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表 卡納克與優莉葉
「好棒喔——！可爾歇亞果然不一樣呢！」
她坐在操縱馬車的我身邊，激動地說。
「嗯，總覺得好感動喔。」
「可爾歇亞的烈翔紅帝陛下……果然和傳說中一樣！」
「而且古維爾神官大人，也是個很棒的人呢！」
我們熱烈地討論著方才發生的事。
如果一直留在賽連迪亞，便絕對無法感受這種與平常不同的時光吧。我的內心不禁感動不已。
原來這就是旅行啊。原來這就是石碑巡禮啊。
賽連迪亞的神官大人曾說「石碑巡禮同時也是人的巡禮」，此刻的我確實有了深刻的體會。
「話說迴來，竟然讓女王送我們馬車……優莉葉真是厲害呢。」
「嘿嘿嘿，我隻是照著女王說的話去做而已啊。」
優莉葉紅著臉說。
「不過，女王說的話很奇怪耶。她說『如果你沒有進行這次的石碑巡禮，優莉葉也不會來到這裏』，可是並不是這樣的吧？」
「是這樣沒錯啊。」
「咦？」
我驚訝地轉過頭去，隻見優莉葉紅著臉，眼神望著下方。
「如、如果卡納克不打算帶我來的話……我應該就不會出來旅行了吧。」
「咦！？可、可是當時你不是說，如果我不帶你去，你就要自己去旅行嗎？」
「那當然是騙你的啦。」
「是、是喔？」
「畢竟一個人旅行……那麽無聊。」
總覺得她似乎有點口是心非。
「所以呢，女王所說的話一點也沒錯。我們能得到這輛馬車，全是卡納克的功勞唷。」
「可是，為什麽——」
「算了，那不重要啦，接下來就是隻有我們兩個人的旅行了！你要好好保護我喔！」
優莉葉眯起眼睛，朝我伸出手。
「喔，嗯。」
我輕輕迴握住她的手，而我的手似乎比平常還要燙。
隻有兩個人……啊。
仔細想想，這還真不得了呢。打從跟著索恩樂團一起來到這裏開始，我們的身邊就一直有人陪著，所以完全沒意識到。
我和開心地微笑著的優莉葉四目相對。
……我真的應付得來嗎？
「欸，卡納克，接下來該怎麽辦？」
「嗯——對耶……首先先找個地方住吧。明天去買些馬車的裝備，以及食物、雜貨等東西，中午再出發怎麽樣？」
「好哇！我最喜歡買東西了！」
「那我們趕快去城下町吧！」
「喔——！」
於是，我們將馬車駛往卡林。
卡林不愧是個大都市，有許多旅館可供選擇，但我們刻意選了一間距離鬧區較遠的便宜旅館，名字叫做「滋潤之雨亭」。
我們將馬車托給旅館人員後，便走向位於一樓酒吧的櫃台，準備訂房。
「歡迎光臨。這個時間來，是要住宿嗎？」
一位看起來像是旅館主人，蓄著胡子的大叔說道。
「是的。請給我們兩個小房間。」
「啊——不好意思。很不巧，現在空房隻剩下一間了耶。」
聽到這話，我不禁歎氣。
「這樣啊……沒辦法，那我們去別家問問看好了。」
「呃——我想其他旅館應該也沒空房了喔。」
「咦？」
「因為這個時期的旅客很多。雖然自己說這種話好像有點不恰當，不過連我們這種地處偏僻的旅館都接近客滿了……」
這麽說來，似乎確實是如此。
可是再怎麽說，我跟優莉葉也不可能同睡一室啊。
「可是，沒辦法。我還是去別間……好痛！」
這時，優莉葉朝我的腳用力地踩了一下。
「大叔！我們要睡那間房間！」
咦……咦咦咦咦咦！？
「我知道了，那請你們去二樓的五號房。」
「謝謝你，大叔α」
優莉葉從旅館主人手中接過鑰匙後，便牽起我僵硬的手。
「來，我們走吧！」
「唔唔，我、我們兩個人一起睡？」
「省錢第一嘛，對吧α快走吧！」
我抱著兩個人的背包，走在不知為什麽心情看起來很好的優莉葉身後。
「哇嗚！房間比想像中還要好耶！」
畢竟再怎麽便宜，這也是在首都卡林做生意的旅館啊。
雖然是一間稍小的單人房，但該有的配備都有。
優莉葉「唿哈——」地吐了一口氣後，在床緣坐了下來。
「跟男生在同一個房間過夜，果然還是有點太大膽了？」
臉頰泛紅的優莉葉，表情非常性感。
「我都嚇到說不出話來了。」
「嘿嘿嘿。可是啊，我……也很難為情啊！」
「不過，接下來我們兩個應該會有很多露宿野外的機會，趕快趁著能住在屋簷下的時候，好好休息吧。」
我盡量避免跟優莉葉視線相交，一邊拿出睡袋，鋪在房間角落的堅硬地板上。
「啊，人家睡地板就好了！」
優莉葉慌張地說。我盡量裝出平靜的語調道：
「怎麽可能讓你睡地板，我已經習慣了，沒關係的。你就睡床吧。」
「啊，那、那我就……」
「你想衝澡就自己去吧。那，晚安囉。」
我打斷優莉葉的話，迅速地鑽進睡袋裏。
今天發生了好多事，我也真的累了，更重要的是我想逃離跟優莉葉同房的這個事實。
「啊……嗯，晚安……」
或許是我多心了吧，優莉葉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失落。
——翌晨。
昨晚睡在床上，獲得充分休息的優莉葉負責去購物，而因為睡在比想像中還要硬的地板上、腰痛不已的我，則用空洞的眼神檢查著馬車。
我把馬車車廂側麵的門打開，走進車廂內，車廂內有一張小桌子和一張兩人座的椅子。另外有一扇較大的窗戶，采光良好，看來在這裏吃飯應該沒問題。
車廂前方的門通往操控馬車的駕駛座，想從車廂移動到駕駛座時，可以直接走過去、不用下車。後方為兩層構造，下層是置物台，上層是臥鋪。臥鋪跟旅館的床比起來當然小多了，但讓一個人睡也綽綽有餘。
馬車的四個大車輪是木製的，每個車輪上都繪有魔法陣。
這是衝擊緩和魔法。托這個魔法的福，馬車搖晃的程度也得以大幅減少。
這輛馬車非常地牢固，真不愧是可爾歇亞女王所賞賜的禮物。
「卡納克！我買好東西了！」
是優莉葉的聲音。
「謝謝。我也剛檢查完馬車……」
我朝聲音的方向轉過頭去，隻看到長了兩隻腳的五個重疊的紙袋。
「卡納克——來幫我一下啦——我看不到路——」
仔細一看，原來是抱著一堆紙袋的優莉葉。
「你、你、你買了什麽東西啊！？」
我把紙袋一個一個拿下來，往紙袋裏一看，結果全都是零食、果汁、糖果等完全非必要的東西。
「好，把這些裝好就出發吧！」
「什麽『出發吧！』為什麽買了這麽多……哇，這不是菲恩鹿肉塊嗎？而且，為什麽這一整袋都是桃子！？」
「因為這是在可爾歇亞賣的菲爾格特桃子耶！！」
「你昨天還說省錢
第一——」
「所以我才買桃子啊，這樣不是很省錢嗎？」
我們的價值觀有差這麽多嗎？
「算了，買都買了，也沒辦法呀。趕快裝上馬車吧！」
「真是的……買這種生肉是要怎麽處理……」
「動·作·快！」
「是！」
現在的我已經沒有力氣反抗她了。
就這樣，我們駕著馬車，前往下一側目的地——菲爾格特王國。
乘坐馬車和徒步的移動速度，果然截然不同。
我在賽連迪亞的孤兒院時，曾經照顧過馬匹，因此不但會駕駛馬車，也大致能了解馬匹的健康狀態。
我原本的計劃是打算用我存的旅費買一匹小馬，讓它在旅途中幫我載運行李，因此才會想趁著在學時先熟悉照顧馬匹。
誰知道最後竟然能駕著這麽豪華的馬車旅行。
而且坐在我身邊的，竟然是全魔法學校學生都仰慕的優莉葉。
我們真的永遠都不知道人生有何際遇，也不知道會遭遇何種挫折。
「哇——果然馬車最棒了！」
身旁的優莉葉正開心地咬著桃子，長發隨風飄揚。
「我們的運氣真的很好呢，無論對瑪爾感謝幾次都不夠。」
「對呀，這完全不像是艱辛的石碑巡禮之旅呢～」
我們享受著美食，坐在馬車上，吹著涼風，朝目的地前進。
這樣真的不會遭天譴嗎？
「欸，優莉葉，你為什麽想出來旅行啊？」
優莉葉抬起頭，望著飄浮在藍天中的蓬鬆白雲。
「你應該有聽過，等我從魔法學校畢業之後，馬上就要嫁給其中一個哥哥的謠傳吧？」
「嗯、嗯。聽過好幾次。」
「那是真的喔。父親大人好像真的這麽打算呢。」
「原來……是這樣啊。」
「可是我才不要呢！我想多看看這個世界，而且我已經勉強自己當好孩子這麽久了。能夠離開賽連迪亞，簡直就像獲釋一樣！」
「原來如此。也就是說，隻要能夠旅行，不管用什麽當理由都沒差囉。」
「嗯～我一開始確實是這麽想沒錯啦。所以老實說，我對瑪爾或是石碑巡禮，其實並沒有那麽大的興趣。因為啊——學校教的瑪爾曆史，全都隻是在幾年發生了什麽事而已，一點都不有趣嘛。」
「如果你隻用有不有趣來評斷，也很傷腦筋耶。」
「可是，聽了卡納克說的之後，我覺得我對瑪爾有了不同的看法。因為她是一個絕不屈服於殘酷宿命的人啊。聽了愈多關於她的故事，我就愈尊敬她呢。」
我望向麵露微笑的優莉葉。
「而且，我很喜歡講瑪爾故事時的卡納克喔。好像很拚命似的，呃……很可愛。」
「喜歡！？可、可可、可愛！？」
這些詞匯讓我不禁產生激烈的反應。
「啊！……不是啦，那個，呃，不是那個意思……」
優莉葉害羞得連耳根子都紅了起來，手足無措地辯解著。
「不管是什麽事情都一樣啦，隻要是很熱衷於某一件事的人，我都會覺得很可愛呀，因為我在學校裏從來沒遇過這種人。」
「這麽說也是啦。據我所知，會熱衷在某些事物上的同學，大概隻有你、列尼伍斯和莉莉露而已吧。」
迴想起來，優莉葉是很熱衷於魔法學，莉莉露是熱衷於旅行者的冒險故事和八卦，而列尼伍斯則是……對女孩子很熱衷。
「呃，先不論列尼伍斯哥哥，總之我覺得抱有某種熱情的人都很棒就是了。我想瑪爾的心中，一定也抱著熱情吧。」
「嗯，你說的一點也沒錯，我也這麽覺得呢。」
「所以，你就多告訴我一些有關瑪爾的事吧。」
「哈哈，樂意至極。」
我們一邊吃桃子，一邊一起笑著。
「話說迴來，學校裏的你跟現在的你，簡直判若兩人呢。」
優莉葉眯起眼睛，轉向我：
「嘿嘿嘿，你被騙了吧。」
「是、是啊。因為你裝模作樣的功力很完美嘛。」
「畢竟我自從來到賽連迪亞家後，就一直被訓練到現在嘛。我裝模作樣的功夫可是無人能及的唷。」
優莉葉挺著小小的胸部，「哼」地表現出一副驕傲的樣子。
「欸，卡納克，你比較喜歡乖巧的我，還是現在的我？」
「嗯～我比較喜歡現在的你吧。總覺得這樣的你比較放鬆。」
「真的嗎！？太好了，我也覺得現在這樣比較輕鬆呢——」
優莉葉開朗自然的笑容，比裝出來的笑容還要有魅力好幾倍。
「啊，不過，不要再喝酒了喔。」
「呃！我、我有在反省了……」
我們麵對麵相視而笑。
平時難以親近的優莉葉，居然露出如此率直的一麵，我覺得好高興。
「啊，對了！我想到一個好主意！你先不要看這邊喔。」
優莉葉說完，就用魔杖對馬車車廂的門，不知道在做些什麽。
「好了～！欸，卡納克，你看你看！」
「什麽？怎麽了？」
「你看，這裏。」
她指的地方，是一行用魔法燒出的文字。
「這，這是……」
那行文字寫著：
『願瑪爾保佑這段旅程 優莉葉&卡納克』
「可以嗎？等旅行結束之後，我就會消掉它……」
「不，我覺得很好啊。很有石碑巡禮的感覺呢。」
尤其是優莉葉＆卡納克的部分！
「哼嘿嘿！」
優莉葉充滿活力地對我笑著。
「對了，在卡林的王城時，奧麗維亞女王說的……是阿爾巴達古嗎？那是什麽啊？」
就在那瞬間，原本愉快的氣氛突然一轉，優莉葉的臉上也蒙上一層陰霾。
「唔，嗯～那是一種禁術中的禁術。也有人稱它為『奇跡之暗』。是一種學校絕對不可能教的法術。」
「用、用了之後，會發生什麽事？」
「其實沒有人知道。根據書本的記載，這個法術可以讓人的任何願望都能實現，但是不能用在自己身上，隻能用在別人身上。當然，施術者也必須付出代價。」
「付出代價？不是瑪納？」
「當然也需要使用瑪納，而且是非常大量的。但這個禁術除了瑪納之外，還會帶走別的東西。過去阿爾巴達古隻有被使用過三次的紀錄。也正是因為托這些人的福，阿爾巴達古這個魔法成為了禁術，從此被埋藏在黑暗之中。」
「那些人許了什麽願望，之後又發生了什麽事呢？」
「全部的人都沒有得到幸福。有一個人想用阿爾巴達古讓因病過世的女兒死而複生，結果，他的女兒雖然複活了……但卻沒有意識。而那個人也付出了自己手腳的自由和視覺，作為代價。」
「呃，原來代價是這個意思啊。」
「對阿爾巴達古許的願望，不一定會依照施術者所希望的方式實現。而施術者必須付出的代價，也不是那麽簡單。」
周遭的空氣忽然變得沉重了起來。
「嗯，對啊。」
「那我就做一頓超級美味的晚飯給你吃吧α」
優莉葉眼睛閃爍著光芒，舉起魔杖，將柴薪點燃，接著跑迴馬車上拿食材。
我吐了一口氣，拿著魔杖站在馬車旁，靜靜地開始冥想。晚上的瑪納比白天更為濃縮，因此比較難控製。
我從被
夜風吹拂的草木與沉睡的大地，一點一滴地收集瑪納，再用魔杖在地麵上繪出魔法陣，然後大喊：
「大樹召喚樹法！！」
於是，一株小樹苗便從魔法陣下方的地麵探出頭來，並迅速地長出枝葉。我繼續將瑪納注入樹苗，小樹苗漸漸長成一棵大樹；接著我又在樹幹上描繪另一個魔法陣，製造出一個可以容納一個人的洞穴。
接下來就是水了。我把剛才撿樹枝時找到的竹子挖開，作成筒狀，再插進樹幹中，讓它通往洞穴。最後隻要再在另一段竹子上打洞，當作蓮蓬頭裝上，就大功告成了。
「好，這樣就完成了。」
像我這種屬於大地屬性的魔法師，擅長於操縱樹木或土地，因此最會製作這種東西了。
完工之後，我迴到火堆，隻見優莉葉下巴倚著膝蓋坐在火堆旁，正在等著我。
「俊莉葉，我做好了喔。」
「好慢喔！你到底想花多久時間啊！」
「對不起對不起。可是……啊！？」
擺在眼前的不是晚餐，而是……慘劇。
不知道從哪找來的黑色岩石……啊，這是肉。另外還有讓人忍不住想問「到底要加什麽東西才能變成這種顏色？」的拌飯，以及濃稠的紫色濃湯。
全都是屬於未知領域的謎樣產物。
「今天很成功唷！來，坐下吧！」
「你在騙人吧！？這樣叫成功！？」
「料、料理不能隻看表麵啊！」
優莉葉雖然這麽說，但她的額頭上卻流下了詭異的汗。
「是這樣嗎？」
「是啊！」
總、總之，趁現在優莉葉心情好，我還是乖乖聽話好了。
我深吸一口氣，坐下之後，眼前全是色彩繽紛的歡樂物體。
真、真的要我吃這些東西嗎？不，可是說不定真的隻是看起來失敗，但實際上味道卻意外地好——正當我淡淡地抱著這樣的幻想時，優莉葉用幾乎要把我的臉頰撕裂的力道，將湯匙伸向我。
「來，試試看！」
不是「吃吃看」喔？
我用顫抖的手接過湯匙，端起盤子。
浮沉於盤中那難以形容的物體，正在紫色的大海中互相搏鬥著。如果要替這道料理取名字的話，大概就是「超濃湯·紫色渾沌」吧。
我想即使是對食物的味道毫不講究的矮人族，也不會想把這東西送進嘴裏吧。
「唔，唔唔……我要開動了！」
放進口中的那一瞬間，一種非常令人遺憾的味道頓時散開於口中。
好，下一道，下一道！
第二道菜是「魅惑人心的大理石花紋拌飯」。
雖然第一道菜的破壞力非常強大，不過從某個角度來看，這其實是件好事。因為飯裏明明混雜了這麽多東西，卻因為口中還留著上一道菜的味道，所以吃起來卻完全沒有味道。
畢竟負分還不如零分。雖然如果可能的話，我還是希望能有正分就是了。
終於來到最後令人期待的主菜「烏鴉岩」了。在充分加熱下完全炭化的這個物體，已經不是任何生物會想送進嘴裏的東西了。啊，上等的菲恩鹿肉竟然……
「我、吃飽、了。」
我精疲力盡地放下湯匙和叉子後，隻見廚師以仿佛在說著「怎麽樣？」的期待眼神望著我，等著我說出感想。
「我下定決心了。」
「什麽什麽？」
「從今以後，料理……全部由我來做。」
「我生氣了！什麽嘛！人家可是拚了命地又攪拌又燒烤耶！」
這就是錯誤的源頭！料理不是陶藝啊！
「總、總之，你去衝澡吧。用這個火堆燒一些熱水。」
「喔，好哇！衝熱水澡當然比較舒服囉少α」
「那、那我帶你去，這邊這邊。」
我推著優莉葉的背，帶她到淋浴間，她不禁睜大了雙眼。
「好棒喔！我第一次看到這種淋浴間！這真的會有熱水流出來嗎？」
「那就要看你啦。我雖然擅長土屬性魔法和水屬性魔法，但是火屬性魔法和風屬性魔法，我就沒轍了。所以熱水的溫度，得靠你自己來調整囉。」
「我、我會加油的！那我該怎麽做呢？」
我在竹子上繪出魔法陣，使竹子軟化，再把它拉到火堆上方。
「我會把水送到這個竹子裏，而優莉葉隻要負責調整火力的大小即可。接下來就跟一般的淋浴設備一樣囉。」
「可是……在這個淋浴間裏洗澡的話，會完全被看光耶。」
啊，對耶。我沒想到這一點。這的確不太妙。
「如果隻被卡納克看見是沒關係啦，但我才不想被路過的旅人看見呢。」
「被我看見就沒關係嗎！？」
「騙——你——的。才不要咧α」
不知道為什麽，我雖然被捉弄了，但總覺得很開心。
「沒、沒關係，不用擔心！你看著。」
我將瑪納注入魔杖，在樹幹上敲三下，於是上方的枝葉便垂下來，遮住了洞穴。
「哇——！！好厲害唷！！」
「這又不是什麽了不起的魔法。隻是把大樹召喚樹法稍微加工一下而已。」
「加工也是一種很棒的才華啊！」
被一個真正的天才誇獎成這樣，我不由得害羞了起來。
「啊，可是我的魔法大概隻能維持一個小時，所以你趕快洗吧。」
「哇！怎麽不早說啊！」
優莉葉急急忙忙地衝進了淋浴間。看著她進去之後，我便將水桶的水放在火堆上，再把竹水管放進水桶裏。
「卡納克～我脫光衣服囉～」
我的注意力瞬間消散。
啊，太危險了太危險了。
「那我把入口封起來囉？」
「沒關係——我剛才有看到卡納克的做法，所以我已經自己關好了——」
真不愧是優莉葉，學習能力好快。
「那你在火堆上施加火焰舞蹈魔法，自己調整水溫喔！」
「好～！」
我努力地集中注意力，從樹木上吸取瑪納，再將瑪納注入浮在水桶上方的魔法陣裏，將瑪納轉換成水。同時，在火堆和水桶中間還有另一個魔法陣——也就是用來調節火力的火焰舞蹈魔法。
接下來的才是重頭戲。我必須保持水桶的水位，並持續將水送進竹水管裏。
持續進行單純的動作並保持不失誤，其實是很費神的。
「哇！來了來了！好多喔……哇——好舒服喔—」
嘩啦一聲，水流的頻率變亂了。
「啊，沒了……哇，又來了！喂，卡納克，專心一點！」
如果你真的想要我專心，就發出一點更像大叔的聲音嘛。
像是「我複活了——」或是「真是極樂世界啊——」之類的。
一直發出那種誘人的聲音，是要我怎麽集中精神啊。
另外，能不能想點辦法解決一下水聲啊。
由於淋浴間是用木頭做成的，因此完全沒有隔絕水聲和水蒸氣的功能。如果我擅長風屬性魔法的話，就能用寂靜魔法把聲音消除；但是在這個狀態下，我根本無計可施。
我用餘光瞥向大樹裏的淋浴間。
優莉葉身上穿的洋裝和毛巾，就放在樹根旁。
而毫無防備的優莉葉，就在裏麵……
我雖然……
知道……
唔唔……
此時，一陣風吹過草木。
隨風飄然落在我的腳邊的
，是優莉葉的……內衣。
魔杖從我手裏掉落，我轉身背對火堆。
這這……這樣一來……我、我就不能……操操、操縱水了。
我轉動著手指，讓水桶裏的水繼續流入竹水管內，同時靜靜地跨出腳步。
變長的銀發、耳朵、指甲……還有垂著唾液的尖牙。
我的喉嚨發出低吼聲，悄然地緩緩接近大樹淋浴間。
「卡納克，怎麽了？我感覺到好強烈的瑪納喔。」
……啊。
唔、唔哇啊啊啊啊！
糟了，我太鬆懈了！！
我趕緊收起力量，恢複成人類的姿態。
這時，我聽見背後傳來「咻」的聲音——
「哇————呀————！！」
優莉葉的尖叫響徹了整座樹林。
滿頭大汗的我一迴頭，才發現水桶裏的水竟把火堆給澆熄了。
「卡——納——克——！！」
優莉葉氣衝衝地從大樹的枝葉間采出頭來。
「好冰喔——！！」
「對對、對不起！我不小心恍神了一下。」
「為什麽？」
「呃……那、那個……」
看我吞吞吐吐的樣子，優莉葉眯起眼睛，用惡作劇般的眼神望著我：
「啊——……哈哈，原來如此～」
「咦、咦？」
「卡納克，你……剛才在想像我的裸體對吧——！」
嚇嚇、嚇我一跳！
我還以為我不是人類的事被她發現了咧。
「啊、啊啊哈哈哈，被、被你發現了！對不起！」
這樣迴答究竟好不好啊。
「嗬嗬嗬。」
「什、什麽？」
「卡納克好色。」
唔……我、我要忍耐。
「算了，畢竟你也沒做什麽，這次就特別原諒你吧！」
「你、你真寬宏大量。我還以為會被你用火燒個三次之類的。」
「嘿嘿嘿α」
優莉葉眯起眼睛，不知為何看起來心情很好。
「對了，你洗好了吧？快出來啊。」
「啊——那個——傷腦筋耶。」
「咦？」
「毛巾在外麵啊——我拿不到啦——」
啊，這樣啊。都是我沒有想到順便做一間更衣室。
「我身上都是水，好冷喔——欸，幫我拿一下啦——」
「嗯，等一下。」
我從大樹的根部拿起衣服和毛巾，還有被風吹走的「那個」後，又迴到淋浴間的入口。
「優莉葉，我拿來了，把手伸出來。」
「謝謝，欸咻、欸咻。」
優莉葉的手從葉子的縫隙伸出，於是我把衣服和毛巾遞給她，接著趕緊跑迴火堆處，開始整理水桶和殘骸。
剛才真的好險，我的意識幾乎全都被占據了。
我必須更小心才行。
「唿——！雖然最後有點小糟糕，但真的很舒服呢～α」
優莉葉哼著歌，隻包著一條毛巾就出來了。
「優、優莉葉，你那是什麽……」
「我有穿內衣呀。」
「不是那個問題——」
「哎唷，沒關係啦。那裏麵很熱耶。」
這次是視覺的修行啊——正當我這麽想時……
一片尖銳的葉子刺進了我的手背。
「好痛！！」
葉子上麵刻著「6」這個數字。
「什麽？怎麽了？」
這是我在撿柴薪的時候設下的探測魔法。
這片葉子告訴我們，現在，我們的周圍有六個必須警戒的「東西」。
「優莉葉，拿著魔杖到這裏來！我們被包圍了！」
「咦？騙人！我還沒穿衣服耶——」
優莉葉的話還沒說完，一個巨大的影子便從樹叢中衝了出來。
它的身高超過二公尺，頸部和肩膀都因為結實的肌肉而隆起，完全沒有整理的一頭亂發下，是一雙發亮的圓眼睛。
那是遠比鼠人更棘手的吃人妖怪——食人魔！
在馬車的側麵及馬車的後方，各有三隻。
它們分別將巨大的棍棒扛在肩頭，朝我們逼近。
「優莉葉，後麵就拜托你了！」
「咦？就穿這樣！？」
「你不幫忙的話，我們就會變成它們的晚餐囉！？」
「我才不要呢！」
我專注著從馬車側麵進逼的三隻。
幸好這裏的草叢很多，土質也很好。這麽一來、應該可以勉強應付。
我迅速地在麵前畫出魔法陣，將魔杖對準食人魔，吟唱魔法。
「土之巨人召喚術！！」
我腳邊的土壤猛然隆起。
宛如以紅磚堆砌成的人形物體，逐漸變大，最後形成了比食人魔還要大上一圈的戰士——土之巨人。
我立刻下達攻擊命令，土之巨人便走向食人魔，揮出重拳。
我麵對的三隻食人魔選擇分成兩路進攻，其中兩隻去阻擋土之巨人，剩下的一隻則發出吼聲，朝我跑來。
不過食人魔這個種族的移動速度異常緩慢。由於我們這種魔術師係職業不擅接近戰，因此絕不能和它們肉搏。
我朝方才為了製作淋浴間而召喚出來的大樹瞥了一眼後，便畫出一個魔法陣，並將它丟向那棵大樹。
「樹枝伸展樹法！」
在那一瞬間，軋軋作響地從樹幹延伸出來的樹枝化為長鞭，襲向食人魔。第一鞭雖然被棍棒擋住，但令人無法喘息的無數連續攻擊，漸漸地捆住了食人魔。
然而食人魔是屬於居住在亞連希亞大陸的各種種族中，軀體最強壯的戰士係種族。因此樹枝伸展樹法雖然可以絆住它，卻無法對它造成傷害。
無論再怎麽攻擊，頂多也隻能勉強牽製住一隻的行動。
土之巨人也持續進行著一來一往的戰鬥。
再這樣下去，對於數量占劣勢的我方非常不利。
我思索了一番，在地麵上畫出一個新魔法陣，輕聲低吟：
「深沼的悲劇……」
水桶裏的水發出嘩啦啦的聲音，開始躍動。當水滴一滲進土裏，食人魔的動作便忽然停止。它們的臉上露出疑惑的神色。
因為它們的腳陷入了化為沼澤的地麵，無法自由活動。
因為我利用結合了我最擅長的水屬性及土屬性魔法的混合魔法，在它們的腳邊製造出了沼澤。
這麽一來，我這邊就等同於解決了。土之巨人所揮出的拳，朝著已經動彈不得的食人魔擊去，食人魔飛上天空，接著重重摔落地麵。接著土之巨人又對另一隻麵露驚恐的食人魔揮出一拳又一拳，將它打倒在地上，最後又一擊將它打飛。
受到樹枝伸展樹法攻擊的食人魔，雖然漸漸地懂得如何閃過攻擊，但由於它的注意力太過集中，因此完全沒發現土之巨人正悄悄地從它的背後接近。
接著……已經不用我贅述了。土之巨人悠然地從背後環抱住食人魔，把它重重地摔在地亡。
我打倒了三隻食人魔後，便擔心地迴頭望向優莉葉。
沒想到映入眼簾的是令人驚心動魄的光景。
優莉葉的雙手被兩隻食人魔抓住，整個人被提起，根本無法動彈。
而另一隻食人魔正張大嘴巴，正準備往優莉葉的頭咬下，
「優莉葉啊啊啊啊啊————！！」
就在我全身毛發豎起，銀獸人的瑪納正要從我體內溢出的那一秒鍾，優莉葉的
身體突然不自然地膨脹了起來，噴出火焰，接著發生了大爆炸！
圍繞在她身邊的三隻食人魔，被爆炸的威力彈開，背後撞上森林中的樹木，失去了意識。
「什什什、什麽什麽！？」
「這是分身幻法和爆炸魔法的混合魔法呀。」
看見從馬車後麵若無其事地走出來的優莉葉，我不由得拍拍自己的胸口。
雖說是幻覺，但也太傷心髒了吧。
「唿——原來你沒事啊。」
「嘿嘿，抱歉抱歉。」
「真是的，要怎麽樣才能施出那麽危險的魔法啊！」
「喔，很簡單啊。把水和火合起來，製作蒸氣，再用分身幻法把蒸氣變成我的樣子。接著，再把用火和風壓縮成的爆炸魔法放在裏麵就好啦。」
在一次使用三種屬性魔法的階段，就已經完全不簡單了！
光是同時使用兩種屬性的魔法，就需要非常強大的力量耶！
「真是的……看到那個情景，我都快嚇死了！！」
「嗬嗬，你擔心我嗎？」
「那當然啊！如果優莉葉有什麽三長兩短，我就……」
我大聲地說，但是卻在這裏停了下來。
「我就怎麽樣啊？」
帶著試探似的眼神往上看著我的優莉葉，眼皮忽然間垂了下來。
「啊、咦？這素怎、樣……」
優莉葉突然往前倒下，我趕緊扶住她。
這、這是……禁術，催眠魔法！？
「真是令人驚訝啊。雖說本來就知道你們頭腦很差，可是這麽簡單就被打倒，也太出乎我的意料了。」
我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那裏站著一個身披鬥篷、手拿魔杖、個子嬌小的食人魔。
原來敵人不隻六隻！
而且，這隻食人魔的感覺，很明顯跟剛才的六隻截然不同。
真糟糕……它是食人魔中最棘手，同時兼具殘暴與智慧的暗咒術師——巫師食人魔！
「不過，反正沒人能逃得過我的咒術。而且——」
巫師食人魔揮舞魔杖，在頭頂畫出魔法陣，而剛才倒地的六隻食人魔，竟然抖抖身子、甩甩頭，又站起來了。
「你要是以為這些家夥這麽簡單就會死，那就大錯特錯了。」
我轉身背對巫師食人魔，讓身上隻包著一條毛巾的優莉葉躺好，並替她蓋上外套。
一迴頭，隻見剛才被打倒的六隻食人魔，已經列隊站在巫師食人魔的背後。
「好吧，你就不要做無謂的抵抗了。我答應你，會連你們的骨頭都細細品嚐，當作對你們的餞別。」
巫師食人魔一邊這麽說，一邊畫出魔法陣，接著把魔杖指向我的土之巨人。
「黑炎散彈！！」
下一瞬間，隨著一聲轟然巨響，土之巨人的半身被炸得粉碎，漸漸地迴複成原本的土壤。
食人魔見狀，不禁流著唾液，低級地笑著。
這隻巫師食人魔不簡單。不但躲過了我的探測魔法，還會使用這種相當高級的魔法。
更重要的是，它竟然能這麽簡單就讓優莉葉睡著了。
「嗬嗬……哈哈哈！」
我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哼，因為太過恐懼和絕望，所以腦子壞掉了嗎？」
我把巫師食人魔充滿疑惑的聲音拋在背後，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不，不是那樣的。正因為你是個優秀的咒術師，所以反而幫了我一個大忙。想到這點，我就忍不住好笑……」
「什麽？」
「多虧你讓我的旅伴睡著，我才能安心地變成這個樣子啊。」
我放心地將沉睡在我體內的力量解放。我的肌肉隆起，身體不斷長高，原本低頭看著我的食人魔們，帶著驚恐的神情，仰頭望向我。
「不會吧！這個模樣……你是！！」
隨風飄蕩的銀色長發，在月光下閃閃發亮的耳朵與指甲，以及銳利的尖牙。
「銀獸人！？」
巫師食人魔看見我的模樣後，不由得心生膽怯；而直覺比較敏銳的兩隻食人魔，已經率先拔腿逃跑了。
「為、為什麽……屬於稀有種族的銀獸人，會出現在這裏——」
它話都還沒講完，我就已經衝向它的懷中，抓住它拿著魔杖的手。
「我有必要告訴你嗎？」
「噫、噫！」
我毫不留情地把手伸進巫師食人魔的嘴裏，一口氣將它的舌頭給扯了下來！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巫師食人魔發出哀號。我瞪視著一旁的食人魔，它們立刻喪失鬥誌，恐懼不已。
「隻要你們老老實實地逃走，我就不會取你們的性命。不過，我說不定很快就會改變主意喔。」
嚇得全身發抖的四隻食人魔，立刻拔腿就跑。
剩下最後一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吧，那該怎麽對付你呢？是要煮來吃，還是烤來吃，或是先煮再烤，然後直接丟掉呢？」
巫師食人魔冷汗直流，臉部因為恐懼而扭曲。
「算了，反正你以後都不能講話，也就是不能用上級魔法了。不能使用上級魔法的你，隻不過是個弱小的食人魔。你是要一邊體驗以往被自己欺虐的人們的心情，一邊活下去呢，還是要在這裏讓一切結束呢——由你自己決定。」
巫師食人魔流下眼淚，頭也不迴地跑走了。
我在確認食人魔們全都離開這裏之後，就變迴人類的姿態，安慰受到驚嚇的馬兒，讓它們趴下，最後再收拾那散落一地的餐具和火堆的殘骸。
我在躺在草地上的優莉葉身旁坐了下來。
聽著她沉睡中的唿吸聲，我輕輕地撫摸她的頭發。此時，一滴淚水低在我的手上。
說到藏起自己真正的一麵，欺騙著大家這件事，我做得比她還要多。
如果看見我真正的模樣……優莉葉會有什麽反應呢？
在幸福地沉睡的優莉葉身旁，我靜靜地把臉埋在膝蓋中。
第五章·裏 瑪爾之旅
就在我一如往常地在穀底的河邊汲水，準備野宿時……
我的背部突然一陣刺痛。
我把手繞到背後一摸，發現我的背上刺著一枝箭。
我一看見對方的衣服，便立刻明白了想暗殺我的人是誰。
是被我殲滅的盜賊團的餘孽。
那個盜賊團不但擄人來當作奴隸賣掉，還買賣贓物，做盡了壞事。因此我故意讓這個盜賊團抓走，借此殲滅他們的基地。
他一定是為了報複那件事。
我雖然擺脫了暗殺者，但卻滑了一跤，跌入河裏。
迴過神後，我發現自己倒在河邊，且已是入夜時分。
我全身發冷，難耐的寒意與睡意，以及背部的痛楚，好幾次差點讓我失去意識。
正當我心想：「或許就這麽閉上眼也好」的時候……
忽然間，『他』的聲音掠過我的腦海。
（如果你沒精神的話，那麽連我也會渾身不對勁，所以現在先打起精神來吧！）
啊……是『他』溫暖的聲音。
這是我第一次這麽清楚地聽見。
你總是這樣，一直在我的身邊鼓勵我。
（快樂的日子一定會到來的！）
騙人！到目前為止，我遇到的全是令人難受的事。
（你必須去那裏。好了，走吧！）
那裏？我還不能結束嗎？
……我累了……
「好棒喔——！可爾歇亞果然不一樣呢！」
她坐在操縱馬車的我身邊，激動地說。
「嗯，總覺得好感動喔。」
「可爾歇亞的烈翔紅帝陛下……果然和傳說中一樣！」
「而且古維爾神官大人，也是個很棒的人呢！」
我們熱烈地討論著方才發生的事。
如果一直留在賽連迪亞，便絕對無法感受這種與平常不同的時光吧。我的內心不禁感動不已。
原來這就是旅行啊。原來這就是石碑巡禮啊。
賽連迪亞的神官大人曾說「石碑巡禮同時也是人的巡禮」，此刻的我確實有了深刻的體會。
「話說迴來，竟然讓女王送我們馬車……優莉葉真是厲害呢。」
「嘿嘿嘿，我隻是照著女王說的話去做而已啊。」
優莉葉紅著臉說。
「不過，女王說的話很奇怪耶。她說『如果你沒有進行這次的石碑巡禮，優莉葉也不會來到這裏』，可是並不是這樣的吧？」
「是這樣沒錯啊。」
「咦？」
我驚訝地轉過頭去，隻見優莉葉紅著臉，眼神望著下方。
「如、如果卡納克不打算帶我來的話……我應該就不會出來旅行了吧。」
「咦！？可、可是當時你不是說，如果我不帶你去，你就要自己去旅行嗎？」
「那當然是騙你的啦。」
「是、是喔？」
「畢竟一個人旅行……那麽無聊。」
總覺得她似乎有點口是心非。
「所以呢，女王所說的話一點也沒錯。我們能得到這輛馬車，全是卡納克的功勞唷。」
「可是，為什麽——」
「算了，那不重要啦，接下來就是隻有我們兩個人的旅行了！你要好好保護我喔！」
優莉葉眯起眼睛，朝我伸出手。
「喔，嗯。」
我輕輕迴握住她的手，而我的手似乎比平常還要燙。
隻有兩個人……啊。
仔細想想，這還真不得了呢。打從跟著索恩樂團一起來到這裏開始，我們的身邊就一直有人陪著，所以完全沒意識到。
我和開心地微笑著的優莉葉四目相對。
……我真的應付得來嗎？
「欸，卡納克，接下來該怎麽辦？」
「嗯——對耶……首先先找個地方住吧。明天去買些馬車的裝備，以及食物、雜貨等東西，中午再出發怎麽樣？」
「好哇！我最喜歡買東西了！」
「那我們趕快去城下町吧！」
「喔——！」
於是，我們將馬車駛往卡林。
卡林不愧是個大都市，有許多旅館可供選擇，但我們刻意選了一間距離鬧區較遠的便宜旅館，名字叫做「滋潤之雨亭」。
我們將馬車托給旅館人員後，便走向位於一樓酒吧的櫃台，準備訂房。
「歡迎光臨。這個時間來，是要住宿嗎？」
一位看起來像是旅館主人，蓄著胡子的大叔說道。
「是的。請給我們兩個小房間。」
「啊——不好意思。很不巧，現在空房隻剩下一間了耶。」
聽到這話，我不禁歎氣。
「這樣啊……沒辦法，那我們去別家問問看好了。」
「呃——我想其他旅館應該也沒空房了喔。」
「咦？」
「因為這個時期的旅客很多。雖然自己說這種話好像有點不恰當，不過連我們這種地處偏僻的旅館都接近客滿了……」
這麽說來，似乎確實是如此。
可是再怎麽說，我跟優莉葉也不可能同睡一室啊。
「可是，沒辦法。我還是去別間……好痛！」
這時，優莉葉朝我的腳用力地踩了一下。
「大叔！我們要睡那間房間！」
咦……咦咦咦咦咦！？
「我知道了，那請你們去二樓的五號房。」
「謝謝你，大叔α」
優莉葉從旅館主人手中接過鑰匙後，便牽起我僵硬的手。
「來，我們走吧！」
「唔唔，我、我們兩個人一起睡？」
「省錢第一嘛，對吧α快走吧！」
我抱著兩個人的背包，走在不知為什麽心情看起來很好的優莉葉身後。
「哇嗚！房間比想像中還要好耶！」
畢竟再怎麽便宜，這也是在首都卡林做生意的旅館啊。
雖然是一間稍小的單人房，但該有的配備都有。
優莉葉「唿哈——」地吐了一口氣後，在床緣坐了下來。
「跟男生在同一個房間過夜，果然還是有點太大膽了？」
臉頰泛紅的優莉葉，表情非常性感。
「我都嚇到說不出話來了。」
「嘿嘿嘿。可是啊，我……也很難為情啊！」
「不過，接下來我們兩個應該會有很多露宿野外的機會，趕快趁著能住在屋簷下的時候，好好休息吧。」
我盡量避免跟優莉葉視線相交，一邊拿出睡袋，鋪在房間角落的堅硬地板上。
「啊，人家睡地板就好了！」
優莉葉慌張地說。我盡量裝出平靜的語調道：
「怎麽可能讓你睡地板，我已經習慣了，沒關係的。你就睡床吧。」
「啊，那、那我就……」
「你想衝澡就自己去吧。那，晚安囉。」
我打斷優莉葉的話，迅速地鑽進睡袋裏。
今天發生了好多事，我也真的累了，更重要的是我想逃離跟優莉葉同房的這個事實。
「啊……嗯，晚安……」
或許是我多心了吧，優莉葉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失落。
——翌晨。
昨晚睡在床上，獲得充分休息的優莉葉負責去購物，而因為睡在比想像中還要硬的地板上、腰痛不已的我，則用空洞的眼神檢查著馬車。
我把馬車車廂側麵的門打開，走進車廂內，車廂內有一張小桌子和一張兩人座的椅子。另外有一扇較大的窗戶，采光良好，看來在這裏吃飯應該沒問題。
車廂前方的門通往操控馬車的駕駛座，想從車廂移動到駕駛座時，可以直接走過去、不用下車。後方為兩層構造，下層是置物台，上層是臥鋪。臥鋪跟旅館的床比起來當然小多了，但讓一個人睡也綽綽有餘。
馬車的四個大車輪是木製的，每個車輪上都繪有魔法陣。
這是衝擊緩和魔法。托這個魔法的福，馬車搖晃的程度也得以大幅減少。
這輛馬車非常地牢固，真不愧是可爾歇亞女王所賞賜的禮物。
「卡納克！我買好東西了！」
是優莉葉的聲音。
「謝謝。我也剛檢查完馬車……」
我朝聲音的方向轉過頭去，隻看到長了兩隻腳的五個重疊的紙袋。
「卡納克——來幫我一下啦——我看不到路——」
仔細一看，原來是抱著一堆紙袋的優莉葉。
「你、你、你買了什麽東西啊！？」
我把紙袋一個一個拿下來，往紙袋裏一看，結果全都是零食、果汁、糖果等完全非必要的東西。
「好，把這些裝好就出發吧！」
「什麽『出發吧！』為什麽買了這麽多……哇，這不是菲恩鹿肉塊嗎？而且，為什麽這一整袋都是桃子！？」
「因為這是在可爾歇亞賣的菲爾格特桃子耶！！」
「你昨天還說省錢
第一——」
「所以我才買桃子啊，這樣不是很省錢嗎？」
我們的價值觀有差這麽多嗎？
「算了，買都買了，也沒辦法呀。趕快裝上馬車吧！」
「真是的……買這種生肉是要怎麽處理……」
「動·作·快！」
「是！」
現在的我已經沒有力氣反抗她了。
就這樣，我們駕著馬車，前往下一側目的地——菲爾格特王國。
乘坐馬車和徒步的移動速度，果然截然不同。
我在賽連迪亞的孤兒院時，曾經照顧過馬匹，因此不但會駕駛馬車，也大致能了解馬匹的健康狀態。
我原本的計劃是打算用我存的旅費買一匹小馬，讓它在旅途中幫我載運行李，因此才會想趁著在學時先熟悉照顧馬匹。
誰知道最後竟然能駕著這麽豪華的馬車旅行。
而且坐在我身邊的，竟然是全魔法學校學生都仰慕的優莉葉。
我們真的永遠都不知道人生有何際遇，也不知道會遭遇何種挫折。
「哇——果然馬車最棒了！」
身旁的優莉葉正開心地咬著桃子，長發隨風飄揚。
「我們的運氣真的很好呢，無論對瑪爾感謝幾次都不夠。」
「對呀，這完全不像是艱辛的石碑巡禮之旅呢～」
我們享受著美食，坐在馬車上，吹著涼風，朝目的地前進。
這樣真的不會遭天譴嗎？
「欸，優莉葉，你為什麽想出來旅行啊？」
優莉葉抬起頭，望著飄浮在藍天中的蓬鬆白雲。
「你應該有聽過，等我從魔法學校畢業之後，馬上就要嫁給其中一個哥哥的謠傳吧？」
「嗯、嗯。聽過好幾次。」
「那是真的喔。父親大人好像真的這麽打算呢。」
「原來……是這樣啊。」
「可是我才不要呢！我想多看看這個世界，而且我已經勉強自己當好孩子這麽久了。能夠離開賽連迪亞，簡直就像獲釋一樣！」
「原來如此。也就是說，隻要能夠旅行，不管用什麽當理由都沒差囉。」
「嗯～我一開始確實是這麽想沒錯啦。所以老實說，我對瑪爾或是石碑巡禮，其實並沒有那麽大的興趣。因為啊——學校教的瑪爾曆史，全都隻是在幾年發生了什麽事而已，一點都不有趣嘛。」
「如果你隻用有不有趣來評斷，也很傷腦筋耶。」
「可是，聽了卡納克說的之後，我覺得我對瑪爾有了不同的看法。因為她是一個絕不屈服於殘酷宿命的人啊。聽了愈多關於她的故事，我就愈尊敬她呢。」
我望向麵露微笑的優莉葉。
「而且，我很喜歡講瑪爾故事時的卡納克喔。好像很拚命似的，呃……很可愛。」
「喜歡！？可、可可、可愛！？」
這些詞匯讓我不禁產生激烈的反應。
「啊！……不是啦，那個，呃，不是那個意思……」
優莉葉害羞得連耳根子都紅了起來，手足無措地辯解著。
「不管是什麽事情都一樣啦，隻要是很熱衷於某一件事的人，我都會覺得很可愛呀，因為我在學校裏從來沒遇過這種人。」
「這麽說也是啦。據我所知，會熱衷在某些事物上的同學，大概隻有你、列尼伍斯和莉莉露而已吧。」
迴想起來，優莉葉是很熱衷於魔法學，莉莉露是熱衷於旅行者的冒險故事和八卦，而列尼伍斯則是……對女孩子很熱衷。
「呃，先不論列尼伍斯哥哥，總之我覺得抱有某種熱情的人都很棒就是了。我想瑪爾的心中，一定也抱著熱情吧。」
「嗯，你說的一點也沒錯，我也這麽覺得呢。」
「所以，你就多告訴我一些有關瑪爾的事吧。」
「哈哈，樂意至極。」
我們一邊吃桃子，一邊一起笑著。
「話說迴來，學校裏的你跟現在的你，簡直判若兩人呢。」
優莉葉眯起眼睛，轉向我：
「嘿嘿嘿，你被騙了吧。」
「是、是啊。因為你裝模作樣的功力很完美嘛。」
「畢竟我自從來到賽連迪亞家後，就一直被訓練到現在嘛。我裝模作樣的功夫可是無人能及的唷。」
優莉葉挺著小小的胸部，「哼」地表現出一副驕傲的樣子。
「欸，卡納克，你比較喜歡乖巧的我，還是現在的我？」
「嗯～我比較喜歡現在的你吧。總覺得這樣的你比較放鬆。」
「真的嗎！？太好了，我也覺得現在這樣比較輕鬆呢——」
優莉葉開朗自然的笑容，比裝出來的笑容還要有魅力好幾倍。
「啊，不過，不要再喝酒了喔。」
「呃！我、我有在反省了……」
我們麵對麵相視而笑。
平時難以親近的優莉葉，居然露出如此率直的一麵，我覺得好高興。
「啊，對了！我想到一個好主意！你先不要看這邊喔。」
優莉葉說完，就用魔杖對馬車車廂的門，不知道在做些什麽。
「好了～！欸，卡納克，你看你看！」
「什麽？怎麽了？」
「你看，這裏。」
她指的地方，是一行用魔法燒出的文字。
「這，這是……」
那行文字寫著：
『願瑪爾保佑這段旅程 優莉葉&卡納克』
「可以嗎？等旅行結束之後，我就會消掉它……」
「不，我覺得很好啊。很有石碑巡禮的感覺呢。」
尤其是優莉葉＆卡納克的部分！
「哼嘿嘿！」
優莉葉充滿活力地對我笑著。
「對了，在卡林的王城時，奧麗維亞女王說的……是阿爾巴達古嗎？那是什麽啊？」
就在那瞬間，原本愉快的氣氛突然一轉，優莉葉的臉上也蒙上一層陰霾。
「唔，嗯～那是一種禁術中的禁術。也有人稱它為『奇跡之暗』。是一種學校絕對不可能教的法術。」
「用、用了之後，會發生什麽事？」
「其實沒有人知道。根據書本的記載，這個法術可以讓人的任何願望都能實現，但是不能用在自己身上，隻能用在別人身上。當然，施術者也必須付出代價。」
「付出代價？不是瑪納？」
「當然也需要使用瑪納，而且是非常大量的。但這個禁術除了瑪納之外，還會帶走別的東西。過去阿爾巴達古隻有被使用過三次的紀錄。也正是因為托這些人的福，阿爾巴達古這個魔法成為了禁術，從此被埋藏在黑暗之中。」
「那些人許了什麽願望，之後又發生了什麽事呢？」
「全部的人都沒有得到幸福。有一個人想用阿爾巴達古讓因病過世的女兒死而複生，結果，他的女兒雖然複活了……但卻沒有意識。而那個人也付出了自己手腳的自由和視覺，作為代價。」
「呃，原來代價是這個意思啊。」
「對阿爾巴達古許的願望，不一定會依照施術者所希望的方式實現。而施術者必須付出的代價，也不是那麽簡單。」
周遭的空氣忽然變得沉重了起來。
「嗯，對啊。」
「那我就做一頓超級美味的晚飯給你吃吧α」
優莉葉眼睛閃爍著光芒，舉起魔杖，將柴薪點燃，接著跑迴馬車上拿食材。
我吐了一口氣，拿著魔杖站在馬車旁，靜靜地開始冥想。晚上的瑪納比白天更為濃縮，因此比較難控製。
我從被
夜風吹拂的草木與沉睡的大地，一點一滴地收集瑪納，再用魔杖在地麵上繪出魔法陣，然後大喊：
「大樹召喚樹法！！」
於是，一株小樹苗便從魔法陣下方的地麵探出頭來，並迅速地長出枝葉。我繼續將瑪納注入樹苗，小樹苗漸漸長成一棵大樹；接著我又在樹幹上描繪另一個魔法陣，製造出一個可以容納一個人的洞穴。
接下來就是水了。我把剛才撿樹枝時找到的竹子挖開，作成筒狀，再插進樹幹中，讓它通往洞穴。最後隻要再在另一段竹子上打洞，當作蓮蓬頭裝上，就大功告成了。
「好，這樣就完成了。」
像我這種屬於大地屬性的魔法師，擅長於操縱樹木或土地，因此最會製作這種東西了。
完工之後，我迴到火堆，隻見優莉葉下巴倚著膝蓋坐在火堆旁，正在等著我。
「俊莉葉，我做好了喔。」
「好慢喔！你到底想花多久時間啊！」
「對不起對不起。可是……啊！？」
擺在眼前的不是晚餐，而是……慘劇。
不知道從哪找來的黑色岩石……啊，這是肉。另外還有讓人忍不住想問「到底要加什麽東西才能變成這種顏色？」的拌飯，以及濃稠的紫色濃湯。
全都是屬於未知領域的謎樣產物。
「今天很成功唷！來，坐下吧！」
「你在騙人吧！？這樣叫成功！？」
「料、料理不能隻看表麵啊！」
優莉葉雖然這麽說，但她的額頭上卻流下了詭異的汗。
「是這樣嗎？」
「是啊！」
總、總之，趁現在優莉葉心情好，我還是乖乖聽話好了。
我深吸一口氣，坐下之後，眼前全是色彩繽紛的歡樂物體。
真、真的要我吃這些東西嗎？不，可是說不定真的隻是看起來失敗，但實際上味道卻意外地好——正當我淡淡地抱著這樣的幻想時，優莉葉用幾乎要把我的臉頰撕裂的力道，將湯匙伸向我。
「來，試試看！」
不是「吃吃看」喔？
我用顫抖的手接過湯匙，端起盤子。
浮沉於盤中那難以形容的物體，正在紫色的大海中互相搏鬥著。如果要替這道料理取名字的話，大概就是「超濃湯·紫色渾沌」吧。
我想即使是對食物的味道毫不講究的矮人族，也不會想把這東西送進嘴裏吧。
「唔，唔唔……我要開動了！」
放進口中的那一瞬間，一種非常令人遺憾的味道頓時散開於口中。
好，下一道，下一道！
第二道菜是「魅惑人心的大理石花紋拌飯」。
雖然第一道菜的破壞力非常強大，不過從某個角度來看，這其實是件好事。因為飯裏明明混雜了這麽多東西，卻因為口中還留著上一道菜的味道，所以吃起來卻完全沒有味道。
畢竟負分還不如零分。雖然如果可能的話，我還是希望能有正分就是了。
終於來到最後令人期待的主菜「烏鴉岩」了。在充分加熱下完全炭化的這個物體，已經不是任何生物會想送進嘴裏的東西了。啊，上等的菲恩鹿肉竟然……
「我、吃飽、了。」
我精疲力盡地放下湯匙和叉子後，隻見廚師以仿佛在說著「怎麽樣？」的期待眼神望著我，等著我說出感想。
「我下定決心了。」
「什麽什麽？」
「從今以後，料理……全部由我來做。」
「我生氣了！什麽嘛！人家可是拚了命地又攪拌又燒烤耶！」
這就是錯誤的源頭！料理不是陶藝啊！
「總、總之，你去衝澡吧。用這個火堆燒一些熱水。」
「喔，好哇！衝熱水澡當然比較舒服囉少α」
「那、那我帶你去，這邊這邊。」
我推著優莉葉的背，帶她到淋浴間，她不禁睜大了雙眼。
「好棒喔！我第一次看到這種淋浴間！這真的會有熱水流出來嗎？」
「那就要看你啦。我雖然擅長土屬性魔法和水屬性魔法，但是火屬性魔法和風屬性魔法，我就沒轍了。所以熱水的溫度，得靠你自己來調整囉。」
「我、我會加油的！那我該怎麽做呢？」
我在竹子上繪出魔法陣，使竹子軟化，再把它拉到火堆上方。
「我會把水送到這個竹子裏，而優莉葉隻要負責調整火力的大小即可。接下來就跟一般的淋浴設備一樣囉。」
「可是……在這個淋浴間裏洗澡的話，會完全被看光耶。」
啊，對耶。我沒想到這一點。這的確不太妙。
「如果隻被卡納克看見是沒關係啦，但我才不想被路過的旅人看見呢。」
「被我看見就沒關係嗎！？」
「騙——你——的。才不要咧α」
不知道為什麽，我雖然被捉弄了，但總覺得很開心。
「沒、沒關係，不用擔心！你看著。」
我將瑪納注入魔杖，在樹幹上敲三下，於是上方的枝葉便垂下來，遮住了洞穴。
「哇——！！好厲害唷！！」
「這又不是什麽了不起的魔法。隻是把大樹召喚樹法稍微加工一下而已。」
「加工也是一種很棒的才華啊！」
被一個真正的天才誇獎成這樣，我不由得害羞了起來。
「啊，可是我的魔法大概隻能維持一個小時，所以你趕快洗吧。」
「哇！怎麽不早說啊！」
優莉葉急急忙忙地衝進了淋浴間。看著她進去之後，我便將水桶的水放在火堆上，再把竹水管放進水桶裏。
「卡納克～我脫光衣服囉～」
我的注意力瞬間消散。
啊，太危險了太危險了。
「那我把入口封起來囉？」
「沒關係——我剛才有看到卡納克的做法，所以我已經自己關好了——」
真不愧是優莉葉，學習能力好快。
「那你在火堆上施加火焰舞蹈魔法，自己調整水溫喔！」
「好～！」
我努力地集中注意力，從樹木上吸取瑪納，再將瑪納注入浮在水桶上方的魔法陣裏，將瑪納轉換成水。同時，在火堆和水桶中間還有另一個魔法陣——也就是用來調節火力的火焰舞蹈魔法。
接下來的才是重頭戲。我必須保持水桶的水位，並持續將水送進竹水管裏。
持續進行單純的動作並保持不失誤，其實是很費神的。
「哇！來了來了！好多喔……哇——好舒服喔—」
嘩啦一聲，水流的頻率變亂了。
「啊，沒了……哇，又來了！喂，卡納克，專心一點！」
如果你真的想要我專心，就發出一點更像大叔的聲音嘛。
像是「我複活了——」或是「真是極樂世界啊——」之類的。
一直發出那種誘人的聲音，是要我怎麽集中精神啊。
另外，能不能想點辦法解決一下水聲啊。
由於淋浴間是用木頭做成的，因此完全沒有隔絕水聲和水蒸氣的功能。如果我擅長風屬性魔法的話，就能用寂靜魔法把聲音消除；但是在這個狀態下，我根本無計可施。
我用餘光瞥向大樹裏的淋浴間。
優莉葉身上穿的洋裝和毛巾，就放在樹根旁。
而毫無防備的優莉葉，就在裏麵……
我雖然……
知道……
唔唔……
此時，一陣風吹過草木。
隨風飄然落在我的腳邊的
，是優莉葉的……內衣。
魔杖從我手裏掉落，我轉身背對火堆。
這這……這樣一來……我、我就不能……操操、操縱水了。
我轉動著手指，讓水桶裏的水繼續流入竹水管內，同時靜靜地跨出腳步。
變長的銀發、耳朵、指甲……還有垂著唾液的尖牙。
我的喉嚨發出低吼聲，悄然地緩緩接近大樹淋浴間。
「卡納克，怎麽了？我感覺到好強烈的瑪納喔。」
……啊。
唔、唔哇啊啊啊啊！
糟了，我太鬆懈了！！
我趕緊收起力量，恢複成人類的姿態。
這時，我聽見背後傳來「咻」的聲音——
「哇————呀————！！」
優莉葉的尖叫響徹了整座樹林。
滿頭大汗的我一迴頭，才發現水桶裏的水竟把火堆給澆熄了。
「卡——納——克——！！」
優莉葉氣衝衝地從大樹的枝葉間采出頭來。
「好冰喔——！！」
「對對、對不起！我不小心恍神了一下。」
「為什麽？」
「呃……那、那個……」
看我吞吞吐吐的樣子，優莉葉眯起眼睛，用惡作劇般的眼神望著我：
「啊——……哈哈，原來如此～」
「咦、咦？」
「卡納克，你……剛才在想像我的裸體對吧——！」
嚇嚇、嚇我一跳！
我還以為我不是人類的事被她發現了咧。
「啊、啊啊哈哈哈，被、被你發現了！對不起！」
這樣迴答究竟好不好啊。
「嗬嗬嗬。」
「什、什麽？」
「卡納克好色。」
唔……我、我要忍耐。
「算了，畢竟你也沒做什麽，這次就特別原諒你吧！」
「你、你真寬宏大量。我還以為會被你用火燒個三次之類的。」
「嘿嘿嘿α」
優莉葉眯起眼睛，不知為何看起來心情很好。
「對了，你洗好了吧？快出來啊。」
「啊——那個——傷腦筋耶。」
「咦？」
「毛巾在外麵啊——我拿不到啦——」
啊，這樣啊。都是我沒有想到順便做一間更衣室。
「我身上都是水，好冷喔——欸，幫我拿一下啦——」
「嗯，等一下。」
我從大樹的根部拿起衣服和毛巾，還有被風吹走的「那個」後，又迴到淋浴間的入口。
「優莉葉，我拿來了，把手伸出來。」
「謝謝，欸咻、欸咻。」
優莉葉的手從葉子的縫隙伸出，於是我把衣服和毛巾遞給她，接著趕緊跑迴火堆處，開始整理水桶和殘骸。
剛才真的好險，我的意識幾乎全都被占據了。
我必須更小心才行。
「唿——！雖然最後有點小糟糕，但真的很舒服呢～α」
優莉葉哼著歌，隻包著一條毛巾就出來了。
「優、優莉葉，你那是什麽……」
「我有穿內衣呀。」
「不是那個問題——」
「哎唷，沒關係啦。那裏麵很熱耶。」
這次是視覺的修行啊——正當我這麽想時……
一片尖銳的葉子刺進了我的手背。
「好痛！！」
葉子上麵刻著「6」這個數字。
「什麽？怎麽了？」
這是我在撿柴薪的時候設下的探測魔法。
這片葉子告訴我們，現在，我們的周圍有六個必須警戒的「東西」。
「優莉葉，拿著魔杖到這裏來！我們被包圍了！」
「咦？騙人！我還沒穿衣服耶——」
優莉葉的話還沒說完，一個巨大的影子便從樹叢中衝了出來。
它的身高超過二公尺，頸部和肩膀都因為結實的肌肉而隆起，完全沒有整理的一頭亂發下，是一雙發亮的圓眼睛。
那是遠比鼠人更棘手的吃人妖怪——食人魔！
在馬車的側麵及馬車的後方，各有三隻。
它們分別將巨大的棍棒扛在肩頭，朝我們逼近。
「優莉葉，後麵就拜托你了！」
「咦？就穿這樣！？」
「你不幫忙的話，我們就會變成它們的晚餐囉！？」
「我才不要呢！」
我專注著從馬車側麵進逼的三隻。
幸好這裏的草叢很多，土質也很好。這麽一來、應該可以勉強應付。
我迅速地在麵前畫出魔法陣，將魔杖對準食人魔，吟唱魔法。
「土之巨人召喚術！！」
我腳邊的土壤猛然隆起。
宛如以紅磚堆砌成的人形物體，逐漸變大，最後形成了比食人魔還要大上一圈的戰士——土之巨人。
我立刻下達攻擊命令，土之巨人便走向食人魔，揮出重拳。
我麵對的三隻食人魔選擇分成兩路進攻，其中兩隻去阻擋土之巨人，剩下的一隻則發出吼聲，朝我跑來。
不過食人魔這個種族的移動速度異常緩慢。由於我們這種魔術師係職業不擅接近戰，因此絕不能和它們肉搏。
我朝方才為了製作淋浴間而召喚出來的大樹瞥了一眼後，便畫出一個魔法陣，並將它丟向那棵大樹。
「樹枝伸展樹法！」
在那一瞬間，軋軋作響地從樹幹延伸出來的樹枝化為長鞭，襲向食人魔。第一鞭雖然被棍棒擋住，但令人無法喘息的無數連續攻擊，漸漸地捆住了食人魔。
然而食人魔是屬於居住在亞連希亞大陸的各種種族中，軀體最強壯的戰士係種族。因此樹枝伸展樹法雖然可以絆住它，卻無法對它造成傷害。
無論再怎麽攻擊，頂多也隻能勉強牽製住一隻的行動。
土之巨人也持續進行著一來一往的戰鬥。
再這樣下去，對於數量占劣勢的我方非常不利。
我思索了一番，在地麵上畫出一個新魔法陣，輕聲低吟：
「深沼的悲劇……」
水桶裏的水發出嘩啦啦的聲音，開始躍動。當水滴一滲進土裏，食人魔的動作便忽然停止。它們的臉上露出疑惑的神色。
因為它們的腳陷入了化為沼澤的地麵，無法自由活動。
因為我利用結合了我最擅長的水屬性及土屬性魔法的混合魔法，在它們的腳邊製造出了沼澤。
這麽一來，我這邊就等同於解決了。土之巨人所揮出的拳，朝著已經動彈不得的食人魔擊去，食人魔飛上天空，接著重重摔落地麵。接著土之巨人又對另一隻麵露驚恐的食人魔揮出一拳又一拳，將它打倒在地上，最後又一擊將它打飛。
受到樹枝伸展樹法攻擊的食人魔，雖然漸漸地懂得如何閃過攻擊，但由於它的注意力太過集中，因此完全沒發現土之巨人正悄悄地從它的背後接近。
接著……已經不用我贅述了。土之巨人悠然地從背後環抱住食人魔，把它重重地摔在地亡。
我打倒了三隻食人魔後，便擔心地迴頭望向優莉葉。
沒想到映入眼簾的是令人驚心動魄的光景。
優莉葉的雙手被兩隻食人魔抓住，整個人被提起，根本無法動彈。
而另一隻食人魔正張大嘴巴，正準備往優莉葉的頭咬下，
「優莉葉啊啊啊啊啊————！！」
就在我全身毛發豎起，銀獸人的瑪納正要從我體內溢出的那一秒鍾，優莉葉的
身體突然不自然地膨脹了起來，噴出火焰，接著發生了大爆炸！
圍繞在她身邊的三隻食人魔，被爆炸的威力彈開，背後撞上森林中的樹木，失去了意識。
「什什什、什麽什麽！？」
「這是分身幻法和爆炸魔法的混合魔法呀。」
看見從馬車後麵若無其事地走出來的優莉葉，我不由得拍拍自己的胸口。
雖說是幻覺，但也太傷心髒了吧。
「唿——原來你沒事啊。」
「嘿嘿，抱歉抱歉。」
「真是的，要怎麽樣才能施出那麽危險的魔法啊！」
「喔，很簡單啊。把水和火合起來，製作蒸氣，再用分身幻法把蒸氣變成我的樣子。接著，再把用火和風壓縮成的爆炸魔法放在裏麵就好啦。」
在一次使用三種屬性魔法的階段，就已經完全不簡單了！
光是同時使用兩種屬性的魔法，就需要非常強大的力量耶！
「真是的……看到那個情景，我都快嚇死了！！」
「嗬嗬，你擔心我嗎？」
「那當然啊！如果優莉葉有什麽三長兩短，我就……」
我大聲地說，但是卻在這裏停了下來。
「我就怎麽樣啊？」
帶著試探似的眼神往上看著我的優莉葉，眼皮忽然間垂了下來。
「啊、咦？這素怎、樣……」
優莉葉突然往前倒下，我趕緊扶住她。
這、這是……禁術，催眠魔法！？
「真是令人驚訝啊。雖說本來就知道你們頭腦很差，可是這麽簡單就被打倒，也太出乎我的意料了。」
我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那裏站著一個身披鬥篷、手拿魔杖、個子嬌小的食人魔。
原來敵人不隻六隻！
而且，這隻食人魔的感覺，很明顯跟剛才的六隻截然不同。
真糟糕……它是食人魔中最棘手，同時兼具殘暴與智慧的暗咒術師——巫師食人魔！
「不過，反正沒人能逃得過我的咒術。而且——」
巫師食人魔揮舞魔杖，在頭頂畫出魔法陣，而剛才倒地的六隻食人魔，竟然抖抖身子、甩甩頭，又站起來了。
「你要是以為這些家夥這麽簡單就會死，那就大錯特錯了。」
我轉身背對巫師食人魔，讓身上隻包著一條毛巾的優莉葉躺好，並替她蓋上外套。
一迴頭，隻見剛才被打倒的六隻食人魔，已經列隊站在巫師食人魔的背後。
「好吧，你就不要做無謂的抵抗了。我答應你，會連你們的骨頭都細細品嚐，當作對你們的餞別。」
巫師食人魔一邊這麽說，一邊畫出魔法陣，接著把魔杖指向我的土之巨人。
「黑炎散彈！！」
下一瞬間，隨著一聲轟然巨響，土之巨人的半身被炸得粉碎，漸漸地迴複成原本的土壤。
食人魔見狀，不禁流著唾液，低級地笑著。
這隻巫師食人魔不簡單。不但躲過了我的探測魔法，還會使用這種相當高級的魔法。
更重要的是，它竟然能這麽簡單就讓優莉葉睡著了。
「嗬嗬……哈哈哈！」
我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哼，因為太過恐懼和絕望，所以腦子壞掉了嗎？」
我把巫師食人魔充滿疑惑的聲音拋在背後，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不，不是那樣的。正因為你是個優秀的咒術師，所以反而幫了我一個大忙。想到這點，我就忍不住好笑……」
「什麽？」
「多虧你讓我的旅伴睡著，我才能安心地變成這個樣子啊。」
我放心地將沉睡在我體內的力量解放。我的肌肉隆起，身體不斷長高，原本低頭看著我的食人魔們，帶著驚恐的神情，仰頭望向我。
「不會吧！這個模樣……你是！！」
隨風飄蕩的銀色長發，在月光下閃閃發亮的耳朵與指甲，以及銳利的尖牙。
「銀獸人！？」
巫師食人魔看見我的模樣後，不由得心生膽怯；而直覺比較敏銳的兩隻食人魔，已經率先拔腿逃跑了。
「為、為什麽……屬於稀有種族的銀獸人，會出現在這裏——」
它話都還沒講完，我就已經衝向它的懷中，抓住它拿著魔杖的手。
「我有必要告訴你嗎？」
「噫、噫！」
我毫不留情地把手伸進巫師食人魔的嘴裏，一口氣將它的舌頭給扯了下來！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巫師食人魔發出哀號。我瞪視著一旁的食人魔，它們立刻喪失鬥誌，恐懼不已。
「隻要你們老老實實地逃走，我就不會取你們的性命。不過，我說不定很快就會改變主意喔。」
嚇得全身發抖的四隻食人魔，立刻拔腿就跑。
剩下最後一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吧，那該怎麽對付你呢？是要煮來吃，還是烤來吃，或是先煮再烤，然後直接丟掉呢？」
巫師食人魔冷汗直流，臉部因為恐懼而扭曲。
「算了，反正你以後都不能講話，也就是不能用上級魔法了。不能使用上級魔法的你，隻不過是個弱小的食人魔。你是要一邊體驗以往被自己欺虐的人們的心情，一邊活下去呢，還是要在這裏讓一切結束呢——由你自己決定。」
巫師食人魔流下眼淚，頭也不迴地跑走了。
我在確認食人魔們全都離開這裏之後，就變迴人類的姿態，安慰受到驚嚇的馬兒，讓它們趴下，最後再收拾那散落一地的餐具和火堆的殘骸。
我在躺在草地上的優莉葉身旁坐了下來。
聽著她沉睡中的唿吸聲，我輕輕地撫摸她的頭發。此時，一滴淚水低在我的手上。
說到藏起自己真正的一麵，欺騙著大家這件事，我做得比她還要多。
如果看見我真正的模樣……優莉葉會有什麽反應呢？
在幸福地沉睡的優莉葉身旁，我靜靜地把臉埋在膝蓋中。
第五章·裏 瑪爾之旅
就在我一如往常地在穀底的河邊汲水，準備野宿時……
我的背部突然一陣刺痛。
我把手繞到背後一摸，發現我的背上刺著一枝箭。
我一看見對方的衣服，便立刻明白了想暗殺我的人是誰。
是被我殲滅的盜賊團的餘孽。
那個盜賊團不但擄人來當作奴隸賣掉，還買賣贓物，做盡了壞事。因此我故意讓這個盜賊團抓走，借此殲滅他們的基地。
他一定是為了報複那件事。
我雖然擺脫了暗殺者，但卻滑了一跤，跌入河裏。
迴過神後，我發現自己倒在河邊，且已是入夜時分。
我全身發冷，難耐的寒意與睡意，以及背部的痛楚，好幾次差點讓我失去意識。
正當我心想：「或許就這麽閉上眼也好」的時候……
忽然間，『他』的聲音掠過我的腦海。
（如果你沒精神的話，那麽連我也會渾身不對勁，所以現在先打起精神來吧！）
啊……是『他』溫暖的聲音。
這是我第一次這麽清楚地聽見。
你總是這樣，一直在我的身邊鼓勵我。
（快樂的日子一定會到來的！）
騙人！到目前為止，我遇到的全是令人難受的事。
（你必須去那裏。好了，走吧！）
那裏？我還不能結束嗎？
……我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