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神樂他們讓高大男人跟艾蓮逃走的前一天。
這些人是在阿妮亞跟神樂出發後的隔天來到了摩爾尼亞。
那一天，天還沒亮就下起了豪雨。
雖然一連好幾天都是陰天，但這不是會下大雨的季節，菲力克斯跟潔姿對此無比困惑。
老醫並沒有特別在意，隻是隨興地一邊磨著刀子跟菜刀，一邊喝著酒。
到了上午，宛如咆哮般的劇烈雨聲也逐漸減弱。正當老醫覺得應該多少吃點東西，不能再一直喝酒的時候，突然傳來一陣吵雜聲。
因為那並不是有人慘叫，所以應該不是發生了什麽意外。
老醫為此感到疑惑時，穿著製服的潔姿跑了進來。
「老醫！事情不好了！」
「怎麽了？有噴射烏龜飛來了嗎？」
「在下聽不懂你在說什麽！別管那麽多，你趕快來！」
潔姿硬拖著老醫往外走。
老醫穿上白袍，跟潔姿一起來到了街上。他們一起前往城牆邊。那裏有憲兵跟圍觀的民眾聚集著，一起眺望著遠處。
爬上城牆的老醫也看向同一個方向，這才發現事態跟他剛剛開的玩笑相去不遠。
天空的另一頭，有黑色的鳥往這邊飛來。
那是十分巨大的怪鳥，大到可以將整個人吞下肚。
它正筆直朝著摩爾尼亞飛來。
嘎嘎嘎嘎————
不知道是刻意威嚇，還是單純的吐氣聲，高亢的鳥叫響遞四周，刺透耳膜。
在一旁圍觀的人也發出慘叫，爭先恐後地爬下城牆，大概是不想被吃掉吧？最後隻剩下老醫跟潔姿兩個人佇立著，憲兵們當然也不見蹤影。
老醫為了確認，開口問潔姿：
「那是棲息在這裏的鳥嗎？」
「當然不是！在下是第一次看到那種鳥！它居然挑閃電公主不在的時候來襲！」
「就好像是刻意算準時機呢。」
怪鳥遲遲沒有降落。它一度飛過摩爾尼亞的上空，又馬上迴轉飛了迴去。
就這樣，它一直在摩爾尼亞的上空盤旋著。
它的行動代表著某個意思，或者該說是代表著某個人的意思。
「就算它隻是滴了個鳥屎下來，那種大小肯定也會砸死人啊！」
「現在可不是閑聊的時候！有沒有什麽好用的東西啊？可以趕快通知閃電公主的東西！」
「要是有那麽方便的東西可用，我就發大財啦！」
老醫開心地笑著，睜大眼睛看著怪鳥的行動。
潔姿大概也沒辦法放著這件事不管，她壓低了身子，抓緊老醫的白袍。
終於，怪鳥降低了飛行高度。
它光是振翅就會卷起一陣狂風，老醫的白袍宛如披風一般鼓脹翻飛，幾根白發也被風刮走。
但他還是沒有閉上眼睛。
麵對這隻強烈刺激他求知欲的超級生物，老醫感到十分興奮。
怪鳥降落在摩爾尼亞城外的草叢裏。
嘎，它對空中叫了一聲後，便收起翅膀蹲伏著。
然後一動也不動。
老臀拿出雙筒望遠鏡。
他將倍率調到最大後觀察它。
「……身長大約七公尺，翼展約十七公尺左右。整體長著黑色羽毛，除了額頭、腰部、小腿跟尾巴點綴著白色。它全身上下閃耀著奇妙的光澤，那羽毛看起來很堅硬……咦？」
老醫突然大叫。
身旁的潔姿嚇了一跳。
「什、什、什麽事？它、它動了嗎？」
「不是，那隻怪鳥沒有動靜。我驚訝的是，那隻怪鳥後麵的東西。」
「後麵？」
「百聞不如一見，你自己看看吧。」
老醫收起望遠鏡，指著怪鳥的背後。
潔姿吞了一口口水。
「那是……什麽啊？」
「這個嘛，他們好像都習慣了怪鳥的存在，毫無懼色。」
剛剛是從空中飛來的怪鳥，現在則是從地平線另一端出現的——
騎著馬的一群人。
他們穿著遊牧民族般的厚重衣服，還帶著好幾輛馬車。
這些人在怪鳥的附近停下腳步，開始紮營。
當然，他們不是單純來露營的。
他們從馬車裏拿出木樁，用錘子釘入地麵，開始做起柵欄。
建造起野營地。
看來，他們打算暫時在摩爾尼亞附近停留一段日子。
「他們是誰啊？」
「他們所屬的集團很明顯啊。你看，對方立起了旗子，就像在誇耀他們是一支井然有序的軍隊一樣。」
他們在野營地的中心豎起旗杆，揚起大旗。
旗子上畫著大鷲的圖案。
潔姿臉色蒼白。
老醫說出了這個集團的名字——
「他們就是名聲響遞街頭巷尾的大鷲隊。」
這名字常常從商人的口中聽到，潔姿耳熟能詳。
「那就是你所說的……」
「沒錯。艾蓮的後頸部上，也有跟那旗子圖騰一樣的剃青。」
「這樣看來，他們是來報複的羅？」
老醫沒有馬上迴答，露出有點苦惱的表情。
「這個可能性恐怕很低吧？如果是來報複的話，他們看起來又太過悠哉。如果隻是要攻陷這個城市，應該早就叫那隻怪鳥丟個糞便或是垃圾什麽的下來了。能夠飛那麽高的話，我們的城牆根本一點意義也沒有。箭也射不到它，他們恐怕另有其他目的……」
老醫突然掛上滿臉微笑。
潔姿的臉上反而蒙上一層陰影，因為她察覺到了老醫接下來的行動。
老醫高舉雙手，做出萬歲的姿勢。
「我憲全不在乎這種事！太厲害！太厲害了！那隻怪鳥太厲害了！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種鳥耶！」
「啊啊，我就知道。果然變成這種反應了！」
「我得再更靠近觀察才行！我要去拜托他們，我過去羅！」
「不、不能去啊！」
潔姿拚命地攔阻想要從城牆上衝下去的老醫。
「你、你是笨蛋嗎？你想要做什麽啊？這樣會被殺死的！」
「放心吧！如果他們有那個打算的話，我跟你早就死了！他們另有其他目的啦！」
「話雖如此，你也不能從這裏跳下去啊！這太愚蠢了！」
「不用擔心！」
老醫從白袍內側拿出一捆繩子。
「為什麽你會把這種東西帶在身上啊？」
「這是科學家的興趣啊！那我先走羅——」
老醫沾沾自喜，一股腦兒地就打算跳下去。
潔姿再也無法忍受他的行為。
「在下不是就叫你不要下去了嗎？」
她狠狠地用膝蓋撞了老醫。
這一下準確地撞中老醫胸口。即便老醫這個人再怎麽稀奇古怪，畢竟隻是個人，而且還是個老年人。因此他吃了這一腳後，完全動彈不得。
「你、你還真行啊，潔姿。可以理解為什麽菲力克斯那麽擔心你了……」
「……大概隻有這一次，祖父會稱讚在下打得好吧。雖然，看來結婚這檔事又離在下更遠一步了。」
老醫因為痛楚而站不起身，潔姿則是完全不管他，硬拽著老醫的腳拖下城牆。
雖然潔姿的舉動有些粗魯，但老醫也是自作自受。
路上沒有半個人，就連憲兵也都躲迴家裏足不出戶。四周十分安靜，隻有風聲響著。
老醫一邊被潔姿拖著，一邊
問道：
「潔姿，這裏多久沒有發生戰爭了啊？」
「從在下出生前就沒有了。怎麽了？這時候你為何問起曆史來了？」
「教授……不，賢者就是從曆史裏借鏡學習的啊。對了，那疇是怎麽樣呢？既然以前有過戰爭，那你可以告訴我最後一場戰爭的經過嗎？」
潔姿沉思了一會兒，繼續拖著老醫，迴答了他的問題。
「摩爾尼亞的曆史並不久遠，因此隻發生過一場戰爭。那是因為鄰國法蘭克揮軍來襲，名義是要討伐人類的天敵——吸血鬼。」
「是針對阿妮亞嗎？那時候歐爾嘉也在吧？」
「是的，大約是一百五十年前的事。當時的城牆還很低，人口也還在慢慢增加中。那時候，就連羅馬諾巴對吸血鬼也還抱著很強烈的偏見，因此其他城市都坐視不理，隻有首都的軍隊前來支援而已。結果閃電公主跟居民以及當時的迷路人們，大家團結一致趕走了敵軍。」
「唔，但剛建立好的這個城市，沒有那麽龐大的資金跟兵力支持戰爭，所以才會變得這麽貧窮嗎？」
「沒錯，戰爭需要龐大的資金，特剔是進行遠征的方麵。如果沒有得到什麽戰利品的話，那的確很傷財政。」
「是啊，戰爭就是投資。雖然大家表麵上都說是什麽愛國心、信仰心的表現，但要是投資一直失敗的話，生活當然會漸入困境。」
「嗯。結果好像是祖父大人前兩任的領導者吧？那個人抓到了敵國的指揮官之類，反正就是擄獲了最高位的長官，然後要求對方付出龐大的贖金。兩邊談不攏之後，最後無法達成協議。結果法蘭克國內不能接受這個結果，最後甚至還引發了暴動。」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嗯，我真是獲益良多。所以之後就一直沒有戰爭啊？既然如此，那就糟了、糟了糟了……」
老醫不停重覆著碎碎念。
潔姿皺著眉頭，一臉不耐煩。
「在下知道不妙。摩爾尼亞的憲兵缺少操練，士氣低落等等……這些在下都有感受到。」
「唔晤。而且，居民們也習慣了安居樂業啊。」
老醫奮力站起身，拍了拍白袍上的灰塵。
「要打仗的話，大概也隻能撐一個月左右吧。」
*
神樂、阿妮亞以及老虎。這兩個人跟一頭野獸，聽到了市民們要被當成人質後，急忙趕路迴家，隻花一天就迴到了摩爾尼亞。
摩爾尼亞的附近赫然出現了一個野營地，上麵還飄揚著繡有大鷲的旗幟。這些在他們出發之前並不存在。
那裏坐落著很多帳篷。有人在那裏磨著刀、烤著肉、過著生活，人數大約是五十人左右。
那是一群剛強的男人，他們配著劍或弓，看來的是身經百戰的戰士。老醫說大鷲隊是有名的盜賊集團，但正確來說，他們可能是某支部族。
兩人先在稍遠的地方蹲低身體觀察他們，統整目前的狀況。
首先確認大鷲隊跟摩爾尼亞之間戰力的差距。
神樂直言不諱地說：
「摩爾尼亞的憲兵絕對不可能抵抗得了他們。」
「是啊。」
阿妮亞也表示同意，她的手扶上太陽穴。
「我已經可以想像那畫麵了。潔姿一邊哭一邊踢打斥責著部下，想要命令他們進攻……他們卻全部逃走，隻留下她一個人努力的景象。」
「光想像就覺得好可憐喔……」
神樂再次看向摩爾尼亞的城市。
城牆很高，也很堅固。就算拿繩子爬上去，也有衛兵看守著。這方法是不可能會成功的，摩爾尼亞的憲兵至少可以防堵這樣的情況。
但萬一對方用大型機械或是攻城塔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不過，他們沒有可以攻破堅固城門的破城槌之類的東西。
但，他們有一隻大鷲。
嘎——嘎——
一陣叫聲響徹四周。
它來自某隻在上空盤旋著的鳥。
而且那還不是一般的鳥，是隻巨大的怪鳥。
那是在摩爾尼亞追捕艾蓮時所看到的鳥影。在首都豪雨下被雷光映照在天空的影子，真麵目大概就是這隻怪鳥吧。
「隻要他們有心攻打，應該一天就會成功了吧。」
神樂說出了自己的見解。
他說得沒錯。
在地球的曆史上，世界各地都存在著被高聳城牆包圍的城郭城市。以日本來說，函館的五棱郭最具代表性。
但是，伴隨著大炮技術的發達，城牆的保護力漸漸變得薄弱，最後在飛機的登場下完全失去了價值。
那隻怪鳥能同時扮演飛機跟直升機的角色。
看來無論多少箭也射不穿它的羽毛跟皮膚。就算沒有炸彈，但隻要一群人騎在怪鳥上侵入城市的話，一切就結束了。摩爾尼亞完全沒有勝算。
「但，他們卻沒有這麽做。」
阿妮亞說道。
神樂開口詢問：
「是想要進行交涉嗎？你要聽他們的話嗎？」
阿妮亞抱胸沉吟，表情苦不堪言。
「我雖然很火太，但他們的確很厲害。」
她指著野營地。
「首先，他們像那樣沿著城市紮營，就是為了斷絕摩爾尼亞跟外界的接觸。這樣我們就坐以待斃，食物來源也隻剩下家庭、商店，以及茲波列商會的倉庫而已。我們無法出去狩獵，也無法收成作物。就算奮戰再久，頂多也隻能撐一個月而已，但肯定撐不到那麽久吧。」
「撐不到的具體因素是？」
「最先是暴動吧。食物馬上就得變成配給製，不習慣戰爭的居民肯定無法忍耐，尤其還有小孩子跟老人在。最後居民有可能會襲擊倉庫、互相搶劫，最糟糕的情況甚至會彼此傷害。」
「憲兵壓不下來嗎……」
「嗯，雖然也有想過可以仰賴皇室支援，但那樣的話，他們也會毫不留情地利用怪鳥吧。災害將會難以估計，所以這個方法也不行。」
「你不喜歡欠皇室恩情嗎？」
「我隻是不希望造成無謂犧牲跟不想對皇室恩將仇報罷了。第一，軍隊不是說出動就能出動的。就算能夠發兵，頂多也隻是三百人左右的民兵，雖然訓練精良，但勝算應該不足吧。」
阿妮亞抬頭看著上空。
怪鳥不停地拍動翅膀，高聲嗚叫，像是在宣示著自己的存在感。
如果讓神樂跟怪鳥對上的話會如何呢？
神樂可是蠃遇了在他身邊縮成一團的劍齒虎。
但怪鳥的體型差太多了，神樂就算巨大化也不是怪鳥的對手。
就像螞蟻稍微變大一點又怎樣？它能贏過人嗎？當然不可能。
「沒辦法用閃電打倒它嗎？」
「它飛得太高了。而且如果我要對付它的話，在那一瞬間，它應該就會丟下什麽東西來砸我吧？它會用我沒辦法以閃電對付的東西來丟我，最糟的情況可能是油之類的。跟那些家夥為敵，真是氣死我了！。」
神樂跟阿妮亞一起遠眺著大鷲隊。
雖然不知道對方的要求是什麽，但有一點很清楚。
對方所希望的要求一定是在一般交涉之下，阿妮亞不會答應的事。
阿妮亞小聲地歎了口氣。
「總而言之，先走吧。時間拖久，隻會對我們更不利。」
「真爽快。話說迴來，這種時候她居然沒有出現耶，歐爾嘉——啊嘎嘎嘎！」
閃電擊中了神樂，讓他微微麻痹。
「不要提起她，不要依賴她。你又不是她的奴隸，我可不允許這種行為！」
「你也太可怕了吧……可以用嘴巴說啊，老婆婆啊嘎嘎嘎嘎嘎嘎嘎！」
又是一道閃電——老虎在神樂的後麵害怕得縮成一小團。
「不要盡說些蠢話，趕快過去啦！站起來！前進！」
「是的，女士……」
神樂順了順被電得倒豎的頭發後往前走，阿妮亞則騎在老虎身上跟著他。
兩人接近了野營地。
因為神樂巨大的身體太引人注目，所以大鷲隊馬上就發現了他們。
盡管如此，他們並沒有過度騷動，而是靜肅地傳遞著訊息。隨後，其中一個帳篷裏走出了一位像是代表的男性。
他跟其他人不一樣，是一個披著黑笆披風的高大男人。
他是神樂在追艾蓮時遇見的那個男人。
周遷的人會很自然地注意到他。他的氣質醒目，有股沉靜的存在感。
阿妮亞還隔得遠遠地就說出了對那男人的印象。
「他很有氣氛呢，就是那種很高大的氣氛。」
「那是什麽氣氛啦！而且我比較高大吧？」
神樂轉頭望向阿妮亞，挺直了背脊。
阿妮亞拿他沒轍似地露出傻眼的表情。
「你隻是身體高大，但還很年輕，行為舉止也像個小孩子，但那家夥很沉重。」
「很沉重？」
「不是在說他的體重啦。」
阿妮亞搶先說明。
「他的眼神不像你這樣無憂無慮的。該怎麽說呢……？就像是身負重任，很有責任感的男人眼神。」
「責任感啊……？」
這的確是神樂所欠缺的。
那個高大男人單槍匹馬離開了野營地，走到了神燊跟阿妮亞麵前，他連一個隨從都沒帶。
他就這樣一個人麵對著跨騎在巨型老虎身上的閃電公主跟巨人龜樂神樂。
他看起來威風凜凜，一點也不驚慌。
一陣風吹過。
可能是因為沒有戴著發箍吧，阿妮亞的頭發肆意地飄散著。她用手壓著頭發，率先開口：
「小鬼頭，你有什麽事？」
這句話毫不掩飾敵意，充滿了冷冷的味道。
神樂聽了內心一驚。
如果是平時的她，應該不至於坐在馬上——喔、不，是坐在老虎上說出這麽失禮的話。但重點不是這個。
管理的土地、守護的城市就要被搶走了。
也就是說，阿妮亞被逼到了絕境。
神樂本來以為她會更加客氣，以不惹惱對方、不讓潔姿跟菲力克斯陷入危險為前提。
但神樂的擔心完全是杞人憂天。
男人一點也沒有不高興，沉穩地說：
「……你還真是倔強呢。」
阿妮亞坐在老虎身上，挺起胸膛。
「這不是倔強。你不要太驕傲了，別看我這樣，我的年紀比你要大得多。你們的行為在我眼中就像是蹣跚學步的小孩子在鬧脾氣一樣。」
「別這麽說……算了，的確是如你所說，這一點我就不反駁了。我手下這些家夥的確太過驕傲，明明重頭戲還沒開始呢。」
他稍微停頓了一會兒。
「阿波羅——總之這是我的名字。我是這個大鷲隊的副隊長。」
「你是副隊長嗎？那，叫你們隊長出來。要不然，我們沒什麽好說的。」
阿妮亞丟出了這麽一句話。
「帶領我們的隊長不在這裏。他很忙，所以把交涉的權力跟整個部隊都交給了我，如果你還覺得不滿的話，那這樣如何？」
阿波羅從懷裏取出一個金色閃亮的發箍。
「——你想怎樣？你以為把偷走的東西還給我，這樣就算是跟我對等了嗎？」
阿妮亞的眼神變得很銳利。
她的憤怒化為紫電，從發梢漏出。
「對不對等要取決於你，這發箍是你不用特地下老虎來拿也無所謂的東西嗎？」
「真敢說啊你……」
麵對這過分的挑釁，阿妮亞目光如炬。
神樂已準備等她一下令，便隨時可以衝出去。
他也很討厭對方，無論阿妮亞叫他打人或是搶迴發箍，他都會照辦。但她始終沉默不語。
她沉默地從老虎上下來，伸出手。
「還給我。相對的，我願意聽聽你的條件。」
「謝謝你，閃電公主。」
阿波羅輕輕地將發箍放在阿妮亞的手上。
阿妮亞用手輕撫了一下發箍，她盯著那金色的光芒良久後才戴迴頭上。發箍終於迴到阿妮亞手中了。
然後，她說道：
「你的條件是？」
「我想要請你分我一點土地。」
這可是獅子大開口。
而且，要求的還是挺棘手的場所。
「我想要迷路人山丘那地方的權限。」
「——不可能。」
阿妮亞立刻迴答。
「我沒辦法分給你權限，因為我隻被交代要管理那個地方。這牽涉到皇室的問題。」
「不過，這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吧。」
「……你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阿妮亞的聲音在顫抖，她很明顯地動搖了。
神樂雖然不太明白，但也知道站在阿妮亞的立場來說，這是不可能答應的要求。
阿波羅繼續說：
「改變效忠對象，這是很常見的事情吧。」
「你是要我背叛皇室，轉投靠你們嗎？投靠連國家都不是，隻不過是集團的你們？」
「沒錯，我們隻是集團，也沒有後盾。所以我們才想要那座迷路人山丘。」
「得到了之後，你們想拿來幹嘛？」
「力量。」
阿波羅的迴答很簡單。
「我們要擁有力量！軍事方麵的力量，讓鄰國法蘭克沒辦法吞食羅馬諾巴的力量。更進一步來說，如果加上茲波列商會的錢更好，但我們最優先想要的還是力量。」
「講什麽笑話，力量不是想要就會有的。那裏隻不過是一座偶爾會有人類或野獸出現的普通山丘，隻有這個神樂比較特別，是獨一無二的例子。」
「不，不是這樣的，閃電公主，隻是你沒有發現而已。」
阿波羅說道，眼神看起來閃閃發光。
「迷路人山丘長眠著無止盡的夢想。」
神樂聽到了阿妮亞吞了口口水的聲音。
*
由於太陽已經下山，因此交涉暫時中斷，一切要等到明天才有結果。
一迴到摩爾尼亞，潔姿已在門內等候。
「您終於迴來了。」
她深深地向阿妮亞一鞠躬。
阿妮亞從老虎上下來，站在地麵上迴應她。
「因為是我的城市，所以一發生事情我就馬上迴來了。老醫狀況怎麽樣？」
「他一直想要衝出去，所以把他給綁起來了。」
潔姿身後，憲兵們抱著被五花大綁的老醫，他的嘴巴甚至彼塞了布巾。
雖然他的樣子很慘，但阿妮亞卻很滿意地點了點頭。
「做得好。我有話要跟葬力克斯說，幫我排個時間。神樂，你帶著老醫迴去，看好他。」
「是是是，晚餐我就隨便吃吃羅。」
就這樣，神樂跟阿妮亞還有潔姿道別，扛著老醫迴到了大宅，也把老虎確實地拖了迴去。
他將老虎關進中庭的柵欄裏，然後跟老醫一起進到大宅。
平常都是用阿妮亞的閃電點燈，但生活了這麽一陣子，神樂也會自己生火了。
他在暖爐裏起了火，然後再移到燭台上。
等到客廳裏變得很明亮後，便可以吃飯。在那之前，他得先解開老醫的繩子。
「一百零八招肌肉才藝·解繩！唔唔——」
劈哩劈哩。
「……這不是解開繩子，根本就隻是把繩子扯斷嘛！」
拿出塞在嘴裏布巾的老醫傻眼地說道。
「因為我的手指頭太粗，沒辦法解開繩子啊。你有沒有哪裏痛啊？」
「應該是沒什麽太大的問題。潔姿那家夥……這樣下去絕對找不到老公的！」
老醫動了動肩膀。
「我覺得這個處置是對的，因為你一定說想要靠近看怪鳥，所以差點衝出去了吧？」
「你很了解我嘛，真讓我吃了一驚！」
怎麽可能不了解呢。
神樂無奈地同情起潔姿。
「等一下，老醫，我來弄點吃的，不過很簡單就是了。」
神樂走出客廳，來到了廚房。
這裏雖比店裏的廚房小，但裏麵應有盡有，當然也能烹飪，廚具一應俱全。不過因為又得從生火開始，所以會多花一些時間。神樂於是拿著肉跟鹽，還有刀子跟兩支竹簽迴到了客應。
「這裏沒有酒喔，因為我不會喝。」
「真可惜，不過無所謂，可以吃到肉就好了。對了，你們跟他們聊了些什麽呢？」
「這個嘛……」
神樂把肉切開，用暖爐的火一邊烤串燒一邊敘述著。
阿波羅他們大鷲隊的要求。
他們想要神樂跟老醫出現的迷路人山丘權限的事情。
老醫很認真地聽著，還唔唔她點了好幾次頭。
「簡單來說，就是他們想要管理那塊土地是吧？」
「應該是吧。不過，那會怎麽樣呢？他們要保護迷路人嗎？」
「還是會保護吧，不借用阿妮亞力量的話，想必還有其他手段。不過，他們的目的絕對不是這個。」
老醫大口大口地嚼著肉。
「他們想要的是力量，這很奇怪，因為其他迷路人又不是像你一樣的巨人。不可能得到什麽力量的。啊，但是……」
老醫的眼睛愈睜愈大。
他的聲音也加重了力道。
「阿妮亞雖然一開始坐在老虎身上，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但這是理所當然的，因為對方太無理了。對於代表帝國權力的她來說，如果不這樣做的話，就會讓帝國降格。因此她在接受發箍的時候，才從老虎上下來。這是因為對她來說，發箍有讓她必須如此行動的價值。」
「喔，那是因為發箍是帝國賜給她的嗎？」
「應該是吧。但，為什麽帝國會讓吸血鬼這種特殊的存在去負責管理呢？是因為他們有辦法保護人類嗎？不，我想原因不隻如此。」
老醫的拳頭在發抖。
「一定有什麽……！迷路人山丘，一定有什麽帝國害怕的東西。而那個東西，本來是不可能出現的，但…………！」
這是老醫要大叫的前兆，神樂趕緊搗住耳朵。
「但是！假設，我是說假設喔！如果他們可以用某個手段去區分迷路人的話呢？那又會怎麽樣？」
老醫的叫聲響遍整個屋子裏。
暖爐的火光在搖晃。
他的拳頭在發抖，聲音也變得激昂。
「不行！這樣不行！我愈來愈興奮了！我的心跳得好快喔！這是心肌梗塞嗎？」
「不要開這種無聊的玩笑了。到底是怎麽一迴事啊？」
「這這這、這我該怎麽說呢？好多假說一直從我的大腦裏跑出來，簡直就是周末夜狂熱啊！我去他們那裏一下！我得問得更詳細才行！我得確認清楚才行！哇喔！我受不了了啊！」
「等一下等一下，冷靜點！」
「不要阻止我！就算把你甩開，我也要——」
神樂抓住馬上想要衝出去的老醫脖子，像抓住貓一樣把他提起來。
「你說什麽？」
「我說就算把你甩開，我也要去找大鷲隊。但好像不可能，所以正要跟你好好說明啊。」
「好，那你就說吧。」
神樂把老醫放在椅子上。
「首先，這是我認同的假說，你就以此為前提聽聽看。」
「嗯嗯。」
「他們把迷路人出現的通道——姑且稱之為蟲洞，而他們掌握了可以控製蟲洞的手段。」
「嗯嗯，等一下。」
神樂打斷了老醫的話。
「真的嗎？有這個可能嗎？老醫，你是想要迴去所以研究了這些吧。」
「正確來說，我不是想要迴去，而是因為求知欲在作祟。你也不是非得要迴去不可啊，不是嗎？」
「——是啊。」
聽到老醫的話，神樂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肯定了老醫的說法。
他的確不是非得迴去不可。
沒錯。要不然，他不會一邊抱怨，一邊幫忙阿妮亞。
神樂眼神飄匆地低語道。
「就算迴去日本，我也無家可歸。」
「你是個無家可歸的人，對吧，神樂？」
神樂沉默地看了老醫一會兒。
老醫突然笑出聲。
「哎呀，我可不會讀心術之類的妖術。我隻是說出迷路人有可能發生的事情而已。我也是看過好幾個除了你之外的迷路人，所以才找出一些共通點。」
「是嗎？」
神樂垂下眼睛，喃喃念著。
老醫清了清喉嚨繼續說：
「話題扯遠了。當然，這是我個人擅自的臆測。如果猜對的話，就可以知道他們為什麽想要得到山丘的權限。因為這樣就可以得到誰也敵不過的力量，暴力跟軍事力。」
「那隻在空中飛的怪鳥，不——」
神樂的腦海裏，浮現出在首都羅馬諾巴看到的影子。
那不是怪鳥，那影子遠比怪鳥大得多。
「應該叫它怪獸吧。」
這時——
傳來了一陣叩叩叩的敲門聲。
聲音不是來自玄關，而是從這個客廳的門傳來。阿妮亞平常當然不會這麽做，要是歐爾嘉來的話，應該會更神出鬼沒。
既然如此，那到底是誰呢？
神樂想了想。得出了答案。
「是阿波羅嗎？」
「虧你想得到呢。」
神樂一叫出他的名字，一身黑衣的阿波羅便開門走了進來。
老醫的眼神發亮，神樂則是無視於他，先開了口。
「你來做什麽？要吃飯的話，我們隻有這一點肉而已，你要吃嗎？」
「不用，我不吃。不過，你不問我是怎麽進來的嗎？」
阿波羅半開著門，站在門前，看來是為了能夠隨時逃走吧。
神樂咬了一口肉繼續說：
「要進來的方法應該有很多吧，比如說趁著夜晚，騎著那隻怪鳥飛——」
「——或者是用錢買通什麽人吧，方法多得很！」
老醫大叫，逼近阿波羅。
神樂雖然已經習慣了，但阿波羅嚇了一跳，往後退了幾步。
「你來得好、來得好！坐坐坐！我是老醫，讓我訪問一下吧！那隻怪鳥你們是在哪裏得到的啊？你們把它當成是夥伴嗎？它都吃什麽啊？最快速度大約多少？可以飛多高？可以飛到大氣層嗎？不不不，那裏應該是不可能的——」
「老醫，閉嘴！」
「啊呀！」
神樂往老醫的頭頂灌了一拳。
他雖然咬到舌頭痛苦不已，
但並沒有大礙。沒事。神樂將他拖到牆邊，然後再次麵向阿波羅。
「不好意思，被打斷了。」
「不，呃呃……他也是迷路人吧？艾蓮的情報裏也有提到他。」
可能是真的嚇一跳吧，阿波羅一直忍不住瞄向老醫。
「沒錯，他叫老醫。阿妮亞現在不在，怎麽辦？你要等她迴來嗎？」
「不，我不是來找閃電公主的。這次是你，我是來找你的。」
神樂在暖爐前的椅子上坐下，阿波羅則是站著講話。
「這是第二次了。」
「嗯？」
「來我們這裏，加入我們大鷲隊吧，龜樂神樂。」
暖爐的火變弱了。
他說的第一次是在首都。其實在首都時，阿波羅也曾經這樣邀過他。
神樂翻了翻木柴，咬了一口微焦的肉。
「隊長很欣賞你會巨大化的特性。就算沒有這特性，你的身體也的確很龐大。而且，你還擁有非比尋常的腕力跟腳力。我們會給你很好的待遇。」
「……那這個怎麽辦？」
神樂輕輕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那是奴隸的象徽·項圈。
「隻要一離開，它就會自己掉下來，隻是會出現紅色的傷痕而已。」
「我聽說隻要我一離開阿妮亞，就會像剛來到這裏時一樣馬上昏倒。」
「這一點也不是問題。隊長會代替阿妮亞給你血，所以你不會昏倒的。」
「也就是說——」
老醫倚著牆邊站起身。
神樂還來不及阻止他。
「也就是說啊啊啊！大鷲隊的隊長是啊啊啊啊！」
「少羅嗦！」
正當老醫要衝過來的時候，神樂的拳頭打中了他的胸口。
他雖然出拳很輕，但時機卻恰到好處。老醫一邊咳嗽，一邊緩緩倒下。
阿波羅一臉困擾地低頭看著咳嗽的老醫。
「…………這家夥是那個嗎？嗑藥了嗎？」
「如果是那樣的話，可能還好一點。他是天生就這樣。」
「還好隊長不喜歡這家夥，他看起來是真的很嚴重。對了，怎麽樣？」
阿波羅的話很直接，他低頭看著神樂。
「我可以答應你會有飯吃，不管是肉還是米飯或麵包，就連調味料都很豐富，」
「這聽起來很有魅力呢，畢竟現在夥食的量還是不夠呢。就算拿客人盤裏的豆子來吃，也完全不夠。」
最近的飯量雖然增加不少，但這種好日子大概也快過完了吧。一想到又要被強迫過那種餓肚子的生活，神樂就快哭出來了。但，他還是沒有點頭同意阿波羅。
「那，之後呢？」
「之後？」
「我就是問這個沒錯。我在問你們的最終目的，艾蓮所說的那個夢想。」
神樂慢慢站起身。
因為對象不是阿妮亞，所以他可以站直身體，低頭看著阿波羅。
「你們行動的目的是什麽？」
「目的嗎？嗯，我來告訴你吧。我們的目的就是……」
*
阿妮亞結束了跟菲力克斯的長談後，一個人踏上歸途。
走在黑暗之中的她，表情也很陰暗。
潔姿雖然跟在阿妮亞身邊，但她的表情跟阿妮亞差不多。
「公主，您有什麽打算？」
「……真苦惱啊。」
她的聲音聽起來很虛弱。
阿妮亞想不到什麽好方法。
如果大鷲隊一直不走的話，商會就沒辦法工作，這個城市也會逐漸貧瘠。別說是一個禮拜，明天最好就能解決問題。但對方的要求太過分了。
居然要她背叛國家。
「——我做不到。」
阿妮亞的意誌很堅定。
但菲力克斯以及其所代表的茲波列商會，意見卻跟她不一樣。
正確來說，人類的意誌沒有那麽堅強，尤其又攸關人命的話，那就更不用多說。
潔姿以痛苦又微弱的聲音向阿妮亞說：
「這也不算少見的事情。商會更換從屬國，或是迴到原來從屬國之類的事也時有耳聞。」
「我可是沒聽過哪個商會隸屬於一般的集團之下呢。」
阿妮亞停下腳步，空氣裏傳來潔姿的唿吸聲。
籲，籲，籲。聽起來很痛苦沉重。
「……他們不是一般的集團，他們有怪鳥這種深不可測的威脅。閃電公主，我可以稍微跟你聊一下嗎？」
「好，你說吧。」
阿妮亞轉過頭來。
潔姿一直開不了口，臉上沁出冷汗。
兩人之間一片寂靜，隻聽得到蟲鳴聲、風聲，偶爾還會傳來人的笑聲。
過了一會兒，潔姿老實地開口：
「我們要把摩爾尼亞交給大鷲隊，這已經決定了。」
「——!」
阿妮亞的頭發啪滋一聲，冒出電光。
她狠狠地瞪著潔姿，但潔姿也毫不畏懼地看著她，說明起理由。
「閃電公主，羅馬諾巴對你可能有恩，但對我們卻沒有類似的關係。」
「我知道……」
「現狀看來，我們幾乎是獨立的。我們跟羅馬諾巴之間比較像是同盟關係，發生事情的話會互相幫忙，有狀況的話就會背叛彼此，這是人之常情。」
「我就說——他們隻是一般的集團，不是一個國家！」
電光變得激烈起來。
阿妮亞沒有掩飾她的焦躁。
「你覺得國家隻要有能力就能建國嗎？不是的。建立一個國家需要錢，需要人，需要地盤。潔姿，你是菲力克斯的孫女，這種事情你應該知道吧。」
「在下知道。但，閃電公主，這些要素都是可以想辦法到手的，你應該也發現了才對。」
阿妮亞睜大了眼睛。
潔姿的眼神閃爍，無法直視阿妮亞。
「茲波列商會的錢跟人脈、大鷲隊的力量，隻要兩者加在一起，就可以解決所有問題。」
「也就是說，你們要將我流放嗎？」
潔姿的肩膀在顫抖。
「在下很煩惱。」
「煩惱什麽？」
「幾天前，有個男人來找在下。他問了一個問題，他問在下——閃電公主跟這個摩爾尼亞，哪個比較重要？」
「是阿波羅吧……」
潔姿輕輕地點了點頭。
「那時候，在下迴答兩者都重要。在下是站在您這邊的，畢竟您管理了摩爾尼亞這麽久，雖然那種被高壓管理的感覺，讓在下有時候覺得很不舒服。但我卻不討厭您。」
「真謝謝你啊。」
「所以，要衡量兩者是很困難的事。但可能因為在下還不成熟，所以還不太懂您的價值，如果真要我選的話——」
「你會選這個城市吧？」
阿妮亞瞪著潔姿說。她旁上的紫電逐漸平息下來，表情也沒那麽嚴峻了。
潔姿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因為，這是沒辦法的事情啊。商會的行商路線被襲擊，是很大的打擊。除了實際物品的損失之外，長期累積的信用也會崩盤。再這樣下去，不但商會會破產，這個城市本身的經濟會衰弱下去的。」
「……說得也是。潔姿，你的年紀也不小了，不要哭了。」
阿妮亞這麽一說，潔姿連忙揉了揉眼睛。
「當、當然會哭啊！在下也是會哭的啊！要在下把您趕出去，把這個城市拱手讓人，在下也不願意發生這種事啊！」
阿妮亞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所以才沒有人要娶你啊。好女人是不會像小孩子一樣，動不動就感情潰堤的。你的心境必須像可以讓野鳥築巢的大樹一般沉穩才對啊。」
「閃電公主才沒資格說在下呢！」
「你、你居然變得這麽敢講了啊！」
潔姿不停地啜泣。
「您、您生氣一下嘛！我們要做的事情很過分耶！我們要背叛守護培育這個城市，並且跟我們一起生活著的您啊！」
「我不會生氣的。為什麽你覺得我需要生氣呢？」
阿妮亞溫柔地伸手撫摸潔姿的臉頰。
「這個城市是我建造的，我也一直守護著它。它就像是我的孩子一樣，我怎麽會對想要保護它的人生氣呢？」
「但是閃電公主，那您今後該怎麽辦呢……」
「這個嘛，看是要向皇室下跪，還是又要迴去過流浪的生活吧———」
這時，阿妮亞突然看向另一個方向。
那力向一片黑暗。明明沒有人，她卻向那裏射出了閃電。
結果，閃電在途中就被抹消——隻有一個人有這個能力。
「真危險啊，你居然知道我在這裏耶，妮亞小妹。」
在那裏的人歐爾嘉，她從黑暗裏緩緩現身。
她手上雖然沒有拿著酒瓶，但臉卻有點紅，看起來很興奮。
「歐爾嘉，你來做什麽？快迴去快迴去。」
「都已經這種狀況了，你還對我這麽冷淡啊？」
「不管是什麽狀況，我都不會講你幫忙的。絕對不會！」
「我知道了，那就沒辦法羅。」
歐爾嘉歎了口氣。
她如此爽快放棄勸說，反而讓阿妮亞在意起來。
「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喔，你發現了嗎？是啊，是啊，當然是羅。」
「煩死人了，快說。」
「我知道了啦。呃，有兩件事喔，首先是關於神樂——」
*
羅馬諾巴。
去買衣服的那天，在突然襲來的豪雨之中，神樂在追逐艾蓮的時候，出現在他麵前的男人就是阿波羅。
那時候他也是這麽說的。
加入大鷲隊吧。
神樂一心隻想抓艾蓮，沒有聽他說話。他想要用蠻力趕走阿波羅。
然而——
神樂發生了這幾年來都不曾經曆過的事情。
他被抓住袖子、拉起領子、架在背上摔了出去。
神樂被阿波羅過肩摔。
這事態也在今天再度重演。
「你們的想法很驚人，但我的答案是不。我拒絕，我不會加入大鷲隊。」
暖爐裏的柴火劈啪作響。
阿波羅說出了他們的最終目的。神樂雖然單純地為此感到佩服，但一碼事歸一碼事。
「我最討厭像這樣使用暴力，強迫別人聽話的人了。」
「這是可稱作暴力綜合體的人所說的話嗎？嗯，算了，我跟你雖然都是迷路人，但一書不合也是很常見的，完全不奇怪。但隊長很想要將你納入麾下，這一點是不會改變的。」
周遭氣氛一變，老醫連忙避難，躲到房間的牆角。
神樂率先動手。
他握緊拳頭，目標是阿波羅的臉頰。
但他卻揮空了。
阿波羅迅速壓低身子，偷襲神樂的腹部。
這時，他揪住神樂的袖子跟衣領，將他摔了出去。
神樂隻覺得視野以驚人的速度旋轉，隨即背部就撞上了地麵。地板被神樂的體重壓垮。
「…………！好重！」
阿波羅出言抱怨。
「這是我笫一次——不，加上在首都的時候，這是第二次了——摔出這麽重的東西。」
「我也好久沒被摔了。因為我太高大，所以沒有人丟得動我呢！阿波羅，你真厲害！」
神樂使勁爬了起來。
那時在街上被摔的時候，因為被石片擦傷，所以後腦勺才會出現傷口。這次摔破了木頭地板，所以也有一點擦傷。
除此之外，沒有別的傷痕。
阿波羅顯得有點狼狽。
「……我也不曾遇過被我這樣摔還能采取受身，減少傷害的人。」
「應該是因為沒人練過柔道吧。我是柔道大本營日本出身的，從小就開始練。你呢？」
「這個嘛！」
他們又撲向彼此，認真角力。
神樂利用他天生的腕力想要將阿波羅甩出去。
他的力量是絕對的強勢。所以沒有人能強到承受得住，但阿波羅是個天才。
他趁神樂要摔他的瞬間，在絕佳的時機一扭身體，躲過了神樂的攻擊。而且反過來抓住了神樂的腳，趁勢將他往上丟。
結果，先采取攻擊的神樂，一頭撞上地板。
「居、居然使用柔道的掬投反製……！」
神樂會這麽驚訝也是可以理解的。
因為這稱為掬投的反撲技巧，不要說在練習時，就是在實戰機會裏，神樂也從來沒有被別人這麽攻擊過。因為，沒有人能見識他的腕力後，還能冷靜攻擊池。
但阿波羅卻同時具備厲害的技術跟膽識。啊，現在不是佩服的時候。
神樂正想爬起來時，阿波羅卻撲了過來。
他從後麵勒住了神樂的脖子。
「我要將你弄昏，再帶迴去。」
神樂頓時明白。
阿波羅的技巧很高明，他封住了自己的頸動脈，這樣他連十秒鍾都撐不住。
隨便掙紮是無法逃脫的。
那麽就不要隨便掙紮，而是狠狠地打飛阿波羅就好。
（一百零八招肌肉才藝之一……）
神樂以伏地挺身的要領起身。
阿波羅愈勒愈緊。
神樂雖然有點頭暈，但他還是在腳上使勁，用力衝出去。
（肌肉才藝之一——忍耐！）
「……——這怎麽可能啊！」
阿波羅發出慘叫聲。
神樂衝出去的方向有個暖爐。暖爐裏的火還在劈哩啪啦地跳躍著，但他卻故意一頭栽進去，讓勒住他脖子的阿波羅也無法無動於衷。
「好燙！啊！笨、笨蛋！你在幹什麽啊？你頭腦有問題啊！」
「不，我腦袋一點都沒有問題！我是思考過才這麽做的。」
從暖爐裏爬出來的神樂終於重獲自由，隻是全身沾滿了煤灰。
「我披阿妮亞咬過之後，得到了忍耐閃電的能力。既然如此，我想被歐爾嘉咬過的我，應該也有能力可以忍耐火焰吧。事實上的確如此，我隻是覺得很熱而已。嗯，說不定我其實很聰明呢！」
「豈止覺得很熱而已！你的頭發還在燒啊！」
神樂的頭發滋滋滋地燒著。
但神樂毫不緊張，他隻是拍了拍頭滅火。的確挺熱的。
「……好，那就繼續打吧。不過，我不要再用柔道了。」
話說完，神樂擺出應戰姿勢。
「我要用空手道。」
神樂右腳在前，左腳在後。他稍微傾斜身體，彎著膝蓋，放低身子。
他沒有握拳。他理想的肌肉狀態不是僵硬緊繃，而是一種柔軟跟堅韌。
阿波羅像是有所警覺似地，想要後退保持距離，但已經太遲了。
神樂施展了爆發性的跳躍。
他水平地撲向前，一口氣拉近距離，揮出右直拳。
「——什麽！」
阿波羅擋住了這記直拳。
他
雖然被打飛撞上了客廳的門，但畢竟還是撐住了。
隻不過，神樂馬上又來一記追擊。
神樂在攻擊的同時踏出一步，讓自己的身體往前進。
遷是稱為追足的技術。神樂來做的話，就可以像兩段式火箭一樣，進行超速移動。被突襲的阿波羅來不及反應，神樂的左直拳正好打中他的胸口。
「啊——」
這迴他來不及慘叫。阿波羅直接衝破門，撞上牆壁，倒在地上狂咳。
「喂！你沒事吧？」
「我、我、我怎麽，可能沒事。你真是可怕的怪物——不，你這個怪獸！」
阿渡羅想要站起身，但他的手卻隻能撐著牆壁，勉強抬起上半身。
「……你的實力完全超越常人。我的骨頭大概斷了，所以這次可能沒有勝算了吧。」
「夠爽快。那，你就乖乖束手就擒吧。我會稱讚你做得好，也會給你吃飯喔！」
「不，我放棄的是個人的輸贏。我還是要帶走你。」
這時，神樂突然感到一陣暈眩。
他感到膝蓋開始無力，整個人幾乎快要倒下，就好像是第一次來到這裏時一樣。
他伸手撐住牆壁，勉強支持住自己的身體。這時他才發現，自己的右手插著一支像是玩具箭的東西。
這時，走廊深處傳來女人的聲音。
「我在箭上麵塗了可以讓熊睡著的麻醉藥。」
眼前出現的是頂著咖啡色鳥窩頭的焚蓮。原來她跟阿波羅一起過來。然後一直躲在這裏。
「這不是跟你比輸贏，應該比較像是在狩獵吧。算了，因為你分心，我才能這麽輕易地抓住你——」
「吼啊啊啊啊啊啊啊！」
神樂狂吼一聲，拔掉手上的箭。
他盡可能地睜開眼睛，瞪著艾蓮。
「啊，等一下！咦，我、我塗的是連熊都會睡著的麻醉藥啊……」
「在我睡著之前抓到你就好了！」
「嗄、嗄、嘎、嘎啊啊啊啊啊？」
神樂搖搖晃晃地走向艾蓮。
「等、等、等一下！停下來！」
艾蓮一邊往後退，一邊向神樂扔出了幾支箭。
這些箭上麵都塗有即效性的麻醉藥，每被刺中一支，神樂就覺得腳步愈來愈沉重。
「唔唔唔…………」
他的意識逐漸遠離。但不打艾蓮一拳，他就難消心頭之恨。
從一開始就被她騙，然後想抓她又被她跑走。到現在為止，神樂都還沒辦法報這些仇。
「我要處罰你！壞人就要被處罰！壞人需要被處罰！要打屁屁！」
「你、你根本就是意識錯亂了嘛！」
箭射中了神樂的脖子。
這是壓垮神樂的最後一根稻草。神樂終於沒辦法再走，倒了下來。
但他勉強還保有一點意識。
「……好可怕！太可怕了！這家夥好討厭！」
艾蓮哭著說。
「你用了幾支麻醉針……？」
阿波羅的聲音聽起來很虛弱。
「十二支！這些就是全部耶，我全部都用光了！就算是熊或大象，被射中這麽多支早就死掉了！但這家夥卻還活著！他居然沒有死，為什麽？」
「我不知道，可能是閃電公主血的影響吧。快點來搬他，你抬他的腳。」
「……我們要兩個人搬他嗎？」
「拖出去就好了，隻要拖到外麵就行。」
阿波羅跟艾蓮一人拖著神樂的一隻手。
兩人雖然將他往外拖，但神樂卻無法抵抗。
「欸，阿波羅，這家夥要怎麽辦啊？就算把他帶迴去，我也不覺得他會願意幫我們啊。」
「那跟這家夥的意願無關，我們隻是拿我們需要的東西而已。雖然比較淡了，但我們可以拿到閃電公主———也就是跟『那個人』有血緣關係的血。」
神樂勉強睜開眼睛，抬頭看著阿波羅。
他漸漸知道了。
老醫本來想說的，大鷲隊隊長的真實身分。
是吸血鬼。
這些人是在阿妮亞跟神樂出發後的隔天來到了摩爾尼亞。
那一天，天還沒亮就下起了豪雨。
雖然一連好幾天都是陰天，但這不是會下大雨的季節，菲力克斯跟潔姿對此無比困惑。
老醫並沒有特別在意，隻是隨興地一邊磨著刀子跟菜刀，一邊喝著酒。
到了上午，宛如咆哮般的劇烈雨聲也逐漸減弱。正當老醫覺得應該多少吃點東西，不能再一直喝酒的時候，突然傳來一陣吵雜聲。
因為那並不是有人慘叫，所以應該不是發生了什麽意外。
老醫為此感到疑惑時，穿著製服的潔姿跑了進來。
「老醫！事情不好了！」
「怎麽了？有噴射烏龜飛來了嗎？」
「在下聽不懂你在說什麽！別管那麽多，你趕快來！」
潔姿硬拖著老醫往外走。
老醫穿上白袍，跟潔姿一起來到了街上。他們一起前往城牆邊。那裏有憲兵跟圍觀的民眾聚集著，一起眺望著遠處。
爬上城牆的老醫也看向同一個方向，這才發現事態跟他剛剛開的玩笑相去不遠。
天空的另一頭，有黑色的鳥往這邊飛來。
那是十分巨大的怪鳥，大到可以將整個人吞下肚。
它正筆直朝著摩爾尼亞飛來。
嘎嘎嘎嘎————
不知道是刻意威嚇，還是單純的吐氣聲，高亢的鳥叫響遞四周，刺透耳膜。
在一旁圍觀的人也發出慘叫，爭先恐後地爬下城牆，大概是不想被吃掉吧？最後隻剩下老醫跟潔姿兩個人佇立著，憲兵們當然也不見蹤影。
老醫為了確認，開口問潔姿：
「那是棲息在這裏的鳥嗎？」
「當然不是！在下是第一次看到那種鳥！它居然挑閃電公主不在的時候來襲！」
「就好像是刻意算準時機呢。」
怪鳥遲遲沒有降落。它一度飛過摩爾尼亞的上空，又馬上迴轉飛了迴去。
就這樣，它一直在摩爾尼亞的上空盤旋著。
它的行動代表著某個意思，或者該說是代表著某個人的意思。
「就算它隻是滴了個鳥屎下來，那種大小肯定也會砸死人啊！」
「現在可不是閑聊的時候！有沒有什麽好用的東西啊？可以趕快通知閃電公主的東西！」
「要是有那麽方便的東西可用，我就發大財啦！」
老醫開心地笑著，睜大眼睛看著怪鳥的行動。
潔姿大概也沒辦法放著這件事不管，她壓低了身子，抓緊老醫的白袍。
終於，怪鳥降低了飛行高度。
它光是振翅就會卷起一陣狂風，老醫的白袍宛如披風一般鼓脹翻飛，幾根白發也被風刮走。
但他還是沒有閉上眼睛。
麵對這隻強烈刺激他求知欲的超級生物，老醫感到十分興奮。
怪鳥降落在摩爾尼亞城外的草叢裏。
嘎，它對空中叫了一聲後，便收起翅膀蹲伏著。
然後一動也不動。
老臀拿出雙筒望遠鏡。
他將倍率調到最大後觀察它。
「……身長大約七公尺，翼展約十七公尺左右。整體長著黑色羽毛，除了額頭、腰部、小腿跟尾巴點綴著白色。它全身上下閃耀著奇妙的光澤，那羽毛看起來很堅硬……咦？」
老醫突然大叫。
身旁的潔姿嚇了一跳。
「什、什、什麽事？它、它動了嗎？」
「不是，那隻怪鳥沒有動靜。我驚訝的是，那隻怪鳥後麵的東西。」
「後麵？」
「百聞不如一見，你自己看看吧。」
老醫收起望遠鏡，指著怪鳥的背後。
潔姿吞了一口口水。
「那是……什麽啊？」
「這個嘛，他們好像都習慣了怪鳥的存在，毫無懼色。」
剛剛是從空中飛來的怪鳥，現在則是從地平線另一端出現的——
騎著馬的一群人。
他們穿著遊牧民族般的厚重衣服，還帶著好幾輛馬車。
這些人在怪鳥的附近停下腳步，開始紮營。
當然，他們不是單純來露營的。
他們從馬車裏拿出木樁，用錘子釘入地麵，開始做起柵欄。
建造起野營地。
看來，他們打算暫時在摩爾尼亞附近停留一段日子。
「他們是誰啊？」
「他們所屬的集團很明顯啊。你看，對方立起了旗子，就像在誇耀他們是一支井然有序的軍隊一樣。」
他們在野營地的中心豎起旗杆，揚起大旗。
旗子上畫著大鷲的圖案。
潔姿臉色蒼白。
老醫說出了這個集團的名字——
「他們就是名聲響遞街頭巷尾的大鷲隊。」
這名字常常從商人的口中聽到，潔姿耳熟能詳。
「那就是你所說的……」
「沒錯。艾蓮的後頸部上，也有跟那旗子圖騰一樣的剃青。」
「這樣看來，他們是來報複的羅？」
老醫沒有馬上迴答，露出有點苦惱的表情。
「這個可能性恐怕很低吧？如果是來報複的話，他們看起來又太過悠哉。如果隻是要攻陷這個城市，應該早就叫那隻怪鳥丟個糞便或是垃圾什麽的下來了。能夠飛那麽高的話，我們的城牆根本一點意義也沒有。箭也射不到它，他們恐怕另有其他目的……」
老醫突然掛上滿臉微笑。
潔姿的臉上反而蒙上一層陰影，因為她察覺到了老醫接下來的行動。
老醫高舉雙手，做出萬歲的姿勢。
「我憲全不在乎這種事！太厲害！太厲害了！那隻怪鳥太厲害了！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種鳥耶！」
「啊啊，我就知道。果然變成這種反應了！」
「我得再更靠近觀察才行！我要去拜托他們，我過去羅！」
「不、不能去啊！」
潔姿拚命地攔阻想要從城牆上衝下去的老醫。
「你、你是笨蛋嗎？你想要做什麽啊？這樣會被殺死的！」
「放心吧！如果他們有那個打算的話，我跟你早就死了！他們另有其他目的啦！」
「話雖如此，你也不能從這裏跳下去啊！這太愚蠢了！」
「不用擔心！」
老醫從白袍內側拿出一捆繩子。
「為什麽你會把這種東西帶在身上啊？」
「這是科學家的興趣啊！那我先走羅——」
老醫沾沾自喜，一股腦兒地就打算跳下去。
潔姿再也無法忍受他的行為。
「在下不是就叫你不要下去了嗎？」
她狠狠地用膝蓋撞了老醫。
這一下準確地撞中老醫胸口。即便老醫這個人再怎麽稀奇古怪，畢竟隻是個人，而且還是個老年人。因此他吃了這一腳後，完全動彈不得。
「你、你還真行啊，潔姿。可以理解為什麽菲力克斯那麽擔心你了……」
「……大概隻有這一次，祖父會稱讚在下打得好吧。雖然，看來結婚這檔事又離在下更遠一步了。」
老醫因為痛楚而站不起身，潔姿則是完全不管他，硬拽著老醫的腳拖下城牆。
雖然潔姿的舉動有些粗魯，但老醫也是自作自受。
路上沒有半個人，就連憲兵也都躲迴家裏足不出戶。四周十分安靜，隻有風聲響著。
老醫一邊被潔姿拖著，一邊
問道：
「潔姿，這裏多久沒有發生戰爭了啊？」
「從在下出生前就沒有了。怎麽了？這時候你為何問起曆史來了？」
「教授……不，賢者就是從曆史裏借鏡學習的啊。對了，那疇是怎麽樣呢？既然以前有過戰爭，那你可以告訴我最後一場戰爭的經過嗎？」
潔姿沉思了一會兒，繼續拖著老醫，迴答了他的問題。
「摩爾尼亞的曆史並不久遠，因此隻發生過一場戰爭。那是因為鄰國法蘭克揮軍來襲，名義是要討伐人類的天敵——吸血鬼。」
「是針對阿妮亞嗎？那時候歐爾嘉也在吧？」
「是的，大約是一百五十年前的事。當時的城牆還很低，人口也還在慢慢增加中。那時候，就連羅馬諾巴對吸血鬼也還抱著很強烈的偏見，因此其他城市都坐視不理，隻有首都的軍隊前來支援而已。結果閃電公主跟居民以及當時的迷路人們，大家團結一致趕走了敵軍。」
「唔，但剛建立好的這個城市，沒有那麽龐大的資金跟兵力支持戰爭，所以才會變得這麽貧窮嗎？」
「沒錯，戰爭需要龐大的資金，特剔是進行遠征的方麵。如果沒有得到什麽戰利品的話，那的確很傷財政。」
「是啊，戰爭就是投資。雖然大家表麵上都說是什麽愛國心、信仰心的表現，但要是投資一直失敗的話，生活當然會漸入困境。」
「嗯。結果好像是祖父大人前兩任的領導者吧？那個人抓到了敵國的指揮官之類，反正就是擄獲了最高位的長官，然後要求對方付出龐大的贖金。兩邊談不攏之後，最後無法達成協議。結果法蘭克國內不能接受這個結果，最後甚至還引發了暴動。」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嗯，我真是獲益良多。所以之後就一直沒有戰爭啊？既然如此，那就糟了、糟了糟了……」
老醫不停重覆著碎碎念。
潔姿皺著眉頭，一臉不耐煩。
「在下知道不妙。摩爾尼亞的憲兵缺少操練，士氣低落等等……這些在下都有感受到。」
「唔晤。而且，居民們也習慣了安居樂業啊。」
老醫奮力站起身，拍了拍白袍上的灰塵。
「要打仗的話，大概也隻能撐一個月左右吧。」
*
神樂、阿妮亞以及老虎。這兩個人跟一頭野獸，聽到了市民們要被當成人質後，急忙趕路迴家，隻花一天就迴到了摩爾尼亞。
摩爾尼亞的附近赫然出現了一個野營地，上麵還飄揚著繡有大鷲的旗幟。這些在他們出發之前並不存在。
那裏坐落著很多帳篷。有人在那裏磨著刀、烤著肉、過著生活，人數大約是五十人左右。
那是一群剛強的男人，他們配著劍或弓，看來的是身經百戰的戰士。老醫說大鷲隊是有名的盜賊集團，但正確來說，他們可能是某支部族。
兩人先在稍遠的地方蹲低身體觀察他們，統整目前的狀況。
首先確認大鷲隊跟摩爾尼亞之間戰力的差距。
神樂直言不諱地說：
「摩爾尼亞的憲兵絕對不可能抵抗得了他們。」
「是啊。」
阿妮亞也表示同意，她的手扶上太陽穴。
「我已經可以想像那畫麵了。潔姿一邊哭一邊踢打斥責著部下，想要命令他們進攻……他們卻全部逃走，隻留下她一個人努力的景象。」
「光想像就覺得好可憐喔……」
神樂再次看向摩爾尼亞的城市。
城牆很高，也很堅固。就算拿繩子爬上去，也有衛兵看守著。這方法是不可能會成功的，摩爾尼亞的憲兵至少可以防堵這樣的情況。
但萬一對方用大型機械或是攻城塔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不過，他們沒有可以攻破堅固城門的破城槌之類的東西。
但，他們有一隻大鷲。
嘎——嘎——
一陣叫聲響徹四周。
它來自某隻在上空盤旋著的鳥。
而且那還不是一般的鳥，是隻巨大的怪鳥。
那是在摩爾尼亞追捕艾蓮時所看到的鳥影。在首都豪雨下被雷光映照在天空的影子，真麵目大概就是這隻怪鳥吧。
「隻要他們有心攻打，應該一天就會成功了吧。」
神樂說出了自己的見解。
他說得沒錯。
在地球的曆史上，世界各地都存在著被高聳城牆包圍的城郭城市。以日本來說，函館的五棱郭最具代表性。
但是，伴隨著大炮技術的發達，城牆的保護力漸漸變得薄弱，最後在飛機的登場下完全失去了價值。
那隻怪鳥能同時扮演飛機跟直升機的角色。
看來無論多少箭也射不穿它的羽毛跟皮膚。就算沒有炸彈，但隻要一群人騎在怪鳥上侵入城市的話，一切就結束了。摩爾尼亞完全沒有勝算。
「但，他們卻沒有這麽做。」
阿妮亞說道。
神樂開口詢問：
「是想要進行交涉嗎？你要聽他們的話嗎？」
阿妮亞抱胸沉吟，表情苦不堪言。
「我雖然很火太，但他們的確很厲害。」
她指著野營地。
「首先，他們像那樣沿著城市紮營，就是為了斷絕摩爾尼亞跟外界的接觸。這樣我們就坐以待斃，食物來源也隻剩下家庭、商店，以及茲波列商會的倉庫而已。我們無法出去狩獵，也無法收成作物。就算奮戰再久，頂多也隻能撐一個月而已，但肯定撐不到那麽久吧。」
「撐不到的具體因素是？」
「最先是暴動吧。食物馬上就得變成配給製，不習慣戰爭的居民肯定無法忍耐，尤其還有小孩子跟老人在。最後居民有可能會襲擊倉庫、互相搶劫，最糟糕的情況甚至會彼此傷害。」
「憲兵壓不下來嗎……」
「嗯，雖然也有想過可以仰賴皇室支援，但那樣的話，他們也會毫不留情地利用怪鳥吧。災害將會難以估計，所以這個方法也不行。」
「你不喜歡欠皇室恩情嗎？」
「我隻是不希望造成無謂犧牲跟不想對皇室恩將仇報罷了。第一，軍隊不是說出動就能出動的。就算能夠發兵，頂多也隻是三百人左右的民兵，雖然訓練精良，但勝算應該不足吧。」
阿妮亞抬頭看著上空。
怪鳥不停地拍動翅膀，高聲嗚叫，像是在宣示著自己的存在感。
如果讓神樂跟怪鳥對上的話會如何呢？
神樂可是蠃遇了在他身邊縮成一團的劍齒虎。
但怪鳥的體型差太多了，神樂就算巨大化也不是怪鳥的對手。
就像螞蟻稍微變大一點又怎樣？它能贏過人嗎？當然不可能。
「沒辦法用閃電打倒它嗎？」
「它飛得太高了。而且如果我要對付它的話，在那一瞬間，它應該就會丟下什麽東西來砸我吧？它會用我沒辦法以閃電對付的東西來丟我，最糟的情況可能是油之類的。跟那些家夥為敵，真是氣死我了！。」
神樂跟阿妮亞一起遠眺著大鷲隊。
雖然不知道對方的要求是什麽，但有一點很清楚。
對方所希望的要求一定是在一般交涉之下，阿妮亞不會答應的事。
阿妮亞小聲地歎了口氣。
「總而言之，先走吧。時間拖久，隻會對我們更不利。」
「真爽快。話說迴來，這種時候她居然沒有出現耶，歐爾嘉——啊嘎嘎嘎！」
閃電擊中了神樂，讓他微微麻痹。
「不要提起她，不要依賴她。你又不是她的奴隸，我可不允許這種行為！」
「你也太可怕了吧……可以用嘴巴說啊，老婆婆啊嘎嘎嘎嘎嘎嘎嘎！」
又是一道閃電——老虎在神樂的後麵害怕得縮成一小團。
「不要盡說些蠢話，趕快過去啦！站起來！前進！」
「是的，女士……」
神樂順了順被電得倒豎的頭發後往前走，阿妮亞則騎在老虎身上跟著他。
兩人接近了野營地。
因為神樂巨大的身體太引人注目，所以大鷲隊馬上就發現了他們。
盡管如此，他們並沒有過度騷動，而是靜肅地傳遞著訊息。隨後，其中一個帳篷裏走出了一位像是代表的男性。
他跟其他人不一樣，是一個披著黑笆披風的高大男人。
他是神樂在追艾蓮時遇見的那個男人。
周遷的人會很自然地注意到他。他的氣質醒目，有股沉靜的存在感。
阿妮亞還隔得遠遠地就說出了對那男人的印象。
「他很有氣氛呢，就是那種很高大的氣氛。」
「那是什麽氣氛啦！而且我比較高大吧？」
神樂轉頭望向阿妮亞，挺直了背脊。
阿妮亞拿他沒轍似地露出傻眼的表情。
「你隻是身體高大，但還很年輕，行為舉止也像個小孩子，但那家夥很沉重。」
「很沉重？」
「不是在說他的體重啦。」
阿妮亞搶先說明。
「他的眼神不像你這樣無憂無慮的。該怎麽說呢……？就像是身負重任，很有責任感的男人眼神。」
「責任感啊……？」
這的確是神樂所欠缺的。
那個高大男人單槍匹馬離開了野營地，走到了神燊跟阿妮亞麵前，他連一個隨從都沒帶。
他就這樣一個人麵對著跨騎在巨型老虎身上的閃電公主跟巨人龜樂神樂。
他看起來威風凜凜，一點也不驚慌。
一陣風吹過。
可能是因為沒有戴著發箍吧，阿妮亞的頭發肆意地飄散著。她用手壓著頭發，率先開口：
「小鬼頭，你有什麽事？」
這句話毫不掩飾敵意，充滿了冷冷的味道。
神樂聽了內心一驚。
如果是平時的她，應該不至於坐在馬上——喔、不，是坐在老虎上說出這麽失禮的話。但重點不是這個。
管理的土地、守護的城市就要被搶走了。
也就是說，阿妮亞被逼到了絕境。
神樂本來以為她會更加客氣，以不惹惱對方、不讓潔姿跟菲力克斯陷入危險為前提。
但神樂的擔心完全是杞人憂天。
男人一點也沒有不高興，沉穩地說：
「……你還真是倔強呢。」
阿妮亞坐在老虎身上，挺起胸膛。
「這不是倔強。你不要太驕傲了，別看我這樣，我的年紀比你要大得多。你們的行為在我眼中就像是蹣跚學步的小孩子在鬧脾氣一樣。」
「別這麽說……算了，的確是如你所說，這一點我就不反駁了。我手下這些家夥的確太過驕傲，明明重頭戲還沒開始呢。」
他稍微停頓了一會兒。
「阿波羅——總之這是我的名字。我是這個大鷲隊的副隊長。」
「你是副隊長嗎？那，叫你們隊長出來。要不然，我們沒什麽好說的。」
阿妮亞丟出了這麽一句話。
「帶領我們的隊長不在這裏。他很忙，所以把交涉的權力跟整個部隊都交給了我，如果你還覺得不滿的話，那這樣如何？」
阿波羅從懷裏取出一個金色閃亮的發箍。
「——你想怎樣？你以為把偷走的東西還給我，這樣就算是跟我對等了嗎？」
阿妮亞的眼神變得很銳利。
她的憤怒化為紫電，從發梢漏出。
「對不對等要取決於你，這發箍是你不用特地下老虎來拿也無所謂的東西嗎？」
「真敢說啊你……」
麵對這過分的挑釁，阿妮亞目光如炬。
神樂已準備等她一下令，便隨時可以衝出去。
他也很討厭對方，無論阿妮亞叫他打人或是搶迴發箍，他都會照辦。但她始終沉默不語。
她沉默地從老虎上下來，伸出手。
「還給我。相對的，我願意聽聽你的條件。」
「謝謝你，閃電公主。」
阿波羅輕輕地將發箍放在阿妮亞的手上。
阿妮亞用手輕撫了一下發箍，她盯著那金色的光芒良久後才戴迴頭上。發箍終於迴到阿妮亞手中了。
然後，她說道：
「你的條件是？」
「我想要請你分我一點土地。」
這可是獅子大開口。
而且，要求的還是挺棘手的場所。
「我想要迷路人山丘那地方的權限。」
「——不可能。」
阿妮亞立刻迴答。
「我沒辦法分給你權限，因為我隻被交代要管理那個地方。這牽涉到皇室的問題。」
「不過，這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吧。」
「……你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阿妮亞的聲音在顫抖，她很明顯地動搖了。
神樂雖然不太明白，但也知道站在阿妮亞的立場來說，這是不可能答應的要求。
阿波羅繼續說：
「改變效忠對象，這是很常見的事情吧。」
「你是要我背叛皇室，轉投靠你們嗎？投靠連國家都不是，隻不過是集團的你們？」
「沒錯，我們隻是集團，也沒有後盾。所以我們才想要那座迷路人山丘。」
「得到了之後，你們想拿來幹嘛？」
「力量。」
阿波羅的迴答很簡單。
「我們要擁有力量！軍事方麵的力量，讓鄰國法蘭克沒辦法吞食羅馬諾巴的力量。更進一步來說，如果加上茲波列商會的錢更好，但我們最優先想要的還是力量。」
「講什麽笑話，力量不是想要就會有的。那裏隻不過是一座偶爾會有人類或野獸出現的普通山丘，隻有這個神樂比較特別，是獨一無二的例子。」
「不，不是這樣的，閃電公主，隻是你沒有發現而已。」
阿波羅說道，眼神看起來閃閃發光。
「迷路人山丘長眠著無止盡的夢想。」
神樂聽到了阿妮亞吞了口口水的聲音。
*
由於太陽已經下山，因此交涉暫時中斷，一切要等到明天才有結果。
一迴到摩爾尼亞，潔姿已在門內等候。
「您終於迴來了。」
她深深地向阿妮亞一鞠躬。
阿妮亞從老虎上下來，站在地麵上迴應她。
「因為是我的城市，所以一發生事情我就馬上迴來了。老醫狀況怎麽樣？」
「他一直想要衝出去，所以把他給綁起來了。」
潔姿身後，憲兵們抱著被五花大綁的老醫，他的嘴巴甚至彼塞了布巾。
雖然他的樣子很慘，但阿妮亞卻很滿意地點了點頭。
「做得好。我有話要跟葬力克斯說，幫我排個時間。神樂，你帶著老醫迴去，看好他。」
「是是是，晚餐我就隨便吃吃羅。」
就這樣，神樂跟阿妮亞還有潔姿道別，扛著老醫迴到了大宅，也把老虎確實地拖了迴去。
他將老虎關進中庭的柵欄裏，然後跟老醫一起進到大宅。
平常都是用阿妮亞的閃電點燈，但生活了這麽一陣子，神樂也會自己生火了。
他在暖爐裏起了火，然後再移到燭台上。
等到客廳裏變得很明亮後，便可以吃飯。在那之前，他得先解開老醫的繩子。
「一百零八招肌肉才藝·解繩！唔唔——」
劈哩劈哩。
「……這不是解開繩子，根本就隻是把繩子扯斷嘛！」
拿出塞在嘴裏布巾的老醫傻眼地說道。
「因為我的手指頭太粗，沒辦法解開繩子啊。你有沒有哪裏痛啊？」
「應該是沒什麽太大的問題。潔姿那家夥……這樣下去絕對找不到老公的！」
老醫動了動肩膀。
「我覺得這個處置是對的，因為你一定說想要靠近看怪鳥，所以差點衝出去了吧？」
「你很了解我嘛，真讓我吃了一驚！」
怎麽可能不了解呢。
神樂無奈地同情起潔姿。
「等一下，老醫，我來弄點吃的，不過很簡單就是了。」
神樂走出客廳，來到了廚房。
這裏雖比店裏的廚房小，但裏麵應有盡有，當然也能烹飪，廚具一應俱全。不過因為又得從生火開始，所以會多花一些時間。神樂於是拿著肉跟鹽，還有刀子跟兩支竹簽迴到了客應。
「這裏沒有酒喔，因為我不會喝。」
「真可惜，不過無所謂，可以吃到肉就好了。對了，你們跟他們聊了些什麽呢？」
「這個嘛……」
神樂把肉切開，用暖爐的火一邊烤串燒一邊敘述著。
阿波羅他們大鷲隊的要求。
他們想要神樂跟老醫出現的迷路人山丘權限的事情。
老醫很認真地聽著，還唔唔她點了好幾次頭。
「簡單來說，就是他們想要管理那塊土地是吧？」
「應該是吧。不過，那會怎麽樣呢？他們要保護迷路人嗎？」
「還是會保護吧，不借用阿妮亞力量的話，想必還有其他手段。不過，他們的目的絕對不是這個。」
老醫大口大口地嚼著肉。
「他們想要的是力量，這很奇怪，因為其他迷路人又不是像你一樣的巨人。不可能得到什麽力量的。啊，但是……」
老醫的眼睛愈睜愈大。
他的聲音也加重了力道。
「阿妮亞雖然一開始坐在老虎身上，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但這是理所當然的，因為對方太無理了。對於代表帝國權力的她來說，如果不這樣做的話，就會讓帝國降格。因此她在接受發箍的時候，才從老虎上下來。這是因為對她來說，發箍有讓她必須如此行動的價值。」
「喔，那是因為發箍是帝國賜給她的嗎？」
「應該是吧。但，為什麽帝國會讓吸血鬼這種特殊的存在去負責管理呢？是因為他們有辦法保護人類嗎？不，我想原因不隻如此。」
老醫的拳頭在發抖。
「一定有什麽……！迷路人山丘，一定有什麽帝國害怕的東西。而那個東西，本來是不可能出現的，但…………！」
這是老醫要大叫的前兆，神樂趕緊搗住耳朵。
「但是！假設，我是說假設喔！如果他們可以用某個手段去區分迷路人的話呢？那又會怎麽樣？」
老醫的叫聲響遍整個屋子裏。
暖爐的火光在搖晃。
他的拳頭在發抖，聲音也變得激昂。
「不行！這樣不行！我愈來愈興奮了！我的心跳得好快喔！這是心肌梗塞嗎？」
「不要開這種無聊的玩笑了。到底是怎麽一迴事啊？」
「這這這、這我該怎麽說呢？好多假說一直從我的大腦裏跑出來，簡直就是周末夜狂熱啊！我去他們那裏一下！我得問得更詳細才行！我得確認清楚才行！哇喔！我受不了了啊！」
「等一下等一下，冷靜點！」
「不要阻止我！就算把你甩開，我也要——」
神樂抓住馬上想要衝出去的老醫脖子，像抓住貓一樣把他提起來。
「你說什麽？」
「我說就算把你甩開，我也要去找大鷲隊。但好像不可能，所以正要跟你好好說明啊。」
「好，那你就說吧。」
神樂把老醫放在椅子上。
「首先，這是我認同的假說，你就以此為前提聽聽看。」
「嗯嗯。」
「他們把迷路人出現的通道——姑且稱之為蟲洞，而他們掌握了可以控製蟲洞的手段。」
「嗯嗯，等一下。」
神樂打斷了老醫的話。
「真的嗎？有這個可能嗎？老醫，你是想要迴去所以研究了這些吧。」
「正確來說，我不是想要迴去，而是因為求知欲在作祟。你也不是非得要迴去不可啊，不是嗎？」
「——是啊。」
聽到老醫的話，神樂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肯定了老醫的說法。
他的確不是非得迴去不可。
沒錯。要不然，他不會一邊抱怨，一邊幫忙阿妮亞。
神樂眼神飄匆地低語道。
「就算迴去日本，我也無家可歸。」
「你是個無家可歸的人，對吧，神樂？」
神樂沉默地看了老醫一會兒。
老醫突然笑出聲。
「哎呀，我可不會讀心術之類的妖術。我隻是說出迷路人有可能發生的事情而已。我也是看過好幾個除了你之外的迷路人，所以才找出一些共通點。」
「是嗎？」
神樂垂下眼睛，喃喃念著。
老醫清了清喉嚨繼續說：
「話題扯遠了。當然，這是我個人擅自的臆測。如果猜對的話，就可以知道他們為什麽想要得到山丘的權限。因為這樣就可以得到誰也敵不過的力量，暴力跟軍事力。」
「那隻在空中飛的怪鳥，不——」
神樂的腦海裏，浮現出在首都羅馬諾巴看到的影子。
那不是怪鳥，那影子遠比怪鳥大得多。
「應該叫它怪獸吧。」
這時——
傳來了一陣叩叩叩的敲門聲。
聲音不是來自玄關，而是從這個客廳的門傳來。阿妮亞平常當然不會這麽做，要是歐爾嘉來的話，應該會更神出鬼沒。
既然如此，那到底是誰呢？
神樂想了想。得出了答案。
「是阿波羅嗎？」
「虧你想得到呢。」
神樂一叫出他的名字，一身黑衣的阿波羅便開門走了進來。
老醫的眼神發亮，神樂則是無視於他，先開了口。
「你來做什麽？要吃飯的話，我們隻有這一點肉而已，你要吃嗎？」
「不用，我不吃。不過，你不問我是怎麽進來的嗎？」
阿波羅半開著門，站在門前，看來是為了能夠隨時逃走吧。
神樂咬了一口肉繼續說：
「要進來的方法應該有很多吧，比如說趁著夜晚，騎著那隻怪鳥飛——」
「——或者是用錢買通什麽人吧，方法多得很！」
老醫大叫，逼近阿波羅。
神樂雖然已經習慣了，但阿波羅嚇了一跳，往後退了幾步。
「你來得好、來得好！坐坐坐！我是老醫，讓我訪問一下吧！那隻怪鳥你們是在哪裏得到的啊？你們把它當成是夥伴嗎？它都吃什麽啊？最快速度大約多少？可以飛多高？可以飛到大氣層嗎？不不不，那裏應該是不可能的——」
「老醫，閉嘴！」
「啊呀！」
神樂往老醫的頭頂灌了一拳。
他雖然咬到舌頭痛苦不已，
但並沒有大礙。沒事。神樂將他拖到牆邊，然後再次麵向阿波羅。
「不好意思，被打斷了。」
「不，呃呃……他也是迷路人吧？艾蓮的情報裏也有提到他。」
可能是真的嚇一跳吧，阿波羅一直忍不住瞄向老醫。
「沒錯，他叫老醫。阿妮亞現在不在，怎麽辦？你要等她迴來嗎？」
「不，我不是來找閃電公主的。這次是你，我是來找你的。」
神樂在暖爐前的椅子上坐下，阿波羅則是站著講話。
「這是第二次了。」
「嗯？」
「來我們這裏，加入我們大鷲隊吧，龜樂神樂。」
暖爐的火變弱了。
他說的第一次是在首都。其實在首都時，阿波羅也曾經這樣邀過他。
神樂翻了翻木柴，咬了一口微焦的肉。
「隊長很欣賞你會巨大化的特性。就算沒有這特性，你的身體也的確很龐大。而且，你還擁有非比尋常的腕力跟腳力。我們會給你很好的待遇。」
「……那這個怎麽辦？」
神樂輕輕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那是奴隸的象徽·項圈。
「隻要一離開，它就會自己掉下來，隻是會出現紅色的傷痕而已。」
「我聽說隻要我一離開阿妮亞，就會像剛來到這裏時一樣馬上昏倒。」
「這一點也不是問題。隊長會代替阿妮亞給你血，所以你不會昏倒的。」
「也就是說——」
老醫倚著牆邊站起身。
神樂還來不及阻止他。
「也就是說啊啊啊！大鷲隊的隊長是啊啊啊啊！」
「少羅嗦！」
正當老醫要衝過來的時候，神樂的拳頭打中了他的胸口。
他雖然出拳很輕，但時機卻恰到好處。老醫一邊咳嗽，一邊緩緩倒下。
阿波羅一臉困擾地低頭看著咳嗽的老醫。
「…………這家夥是那個嗎？嗑藥了嗎？」
「如果是那樣的話，可能還好一點。他是天生就這樣。」
「還好隊長不喜歡這家夥，他看起來是真的很嚴重。對了，怎麽樣？」
阿波羅的話很直接，他低頭看著神樂。
「我可以答應你會有飯吃，不管是肉還是米飯或麵包，就連調味料都很豐富，」
「這聽起來很有魅力呢，畢竟現在夥食的量還是不夠呢。就算拿客人盤裏的豆子來吃，也完全不夠。」
最近的飯量雖然增加不少，但這種好日子大概也快過完了吧。一想到又要被強迫過那種餓肚子的生活，神樂就快哭出來了。但，他還是沒有點頭同意阿波羅。
「那，之後呢？」
「之後？」
「我就是問這個沒錯。我在問你們的最終目的，艾蓮所說的那個夢想。」
神樂慢慢站起身。
因為對象不是阿妮亞，所以他可以站直身體，低頭看著阿波羅。
「你們行動的目的是什麽？」
「目的嗎？嗯，我來告訴你吧。我們的目的就是……」
*
阿妮亞結束了跟菲力克斯的長談後，一個人踏上歸途。
走在黑暗之中的她，表情也很陰暗。
潔姿雖然跟在阿妮亞身邊，但她的表情跟阿妮亞差不多。
「公主，您有什麽打算？」
「……真苦惱啊。」
她的聲音聽起來很虛弱。
阿妮亞想不到什麽好方法。
如果大鷲隊一直不走的話，商會就沒辦法工作，這個城市也會逐漸貧瘠。別說是一個禮拜，明天最好就能解決問題。但對方的要求太過分了。
居然要她背叛國家。
「——我做不到。」
阿妮亞的意誌很堅定。
但菲力克斯以及其所代表的茲波列商會，意見卻跟她不一樣。
正確來說，人類的意誌沒有那麽堅強，尤其又攸關人命的話，那就更不用多說。
潔姿以痛苦又微弱的聲音向阿妮亞說：
「這也不算少見的事情。商會更換從屬國，或是迴到原來從屬國之類的事也時有耳聞。」
「我可是沒聽過哪個商會隸屬於一般的集團之下呢。」
阿妮亞停下腳步，空氣裏傳來潔姿的唿吸聲。
籲，籲，籲。聽起來很痛苦沉重。
「……他們不是一般的集團，他們有怪鳥這種深不可測的威脅。閃電公主，我可以稍微跟你聊一下嗎？」
「好，你說吧。」
阿妮亞轉過頭來。
潔姿一直開不了口，臉上沁出冷汗。
兩人之間一片寂靜，隻聽得到蟲鳴聲、風聲，偶爾還會傳來人的笑聲。
過了一會兒，潔姿老實地開口：
「我們要把摩爾尼亞交給大鷲隊，這已經決定了。」
「——!」
阿妮亞的頭發啪滋一聲，冒出電光。
她狠狠地瞪著潔姿，但潔姿也毫不畏懼地看著她，說明起理由。
「閃電公主，羅馬諾巴對你可能有恩，但對我們卻沒有類似的關係。」
「我知道……」
「現狀看來，我們幾乎是獨立的。我們跟羅馬諾巴之間比較像是同盟關係，發生事情的話會互相幫忙，有狀況的話就會背叛彼此，這是人之常情。」
「我就說——他們隻是一般的集團，不是一個國家！」
電光變得激烈起來。
阿妮亞沒有掩飾她的焦躁。
「你覺得國家隻要有能力就能建國嗎？不是的。建立一個國家需要錢，需要人，需要地盤。潔姿，你是菲力克斯的孫女，這種事情你應該知道吧。」
「在下知道。但，閃電公主，這些要素都是可以想辦法到手的，你應該也發現了才對。」
阿妮亞睜大了眼睛。
潔姿的眼神閃爍，無法直視阿妮亞。
「茲波列商會的錢跟人脈、大鷲隊的力量，隻要兩者加在一起，就可以解決所有問題。」
「也就是說，你們要將我流放嗎？」
潔姿的肩膀在顫抖。
「在下很煩惱。」
「煩惱什麽？」
「幾天前，有個男人來找在下。他問了一個問題，他問在下——閃電公主跟這個摩爾尼亞，哪個比較重要？」
「是阿波羅吧……」
潔姿輕輕地點了點頭。
「那時候，在下迴答兩者都重要。在下是站在您這邊的，畢竟您管理了摩爾尼亞這麽久，雖然那種被高壓管理的感覺，讓在下有時候覺得很不舒服。但我卻不討厭您。」
「真謝謝你啊。」
「所以，要衡量兩者是很困難的事。但可能因為在下還不成熟，所以還不太懂您的價值，如果真要我選的話——」
「你會選這個城市吧？」
阿妮亞瞪著潔姿說。她旁上的紫電逐漸平息下來，表情也沒那麽嚴峻了。
潔姿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因為，這是沒辦法的事情啊。商會的行商路線被襲擊，是很大的打擊。除了實際物品的損失之外，長期累積的信用也會崩盤。再這樣下去，不但商會會破產，這個城市本身的經濟會衰弱下去的。」
「……說得也是。潔姿，你的年紀也不小了，不要哭了。」
阿妮亞這麽一說，潔姿連忙揉了揉眼睛。
「當、當然會哭啊！在下也是會哭的啊！要在下把您趕出去，把這個城市拱手讓人，在下也不願意發生這種事啊！」
阿妮亞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所以才沒有人要娶你啊。好女人是不會像小孩子一樣，動不動就感情潰堤的。你的心境必須像可以讓野鳥築巢的大樹一般沉穩才對啊。」
「閃電公主才沒資格說在下呢！」
「你、你居然變得這麽敢講了啊！」
潔姿不停地啜泣。
「您、您生氣一下嘛！我們要做的事情很過分耶！我們要背叛守護培育這個城市，並且跟我們一起生活著的您啊！」
「我不會生氣的。為什麽你覺得我需要生氣呢？」
阿妮亞溫柔地伸手撫摸潔姿的臉頰。
「這個城市是我建造的，我也一直守護著它。它就像是我的孩子一樣，我怎麽會對想要保護它的人生氣呢？」
「但是閃電公主，那您今後該怎麽辦呢……」
「這個嘛，看是要向皇室下跪，還是又要迴去過流浪的生活吧———」
這時，阿妮亞突然看向另一個方向。
那力向一片黑暗。明明沒有人，她卻向那裏射出了閃電。
結果，閃電在途中就被抹消——隻有一個人有這個能力。
「真危險啊，你居然知道我在這裏耶，妮亞小妹。」
在那裏的人歐爾嘉，她從黑暗裏緩緩現身。
她手上雖然沒有拿著酒瓶，但臉卻有點紅，看起來很興奮。
「歐爾嘉，你來做什麽？快迴去快迴去。」
「都已經這種狀況了，你還對我這麽冷淡啊？」
「不管是什麽狀況，我都不會講你幫忙的。絕對不會！」
「我知道了，那就沒辦法羅。」
歐爾嘉歎了口氣。
她如此爽快放棄勸說，反而讓阿妮亞在意起來。
「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喔，你發現了嗎？是啊，是啊，當然是羅。」
「煩死人了，快說。」
「我知道了啦。呃，有兩件事喔，首先是關於神樂——」
*
羅馬諾巴。
去買衣服的那天，在突然襲來的豪雨之中，神樂在追逐艾蓮的時候，出現在他麵前的男人就是阿波羅。
那時候他也是這麽說的。
加入大鷲隊吧。
神樂一心隻想抓艾蓮，沒有聽他說話。他想要用蠻力趕走阿波羅。
然而——
神樂發生了這幾年來都不曾經曆過的事情。
他被抓住袖子、拉起領子、架在背上摔了出去。
神樂被阿波羅過肩摔。
這事態也在今天再度重演。
「你們的想法很驚人，但我的答案是不。我拒絕，我不會加入大鷲隊。」
暖爐裏的柴火劈啪作響。
阿波羅說出了他們的最終目的。神樂雖然單純地為此感到佩服，但一碼事歸一碼事。
「我最討厭像這樣使用暴力，強迫別人聽話的人了。」
「這是可稱作暴力綜合體的人所說的話嗎？嗯，算了，我跟你雖然都是迷路人，但一書不合也是很常見的，完全不奇怪。但隊長很想要將你納入麾下，這一點是不會改變的。」
周遭氣氛一變，老醫連忙避難，躲到房間的牆角。
神樂率先動手。
他握緊拳頭，目標是阿波羅的臉頰。
但他卻揮空了。
阿波羅迅速壓低身子，偷襲神樂的腹部。
這時，他揪住神樂的袖子跟衣領，將他摔了出去。
神樂隻覺得視野以驚人的速度旋轉，隨即背部就撞上了地麵。地板被神樂的體重壓垮。
「…………！好重！」
阿波羅出言抱怨。
「這是我笫一次——不，加上在首都的時候，這是第二次了——摔出這麽重的東西。」
「我也好久沒被摔了。因為我太高大，所以沒有人丟得動我呢！阿波羅，你真厲害！」
神樂使勁爬了起來。
那時在街上被摔的時候，因為被石片擦傷，所以後腦勺才會出現傷口。這次摔破了木頭地板，所以也有一點擦傷。
除此之外，沒有別的傷痕。
阿波羅顯得有點狼狽。
「……我也不曾遇過被我這樣摔還能采取受身，減少傷害的人。」
「應該是因為沒人練過柔道吧。我是柔道大本營日本出身的，從小就開始練。你呢？」
「這個嘛！」
他們又撲向彼此，認真角力。
神樂利用他天生的腕力想要將阿波羅甩出去。
他的力量是絕對的強勢。所以沒有人能強到承受得住，但阿波羅是個天才。
他趁神樂要摔他的瞬間，在絕佳的時機一扭身體，躲過了神樂的攻擊。而且反過來抓住了神樂的腳，趁勢將他往上丟。
結果，先采取攻擊的神樂，一頭撞上地板。
「居、居然使用柔道的掬投反製……！」
神樂會這麽驚訝也是可以理解的。
因為這稱為掬投的反撲技巧，不要說在練習時，就是在實戰機會裏，神樂也從來沒有被別人這麽攻擊過。因為，沒有人能見識他的腕力後，還能冷靜攻擊池。
但阿波羅卻同時具備厲害的技術跟膽識。啊，現在不是佩服的時候。
神樂正想爬起來時，阿波羅卻撲了過來。
他從後麵勒住了神樂的脖子。
「我要將你弄昏，再帶迴去。」
神樂頓時明白。
阿波羅的技巧很高明，他封住了自己的頸動脈，這樣他連十秒鍾都撐不住。
隨便掙紮是無法逃脫的。
那麽就不要隨便掙紮，而是狠狠地打飛阿波羅就好。
（一百零八招肌肉才藝之一……）
神樂以伏地挺身的要領起身。
阿波羅愈勒愈緊。
神樂雖然有點頭暈，但他還是在腳上使勁，用力衝出去。
（肌肉才藝之一——忍耐！）
「……——這怎麽可能啊！」
阿波羅發出慘叫聲。
神樂衝出去的方向有個暖爐。暖爐裏的火還在劈哩啪啦地跳躍著，但他卻故意一頭栽進去，讓勒住他脖子的阿波羅也無法無動於衷。
「好燙！啊！笨、笨蛋！你在幹什麽啊？你頭腦有問題啊！」
「不，我腦袋一點都沒有問題！我是思考過才這麽做的。」
從暖爐裏爬出來的神樂終於重獲自由，隻是全身沾滿了煤灰。
「我披阿妮亞咬過之後，得到了忍耐閃電的能力。既然如此，我想被歐爾嘉咬過的我，應該也有能力可以忍耐火焰吧。事實上的確如此，我隻是覺得很熱而已。嗯，說不定我其實很聰明呢！」
「豈止覺得很熱而已！你的頭發還在燒啊！」
神樂的頭發滋滋滋地燒著。
但神樂毫不緊張，他隻是拍了拍頭滅火。的確挺熱的。
「……好，那就繼續打吧。不過，我不要再用柔道了。」
話說完，神樂擺出應戰姿勢。
「我要用空手道。」
神樂右腳在前，左腳在後。他稍微傾斜身體，彎著膝蓋，放低身子。
他沒有握拳。他理想的肌肉狀態不是僵硬緊繃，而是一種柔軟跟堅韌。
阿波羅像是有所警覺似地，想要後退保持距離，但已經太遲了。
神樂施展了爆發性的跳躍。
他水平地撲向前，一口氣拉近距離，揮出右直拳。
「——什麽！」
阿波羅擋住了這記直拳。
他
雖然被打飛撞上了客廳的門，但畢竟還是撐住了。
隻不過，神樂馬上又來一記追擊。
神樂在攻擊的同時踏出一步，讓自己的身體往前進。
遷是稱為追足的技術。神樂來做的話，就可以像兩段式火箭一樣，進行超速移動。被突襲的阿波羅來不及反應，神樂的左直拳正好打中他的胸口。
「啊——」
這迴他來不及慘叫。阿波羅直接衝破門，撞上牆壁，倒在地上狂咳。
「喂！你沒事吧？」
「我、我、我怎麽，可能沒事。你真是可怕的怪物——不，你這個怪獸！」
阿渡羅想要站起身，但他的手卻隻能撐著牆壁，勉強抬起上半身。
「……你的實力完全超越常人。我的骨頭大概斷了，所以這次可能沒有勝算了吧。」
「夠爽快。那，你就乖乖束手就擒吧。我會稱讚你做得好，也會給你吃飯喔！」
「不，我放棄的是個人的輸贏。我還是要帶走你。」
這時，神樂突然感到一陣暈眩。
他感到膝蓋開始無力，整個人幾乎快要倒下，就好像是第一次來到這裏時一樣。
他伸手撐住牆壁，勉強支持住自己的身體。這時他才發現，自己的右手插著一支像是玩具箭的東西。
這時，走廊深處傳來女人的聲音。
「我在箭上麵塗了可以讓熊睡著的麻醉藥。」
眼前出現的是頂著咖啡色鳥窩頭的焚蓮。原來她跟阿波羅一起過來。然後一直躲在這裏。
「這不是跟你比輸贏，應該比較像是在狩獵吧。算了，因為你分心，我才能這麽輕易地抓住你——」
「吼啊啊啊啊啊啊啊！」
神樂狂吼一聲，拔掉手上的箭。
他盡可能地睜開眼睛，瞪著艾蓮。
「啊，等一下！咦，我、我塗的是連熊都會睡著的麻醉藥啊……」
「在我睡著之前抓到你就好了！」
「嗄、嗄、嘎、嘎啊啊啊啊啊？」
神樂搖搖晃晃地走向艾蓮。
「等、等、等一下！停下來！」
艾蓮一邊往後退，一邊向神樂扔出了幾支箭。
這些箭上麵都塗有即效性的麻醉藥，每被刺中一支，神樂就覺得腳步愈來愈沉重。
「唔唔唔…………」
他的意識逐漸遠離。但不打艾蓮一拳，他就難消心頭之恨。
從一開始就被她騙，然後想抓她又被她跑走。到現在為止，神樂都還沒辦法報這些仇。
「我要處罰你！壞人就要被處罰！壞人需要被處罰！要打屁屁！」
「你、你根本就是意識錯亂了嘛！」
箭射中了神樂的脖子。
這是壓垮神樂的最後一根稻草。神樂終於沒辦法再走，倒了下來。
但他勉強還保有一點意識。
「……好可怕！太可怕了！這家夥好討厭！」
艾蓮哭著說。
「你用了幾支麻醉針……？」
阿波羅的聲音聽起來很虛弱。
「十二支！這些就是全部耶，我全部都用光了！就算是熊或大象，被射中這麽多支早就死掉了！但這家夥卻還活著！他居然沒有死，為什麽？」
「我不知道，可能是閃電公主血的影響吧。快點來搬他，你抬他的腳。」
「……我們要兩個人搬他嗎？」
「拖出去就好了，隻要拖到外麵就行。」
阿波羅跟艾蓮一人拖著神樂的一隻手。
兩人雖然將他往外拖，但神樂卻無法抵抗。
「欸，阿波羅，這家夥要怎麽辦啊？就算把他帶迴去，我也不覺得他會願意幫我們啊。」
「那跟這家夥的意願無關，我們隻是拿我們需要的東西而已。雖然比較淡了，但我們可以拿到閃電公主———也就是跟『那個人』有血緣關係的血。」
神樂勉強睜開眼睛，抬頭看著阿波羅。
他漸漸知道了。
老醫本來想說的，大鷲隊隊長的真實身分。
是吸血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