甚至讓芙蘭的心一度陷入危險狀態；更別提這架機體曾經在實驗過程中讓駕駛者化為廢人了。這並不是什麽能夠輕易原諒的行為。
「不過——」
那雪又接下去說道。
「庫拉賭上自己性命保護麗莎的行動，的確令人尊敬就是了。」
「……你說的沒錯，我也這麽認為。」
不知不覺間，艾爾茲發現自己的雙腳終於又能動彈，於是他走到那雪身邊，模仿她的動作合掌閉上雙眼。
簡短祈禱了一會兒後，艾爾茲帶著作好覺悟的眼神向麗莎問道：
「可以告訴我佐特司令為什麽要奪走庫拉的性命嗎？」
「因為庫拉大人發現佐特司令正在進行一項十分恐怖的計劃——」
說到這裏，麗莎停下來調整了一下唿吸後才繼續說道：
「佐特司令企圖消滅所有要塞都市裏的人員，並且開始推動人工進化的第二階段——也就是提升傑諾人eno化的程度。一旦這個計劃成功……傑諾人將會變成跟人形eno無異的存在。」
「什麽……！？真的有辦法辦到這種事嗎！？」
「我也不清楚。不過庫拉大人曾經說過，佐特司令的目的就是要抹滅傑諾人僅存的人性——也就是思考，並且讓傑諾人和eno同化。」
「這樣一來人類就不會再受到eno侵襲……原來如此，的確很像司令會想到的方法。」
但是，這種有如行屍走肉般的存在，根本就稱不上是人類。
「不僅如此，一旦佐特司令的計劃成真，傑諾人很有可能會前來襲擊我們這些擁有感情的人類。」
eno會被熱源——生命之熱所吸引；而它們所到之處，所有生命都會遭到吞噬。
跟曾經是人類的eno交戰——當如此淒慘的場麵浮現在內心的同時，艾爾茲不禁打了個冷顫。
類人級……留美eno化後的身影至今還留在艾爾茲的心底揮之不去。
「怎麽會這樣……我們必須阻止司令才行。」
「庫拉大人想必也是這麽想的。畢竟他一直都為了拯救這個冬世界不斷努力……」
「麗莎，你有聽庫拉說過他打算怎麽拯救世界嗎？」
「沒有……我剛想要問庫拉大人方法的時候，事情就發生了。」
麗莎搖搖頭，迴答了那雪的問題。結果，所有真相就這麽跟著庫拉的靈魂一起被埋沒在黑暗中了。
在場所有人臉上都浮出了複雜的表情。
「真是個大傻瓜……就是因為什麽都不告訴同伴，事情才會變成這樣不是嗎？」
那雪並沒有要諷刺庫拉的意思。對著一個已經不在的人說話，實際上就跟自言自語沒什麽兩樣。
「不過……庫拉大人曾經說過，所有的準備都已經完成了。」
麗莎環顧了一下眾人，接著再度開口：
「我希望各位能夠繼承庫拉大人的遺誌，阻止佐特司令的野心。隻要有辦法將庫拉大人留下的資料解讀出來，相信一定能找出拯救世界的方法。」
「當然沒問題。我們非得阻止這個跟毀滅世界沒有兩樣的惡行不可。」
艾爾茲二話不說就答應了麗莎，一旁的那雪也表示同意。
「沒錯。而且我也想知道庫拉的計劃到底是什麽。」
「如果說都市裏的傑諾人打算威脅哥哥的生命，我絕對會全力阻止他們。」
莉絲緹接著說道。隻是她的堅決口氣反倒讓那雪皺起眉頭：
「這樣好嗎？對手可是佐特司令，是你的父親喔……？」
「她說得對，就算你不參加這次作戰也沒有人會說話的。」
雖然艾爾茲也勸她退出，不過莉絲緹的堅定眼神依然不變。
「沒關係，隻有哥哥才是我的一切。」
「你還是老樣子嘛……算了，既然你這麽說的話那就隨你高興吧。我反而還比較擔心……」
那雪一邊說，一邊望向帶著茫然表情坐在地上的米奈。
對個性溫和的米奈來說，庫拉的死恐怕讓她受到不小的衝擊。
看她這樣恐怕是沒辦法上戰場了——在場所有人無一不這麽認為。隻不過……
「……請讓我加入。」
米奈用凜然的口氣說道。隻見她挺直背杆，用自己的雙腳站起身。
從她身上散發出的氣息明顯與過去不同，連艾爾茲都不禁懷疑起眼前這個人是否真的是自己認識的米奈。
「庫拉先生對我一直都很溫柔，他跟麗莎姊一樣都是我很重要的人……所以我絕對無法原諒殺了庫拉先生的佐特司令。」
米奈過去曾因為內心萌生感情而差點遭到廢棄處分。
當時救了她一命的，正是庫拉與諾亞機關的所長麗莎。
如果說麗莎是米奈的姊姊，那麽庫拉就是有如兄長一般的存在。
那雪似乎能夠體會這份心情，隻見她溫柔地拍了拍米奈的肩膀。
「複仇……是嗎？沒關係，這是你站上戰場的理由，我不會阻止你的。」
現在，在場四名駕駛員的內心各自燃起了鬥誌。
艾爾茲抬頭朝整備台望去，能夠化感情為力量的鋼鐵巨神就停駐在那裏。
「這次也要借你的力量一用了，傑斯特馬克。」
隻是當艾爾茲正要搭上傑斯特馬克時，卻被麗莎所阻止。
「請等一下。如果要攻打要塞都市的話，我想傑斯特馬克恐怕不太適合。」
「為什麽？在進入都市之前我們勢必得對上疾行者部隊，要是不駕駛傑斯特馬克迎戰的話……」
「您說的對，但是我們的敵人並不是傑諾人，而是佐特司令。」
察覺到麗莎話中的涵義，艾爾茲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說得也是，我們沒有必要進
行無謂的戰鬥。」
「可以的話，我希望各位能夠將人工進化的技術與方法一同抹消掉；隻不過如果要達成這個目的，首先就必須從佐特司令的口中問出情報才行。」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了。你希望我們能夠活捉佐特司令，對吧？」
聽完那雪的話，麗莎默默地點頭。
「庫拉大人或許早就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所以把都市裏所有的衛哨位置跟巡邏路線都事先調查好了。隻要有這份資料的話，要潛入佐特司令所在的中樞塔並不是難事。」
「隻有步兵可以參加的隱密任務……的確是沒有傑斯特出場的餘地呢。」
那雪抓抓頭，看起來似乎有點不太甘心。恐怕是因為自己寄予全副信賴的愛機派不上用場，讓她覺得惋惜吧。
艾爾茲也沒有表示異議。畢竟同類相殘這種事，能避免的話當然是盡量避免比較好。
「那就這麽決定了。潛入部隊就由我們幾個能夠用念動力戰鬥的——」
隻不過在眾人達成共識的同時，一道小小的腳步聲突然從旁響起。
「先等一下。」
是芙蘭。隻見原本站在不遠處看著眾人的芙蘭走上前來：
「芙蘭反對這個計劃。出動傑斯特馬克跟南方伊甸絕對是比較好的選擇。」
少女懷中抱著玩偶，臉上表情卻十分凜然。
和在餐廳的時候不同，現在的她不再是剛才那位任性女孩。
察覺到這點的艾爾茲，轉過身問她：
「可以讓我聽聽芙蘭……艦長你的理由嗎？」
麵對艾爾茲真誠的疑問，芙蘭點點頭之後開口說道：
「現在我們說什麽都得阻止佐特司令不可，根本就沒有必要挑選手段不是嗎？在意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對大局一點幫助也沒有，隻要我們投入總戰力，一定能在最安全的情況下確實達到活捉佐特司令的目的。」
芙蘭的主張也有道理。
現在艾爾茲等人手上握有十分壓倒性的力量，就算隻出動傑斯特馬克，想必也能輕易瓦解疾行者部隊的攻勢進入都市中樞吧。不過……
「這樣一來我們勢必得傷害住在要塞都市裏的傑諾人，甚至奪走他們的性命。我……不想這麽做。」
「對芙蘭動之以情是沒用的。」
但芙蘭卻無情地將艾爾茲的要求一口否決。在說不出話來的艾爾茲麵前，芙蘭又再度開口：
「芙蘭身為艦長，必須保護這艘戰艦……還有包含艾爾茲你們在內所有人員的安全，所以芙蘭不可能讓你們去執行這種風險過高的作戰。」
「請不用擔心。」
麗莎露出柔和的微笑，然後從衣服中拿出一塊六角型平板。
「現在在我手上的是能夠放出強力閃光，並且暫時麻痹敵人視力的武器；這是在量產型格瑪爾嘉德的開發過程中誕生的副產品，我們稱之為非殺傷性兵器。隻要利用它，就能大幅提升遭到敵人發現時的生存率。」
「非殺傷性兵器……原來如此，我記得量產型格瑪爾嘉德上的確裝備了能夠引發敵人混亂或誤射的武裝。當時我們被耍得團團轉呢。」
艾爾茲迴想起當時的偽裝用氣球。
雖然傑斯特馬克上並沒有裝備同類型的武器，不過這種以對人戰鬥為前提的武裝到底有多有效，親身體會過的艾爾茲可是比誰都清楚。
「可、可是，要是潛入部隊……艾爾茲他們出了什麽萬一……」
說到這裏，芙蘭連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她的臉上充滿不安，看起來簡直和剛才那個冷靜的艦長判若兩人。
這時，她的身旁突然顯示出一麵由念動力生成的紅色通訊熒幕。
『當艦長搬出感情論來反駁的時候，雙方的意見就已經失去交集了。這次是您輸囉，艦長。』
「梅、梅莉莎！？你都聽到了！？」
『當然，畢竟隨時掌控艦內狀況也是我的任務之一……啊，不過再怎麽樣我也不會去監視艦長入浴的，您大可放心。』
「監視！？哪個詞不好用、你偏偏用監視！？芙蘭要求你現在馬上把事情說清楚！！」
『不好意思，一不小心就說出真心話了。』
兩人鬥嘴的模樣讓周圍的傑諾人們紛紛露出苦笑。
就連那雪也因為四周弛緩氣氛的影響而笑了出來。
「……謝謝你了，芙蘭。你很擔心我們的安危吧。」
「你、你在說什麽！？這個是，呃，總之不是你想的那樣啦！」
「嗯？這麽說是我的能力被看扁的意思嗎？好歹我也是跟留美姊並肩作戰過的念動力戰士耶。」
那雪露出壞心眼的笑容，接著用手比出槍的模樣。
「就算有什麽萬一，傑諾·疾行者這點程度的對手，我一個人還能應付啦。更別說留美姊還能徒手空拳打倒一頭三角龍級了。」
「嗯，真不愧是母親。雖然我也空手打倒過迅猛龍級……不過能不能對疾行者派上用場恐怕還是個問題呢。」
「三角龍級……不知道我的劍術有沒有辦法用？」
不隻那雪，就連艾爾茲跟莉絲緹也顯得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他們之所以如此堅強，並非因為他們是傑斯特馬克的駕駛員。
而是因為他們都擁有一顆堅強的心，這才是最大的原因。
「不要緊的，芙蘭小姐。隻要用我的念動力來保護大家，大家一定能順利抵達目的地的。」
當然，這點米奈也跟其他三人無異。為了讓芙蘭安心，米奈帶著笑容說道。
「怎、怎麽連米奈都……」
說完，芙蘭像個鬧別扭的孩子一樣把臉埋進手上的布偶裏。
「好好好，一切隨你們高興總行了吧！總之芙蘭會在這裏靜觀情勢，一旦出了問題，可別以為芙蘭會乖乖聽你們的話！」
『隻要一判斷各位會遇上危險，本艦將會立刻趕去支援——艦長是這麽說的。』
「等等！不要隨便亂翻譯芙蘭的話！」
在一片微笑與苦笑交雜的氣氛中，艾爾茲環顧了眾人一眼。
「大家聽我說，我們準備在沒有機動兵器支援的狀況下潛入要塞都市。不過，現在我們手上握有都市的衛哨情報，所以要避開戰鬥絕對不是什麽難事。請大家相信我們，我們幾個一定會阻止佐特司令的計劃！」
沒有人表示反對。
一場賭上要塞都市未來的作戰計劃就這麽定案了。
※ ※ ※
作戰決定在深夜實行。
隻不過留在自己房裏待命的艾爾茲怎麽樣都靜不下心來，於是他決定動身前往最近剛建好，自己特別中意的某個場所。
走下狹窄的階梯，打開目的地大門後——
艾爾茲感到身邊頓時被來自室內的溫暖空氣所包圍。
這裏是被艾爾茲稱為『農園』的場所。雖然『水耕栽培設施』才是正式名稱，不過艾爾茲還是模仿那雪這麽稱唿。
這座『農園』位於戰艦底層，距離動力來源——也就是履帶部位不遠處的區塊。由於這裏在構造上很容易聚熱，所以很適合用來栽培植物。
房裏有個巨大的ㄈ字型容器，可以看見各式各樣的植物從上蓋的孔洞中冒出頭來。
容器裏裝的是充滿養分的水。而植物的根部就浸在水裏吸收水分與養分，借此不斷成長。
隻要豎起耳朵，還能夠隱約聽見幫浦的微弱驅動聲，以及在幫浦底下不斷循環的水流聲。
「這裏真平靜……」
水與植物的氣味，還有和艾爾茲發色相同的綠色生命。
在冬世界裏絕對看不到的景象——艾爾茲對這個有如夏世界一般的溫暖景象十分喜歡。他靠在門旁，靜靜觀賞著眼前的農園。
由於這裏是為了栽培那雪一個人的糧食而建立的設施，所以室內並不寬廣。和寢室相差無幾的大小或許也是讓人感到平靜的原因之一吧。
這時，突然有個人踏進了艾爾茲的小天地裏。
「那雪……？你怎麽會到這裏來？」
「那是我要說的話。你又怎麽會在這裏？」
那雪走向大門的另一側，轉身靠在牆上。
兩人就這麽隔著一扇門——明明看來觸手可及，實際上卻不然的微妙距離，一同看著眼前綠意十足的景象。
「我是來這裏消磨到作戰開始為止的時間的。」
「……真巧，我也是呢。」
那雪開始環顧起室內。
「總覺得這裏給我一股很懷念的感覺。」
「也難怪，畢竟這座農園的栽培係統是從那雪過去居住的地下設施遷移過來的。」
在栽培植物的過程中，有幾種絕對不可或缺的要素。
適度的光和熱，以及豐富的水分與養分。其中光和熱的問題可以用念動力解決，水也有雪水可以用，所以最大的問題就在於要如何取得養分。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那雪找來了一座能夠將人類排泄物化合成養分，並且在其中注入水分的夏世界裝置。
雖然這座裝置必須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地持續供電才能維持正常運作，不過現在的艾爾茲身邊多得是有辦法驅動戰艦的人才。多虧有這些人輪班轉動念動力渦輪，所以才有足夠的電力可以供給這座農園。
托此之福，那雪才有三餐可以吃。
隻是，那雪卻對迴想起事情經過的艾爾茲搖了搖頭。
「我指的不是裝置，而是大家合力一起度過難關的感覺……總覺得好像迴到了當初在漆黑之牙跟大家……還有留美姊住在一起的時候呢。」
漆黑之牙——那雪和留美過去隸屬的夏世界組織。
那雪的雙眼盯著眼前的植物，但是她的心似乎早就飛迴了遙遠的過去。
「當初留美姊把我撿迴去的時候，還沒有漆黑之牙這個名字就是了。那時的漆黑之牙隻不過是個被eno奪走家族跟住處的人們，聚集在一起以後自然形成的團體而已。」
「這樣啊……確實跟現在的我們很像沒錯。」
「就連念動力的運用方式也花了我們不少工夫研究呢。比如說要怎麽樣才能在日常生活派上用場，要怎麽樣才能對抗eno……對隻能躲到地底生活的人類來說，當時我們手上的籌碼實在太少了，不論是資源、人才、時間……等等都一樣。但我們還是絞盡腦汁發明出很多東西來。」
「從這些發明中衍生出來的，就是發電跟栽培係統……還有傑斯特馬克嗎？」
也就是說，要是沒有舊人類的技術與兵器，恐怕就沒有現在的艾爾茲等人了。
「在那麽絕望的環境下居然還可以製造出這些東西，你們舊人類果然很厲害呢。」
「就是在那種環境下才辦得到啊。畢竟大家都很拚命想要活下去嘛。再說……」
麵對艾爾茲的讚歎，那雪臉上浮出了自嘲的笑容。
「其實我一點也不厲害。當時的我還是個隻會扯大家後腿的孩子，隻能乖乖接受大家的庇護而已。」
那雪將手擺在被黑衣包覆的胸前說道。
「漆黑之牙……這名字背後代表的意義是『絕不屈服於這座白色世界底下的反攻之牙』。為了能抬頭挺胸宣稱自己是漆黑之牙的一員……也為了守護留美姊的背後，我一直很想變強。」
那雪握緊拳頭，像是要忍著不讓內心的思念潰堤一般。
「所以我不斷修練，最後終於得到了能夠跟留美姊並肩作戰，一起守護大家的力量。為了迴報大家的恩情，我不斷地跟eno戰鬥，可是……」
那雪語氣一轉，視線朝艾爾茲望去。
「可是最後卻隻有我一個人活下來……剛剛還大言不慚地自稱是什麽念動力戰士，結果我根本就什麽都做不好……」
「那雪……」
情況不妙——艾爾茲的直覺這麽告訴他。
現在想起來，自己明明可以預見這個狀況才對。跟這幾天的沉默比起來，現在的那雪實在話太多了。
艾爾茲想起之前也發生過一樣的事。那是在艾爾茲準備單身潛入要塞都市，兩人在漆黑之牙的地下設施發現紀錄影像的時候……當時的那雪就像現在一樣沉浸在過去的迴憶中。
那時自己是怎麽對待那雪的？對了，自己的確是把手——
隻是就在這個瞬間。
《——距離作戰開始還有十分鍾，請潛入部隊開始準備——》
廣播的聲音讓艾爾茲的手停在半空中；而那雪則是眨了眨眼後唿出一口氣。
「……時間到了，我們走吧。」
那雪離開牆邊，轉身朝門外走去。
而艾爾茲撲空的手不知道該擺向哪裏，最後隻好放下。
「啊、啊啊……知道、了……」
十分含糊的迴答。對現在的艾爾茲來說，這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艾爾茲感到混亂不已，因為那雪走出門外的背影就和平常一樣威風凜凜。
這時，那雪突然迴過頭來。
「……剛才，除了艦內廣播以外你還有聽到什麽嗎？」
「……不，我什麽都沒聽到。」
「……是嗎？那就好。」
結束簡短的問答之後，那雪便離開了農園。就算隔著一道門，依然能聽見走廊上響起的腳步聲。
而艾爾茲隻能呆呆地望著已經關上的門。
那個時候，他總覺得那雪的聲音似乎跟廣播一起傳進了自己的耳中。
我所做的一切，是不是根本就沒有意義呢——
那雪應該是不會說出這種話的人才對。
至少，艾爾茲認識的那雪絕對不是……
所以艾爾茲說了謊。不論是對那雪——或是對自己。
他不知有多希望剛才那句話隻是自己的錯覺。
「那雪……」
就算知道對方不可能聽見，艾爾茲還是忍不住叫了那雪的名字。
自己的選擇到底是對是錯？沒有人知道。
留在艾爾茲胸中的，隻剩下一抹不安而已。
※ ※ ※
作戰開始前一刻，以艾爾茲為首，能夠利用念動力戰鬥的四名傑斯特馬克駕駛員、負責指引安全路徑，必要時能使用閃光彈支援的麗莎，加上梅莉莎總共六人的潛入部隊成員，全體聚集在艦首的機庫閘門前待命。
「……時間差不多了。」
南方伊甸在距離要塞都市正門前不遠處停了下來。
到這裏都還是佐特司令允許的範圍。這是為了讓艾爾茲他們能夠將萌生感情而被放逐出要塞都市的傑諾人接迴去保護所做的處置。
艾爾茲一行人從機庫艙門側麵的緊急出口走出艦外，接著爬下鋼管梯朝正門的警衛機走去。
「被放逐的傑諾人在那裏？」艾爾茲問道。
「右邊方向，三名。」
駕駛員打開機體的外部擴音器，用壓縮語言迴答艾爾茲。
艾爾茲一行人互相交換了一下視線，準備開始作戰。
「了解。好了，我們去接人吧。」
傑斯特馬克朝著警衛機指示的方向走去，沒多久便發現三個坐在一起取暖的人影。
將被凍得不斷發抖的傑諾人交給梅莉莎照顧後，艾爾茲等人抬頭望向
眼前高聳的都市防壁。
首先行動的是莉絲緹。隻見她用念動力做出一把劍，插在防壁上。
不過光靠她一個人的力量，要破壞防壁是不可能的。
莉絲緹這麽做的目的是為了製造立足點。眾人靠著莉絲緹挖出的裂縫越過防壁，成功潛入都市內部。
「接下來請交給我吧。」
麗莎參照庫拉留下的警備配置圖，帶著一行人往安全的路線前進。
——隻不過，難題馬上就降臨在眾人眼前。
「等等，有人在。」
艾爾茲要大家停下來，自己躲在建築物背後觀望了一下前方狀況。接著，他發現原本應該沒有警衛的地方現在居然有人看守。
「……警備位置有更動。看來司令已經預料到我們會潛進來了。」
艾爾茲嘖了一聲，而麗莎也皺起眉頭，露出困惑又悲傷的表情。
「怎麽會……！這麽說庫拉大人留下來的資料全都沒用了嗎……！」
「不要緊，我會繼承庫拉先生的遺誌。」
臉上帶著凜然表情的米奈將自己的念動力障壁拉成一條線，用她在傑斯特馬克上也用過的念動力聲納開始掃描四周的狀況。
「找到了，這條路沒有人看守！」
在米奈的帶領下，艾爾茲一行人順利穿過了警備網。
隻是越靠近都市中樞，路上警衛兵與疾行者的數量也越多。雖然一行人早就預料到會有這種情況，但是敵人的數量卻超乎他們想像。
為了找出能夠順利潛入的路線，米奈又進行了數次掃描。不過……
「對、對不起……前麵的戒備實在太森嚴……」
消耗掉大量念動力的米奈氣喘籲籲地說道。
「不，你做得很好。多虧有米奈幫忙，我們才能前進得這麽順利。」
聽見艾爾茲對米奈道謝，莉絲緹立刻蹲下來在雪地上不知道畫些什麽。
「從這裏開始隻能采取強行突破了。大家先看看這張圖，我來說明一下戰術。」
那是一張隊伍位置圖。以莉絲緹為先鋒，後麵依序排著那雪、米奈、艾爾茲、最後是麗莎。
兩名前鋒擔任攻擊，兩名中鋒擔任防禦，而後衛麗莎就負責輔助。
如此合理的配置的確很有莉絲緹的風格。
「準備好了嗎？3、2、1……」
莉絲緹開始倒數。
「0！」
莉絲緹一聲令下，五人便以縱一列的隊形衝了出去。目標是機士團總司令部。
位於要塞都市中心的這座設施中，配備了十座機庫與六十架傑諾·疾行者，以及掛滿對eno用機槍與炮台的建築各十棟，可以稱得上是要塞都市最後的堡壘。
而在設施正中央的建築物也同樣配備了大量武裝，雪白的輪廓在黑夜中顯得十分顯眼。司令室就在這座建築物的最上層。
庫拉用生命換來的情報當中，也包含了佐特的起居模式。
根據資料指出，除了出擊以外，佐特不論吃飯、睡眠都在司令室裏。也就是說，隻要沒有eno來襲，他就絕對不會踏出司令室一步。
「差不多要跟敵人交鋒了！大家可別鬆懈囉！」
那雪鼓舞眾人的聲音跟平時一樣強而有力，這讓艾爾茲不禁安心下來。
雖然出擊前的那雪有點不太對勁，不過現在看起來，隻不過是自己在杞人憂天罷了。真不愧是念動力戰士——艾爾茲在心中暗自欽佩著。
「巡邏態勢，解除。」
當艾爾茲一行人進入司令塔領地的瞬間，兩架傑諾·疾行者立刻朝眾人夾擊而來。
兩架疾行者手上各自裝備了兩把巨大兵器——戰術支援輔助杖。隻見其中一架機體舉起手中戰杖對準了艾爾茲一行人——
「哈！別以為在射擊戰上能夠贏過我！」
那雪拔出腰間的手槍，毫不畏懼地挑戰迎麵而來的機體。
槍口放出的紅色光彈命中了傑諾·疾行者的手部，機體瞬間失去了四根手指，手上的武器也掉落在地。
疾行者見狀立刻用另一支完好的手舉槍瞄準那雪——隻見一道紅光閃過，疾行者手上的戰杖也隨之落地。是莉絲緹的斬擊。
隻見莉絲緹握著手中的念動力光劍輕鬆著地。
「誰敢阻擋在哥哥麵前，我的劍就絕對不會放過他！」
迴頭對夥伴們使了一個眼神後，莉絲緹又再度衝了出去。
作戰進行得十分順利。正如眾人所預料，剩下的一架機體立刻朝不斷前進的一行人追了上來。
「這裏就交給我處理！麻煩各位絕對不要迴頭！」
麗莎丟出了手中的小型六角板——結晶。
結晶畫出一道拋物線，在麗莎與機體間放出強烈閃光。受到這道閃光影響，機體立刻失去平衡倒了下來。
「庫拉留下來的武器幫了一把呢……謝謝你，庫拉。」
就算失去生命，人類依然能在世界上留下自己走過的痕跡；雖然艾爾茲沒辦法證明靈魂是否真的存在於世上，但這仍然是不可抹滅的事實。至少現在一行人確實得到了另一名夥伴——庫拉的助力。
「哥哥！武裝設施開始運轉了！」
跑在前頭的莉絲緹迴頭大喊。
仔細一聽，的確能夠聽見遠方微微傳來一陣重低音。隻見眼前的建築物展開外壁，露出無數炮門對準一行人的方向。
「佐特司令……你到底要執迷不悟到什麽時候！」
艾爾茲難過地喊道。
不論傑諾·疾行者或這座武裝設施，原本都是用來對抗eno的兵器。
但是佐特卻毫不猶豫地將這些兵器對準艾爾茲一行人，想要排除他們。
看來佐特司令說什麽都要促成傑諾人的人工進化。
「這裏交給我！」
米奈的聲音裏帶著一股隻有充分覺悟的人才有辦法發出的魄力。
高硬度壓雪炮彈斷斷續續地從炮口發射，以高速行進的大質量炮彈帶著因氣流被打亂而產生的不快聲響，朝著艾爾茲一行人飛來。
「……嗚！」
米奈咬緊牙根，拚命忍著不叫出聲來。
——命中、命中、命中。炮彈掀起的雪煙將四周染成一片白。
這時，一道紅點浮現在雪白的煙幕中——
接著五個人在米奈的防壁保護下衝出煙幕。
「幹得好，米奈！」
「謝、謝……」
隻是在那雪送出喝采的同時，米奈卻一個腳步沒踩好而往前倒了下去。
畢竟她已經為了搜敵消耗掉大量念動力，現在又得展開防壁保護眾人，想不用盡力氣也難。
「不要緊吧，米奈！」
跑在米奈後麵的艾爾茲立刻停下腳步。就在這個瞬間，艾爾茲突然感到一道惡寒竄上背脊。
——有人正在看著我們。
一察覺到這點，艾爾茲立刻環顧四周，打算找出造成惡寒的對象。
隻見一架從建築物死角中露出半個身軀的機體，正舉槍朝這裏瞄準。
「是敵人！大家小心槍擊！！」
比誰都早察覺到敵人存在的艾爾茲大叫，通知那雪和其他人敵人的存在。
「糟了！？居然會躲在那種地方——！！」
那雪連忙舉槍瞄準，不過已經來不及了。
傑諾·疾行者的戰杖發射出一顆人頭大的子彈。
在射線的前方，是倒在地上的米奈跟上前攙扶的麗莎。
威力足以殲滅eno的一擊。人類一旦被打中，恐怕隻會落得灰飛煙滅的下場。
「可惡——」
艾爾茲抱著充當人肉盾牌的覺悟衝上前去。
即使效果不如米奈，不過隻是利用念動力提升防禦的話，艾爾茲也辦得到。跟毫無防備的兩人遭到直擊的結果比起來，這樣至少要來得好一點。
可惜艾爾茲還是晚了一步。隻見子彈即將命中兩人——
就在艾爾茲以為已經趕不上的瞬間，一道金屬聲突然響起。
那是莉絲緹將子彈砍成兩半的聲音。
「你們兩個沒事吧？」
「是、是的……不好意思，謝謝你。」
米奈站起身答道。雖然還得借助麗莎的肩膀才能站好，不過她的眼神卻依舊直直看著前方。
「米奈，沒事吧！？」
開槍擊落敵人手上的武裝後，那雪也連忙趕到米奈身邊。
米奈一言不發地點點頭，那雪看到她這副模樣也露出了笑容。
「……是嗎？看來你已經不用再當我的徒弟了。」
「咦……？」
「我是說你出師了啦。現在開始你也是能夠獨當一麵的戰士囉。」
那雪站到米奈身邊，代表她已經把米奈當成足以信賴的夥伴了。
「是、是的！非常謝謝你！」
兩名戰士對著彼此微笑。
看著這樣的兩人，艾爾茲感到心底流過一股暖流。
不過，戰場上並沒有空閑讓他繼續為兩人間的羈絆感動。
「這個感覺是……！」
艾爾茲再度感到無數視線射在他們身上。
這時，四周開始傳來一陣陣令人不悅的炮彈裝填聲。
「大家動作快！第二波炮擊要來了！」
艾爾茲一聲令下，一行人又再度開始前進。隻不過或許是因為疲勞過度的關係，米奈的腳步還是顯得有些淩亂。艾爾茲實在看不下去，幹脆一把將她抱了起來。
「咦？艾、艾爾茲先生？」
「公、公主抱！？」
不隻米奈，就連那雪也嚇了一大跳。
「我知道男女之間不可以做太深入的接觸，不過現在是緊急狀況，我認為不是該顧慮這個的時候。」
艾爾茲看向那雪，發現她正不斷盯著自己看。
「……嗯，你說得對。現在是緊急狀況，現在是緊急狀況……」
不這麽想的話誰看得下去啊——說完，那雪把臉撇到一旁。
搞不懂她是什麽意思的艾爾茲與米奈對望了一眼，就在這個瞬間，米奈的臉突然變得跟熟透的蘋果一樣紅。
「你的臉很紅呢。發燒嗎？」
「我、我也不知道……我隻是覺得不太想離開艾爾茲先生的懷裏，然後就……」
米奈不知所措地說道。聽見這句話，那雪的耳朵動了一下。
但不知道是幸還不幸，這個話題並沒有繼續發展下去。
「哥哥！你看那個！」
來到離總司令部不遠處的一行人看見的是——
「居然是槍械！？」
在建築物前拉起封鎖線的武裝警衛。
由於傑諾人之間不會發生戰鬥，所以槍械這類殺人武器對他們來說是完全派不上用場的；至少到現在為止一直都是。
「入侵者，排除。」
「請、請你們讓開！現在我們非繼續前進不可！」
米奈用自己的意誌朝持槍的警衛們喊道。
「米奈說得沒錯！我們沒有停下來的理由！所以我們說什麽都要突破這裏！」
突然間，艾爾茲懷中的米奈身上發出一道紅色光芒。隻見光芒以螺旋軌道飛向建築物將正門所有警衛吹飛，並且形成了一座內部吹著狂風的念動力隧道。
「咦……這、這道力量是……？」
似乎連米奈自己也搞不清是怎麽一迴事。不過這麽好的一個機會，不好好利用說不過去。
「我們衝進去！」
艾爾茲一聲令下，以莉絲緹為首的一行人立刻照隊伍順序一個個跳進隧道。
「哇、哇啊啊啊啊！」
足以把人刮飛的風壓將五個人吹向前方。而造出這座隧道的本人——米奈的慘叫聲沒一會就被風聲埋沒了。
艾爾茲一行人就這麽被風卷進建築物內部。
「嘿咻。」
那雪一個翻身站了起來，並且立刻開槍擊碎天花板，讓瓦礫埋住入口。
「這樣他們就暫時進不來了。」
那雪鬆了一口氣，接著走向莉絲緹身邊。
「不過我還真是嚇了一大跳呢。沒想到你居然會去救米奈她們。」
「……你錯了。」
麵無表情的莉絲緹將視線移向一旁。
「要是我們之中有人受傷，哥哥就會傷心。我隻是想保護哥哥最珍惜的事物罷了。」
莉絲緹的視線前方一直都隻有艾爾茲一個人。當然，現在也是一樣。
而這也是她這句話完全出自真心的最好證據。
「……原來如此。這理由還真是有你的風格呢。」
那雪不禁苦笑。同時，一旁的麗莎訝異地望著米奈：
「剛剛那道把我們送進來的風……是你用念動力將空氣加溫，利用氣壓差來產生對流現象沒錯吧？真是太了不起了。」
「咦！？原來是這樣的嗎！？」
結果力量的主人自己反而更訝異。聽到米奈這麽迴答，麗莎看著米奈的眼光突然變得銳利起來。
「……你是說，你並不是蓄意發動這道能力的？」
「是、是的。因為當時我實在太投入……」
「這樣啊……」
麗莎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側眼朝艾爾茲的背影瞧去。
或許是察覺麗莎的視線，艾爾茲迴過頭來。
「我們走吧，司令室在最上層。」
所有人一同表示同意，麗莎也跟著點了點頭。
一行人通過走廊，發現走廊的盡頭有數道門在。
「走右邊，那裏是直達司令室的電梯。」
確定所有人都搭上電梯以後，艾爾茲舉起手擺在操作盤前，專心在腦內組起思考程式。不久，電梯便開始緩緩上升。
等到電梯門再度打開，艾爾茲正想踏上走廊的時候，他的前額葉——額頭內側突然閃過一道電流。
「……等等，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下一瞬間，電流變成了艾爾茲能夠理解的感覺。
警戒心。前方似乎有人正在警戒周圍……？
艾爾茲躲在轉角察看了一下情況，發現司令室大門前正站著兩名警衛。
「這裏的警衛也一樣帶著槍……」
躲迴轉角的艾爾茲悄聲說道，聽見這句話的麗莎立刻露出了厭惡的表情。
「這些槍械恐怕是佐特司令下令製造的，就像我們為了對抗佐特司令而製造武器一樣……看來他已經預測到我們，還有庫拉大人會造反了。」
沒人知道佐特究竟是親手，或是借部下的手殺了庫拉。
但是，庫拉的生命想必就是被這些槍械奪走的。
艾爾茲不禁想像起庫拉遭到射殺的情景，這令他感到一陣暈眩。
「無論有什麽理由，同類相殘這種事情是絕對不可以發生的。」
艾爾茲的口氣充滿怒意，一旁的那雪也接著附和道：
「艾爾茲說得沒錯。所以我們必須在不殘害任何生命的情況下阻止佐特……麗莎。」
「閃光彈是嗎？我知道了。」
麗莎將閃光彈丟向轉角另一側後，所有人立刻迴頭，等到閃光過去，衛哨發出哀號的同時才展開行動
。
那雪衝出轉角，將念動力功率壓到最小之後連開兩槍；而聽見兩道悶哼聲傳來的一行人馬上跟著繞過轉角，隻是眾人一出來就看見兩名警衛已經坐倒在壁邊了。不過，兩人的身上都沒有外傷，也沒有出血的模樣。
知道沒有人死亡，艾爾茲不禁鬆了一口氣。
「再來就隻要……！」
艾爾茲將手放在司令室大門前，接著環顧了一下眾人。
——所有人一同點頭。於是艾爾茲啟動門上的結晶，一口氣將司令室大門打開。
最先衝進去的是莉絲緹，接著是那雪。米奈、艾爾茲與麗莎三人則是最後才一起走進大門。
一進入司令室，莉絲緹立刻把手中的劍抵在桌前的佐特脖子上，緊接著那雪也將槍口指向他的眉心。在這個隻要兩人動動手指就會沒命的情況下，佐特可以說是一點抵抗的餘地也沒有。
但佐特不愧是傑諾人中的傑諾人，他的臉色居然一點也沒變。
「狀況已經超出我的預料了。所以說，我還是輸給庫拉了嗎？」
「艾爾茲，幫我翻譯他說的話。」
由於佐特實際上隻說了一句「超出預料」而已，所以艾爾茲便將佐特的意思翻譯出來給聽不懂壓縮語言的那雪聽。
「他說狀況超出他的預料，還說自己輸給庫拉了。」
「原來如此。看來你很清楚自己身處什麽狀況嘛……沒錯，你的確是敗在庫拉手上，你想要讓傑諾人進行強製人工進化的野心也到此為止了。勸你還是趕快乖乖終結計劃吧，我們可不想製造無謂的傷亡。」
那雪帶著勝利的表情對佐特宣告。
「人工進化？這是什麽意思？」
在場所有人的思考頓時停止下來。
隻有無法理解壓縮語言的那雪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咦？怎麽了？他說了什麽？」
「他說，不知道人工進化是什麽……」
「啊！？怎麽可能！？我看他一定是在裝傻——」
話說到一半，那雪像是察覺到什麽似的，眼神變得十分嚴肅。
「庫拉曾經說過，傑諾人沒有『說謊』的概念……等等，這麽說佐特他真的不知道……？那……說謊的人難道是……！」
那雪側眼瞄向麗莎。
「不可能！！庫拉大人確實將佐特司令的野心全都告訴我了！！」
麗莎指著佐特大喊，但這時佐特卻突然露出在與eno對峙時才會露出的銳利眼神。
「……原來如此。這就是你的新麵孔嗎……『庫拉』。不，應該稱唿你為『諾亞』比較正確吧。」
從佐特的表情，可以明顯看出他已經掌握住誰才是真正威脅這座都市的敵人了。
「你……你在說什麽……我是……」
被佐特用這個名字稱唿的麗莎頓時雙肩一震，動搖程度比起剛才受那雪懷疑時顯然要大上許多。
「當我知道和舊司令一同消失的諾亞機關在庫拉的管轄下時，就已經覺得不太對勁……現在終於能夠確定了。」
佐特用和平時一樣冷淡的語氣道出真相。
「你在指著我的時候，同時舉起了大拇指和食指……這同時也是庫拉，還有諾亞的特有動作。」
——也就是習慣。
被佐特點破的麗莎揚起嘴角——從她的笑容中完全看不出平時的優雅形象。
「真是驚人，沒想到會因為這種小地方而被你拆穿。現在迴想起來，『二十年前』也是這樣……你果然不是個簡單人物呢。」
聲音的確是麗莎沒錯。
但是，她現在的口氣和一舉一動簡直都跟——
「不過，既然事情發展得這麽順利，那麽我也沒必要再隱瞞了。」
「這是什麽意思，麗莎……？難道說，你真的就是庫拉……？」
「你說得沒錯，艾爾茲。」
麗莎毫不避諱地迴答。接著，她從衣服裏取出了某樣東西。
——是結晶。結晶在麗莎手上放出紅色光芒，接著變化成一個足以蓋住頭部與眼前的麵具。而當麗莎戴上麵具之後，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隻見她的身體在一道紅光過後——
「怎麽可能！？身體居然變成男性……！？」
「你應該是第一次見識到這個力量吧。這就是超越白銀新生的白銀新生——『白銀超新生』。」
「什麽……！？白銀、超新生……！？」
「可以將天外之雪轉化成各種物質的白銀新生……白銀超新生就是白銀新生的下一個階段。隻要利用這個力量，我甚至能夠自由創造出新的身體。」
庫拉的右手發出一道光芒，接著整隻手腕化作一道利刃。
米奈輕聲驚唿，而其他人也像忘記怎麽說話似的，隻是呆呆看著眼前的光景。
將右手變迴原樣以後，庫拉笑道：
「不過俗話說得好，物極必反——或許就是因為這道力量的關係，我反而沒辦法使用普通的念動力。白銀超新生隻是我為了方便稱唿而取的名字，光論純粹的戰鬥能力，我恐怕還遠遠不及各位就是了。」
「……原來如此，不過就是稍微花俏一點的變身能力嘛。所以，你一直都是用這個能力變成麗莎的模樣出現在我們眼前？真正的麗莎到哪裏去了？」
將槍口轉朝向庫拉的那雪問道。接著，庫拉的身體又再度發出光芒。
光芒消失之後，出現在眾人麵前的是一名戴著麵具的女性——也就是麗莎。
「這麽說不太對。麗莎是我的另一具麵孔，我是同時具有麗莎與庫拉兩個身分的存在。」
「也就是說，你可以根據情況變成不同人物？」
「不愧是舊人類，思考果然夠柔軟。你能這麽快就理解真是太好了。」
變成麗莎的庫拉露出狡獪的微笑。
「我並不否認我騙了你們。不過，這座都市會因為這個男人——佐特而毀滅是不爭的事實。」
「可是佐特他根本不知道人工進化的事——」
「……Ω（奧美茄）-eno。」
庫拉一說出這個單字，那雪立刻感到背後一涼。
「你怎麽會知道……？」
「夏世界的少女，那雪。如果是你的話，應該可以理解這個名字所代表的意義、還有這座都市即將麵臨的未來——」
說到一半，庫拉的身體突然開出無數小洞，接著往後倒下。
是佐特用他暗藏的武器打倒了庫拉。
「艾爾茲，立刻離開這裏。」
「離開這裏……？佐特司令，你這是……」
「這點程度的傷害是爭取不了多少時間的。過去庫拉——諾亞曾掉進白色地平線裏，但是他現在就像你們看到的一樣，依然活得好好的。」
「沒錯。我所謂的創造新身體，就是破壞所有細胞之後讓它們立刻再生。不過要在那個能瞬間凍結一切的白色地平線裏不斷重複這個過程還是挺累人的呢。」
所有人頓時啞口無言。
庫拉緩緩爬起身，隻見他身上的彈痕發出一陣紅光，接著從皮肉、骨頭到內髒全都恢複的不留一絲傷痕。
「但我還是活下來了。在這二十年當中，我不斷虎視眈眈地尋找機會，就隻為了重新實行這個一度被阻止的計劃。」
庫拉伸出了右手。但那隻手現在不再是人類的手腕，而是一道銳利、堅固、專為突刺所生的兇器。隻見手腕在一瞬間變得有一般人數倍長，並且刺穿了佐特的身體。
「嗚……」
胸口遭到庫拉穿刺，整個人被舉起來的佐特悶哼一聲，手上的槍便掉落
在地——然後滑到了艾爾茲腳邊。
「佐特、司令……」
——艾爾茲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做出這樣的行動。
直到剛才為止都還是自己最大敵人的男人，現在正身受重傷倒在眾人眼前；這是在出發前就已經預料到的結果，根本不值得驚訝。但是……
艾爾茲卻撿起了佐特掉在地上的槍，將槍口對準庫拉。
即使如此，庫拉還是一點也不為所動，隻是冷冷地笑了一聲。
「你是用不了那把槍的，勸你還是別幹傻事了。」
「……如果你是指使用方法，不試試看怎麽知道我不會用？」
「我是指你的心。論對人戰鬥，你的經驗和覺悟都不夠；這樣的你不可能承受得了傷害同類的罪惡感。」
「這……！」
艾爾茲悶哼一聲，這等於是同意了對方的說法。
庫拉繼續將佐特舉在空中，然後將變化成銳利尖刺的左手伸向艾爾茲。
「但是我不一樣。隻要是為了從未曾有過的危機中拯救這座都市、拯救傑諾人，我情願讓自己的雙手沾滿血腥。」
雙方的兇器相對。
但是和不停發抖的艾爾茲比起來，庫拉臉上卻完全不見動搖的神色。
「和人類戰鬥的覺悟……庫拉有、我卻沒有的東西……」
就在艾爾茲差點認輸的時候，一道紅光閃過，庫拉的左手頓時落地。
「我絕不放過想要危害哥哥性命的人……！」
是莉絲緹。她在一瞬間衝進庫拉懷中，一劍砍下了庫拉的左手。
隻是就算見到自己的手臂鮮血直流，庫拉依然十分鎮定。
「真過分呢。雖然說肉體可以借由白銀超新生複原，不過我並不是沒有痛覺喔。」
隻見他瞬間就讓失去的手腕再度複原。這已經超出普通變身能力的範疇了。佐特說他曾經從白色地平線中生還，看來所言不假。
——不死之身。就算用這四個字形容現在的庫拉也不為過。
「再說，這點程度的疼痛是影響不了我的覺悟的。」
「那麽我就連你的覺悟一起連根鏟除。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你傷到哥哥一根寒毛。」
「嗯，看來你似乎是搞錯什麽了。我並沒有在這裏殺掉任何人的打算，畢竟你們幾個可是我不惜說謊也要保留起來的人才呢。」
「我們是……關鍵人物……？」
「沒錯……不過莉絲緹，你的行動實在是太不規矩了。現在就麻煩你迴到本來應該擔任的角色上吧。」
庫拉拿出一片六角形的白色板子——結晶。隻見結晶發出一道閃光，接著莉絲緹立刻跪了下來。
「啊、嗚……我的頭……」
「莉絲緹！？庫拉！你對莉絲緹做了什麽！？」
「還記得格瑪爾嘉德的特征嗎？它能夠讓駕駛員固定維持在某種感情底下，並且讓感情的力量增幅。」
庫拉敲敲自己的太陽穴繼續說道：
「當時我解析過她們的腦神經，所以……我可以辦到這種事。」
隻見莉絲緹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將手上的劍對準艾爾茲。
「敵人……你是，敵人……傷害哥哥的，敵人……」
「怎麽迴事！？莉絲緹，你不認得我了嗎！？」
「沒用的。你可能不知道，這是在夏世界被稱為洗腦或者暗示的現象。現在的莉絲緹隻會把你當成不認識的人，並且把我當成你——也就是自己的『哥哥』。」
「什……！？這怎麽可能……！？」
「莉絲緹，把他抓起來。」
「嗯，我知道了——『哥哥』。」
稱庫拉為哥哥的莉絲緹一瞬間便消失蹤影，並繞到艾爾茲背後用劍抵住他的頸動脈。艾爾茲感到脖子傳來一陣炙熱的感覺。
「莉絲、緹……！」
但不管他怎麽喊，莉絲緹都沒有任何反應。艾爾茲不禁流下一道冷汗。
見到這幅光景的庫拉滿足地將手抽離佐特的身體，接著走到單膝跪地的佐特麵前用威壓的眼神看著他：
「好了，現在解開『那個機構』的封印吧。我已經查出你采用的安全係統是最麻煩的生物認證，所以我不得不出此下策。」
「…………」
「沉默可不是個聰明的選擇。現在我手中握著艾爾茲的命，想要救他的話——你應該知道怎麽做吧？」
出自庫拉口中的脅迫，但是艾爾茲卻完全不懂庫拉到底在說什麽。
佐特不可能會答應這場交易。畢竟從選別測驗的時候開始，這個男人就從來沒有將艾爾茲當成一迴事。對他來說，一度差點遭到處分的艾爾茲應該是無關緊要的存在才對。
但是——
「……好吧。」
佐特居然答應了庫拉的要求，拖著重傷身軀走到桌前起動結晶。接著佐特周圍浮現出許多大大小小的熒幕，並且開始高速處理起某些程序。
「為什麽……佐特司令會為了我……？」
「連這麽簡單的事你都不知道嗎？看來你骨子裏果然還是傑諾人啊。」
「你是什麽意思……？」
艾爾茲完全不懂庫拉為何要對他說這些嘲弄的話。
這時，佐特打開雙手手掌放在桌上。
「聲紋認證——密碼輸入完成，結束最終認證。」
佐特周圍的熒幕在程序結束之後立刻消失，接著他身後的牆壁突然打開——那是一道暗門。暗門啟動的同時，內部的無數隔板也隨著一道道開啟。見到如此森嚴的防護措施，庫拉不禁發出讚歎。
「喔？沒想到你居然把它封印的如此徹底。你就這麽不想讓這座在二十年前從我手中奪走的『機構』起動嗎？」
「嗚……」
已經無力迴答的佐特就這麽趴在桌上。
「佐特司令……放手！放開我，莉絲緹！」
「也好。現在莉絲緹已經迴到我身邊，再也沒有人可以阻礙我了。」
說完，庫拉環顧了司令室一圈。的確，現在的情勢就和他說的一樣。
「怎、怎麽迴事……為什麽……」
還沒從混亂中恢複的米奈隻是呆呆站在原地，那雪也不知何時放下了手上的槍。
當莉絲緹一解開拘束，艾爾茲立刻朝趴在桌上、鮮血直流的佐特衝去。幸好，佐特還有一絲氣息，隻要好好急救的話應該能夠得救吧。
而庫拉則是走近那雪，伸出了被佐特的血染紅的手。
「那麽，接下來我們來聊聊正事吧。為了起動對抗Ω-eno的王牌——『世界樹機構（yggdrasil system）』，我需要你成為機構的生物裝置。不知你意下如何？」
「……所以，這就是你所謂拯救世界的手段？」
「一點也沒錯。」
麵對庫拉毫不遲疑的迴答，那雪不禁歎了口氣。
「你還是一樣，老是喜歡把話說得這麽白。總之你就是要我成為那個機構的一部分就是了，對不對？」
「沒錯。世界樹機構是一座巨大的念動力增幅裝置，它能夠將這座都市裏的雪全部轉換成淩駕於白銀新生之上的龐大能源，以對抗Ω-eno的威脅。」
聽到這裏，艾爾茲不禁大喊。
「什麽！？這麽做的話不就等於是奪走所有傑諾人的糧食嗎！！」
「都市裏並不是沒有存糧。雖然糧食來源的斷絕會造成許多傑諾人餓死，不過如果能換來整個種族的生存，這點犧牲根本不算什麽。」
「可是這並不會改變你讓傑諾人在痛苦中死去的事實！」
和突然出現的超巨大eno——城塞級交戰結束三個月後。
艾爾茲一行人今天也一樣在戰場上不斷奔波著。
雖然城塞級自從那天以來就沒有再出現第二次，但是與eno的小規模戰鬥卻從來沒少過；不僅如此，頻率還有上升的傾向。
而在剛驅逐完十頭三角龍級的傑斯特馬克返迴戰艦「南方伊甸（south eden）」的機庫後——
「這是今天第三次了……」
爬出位於機體胸部的駕駛艙，綠發少年——艾爾茲喃喃自語道。
脖子上滿是汗水的艾爾茲拉開具有伸縮性的駕駛服衣襟，讓身體透透氣。
接著，三名少女也跟在他後麵爬出駕駛艙。
那雪、米奈與莉絲緹。
三人也同樣麵露疲態，累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不過，莉絲緹的動作倒是依舊俐落。隻見她用小跑步拿了飲料迴來，然後交給艾爾茲。
「哥哥，這給你。」
「謝謝你。」
艾爾茲一口氣喝光杯子裏的飲料，這才感覺到原本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下來。
「……唿。抱歉，這麽累的時候還麻煩你。」
「這次不是我當主驅動員，所以不要緊的。」
傑斯特馬克是由念動力來驅動的兵器，武裝會隨著主驅動員而改變。
而這次擔任主驅動員的人是那雪，所以其他兩人隻要負責支援那雪就好。
即使如此，莉絲緹的額頭上依舊布滿了汗水。
——要說累的話，其實大家都一樣。
不過戰鬥並不是造成眾人疲勞的主因。畢竟最近來襲的敵人對艾爾茲等人來說根本稱不上威脅。
問題在於看不見的敵人。
或許某天又會出現跟城塞級一樣難纏的強敵——這才是他們最害怕的事。
警報聲每響起一次，緊張感所帶來的壓力就壓在他們身上一次；上了戰場以後還得時時繃緊神經，留意敵人有沒有增援。
這樣的生活持續了三個月，累積下來的疲勞至今仍然不斷折磨著他們四個。
人類可以靠著智慧針對未來可能發生的狀況來擬定對策；但是很諷刺的，智慧同時也為人類帶來了恐懼。
「那零件我們這邊馬上要，先送過來！」
「61號汽缸要配b係統的控製組件才能發揮最大效率，下次別再搞錯了！」
見到現在這副朝氣蓬勃的模樣，不說恐怕還沒人知道這座機庫裏的整備人員全都是傑諾人。
也多虧有他們的奮鬥，傑斯特馬克才得以隨時保持萬全狀態。
南方伊甸的存在所帶來的不單單隻有戰鬥力而已，充足的後方支援更是大大減輕了艾爾茲等人的負擔。
跟沒人幫忙整備機體的過去比起來，現在的傑斯特馬克在性能上可以說是大幅提升許多。
白銀新生——傑斯特馬克所擁有的奇跡之力。
利用所謂念動力的高階能量來創造出有質量的物體，讓機體進行變型或修複——甚至斷掉一隻手也能完全複原的力量。
但是，就算白銀新生的力量可以複原機體構造，要是沒有整備員們的力量，傑斯特馬克還是沒辦法維持最佳狀況上戰場。
現在，整備員們正在機庫裏忙得團團轉。
一名雙手抱著大量零件，看來似乎是整備員之一的少女衝過艾爾茲麵前——隻見她一個重心不穩，懷裏的零件全都掉在地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唔。沒事吧？」
「不、不好意思……」
托了艾爾茲之福才免於和地麵親密接觸的少女抬起頭，艾爾茲這才發現她的雙眼底下有著兩片大大的黑眼圈，看起來疲態十足。
「你看起來好像不是很舒服……去休息一下會不會比較好？」
「不要緊不要緊。跟我比起來，整備組長的工作量可是整整多上一倍呢。」
少女一麵說，一麵朝不遠處某位音量跟動作都比別人大上許多的男性，也就是整備組長的方向看去。
艾爾茲這時才想起自己的確常常在機庫裏遇見他，有一次甚至還看到他裹著毛毯睡在機體腳下。
「這樣啊……好吧，如果有什麽我可以做的事，盡管說別客氣。」
雖然艾爾茲覺得至少也得幫點什麽忙，不過——
「不了，沒那個必要。」
沒想到卻被對方一口迴絕。隻見少女轉過頭來斬釘截鐵地說道：
「就算我們把機體整頓得完美無瑕，要是艾爾茲大哥你們身體出了什麽問題不就一點意義也沒有了嗎？好好休息也是駕駛員的任務之一！」
「嗚。可、可是——」
「知道的話就趕快迴房去吧。快點快點。」
少女拍拍艾爾茲的腰打斷他的話。完全被對方氣勢給壓倒的艾爾茲隻得乖乖認輸。
「……她說得對。今天就聽她的話好好休息吧。」
留在腰上的些許痛覺，在不知不覺間竟化成了滿足感。
同一時刻，在南方伊甸中央部的c·i·c（戰鬥指揮部）——
「念動力雷達，掃描完畢。敵方沒有增援。」
聽完管製官的報告，現場緊張的氣氛頓時緩和不少。
留著一頭深藍色長發的少女——芙蘭也不禁放鬆了抱著玩偶的力道。
「了解。本艦現在起解除備戰狀態，開始實行半舷休息（注2）。艦上人員可以輪班去吃飯了。」（注2將船上人員分為兩批，輪流下崗休息的休息方式。）
接著她鬆開綁在頭上的緞帶，讓一頭長發披散下來蓋住背後，劉海也遮住眼前。
從備戰狀態迴到通常狀態、從非日常迴到日常——這就是她切換自我意識的方式。
「艦長。」
擔任管製官的少女從旁叫住芙蘭，但芙蘭卻扭過頭去：
「……現在不要叫芙蘭艦長，芙蘭就是芙蘭。」
在非備戰狀態的時候，芙蘭一向禁止別人叫她艦長。
自己是因為沒有辦法才不得不擔任南方伊甸艦長——這是台麵上的理由。
不過隻要看到芙蘭滿臉通紅的模樣，恐怕沒人看不出真正的原因到底在哪裏。
其實她隻是對「受到別人信賴」這迴事感到不好意思罷了。
想當然，當那雪打算把這個稱唿在艦上所有人員之間推廣的時候，就隻有芙蘭一個人堅決反對到底；最後還是加上「隻能在戰鬥中這麽叫」的條件才說服她答應。
雖然這位身為管製官的少女對事情的來龍去脈可以說是清楚的不得了——
「真受不了你耶，梅莉莎。這已經是第幾次了？」
「到目前為止我一共用了這個稱唿98次，其中同樣的對話進行了27次。」
名叫梅莉莎的少女麵不改色地迴答。
每個傑諾人感情覺醒的方式都不同，不過像梅莉莎這種明明擁有感情，表麵上看起來卻跟之前沒什麽差別的類型倒是十分稀有。
接著，梅莉莎繼續用平淡口氣說下去：
「附帶一提，快步逃離現場的場合發生過54次，是目前艦長采取過最多次的反應；而因為我硬是不改掉艦長這個稱唿，最後被我煩到惱羞成怒的稀有場合發生過3次。那天艦長含淚逃跑的模樣實在會讓人忍不住想要抱起來好好嗬護一番呢。」
不僅如此，梅莉莎的感情傾向似乎要比其他人來得更特殊一點。她明知道芙蘭被人叫艦長會害羞，卻總是故意用艦長來稱唿她。
聽了梅莉莎這一席話，漲紅了臉的芙蘭猛然從座位上
站起身。
「你、你在說什麽鬼話！？真是夠了！！」
看著連忙逃出c·i·c（戰鬥指揮部）的芙蘭背影，梅莉莎開始喃喃自語。
「結束對話後逃亡……是以前從未見過的反應呢，得記起來才行。」
接著她又歪過頭來。
「……不過，為什麽我會對艦長抱持這種感情呢？」
自問自答。很顯然的，她似乎還沒辦法完全理解浮現在自己內心的衝動到底是什麽。
不過真要說的話，這種不搭調感也的確挺有傑諾人風格的。
※ ※ ※
跟以前比起來，南方伊甸居住區內的餐廳現在簡直變了個樣。
雖然食物一樣是雪，不過人們臉上的神情與談話內容可以說是完全不同。
安心，以及喜悅。
今天也能活著填飽肚子——沉醉在生存喜悅中的傑諾人們，一匙接一匙地將雪送進肚子裏。
趁著半舷休息時間前來用餐的艦員大約有二十人。這麽多傑諾人聚在一起快快樂樂吃飯的情景，在冬世界的三百年曆史裏恐怕還是頭一遭。
在這當中，艾爾茲的周圍除了平常的三位少女之外——現在又多了一個人。
「芙蘭，你的布偶應該是很重要的東西吧？小心別把雪灑上去了喔？」
「少、少囉嗦！不用你提醒芙蘭也知道！」
最近，芙蘭漸漸變得會到餐廳來吃飯了。
隻是，由於她過去都是一個人躲起來吃飯的緣故，所以艾爾茲他們一直沒發現……芙蘭不隻吃東西的動作笨拙得要命，拿湯匙的姿勢也很隨便，不管怎麽弄總是會把雪給灑出來。
雖然艾爾茲曾數度拜托莉絲緹教她餐桌禮儀跟湯匙的正確拿法，但是芙蘭完全沒有要好好學的意思。
再這樣下去，狀況根本就沒有改善的餘地。艾爾茲一臉傷腦筋地看向身旁的那雪——
「…………」
卻發現她隻是一言不發地吃著自己的飯而已。
兩邊一對比起來，簡直就像舊人類與傑諾人的立場調換過來一樣。
那雪對芙蘭的餐桌禮儀完全沒有表示任何意見。
以她的個性，不是應該會第一個發難，而且直到芙蘭的壞習慣徹底矯正為止絕不罷休才對嗎？
當艾爾茲正為此煩惱不已的時候，一旁同樣低頭不語的米奈突然歎了一口氣。仔細一看，在她盤子裏的雪絲毫沒有減少的跡象。
「麗莎姊……不知道要不要緊……」
出自米奈口中的名字，是對她來說有如胞姊一般的人物。
麗莎·馬夏兒，除了是擁有感情的傑諾人之一，同時也是擔任諾亞機關所長的女性。
她不隻幫那雪找出有關留美的情報，而且還提供食物給艾爾茲跟那雪，就算稱她是艾爾茲一行人的恩人也不為過。
隻不過，諾亞機關現在可以說是實質上的瓦解了。
這全都是因為佐特司令下令將擁有感情的傑諾人趕盡殺絕的緣故。
雖然諾亞機關的職員們在艾爾茲等人的庇護下才得以逃過一劫，但隻有麗莎一個人至今還留在要塞都市裏擔任那個連是敵是友都還不知道的男人——上級機士長庫拉的助手。
「跟她失去聯絡已經超過一個月了……的確是很令人擔心。」
米奈抬起頭，似乎是被艾爾茲的迴答嚇到的樣子。
「哎、哎呀？難道我說出口了……？」
居然連下意識都對麗莎念念不忘，看來她真的很擔心。
目前，要塞都市裏存在著兩項令人不安的要素。
其中一項不用說，當然是企圖將感情與心從都市中排除的佐特司令。
隻是當他發現沒有必要趕盡殺絕之後，現在都市的方針已經改變成將擁有感情的傑諾人放逐到都市外，簡直就像是在把這些成員塞給艾爾茲他們照顧似的。
雖然還稱不上是讓步，不過狀況沒有繼續惡化下去就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艾爾茲真正擔心的反而是另一名人物——也就是庫拉的動向。
他曾經說過，自己最終的目的是要拯救這座冬世界。
要是讓eno再這麽無窮無盡地進化下去，遲早有一天它們的力量會淩駕於傑斯特馬克之上；但是庫拉卻自稱自己擁有克服這個問題的秘策。
隻不過沒人知道他口中的秘策到底是什麽。
唯一知道的，就隻有他打算對要塞都市發動攻擊這件事而已。
艾爾茲他們並不認為攻下要塞都市就能拯救世界，一個不小心說不定還會讓戰亂更嚴重。
（麗莎的情況實在很令人擔心……希望她不要被庫拉牽連進什麽麻煩事才好。）
艾爾茲暗自想著。這時——
餐廳牆麵突然泛起紅光，變成一麵念動力熒幕。接著，熒幕上顯示出管製官——梅莉莎的臉。
「芙蘭艦長，還有傑斯特馬克的各位駕駛。」
「現在不要叫芙蘭艦長。怎麽了？」
「一架來自要塞都市的機體正朝本艦接近中，而且還發出登艦請求。」
「是傑諾·疾行者嗎……？」
難道說……
會到南方伊甸來的傑諾人，除了他以外恐怕不會有其他人了。
是庫拉。過去他曾經為艾爾茲等人帶來佐特司令開始虐殺傑諾人的消息，甚至還在艾爾茲麵前招募過量產型格瑪爾嘉德的駕駛員。
預感到事態即將有重大轉變的艾爾茲不禁縮起身子，隻是——他從梅莉莎口中聽到的，卻是另一個出人意表的名字。
「機上的搭乘員自稱麗莎·馬夏兒。」
艾爾茲等人趕到機庫的同時，位於艦首的巨大艙門正好在一陣厚重驅動聲中關上。
登上南方伊甸的並不是傑諾·疾行者，而是一架擁有單眼頭部，特征十足的機體——量產型格瑪爾嘉德。以薄灰色為基底，其中一部分塗裝成藍色的機身在完成任務後便倒向地麵，一陣尖銳的金屬撞擊聲與震動頓時從機庫地板傳來。
沒多久，留著一頭金色長發的美女從橫倒的駕駛艙中跳了下來。
那的確是麗莎沒有錯。隻見她一下駕駛艙，立刻無力地攤坐在地麵。
「麗莎姊！」
米奈連忙飛奔到她身旁。
一見到米奈，麗莎立刻露出笑容並緩緩站起身——隻不過，她的表情很快就又嚴肅起來。
「各位請冷靜聽我說。庫拉大人他……被殺了。」
※ ※ ※
「當時我們受到佐特司令的部下襲擊，而身受重傷的庫拉大人駕著這架機體把我帶到這裏來以後……就斷氣了。」
說不出話來的米奈、瞪大雙眼的艾爾茲與那雪、輕輕挑了挑眉的莉絲緹，以及抱著玩偶靜靜待在一旁的芙蘭——眾人一言不發地聽完了麗莎的報告。
「怎、怎麽會……這麽說，庫拉先生他……」
米奈的視線往機體瞥去。
隻見兩名醫療小組的男性分別站在駕駛艙兩側，從中拖出了某個物體——
「米奈！不可以看！」
那雪連忙出聲製止，可惜為時已晚。
那是胸前染滿鮮血的男性屍體。原本戴在他頭上的麵具現在毀得不成形狀，露出了底下的麵孔。
「啊……」
米奈先是瞪大雙眼，接著整個人癱坐在冰冷的地麵上。
「庫拉居然……死了……」
就連艾爾茲也不得不被眼前的光景所震撼。
要塞都市裏的居民總是和死亡比鄰而居。但是在艾爾茲的認知中，死亡應該是一種隻存在於
和eno的戰鬥中，並且隱藏在駕駛艙這個密閉空間裏的現象。
現在眾人眼前這個滿身鮮血的冰冷亡骸，對他來說是從未見過的事物。
這時，突然有個人穿過動彈不得的艾爾茲身旁。
「……誰去拿條毯子來好嗎？」
是那雪。走向庫拉遺體的她，看起來一點也不害怕。
或許是察覺到艾爾茲的視線，那雪轉過頭，露出了落寞的微笑。
「不要緊啦，雖然到現在還是沒辦法習慣，不過這種事我看多了。」
說完，那雪在庫拉身旁蹲下，用整備員拿過來的毛毯將庫拉的遺體慎重地包好。
在失去半隻左手的遺體右胸前有片大大的血痕，恐怕這就是致命傷吧。庫拉的雙眼睜得鬥大，讓人不難想像他死前究竟受了多大的痛苦。
拿下假麵的庫拉，看起來也不過隻是個普通的金發青年而已。
那雪伸出手輕輕將庫拉的雙眼闔上，接著合起雙手對他行了個禮。
「那雪，這個跟開動很像的動作代表什麽意思？」
「嗯……的確，在對生命表達敬意這層意義上的確是挺像的。我剛剛是在幫死者的靈魂祈禱，希望他能得到安息。」
「……靈魂？」
「沒錯。靈魂等於人類的心，這麽說應該比較好理解吧？一旦失去生命，人類的心就會變成靈魂前往另一個世界，有些人是這麽認為的。」
「另一個世界……就是以前你說過的天國嗎？」
「……誰知道呢？天國是隻有好人才能去的地方，我一點也不認為這家夥的靈魂有辦法上天國。」
那雪指的想必是格瑪爾嘉德事件吧。
格瑪爾嘉德是借由控製駕駛者心靈來驅動的機體，這個驅動係統所造成的副作用甚至讓芙蘭的心一度陷入危險狀態；更別提這架機體曾經在實驗過程中讓駕駛者化為廢人了。這並不是什麽能夠輕易原諒的行為。
「不過——」
那雪又接下去說道。
「庫拉賭上自己性命保護麗莎的行動，的確令人尊敬就是了。」
「……你說的沒錯，我也這麽認為。」
不知不覺間，艾爾茲發現自己的雙腳終於又能動彈，於是他走到那雪身邊，模仿她的動作合掌閉上雙眼。
簡短祈禱了一會兒後，艾爾茲帶著作好覺悟的眼神向麗莎問道：
「可以告訴我佐特司令為什麽要奪走庫拉的性命嗎？」
「因為庫拉大人發現佐特司令正在進行一項十分恐怖的計劃——」
說到這裏，麗莎停下來調整了一下唿吸後才繼續說道：
「佐特司令企圖消滅所有要塞都市裏的人員，並且開始推動人工進化的第二階段——也就是提升傑諾人eno化的程度。一旦這個計劃成功……傑諾人將會變成跟人形eno無異的存在。」
「什麽……！？真的有辦法辦到這種事嗎！？」
「我也不清楚。不過庫拉大人曾經說過，佐特司令的目的就是要抹滅傑諾人僅存的人性——也就是思考，並且讓傑諾人和eno同化。」
「這樣一來人類就不會再受到eno侵襲……原來如此，的確很像司令會想到的方法。」
但是，這種有如行屍走肉般的存在，根本就稱不上是人類。
「不僅如此，一旦佐特司令的計劃成真，傑諾人很有可能會前來襲擊我們這些擁有感情的人類。」
eno會被熱源——生命之熱所吸引；而它們所到之處，所有生命都會遭到吞噬。
跟曾經是人類的eno交戰——當如此淒慘的場麵浮現在內心的同時，艾爾茲不禁打了個冷顫。
類人級……留美eno化後的身影至今還留在艾爾茲的心底揮之不去。
「怎麽會這樣……我們必須阻止司令才行。」
「庫拉大人想必也是這麽想的。畢竟他一直都為了拯救這個冬世界不斷努力……」
「麗莎，你有聽庫拉說過他打算怎麽拯救世界嗎？」
「沒有……我剛想要問庫拉大人方法的時候，事情就發生了。」
麗莎搖搖頭，迴答了那雪的問題。結果，所有真相就這麽跟著庫拉的靈魂一起被埋沒在黑暗中了。
在場所有人臉上都浮出了複雜的表情。
「真是個大傻瓜……就是因為什麽都不告訴同伴，事情才會變成這樣不是嗎？」
那雪並沒有要諷刺庫拉的意思。對著一個已經不在的人說話，實際上就跟自言自語沒什麽兩樣。
「不過……庫拉大人曾經說過，所有的準備都已經完成了。」
麗莎環顧了一下眾人，接著再度開口：
「我希望各位能夠繼承庫拉大人的遺誌，阻止佐特司令的野心。隻要有辦法將庫拉大人留下的資料解讀出來，相信一定能找出拯救世界的方法。」
「當然沒問題。我們非得阻止這個跟毀滅世界沒有兩樣的惡行不可。」
艾爾茲二話不說就答應了麗莎，一旁的那雪也表示同意。
「沒錯。而且我也想知道庫拉的計劃到底是什麽。」
「如果說都市裏的傑諾人打算威脅哥哥的生命，我絕對會全力阻止他們。」
莉絲緹接著說道。隻是她的堅決口氣反倒讓那雪皺起眉頭：
「這樣好嗎？對手可是佐特司令，是你的父親喔……？」
「她說得對，就算你不參加這次作戰也沒有人會說話的。」
雖然艾爾茲也勸她退出，不過莉絲緹的堅定眼神依然不變。
「沒關係，隻有哥哥才是我的一切。」
「你還是老樣子嘛……算了，既然你這麽說的話那就隨你高興吧。我反而還比較擔心……」
那雪一邊說，一邊望向帶著茫然表情坐在地上的米奈。
對個性溫和的米奈來說，庫拉的死恐怕讓她受到不小的衝擊。
看她這樣恐怕是沒辦法上戰場了——在場所有人無一不這麽認為。隻不過……
「……請讓我加入。」
米奈用凜然的口氣說道。隻見她挺直背杆，用自己的雙腳站起身。
從她身上散發出的氣息明顯與過去不同，連艾爾茲都不禁懷疑起眼前這個人是否真的是自己認識的米奈。
「庫拉先生對我一直都很溫柔，他跟麗莎姊一樣都是我很重要的人……所以我絕對無法原諒殺了庫拉先生的佐特司令。」
米奈過去曾因為內心萌生感情而差點遭到廢棄處分。
當時救了她一命的，正是庫拉與諾亞機關的所長麗莎。
如果說麗莎是米奈的姊姊，那麽庫拉就是有如兄長一般的存在。
那雪似乎能夠體會這份心情，隻見她溫柔地拍了拍米奈的肩膀。
「複仇……是嗎？沒關係，這是你站上戰場的理由，我不會阻止你的。」
現在，在場四名駕駛員的內心各自燃起了鬥誌。
艾爾茲抬頭朝整備台望去，能夠化感情為力量的鋼鐵巨神就停駐在那裏。
「這次也要借你的力量一用了，傑斯特馬克。」
隻是當艾爾茲正要搭上傑斯特馬克時，卻被麗莎所阻止。
「請等一下。如果要攻打要塞都市的話，我想傑斯特馬克恐怕不太適合。」
「為什麽？在進入都市之前我們勢必得對上疾行者部隊，要是不駕駛傑斯特馬克迎戰的話……」
「您說的對，但是我們的敵人並不是傑諾人，而是佐特司令。」
察覺到麗莎話中的涵義，艾爾茲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說得也是，我們沒有必要進
行無謂的戰鬥。」
「可以的話，我希望各位能夠將人工進化的技術與方法一同抹消掉；隻不過如果要達成這個目的，首先就必須從佐特司令的口中問出情報才行。」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了。你希望我們能夠活捉佐特司令，對吧？」
聽完那雪的話，麗莎默默地點頭。
「庫拉大人或許早就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所以把都市裏所有的衛哨位置跟巡邏路線都事先調查好了。隻要有這份資料的話，要潛入佐特司令所在的中樞塔並不是難事。」
「隻有步兵可以參加的隱密任務……的確是沒有傑斯特出場的餘地呢。」
那雪抓抓頭，看起來似乎有點不太甘心。恐怕是因為自己寄予全副信賴的愛機派不上用場，讓她覺得惋惜吧。
艾爾茲也沒有表示異議。畢竟同類相殘這種事，能避免的話當然是盡量避免比較好。
「那就這麽決定了。潛入部隊就由我們幾個能夠用念動力戰鬥的——」
隻不過在眾人達成共識的同時，一道小小的腳步聲突然從旁響起。
「先等一下。」
是芙蘭。隻見原本站在不遠處看著眾人的芙蘭走上前來：
「芙蘭反對這個計劃。出動傑斯特馬克跟南方伊甸絕對是比較好的選擇。」
少女懷中抱著玩偶，臉上表情卻十分凜然。
和在餐廳的時候不同，現在的她不再是剛才那位任性女孩。
察覺到這點的艾爾茲，轉過身問她：
「可以讓我聽聽芙蘭……艦長你的理由嗎？」
麵對艾爾茲真誠的疑問，芙蘭點點頭之後開口說道：
「現在我們說什麽都得阻止佐特司令不可，根本就沒有必要挑選手段不是嗎？在意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對大局一點幫助也沒有，隻要我們投入總戰力，一定能在最安全的情況下確實達到活捉佐特司令的目的。」
芙蘭的主張也有道理。
現在艾爾茲等人手上握有十分壓倒性的力量，就算隻出動傑斯特馬克，想必也能輕易瓦解疾行者部隊的攻勢進入都市中樞吧。不過……
「這樣一來我們勢必得傷害住在要塞都市裏的傑諾人，甚至奪走他們的性命。我……不想這麽做。」
「對芙蘭動之以情是沒用的。」
但芙蘭卻無情地將艾爾茲的要求一口否決。在說不出話來的艾爾茲麵前，芙蘭又再度開口：
「芙蘭身為艦長，必須保護這艘戰艦……還有包含艾爾茲你們在內所有人員的安全，所以芙蘭不可能讓你們去執行這種風險過高的作戰。」
「請不用擔心。」
麗莎露出柔和的微笑，然後從衣服中拿出一塊六角型平板。
「現在在我手上的是能夠放出強力閃光，並且暫時麻痹敵人視力的武器；這是在量產型格瑪爾嘉德的開發過程中誕生的副產品，我們稱之為非殺傷性兵器。隻要利用它，就能大幅提升遭到敵人發現時的生存率。」
「非殺傷性兵器……原來如此，我記得量產型格瑪爾嘉德上的確裝備了能夠引發敵人混亂或誤射的武裝。當時我們被耍得團團轉呢。」
艾爾茲迴想起當時的偽裝用氣球。
雖然傑斯特馬克上並沒有裝備同類型的武器，不過這種以對人戰鬥為前提的武裝到底有多有效，親身體會過的艾爾茲可是比誰都清楚。
「可、可是，要是潛入部隊……艾爾茲他們出了什麽萬一……」
說到這裏，芙蘭連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她的臉上充滿不安，看起來簡直和剛才那個冷靜的艦長判若兩人。
這時，她的身旁突然顯示出一麵由念動力生成的紅色通訊熒幕。
『當艦長搬出感情論來反駁的時候，雙方的意見就已經失去交集了。這次是您輸囉，艦長。』
「梅、梅莉莎！？你都聽到了！？」
『當然，畢竟隨時掌控艦內狀況也是我的任務之一……啊，不過再怎麽樣我也不會去監視艦長入浴的，您大可放心。』
「監視！？哪個詞不好用、你偏偏用監視！？芙蘭要求你現在馬上把事情說清楚！！」
『不好意思，一不小心就說出真心話了。』
兩人鬥嘴的模樣讓周圍的傑諾人們紛紛露出苦笑。
就連那雪也因為四周弛緩氣氛的影響而笑了出來。
「……謝謝你了，芙蘭。你很擔心我們的安危吧。」
「你、你在說什麽！？這個是，呃，總之不是你想的那樣啦！」
「嗯？這麽說是我的能力被看扁的意思嗎？好歹我也是跟留美姊並肩作戰過的念動力戰士耶。」
那雪露出壞心眼的笑容，接著用手比出槍的模樣。
「就算有什麽萬一，傑諾·疾行者這點程度的對手，我一個人還能應付啦。更別說留美姊還能徒手空拳打倒一頭三角龍級了。」
「嗯，真不愧是母親。雖然我也空手打倒過迅猛龍級……不過能不能對疾行者派上用場恐怕還是個問題呢。」
「三角龍級……不知道我的劍術有沒有辦法用？」
不隻那雪，就連艾爾茲跟莉絲緹也顯得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他們之所以如此堅強，並非因為他們是傑斯特馬克的駕駛員。
而是因為他們都擁有一顆堅強的心，這才是最大的原因。
「不要緊的，芙蘭小姐。隻要用我的念動力來保護大家，大家一定能順利抵達目的地的。」
當然，這點米奈也跟其他三人無異。為了讓芙蘭安心，米奈帶著笑容說道。
「怎、怎麽連米奈都……」
說完，芙蘭像個鬧別扭的孩子一樣把臉埋進手上的布偶裏。
「好好好，一切隨你們高興總行了吧！總之芙蘭會在這裏靜觀情勢，一旦出了問題，可別以為芙蘭會乖乖聽你們的話！」
『隻要一判斷各位會遇上危險，本艦將會立刻趕去支援——艦長是這麽說的。』
「等等！不要隨便亂翻譯芙蘭的話！」
在一片微笑與苦笑交雜的氣氛中，艾爾茲環顧了眾人一眼。
「大家聽我說，我們準備在沒有機動兵器支援的狀況下潛入要塞都市。不過，現在我們手上握有都市的衛哨情報，所以要避開戰鬥絕對不是什麽難事。請大家相信我們，我們幾個一定會阻止佐特司令的計劃！」
沒有人表示反對。
一場賭上要塞都市未來的作戰計劃就這麽定案了。
※ ※ ※
作戰決定在深夜實行。
隻不過留在自己房裏待命的艾爾茲怎麽樣都靜不下心來，於是他決定動身前往最近剛建好，自己特別中意的某個場所。
走下狹窄的階梯，打開目的地大門後——
艾爾茲感到身邊頓時被來自室內的溫暖空氣所包圍。
這裏是被艾爾茲稱為『農園』的場所。雖然『水耕栽培設施』才是正式名稱，不過艾爾茲還是模仿那雪這麽稱唿。
這座『農園』位於戰艦底層，距離動力來源——也就是履帶部位不遠處的區塊。由於這裏在構造上很容易聚熱，所以很適合用來栽培植物。
房裏有個巨大的ㄈ字型容器，可以看見各式各樣的植物從上蓋的孔洞中冒出頭來。
容器裏裝的是充滿養分的水。而植物的根部就浸在水裏吸收水分與養分，借此不斷成長。
隻要豎起耳朵，還能夠隱約聽見幫浦的微弱驅動聲，以及在幫浦底下不斷循環的水流聲。
「這裏真平靜……」
水與植物的氣味，還有和艾爾茲發色相同的綠色生命。
在冬世界裏絕對看不到的景象——艾爾茲對這個有如夏世界一般的溫暖景象十分喜歡。他靠在門旁，靜靜觀賞著眼前的農園。
由於這裏是為了栽培那雪一個人的糧食而建立的設施，所以室內並不寬廣。和寢室相差無幾的大小或許也是讓人感到平靜的原因之一吧。
這時，突然有個人踏進了艾爾茲的小天地裏。
「那雪……？你怎麽會到這裏來？」
「那是我要說的話。你又怎麽會在這裏？」
那雪走向大門的另一側，轉身靠在牆上。
兩人就這麽隔著一扇門——明明看來觸手可及，實際上卻不然的微妙距離，一同看著眼前綠意十足的景象。
「我是來這裏消磨到作戰開始為止的時間的。」
「……真巧，我也是呢。」
那雪開始環顧起室內。
「總覺得這裏給我一股很懷念的感覺。」
「也難怪，畢竟這座農園的栽培係統是從那雪過去居住的地下設施遷移過來的。」
在栽培植物的過程中，有幾種絕對不可或缺的要素。
適度的光和熱，以及豐富的水分與養分。其中光和熱的問題可以用念動力解決，水也有雪水可以用，所以最大的問題就在於要如何取得養分。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那雪找來了一座能夠將人類排泄物化合成養分，並且在其中注入水分的夏世界裝置。
雖然這座裝置必須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地持續供電才能維持正常運作，不過現在的艾爾茲身邊多得是有辦法驅動戰艦的人才。多虧有這些人輪班轉動念動力渦輪，所以才有足夠的電力可以供給這座農園。
托此之福，那雪才有三餐可以吃。
隻是，那雪卻對迴想起事情經過的艾爾茲搖了搖頭。
「我指的不是裝置，而是大家合力一起度過難關的感覺……總覺得好像迴到了當初在漆黑之牙跟大家……還有留美姊住在一起的時候呢。」
漆黑之牙——那雪和留美過去隸屬的夏世界組織。
那雪的雙眼盯著眼前的植物，但是她的心似乎早就飛迴了遙遠的過去。
「當初留美姊把我撿迴去的時候，還沒有漆黑之牙這個名字就是了。那時的漆黑之牙隻不過是個被eno奪走家族跟住處的人們，聚集在一起以後自然形成的團體而已。」
「這樣啊……確實跟現在的我們很像沒錯。」
「就連念動力的運用方式也花了我們不少工夫研究呢。比如說要怎麽樣才能在日常生活派上用場，要怎麽樣才能對抗eno……對隻能躲到地底生活的人類來說，當時我們手上的籌碼實在太少了，不論是資源、人才、時間……等等都一樣。但我們還是絞盡腦汁發明出很多東西來。」
「從這些發明中衍生出來的，就是發電跟栽培係統……還有傑斯特馬克嗎？」
也就是說，要是沒有舊人類的技術與兵器，恐怕就沒有現在的艾爾茲等人了。
「在那麽絕望的環境下居然還可以製造出這些東西，你們舊人類果然很厲害呢。」
「就是在那種環境下才辦得到啊。畢竟大家都很拚命想要活下去嘛。再說……」
麵對艾爾茲的讚歎，那雪臉上浮出了自嘲的笑容。
「其實我一點也不厲害。當時的我還是個隻會扯大家後腿的孩子，隻能乖乖接受大家的庇護而已。」
那雪將手擺在被黑衣包覆的胸前說道。
「漆黑之牙……這名字背後代表的意義是『絕不屈服於這座白色世界底下的反攻之牙』。為了能抬頭挺胸宣稱自己是漆黑之牙的一員……也為了守護留美姊的背後，我一直很想變強。」
那雪握緊拳頭，像是要忍著不讓內心的思念潰堤一般。
「所以我不斷修練，最後終於得到了能夠跟留美姊並肩作戰，一起守護大家的力量。為了迴報大家的恩情，我不斷地跟eno戰鬥，可是……」
那雪語氣一轉，視線朝艾爾茲望去。
「可是最後卻隻有我一個人活下來……剛剛還大言不慚地自稱是什麽念動力戰士，結果我根本就什麽都做不好……」
「那雪……」
情況不妙——艾爾茲的直覺這麽告訴他。
現在想起來，自己明明可以預見這個狀況才對。跟這幾天的沉默比起來，現在的那雪實在話太多了。
艾爾茲想起之前也發生過一樣的事。那是在艾爾茲準備單身潛入要塞都市，兩人在漆黑之牙的地下設施發現紀錄影像的時候……當時的那雪就像現在一樣沉浸在過去的迴憶中。
那時自己是怎麽對待那雪的？對了，自己的確是把手——
隻是就在這個瞬間。
《——距離作戰開始還有十分鍾，請潛入部隊開始準備——》
廣播的聲音讓艾爾茲的手停在半空中；而那雪則是眨了眨眼後唿出一口氣。
「……時間到了，我們走吧。」
那雪離開牆邊，轉身朝門外走去。
而艾爾茲撲空的手不知道該擺向哪裏，最後隻好放下。
「啊、啊啊……知道、了……」
十分含糊的迴答。對現在的艾爾茲來說，這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艾爾茲感到混亂不已，因為那雪走出門外的背影就和平常一樣威風凜凜。
這時，那雪突然迴過頭來。
「……剛才，除了艦內廣播以外你還有聽到什麽嗎？」
「……不，我什麽都沒聽到。」
「……是嗎？那就好。」
結束簡短的問答之後，那雪便離開了農園。就算隔著一道門，依然能聽見走廊上響起的腳步聲。
而艾爾茲隻能呆呆地望著已經關上的門。
那個時候，他總覺得那雪的聲音似乎跟廣播一起傳進了自己的耳中。
我所做的一切，是不是根本就沒有意義呢——
那雪應該是不會說出這種話的人才對。
至少，艾爾茲認識的那雪絕對不是……
所以艾爾茲說了謊。不論是對那雪——或是對自己。
他不知有多希望剛才那句話隻是自己的錯覺。
「那雪……」
就算知道對方不可能聽見，艾爾茲還是忍不住叫了那雪的名字。
自己的選擇到底是對是錯？沒有人知道。
留在艾爾茲胸中的，隻剩下一抹不安而已。
※ ※ ※
作戰開始前一刻，以艾爾茲為首，能夠利用念動力戰鬥的四名傑斯特馬克駕駛員、負責指引安全路徑，必要時能使用閃光彈支援的麗莎，加上梅莉莎總共六人的潛入部隊成員，全體聚集在艦首的機庫閘門前待命。
「……時間差不多了。」
南方伊甸在距離要塞都市正門前不遠處停了下來。
到這裏都還是佐特司令允許的範圍。這是為了讓艾爾茲他們能夠將萌生感情而被放逐出要塞都市的傑諾人接迴去保護所做的處置。
艾爾茲一行人從機庫艙門側麵的緊急出口走出艦外，接著爬下鋼管梯朝正門的警衛機走去。
「被放逐的傑諾人在那裏？」艾爾茲問道。
「右邊方向，三名。」
駕駛員打開機體的外部擴音器，用壓縮語言迴答艾爾茲。
艾爾茲一行人互相交換了一下視線，準備開始作戰。
「了解。好了，我們去接人吧。」
傑斯特馬克朝著警衛機指示的方向走去，沒多久便發現三個坐在一起取暖的人影。
將被凍得不斷發抖的傑諾人交給梅莉莎照顧後，艾爾茲等人抬頭望向
眼前高聳的都市防壁。
首先行動的是莉絲緹。隻見她用念動力做出一把劍，插在防壁上。
不過光靠她一個人的力量，要破壞防壁是不可能的。
莉絲緹這麽做的目的是為了製造立足點。眾人靠著莉絲緹挖出的裂縫越過防壁，成功潛入都市內部。
「接下來請交給我吧。」
麗莎參照庫拉留下的警備配置圖，帶著一行人往安全的路線前進。
——隻不過，難題馬上就降臨在眾人眼前。
「等等，有人在。」
艾爾茲要大家停下來，自己躲在建築物背後觀望了一下前方狀況。接著，他發現原本應該沒有警衛的地方現在居然有人看守。
「……警備位置有更動。看來司令已經預料到我們會潛進來了。」
艾爾茲嘖了一聲，而麗莎也皺起眉頭，露出困惑又悲傷的表情。
「怎麽會……！這麽說庫拉大人留下來的資料全都沒用了嗎……！」
「不要緊，我會繼承庫拉先生的遺誌。」
臉上帶著凜然表情的米奈將自己的念動力障壁拉成一條線，用她在傑斯特馬克上也用過的念動力聲納開始掃描四周的狀況。
「找到了，這條路沒有人看守！」
在米奈的帶領下，艾爾茲一行人順利穿過了警備網。
隻是越靠近都市中樞，路上警衛兵與疾行者的數量也越多。雖然一行人早就預料到會有這種情況，但是敵人的數量卻超乎他們想像。
為了找出能夠順利潛入的路線，米奈又進行了數次掃描。不過……
「對、對不起……前麵的戒備實在太森嚴……」
消耗掉大量念動力的米奈氣喘籲籲地說道。
「不，你做得很好。多虧有米奈幫忙，我們才能前進得這麽順利。」
聽見艾爾茲對米奈道謝，莉絲緹立刻蹲下來在雪地上不知道畫些什麽。
「從這裏開始隻能采取強行突破了。大家先看看這張圖，我來說明一下戰術。」
那是一張隊伍位置圖。以莉絲緹為先鋒，後麵依序排著那雪、米奈、艾爾茲、最後是麗莎。
兩名前鋒擔任攻擊，兩名中鋒擔任防禦，而後衛麗莎就負責輔助。
如此合理的配置的確很有莉絲緹的風格。
「準備好了嗎？3、2、1……」
莉絲緹開始倒數。
「0！」
莉絲緹一聲令下，五人便以縱一列的隊形衝了出去。目標是機士團總司令部。
位於要塞都市中心的這座設施中，配備了十座機庫與六十架傑諾·疾行者，以及掛滿對eno用機槍與炮台的建築各十棟，可以稱得上是要塞都市最後的堡壘。
而在設施正中央的建築物也同樣配備了大量武裝，雪白的輪廓在黑夜中顯得十分顯眼。司令室就在這座建築物的最上層。
庫拉用生命換來的情報當中，也包含了佐特的起居模式。
根據資料指出，除了出擊以外，佐特不論吃飯、睡眠都在司令室裏。也就是說，隻要沒有eno來襲，他就絕對不會踏出司令室一步。
「差不多要跟敵人交鋒了！大家可別鬆懈囉！」
那雪鼓舞眾人的聲音跟平時一樣強而有力，這讓艾爾茲不禁安心下來。
雖然出擊前的那雪有點不太對勁，不過現在看起來，隻不過是自己在杞人憂天罷了。真不愧是念動力戰士——艾爾茲在心中暗自欽佩著。
「巡邏態勢，解除。」
當艾爾茲一行人進入司令塔領地的瞬間，兩架傑諾·疾行者立刻朝眾人夾擊而來。
兩架疾行者手上各自裝備了兩把巨大兵器——戰術支援輔助杖。隻見其中一架機體舉起手中戰杖對準了艾爾茲一行人——
「哈！別以為在射擊戰上能夠贏過我！」
那雪拔出腰間的手槍，毫不畏懼地挑戰迎麵而來的機體。
槍口放出的紅色光彈命中了傑諾·疾行者的手部，機體瞬間失去了四根手指，手上的武器也掉落在地。
疾行者見狀立刻用另一支完好的手舉槍瞄準那雪——隻見一道紅光閃過，疾行者手上的戰杖也隨之落地。是莉絲緹的斬擊。
隻見莉絲緹握著手中的念動力光劍輕鬆著地。
「誰敢阻擋在哥哥麵前，我的劍就絕對不會放過他！」
迴頭對夥伴們使了一個眼神後，莉絲緹又再度衝了出去。
作戰進行得十分順利。正如眾人所預料，剩下的一架機體立刻朝不斷前進的一行人追了上來。
「這裏就交給我處理！麻煩各位絕對不要迴頭！」
麗莎丟出了手中的小型六角板——結晶。
結晶畫出一道拋物線，在麗莎與機體間放出強烈閃光。受到這道閃光影響，機體立刻失去平衡倒了下來。
「庫拉留下來的武器幫了一把呢……謝謝你，庫拉。」
就算失去生命，人類依然能在世界上留下自己走過的痕跡；雖然艾爾茲沒辦法證明靈魂是否真的存在於世上，但這仍然是不可抹滅的事實。至少現在一行人確實得到了另一名夥伴——庫拉的助力。
「哥哥！武裝設施開始運轉了！」
跑在前頭的莉絲緹迴頭大喊。
仔細一聽，的確能夠聽見遠方微微傳來一陣重低音。隻見眼前的建築物展開外壁，露出無數炮門對準一行人的方向。
「佐特司令……你到底要執迷不悟到什麽時候！」
艾爾茲難過地喊道。
不論傑諾·疾行者或這座武裝設施，原本都是用來對抗eno的兵器。
但是佐特卻毫不猶豫地將這些兵器對準艾爾茲一行人，想要排除他們。
看來佐特司令說什麽都要促成傑諾人的人工進化。
「這裏交給我！」
米奈的聲音裏帶著一股隻有充分覺悟的人才有辦法發出的魄力。
高硬度壓雪炮彈斷斷續續地從炮口發射，以高速行進的大質量炮彈帶著因氣流被打亂而產生的不快聲響，朝著艾爾茲一行人飛來。
「……嗚！」
米奈咬緊牙根，拚命忍著不叫出聲來。
——命中、命中、命中。炮彈掀起的雪煙將四周染成一片白。
這時，一道紅點浮現在雪白的煙幕中——
接著五個人在米奈的防壁保護下衝出煙幕。
「幹得好，米奈！」
「謝、謝……」
隻是在那雪送出喝采的同時，米奈卻一個腳步沒踩好而往前倒了下去。
畢竟她已經為了搜敵消耗掉大量念動力，現在又得展開防壁保護眾人，想不用盡力氣也難。
「不要緊吧，米奈！」
跑在米奈後麵的艾爾茲立刻停下腳步。就在這個瞬間，艾爾茲突然感到一道惡寒竄上背脊。
——有人正在看著我們。
一察覺到這點，艾爾茲立刻環顧四周，打算找出造成惡寒的對象。
隻見一架從建築物死角中露出半個身軀的機體，正舉槍朝這裏瞄準。
「是敵人！大家小心槍擊！！」
比誰都早察覺到敵人存在的艾爾茲大叫，通知那雪和其他人敵人的存在。
「糟了！？居然會躲在那種地方——！！」
那雪連忙舉槍瞄準，不過已經來不及了。
傑諾·疾行者的戰杖發射出一顆人頭大的子彈。
在射線的前方，是倒在地上的米奈跟上前攙扶的麗莎。
威力足以殲滅eno的一擊。人類一旦被打中，恐怕隻會落得灰飛煙滅的下場。
「可惡——」
艾爾茲抱著充當人肉盾牌的覺悟衝上前去。
即使效果不如米奈，不過隻是利用念動力提升防禦的話，艾爾茲也辦得到。跟毫無防備的兩人遭到直擊的結果比起來，這樣至少要來得好一點。
可惜艾爾茲還是晚了一步。隻見子彈即將命中兩人——
就在艾爾茲以為已經趕不上的瞬間，一道金屬聲突然響起。
那是莉絲緹將子彈砍成兩半的聲音。
「你們兩個沒事吧？」
「是、是的……不好意思，謝謝你。」
米奈站起身答道。雖然還得借助麗莎的肩膀才能站好，不過她的眼神卻依舊直直看著前方。
「米奈，沒事吧！？」
開槍擊落敵人手上的武裝後，那雪也連忙趕到米奈身邊。
米奈一言不發地點點頭，那雪看到她這副模樣也露出了笑容。
「……是嗎？看來你已經不用再當我的徒弟了。」
「咦……？」
「我是說你出師了啦。現在開始你也是能夠獨當一麵的戰士囉。」
那雪站到米奈身邊，代表她已經把米奈當成足以信賴的夥伴了。
「是、是的！非常謝謝你！」
兩名戰士對著彼此微笑。
看著這樣的兩人，艾爾茲感到心底流過一股暖流。
不過，戰場上並沒有空閑讓他繼續為兩人間的羈絆感動。
「這個感覺是……！」
艾爾茲再度感到無數視線射在他們身上。
這時，四周開始傳來一陣陣令人不悅的炮彈裝填聲。
「大家動作快！第二波炮擊要來了！」
艾爾茲一聲令下，一行人又再度開始前進。隻不過或許是因為疲勞過度的關係，米奈的腳步還是顯得有些淩亂。艾爾茲實在看不下去，幹脆一把將她抱了起來。
「咦？艾、艾爾茲先生？」
「公、公主抱！？」
不隻米奈，就連那雪也嚇了一大跳。
「我知道男女之間不可以做太深入的接觸，不過現在是緊急狀況，我認為不是該顧慮這個的時候。」
艾爾茲看向那雪，發現她正不斷盯著自己看。
「……嗯，你說得對。現在是緊急狀況，現在是緊急狀況……」
不這麽想的話誰看得下去啊——說完，那雪把臉撇到一旁。
搞不懂她是什麽意思的艾爾茲與米奈對望了一眼，就在這個瞬間，米奈的臉突然變得跟熟透的蘋果一樣紅。
「你的臉很紅呢。發燒嗎？」
「我、我也不知道……我隻是覺得不太想離開艾爾茲先生的懷裏，然後就……」
米奈不知所措地說道。聽見這句話，那雪的耳朵動了一下。
但不知道是幸還不幸，這個話題並沒有繼續發展下去。
「哥哥！你看那個！」
來到離總司令部不遠處的一行人看見的是——
「居然是槍械！？」
在建築物前拉起封鎖線的武裝警衛。
由於傑諾人之間不會發生戰鬥，所以槍械這類殺人武器對他們來說是完全派不上用場的；至少到現在為止一直都是。
「入侵者，排除。」
「請、請你們讓開！現在我們非繼續前進不可！」
米奈用自己的意誌朝持槍的警衛們喊道。
「米奈說得沒錯！我們沒有停下來的理由！所以我們說什麽都要突破這裏！」
突然間，艾爾茲懷中的米奈身上發出一道紅色光芒。隻見光芒以螺旋軌道飛向建築物將正門所有警衛吹飛，並且形成了一座內部吹著狂風的念動力隧道。
「咦……這、這道力量是……？」
似乎連米奈自己也搞不清是怎麽一迴事。不過這麽好的一個機會，不好好利用說不過去。
「我們衝進去！」
艾爾茲一聲令下，以莉絲緹為首的一行人立刻照隊伍順序一個個跳進隧道。
「哇、哇啊啊啊啊！」
足以把人刮飛的風壓將五個人吹向前方。而造出這座隧道的本人——米奈的慘叫聲沒一會就被風聲埋沒了。
艾爾茲一行人就這麽被風卷進建築物內部。
「嘿咻。」
那雪一個翻身站了起來，並且立刻開槍擊碎天花板，讓瓦礫埋住入口。
「這樣他們就暫時進不來了。」
那雪鬆了一口氣，接著走向莉絲緹身邊。
「不過我還真是嚇了一大跳呢。沒想到你居然會去救米奈她們。」
「……你錯了。」
麵無表情的莉絲緹將視線移向一旁。
「要是我們之中有人受傷，哥哥就會傷心。我隻是想保護哥哥最珍惜的事物罷了。」
莉絲緹的視線前方一直都隻有艾爾茲一個人。當然，現在也是一樣。
而這也是她這句話完全出自真心的最好證據。
「……原來如此。這理由還真是有你的風格呢。」
那雪不禁苦笑。同時，一旁的麗莎訝異地望著米奈：
「剛剛那道把我們送進來的風……是你用念動力將空氣加溫，利用氣壓差來產生對流現象沒錯吧？真是太了不起了。」
「咦！？原來是這樣的嗎！？」
結果力量的主人自己反而更訝異。聽到米奈這麽迴答，麗莎看著米奈的眼光突然變得銳利起來。
「……你是說，你並不是蓄意發動這道能力的？」
「是、是的。因為當時我實在太投入……」
「這樣啊……」
麗莎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側眼朝艾爾茲的背影瞧去。
或許是察覺麗莎的視線，艾爾茲迴過頭來。
「我們走吧，司令室在最上層。」
所有人一同表示同意，麗莎也跟著點了點頭。
一行人通過走廊，發現走廊的盡頭有數道門在。
「走右邊，那裏是直達司令室的電梯。」
確定所有人都搭上電梯以後，艾爾茲舉起手擺在操作盤前，專心在腦內組起思考程式。不久，電梯便開始緩緩上升。
等到電梯門再度打開，艾爾茲正想踏上走廊的時候，他的前額葉——額頭內側突然閃過一道電流。
「……等等，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下一瞬間，電流變成了艾爾茲能夠理解的感覺。
警戒心。前方似乎有人正在警戒周圍……？
艾爾茲躲在轉角察看了一下情況，發現司令室大門前正站著兩名警衛。
「這裏的警衛也一樣帶著槍……」
躲迴轉角的艾爾茲悄聲說道，聽見這句話的麗莎立刻露出了厭惡的表情。
「這些槍械恐怕是佐特司令下令製造的，就像我們為了對抗佐特司令而製造武器一樣……看來他已經預測到我們，還有庫拉大人會造反了。」
沒人知道佐特究竟是親手，或是借部下的手殺了庫拉。
但是，庫拉的生命想必就是被這些槍械奪走的。
艾爾茲不禁想像起庫拉遭到射殺的情景，這令他感到一陣暈眩。
「無論有什麽理由，同類相殘這種事情是絕對不可以發生的。」
艾爾茲的口氣充滿怒意，一旁的那雪也接著附和道：
「艾爾茲說得沒錯。所以我們必須在不殘害任何生命的情況下阻止佐特……麗莎。」
「閃光彈是嗎？我知道了。」
麗莎將閃光彈丟向轉角另一側後，所有人立刻迴頭，等到閃光過去，衛哨發出哀號的同時才展開行動
。
那雪衝出轉角，將念動力功率壓到最小之後連開兩槍；而聽見兩道悶哼聲傳來的一行人馬上跟著繞過轉角，隻是眾人一出來就看見兩名警衛已經坐倒在壁邊了。不過，兩人的身上都沒有外傷，也沒有出血的模樣。
知道沒有人死亡，艾爾茲不禁鬆了一口氣。
「再來就隻要……！」
艾爾茲將手放在司令室大門前，接著環顧了一下眾人。
——所有人一同點頭。於是艾爾茲啟動門上的結晶，一口氣將司令室大門打開。
最先衝進去的是莉絲緹，接著是那雪。米奈、艾爾茲與麗莎三人則是最後才一起走進大門。
一進入司令室，莉絲緹立刻把手中的劍抵在桌前的佐特脖子上，緊接著那雪也將槍口指向他的眉心。在這個隻要兩人動動手指就會沒命的情況下，佐特可以說是一點抵抗的餘地也沒有。
但佐特不愧是傑諾人中的傑諾人，他的臉色居然一點也沒變。
「狀況已經超出我的預料了。所以說，我還是輸給庫拉了嗎？」
「艾爾茲，幫我翻譯他說的話。」
由於佐特實際上隻說了一句「超出預料」而已，所以艾爾茲便將佐特的意思翻譯出來給聽不懂壓縮語言的那雪聽。
「他說狀況超出他的預料，還說自己輸給庫拉了。」
「原來如此。看來你很清楚自己身處什麽狀況嘛……沒錯，你的確是敗在庫拉手上，你想要讓傑諾人進行強製人工進化的野心也到此為止了。勸你還是趕快乖乖終結計劃吧，我們可不想製造無謂的傷亡。」
那雪帶著勝利的表情對佐特宣告。
「人工進化？這是什麽意思？」
在場所有人的思考頓時停止下來。
隻有無法理解壓縮語言的那雪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咦？怎麽了？他說了什麽？」
「他說，不知道人工進化是什麽……」
「啊！？怎麽可能！？我看他一定是在裝傻——」
話說到一半，那雪像是察覺到什麽似的，眼神變得十分嚴肅。
「庫拉曾經說過，傑諾人沒有『說謊』的概念……等等，這麽說佐特他真的不知道……？那……說謊的人難道是……！」
那雪側眼瞄向麗莎。
「不可能！！庫拉大人確實將佐特司令的野心全都告訴我了！！」
麗莎指著佐特大喊，但這時佐特卻突然露出在與eno對峙時才會露出的銳利眼神。
「……原來如此。這就是你的新麵孔嗎……『庫拉』。不，應該稱唿你為『諾亞』比較正確吧。」
從佐特的表情，可以明顯看出他已經掌握住誰才是真正威脅這座都市的敵人了。
「你……你在說什麽……我是……」
被佐特用這個名字稱唿的麗莎頓時雙肩一震，動搖程度比起剛才受那雪懷疑時顯然要大上許多。
「當我知道和舊司令一同消失的諾亞機關在庫拉的管轄下時，就已經覺得不太對勁……現在終於能夠確定了。」
佐特用和平時一樣冷淡的語氣道出真相。
「你在指著我的時候，同時舉起了大拇指和食指……這同時也是庫拉，還有諾亞的特有動作。」
——也就是習慣。
被佐特點破的麗莎揚起嘴角——從她的笑容中完全看不出平時的優雅形象。
「真是驚人，沒想到會因為這種小地方而被你拆穿。現在迴想起來，『二十年前』也是這樣……你果然不是個簡單人物呢。」
聲音的確是麗莎沒錯。
但是，她現在的口氣和一舉一動簡直都跟——
「不過，既然事情發展得這麽順利，那麽我也沒必要再隱瞞了。」
「這是什麽意思，麗莎……？難道說，你真的就是庫拉……？」
「你說得沒錯，艾爾茲。」
麗莎毫不避諱地迴答。接著，她從衣服裏取出了某樣東西。
——是結晶。結晶在麗莎手上放出紅色光芒，接著變化成一個足以蓋住頭部與眼前的麵具。而當麗莎戴上麵具之後，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隻見她的身體在一道紅光過後——
「怎麽可能！？身體居然變成男性……！？」
「你應該是第一次見識到這個力量吧。這就是超越白銀新生的白銀新生——『白銀超新生』。」
「什麽……！？白銀、超新生……！？」
「可以將天外之雪轉化成各種物質的白銀新生……白銀超新生就是白銀新生的下一個階段。隻要利用這個力量，我甚至能夠自由創造出新的身體。」
庫拉的右手發出一道光芒，接著整隻手腕化作一道利刃。
米奈輕聲驚唿，而其他人也像忘記怎麽說話似的，隻是呆呆看著眼前的光景。
將右手變迴原樣以後，庫拉笑道：
「不過俗話說得好，物極必反——或許就是因為這道力量的關係，我反而沒辦法使用普通的念動力。白銀超新生隻是我為了方便稱唿而取的名字，光論純粹的戰鬥能力，我恐怕還遠遠不及各位就是了。」
「……原來如此，不過就是稍微花俏一點的變身能力嘛。所以，你一直都是用這個能力變成麗莎的模樣出現在我們眼前？真正的麗莎到哪裏去了？」
將槍口轉朝向庫拉的那雪問道。接著，庫拉的身體又再度發出光芒。
光芒消失之後，出現在眾人麵前的是一名戴著麵具的女性——也就是麗莎。
「這麽說不太對。麗莎是我的另一具麵孔，我是同時具有麗莎與庫拉兩個身分的存在。」
「也就是說，你可以根據情況變成不同人物？」
「不愧是舊人類，思考果然夠柔軟。你能這麽快就理解真是太好了。」
變成麗莎的庫拉露出狡獪的微笑。
「我並不否認我騙了你們。不過，這座都市會因為這個男人——佐特而毀滅是不爭的事實。」
「可是佐特他根本不知道人工進化的事——」
「……Ω（奧美茄）-eno。」
庫拉一說出這個單字，那雪立刻感到背後一涼。
「你怎麽會知道……？」
「夏世界的少女，那雪。如果是你的話，應該可以理解這個名字所代表的意義、還有這座都市即將麵臨的未來——」
說到一半，庫拉的身體突然開出無數小洞，接著往後倒下。
是佐特用他暗藏的武器打倒了庫拉。
「艾爾茲，立刻離開這裏。」
「離開這裏……？佐特司令，你這是……」
「這點程度的傷害是爭取不了多少時間的。過去庫拉——諾亞曾掉進白色地平線裏，但是他現在就像你們看到的一樣，依然活得好好的。」
「沒錯。我所謂的創造新身體，就是破壞所有細胞之後讓它們立刻再生。不過要在那個能瞬間凍結一切的白色地平線裏不斷重複這個過程還是挺累人的呢。」
所有人頓時啞口無言。
庫拉緩緩爬起身，隻見他身上的彈痕發出一陣紅光，接著從皮肉、骨頭到內髒全都恢複的不留一絲傷痕。
「但我還是活下來了。在這二十年當中，我不斷虎視眈眈地尋找機會，就隻為了重新實行這個一度被阻止的計劃。」
庫拉伸出了右手。但那隻手現在不再是人類的手腕，而是一道銳利、堅固、專為突刺所生的兇器。隻見手腕在一瞬間變得有一般人數倍長，並且刺穿了佐特的身體。
「嗚……」
胸口遭到庫拉穿刺，整個人被舉起來的佐特悶哼一聲，手上的槍便掉落
在地——然後滑到了艾爾茲腳邊。
「佐特、司令……」
——艾爾茲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做出這樣的行動。
直到剛才為止都還是自己最大敵人的男人，現在正身受重傷倒在眾人眼前；這是在出發前就已經預料到的結果，根本不值得驚訝。但是……
艾爾茲卻撿起了佐特掉在地上的槍，將槍口對準庫拉。
即使如此，庫拉還是一點也不為所動，隻是冷冷地笑了一聲。
「你是用不了那把槍的，勸你還是別幹傻事了。」
「……如果你是指使用方法，不試試看怎麽知道我不會用？」
「我是指你的心。論對人戰鬥，你的經驗和覺悟都不夠；這樣的你不可能承受得了傷害同類的罪惡感。」
「這……！」
艾爾茲悶哼一聲，這等於是同意了對方的說法。
庫拉繼續將佐特舉在空中，然後將變化成銳利尖刺的左手伸向艾爾茲。
「但是我不一樣。隻要是為了從未曾有過的危機中拯救這座都市、拯救傑諾人，我情願讓自己的雙手沾滿血腥。」
雙方的兇器相對。
但是和不停發抖的艾爾茲比起來，庫拉臉上卻完全不見動搖的神色。
「和人類戰鬥的覺悟……庫拉有、我卻沒有的東西……」
就在艾爾茲差點認輸的時候，一道紅光閃過，庫拉的左手頓時落地。
「我絕不放過想要危害哥哥性命的人……！」
是莉絲緹。她在一瞬間衝進庫拉懷中，一劍砍下了庫拉的左手。
隻是就算見到自己的手臂鮮血直流，庫拉依然十分鎮定。
「真過分呢。雖然說肉體可以借由白銀超新生複原，不過我並不是沒有痛覺喔。」
隻見他瞬間就讓失去的手腕再度複原。這已經超出普通變身能力的範疇了。佐特說他曾經從白色地平線中生還，看來所言不假。
——不死之身。就算用這四個字形容現在的庫拉也不為過。
「再說，這點程度的疼痛是影響不了我的覺悟的。」
「那麽我就連你的覺悟一起連根鏟除。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你傷到哥哥一根寒毛。」
「嗯，看來你似乎是搞錯什麽了。我並沒有在這裏殺掉任何人的打算，畢竟你們幾個可是我不惜說謊也要保留起來的人才呢。」
「我們是……關鍵人物……？」
「沒錯……不過莉絲緹，你的行動實在是太不規矩了。現在就麻煩你迴到本來應該擔任的角色上吧。」
庫拉拿出一片六角形的白色板子——結晶。隻見結晶發出一道閃光，接著莉絲緹立刻跪了下來。
「啊、嗚……我的頭……」
「莉絲緹！？庫拉！你對莉絲緹做了什麽！？」
「還記得格瑪爾嘉德的特征嗎？它能夠讓駕駛員固定維持在某種感情底下，並且讓感情的力量增幅。」
庫拉敲敲自己的太陽穴繼續說道：
「當時我解析過她們的腦神經，所以……我可以辦到這種事。」
隻見莉絲緹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將手上的劍對準艾爾茲。
「敵人……你是，敵人……傷害哥哥的，敵人……」
「怎麽迴事！？莉絲緹，你不認得我了嗎！？」
「沒用的。你可能不知道，這是在夏世界被稱為洗腦或者暗示的現象。現在的莉絲緹隻會把你當成不認識的人，並且把我當成你——也就是自己的『哥哥』。」
「什……！？這怎麽可能……！？」
「莉絲緹，把他抓起來。」
「嗯，我知道了——『哥哥』。」
稱庫拉為哥哥的莉絲緹一瞬間便消失蹤影，並繞到艾爾茲背後用劍抵住他的頸動脈。艾爾茲感到脖子傳來一陣炙熱的感覺。
「莉絲、緹……！」
但不管他怎麽喊，莉絲緹都沒有任何反應。艾爾茲不禁流下一道冷汗。
見到這幅光景的庫拉滿足地將手抽離佐特的身體，接著走到單膝跪地的佐特麵前用威壓的眼神看著他：
「好了，現在解開『那個機構』的封印吧。我已經查出你采用的安全係統是最麻煩的生物認證，所以我不得不出此下策。」
「…………」
「沉默可不是個聰明的選擇。現在我手中握著艾爾茲的命，想要救他的話——你應該知道怎麽做吧？」
出自庫拉口中的脅迫，但是艾爾茲卻完全不懂庫拉到底在說什麽。
佐特不可能會答應這場交易。畢竟從選別測驗的時候開始，這個男人就從來沒有將艾爾茲當成一迴事。對他來說，一度差點遭到處分的艾爾茲應該是無關緊要的存在才對。
但是——
「……好吧。」
佐特居然答應了庫拉的要求，拖著重傷身軀走到桌前起動結晶。接著佐特周圍浮現出許多大大小小的熒幕，並且開始高速處理起某些程序。
「為什麽……佐特司令會為了我……？」
「連這麽簡單的事你都不知道嗎？看來你骨子裏果然還是傑諾人啊。」
「你是什麽意思……？」
艾爾茲完全不懂庫拉為何要對他說這些嘲弄的話。
這時，佐特打開雙手手掌放在桌上。
「聲紋認證——密碼輸入完成，結束最終認證。」
佐特周圍的熒幕在程序結束之後立刻消失，接著他身後的牆壁突然打開——那是一道暗門。暗門啟動的同時，內部的無數隔板也隨著一道道開啟。見到如此森嚴的防護措施，庫拉不禁發出讚歎。
「喔？沒想到你居然把它封印的如此徹底。你就這麽不想讓這座在二十年前從我手中奪走的『機構』起動嗎？」
「嗚……」
已經無力迴答的佐特就這麽趴在桌上。
「佐特司令……放手！放開我，莉絲緹！」
「也好。現在莉絲緹已經迴到我身邊，再也沒有人可以阻礙我了。」
說完，庫拉環顧了司令室一圈。的確，現在的情勢就和他說的一樣。
「怎、怎麽迴事……為什麽……」
還沒從混亂中恢複的米奈隻是呆呆站在原地，那雪也不知何時放下了手上的槍。
當莉絲緹一解開拘束，艾爾茲立刻朝趴在桌上、鮮血直流的佐特衝去。幸好，佐特還有一絲氣息，隻要好好急救的話應該能夠得救吧。
而庫拉則是走近那雪，伸出了被佐特的血染紅的手。
「那麽，接下來我們來聊聊正事吧。為了起動對抗Ω-eno的王牌——『世界樹機構（yggdrasil system）』，我需要你成為機構的生物裝置。不知你意下如何？」
「……所以，這就是你所謂拯救世界的手段？」
「一點也沒錯。」
麵對庫拉毫不遲疑的迴答，那雪不禁歎了口氣。
「你還是一樣，老是喜歡把話說得這麽白。總之你就是要我成為那個機構的一部分就是了，對不對？」
「沒錯。世界樹機構是一座巨大的念動力增幅裝置，它能夠將這座都市裏的雪全部轉換成淩駕於白銀新生之上的龐大能源，以對抗Ω-eno的威脅。」
聽到這裏，艾爾茲不禁大喊。
「什麽！？這麽做的話不就等於是奪走所有傑諾人的糧食嗎！！」
「都市裏並不是沒有存糧。雖然糧食來源的斷絕會造成許多傑諾人餓死，不過如果能換來整個種族的生存，這點犧牲根本不算什麽。」
「可是這並不會改變你讓傑諾人在痛苦中死去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