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日本過了八個小時,飛越茫茫大海,跨過赤道線,我們終於來到了澳大利亞悉尼國際機場。說到澳大利亞,自然會想起靠近赤道、四季如春、有考拉還有袋鼠的美麗自然。機場外,南國耀眼的太陽和灼熱的天氣——
““好、好冷啊!””
並沒有等著我們。走出機場的瞬間,阿菜和衛師父異口同聲地尖叫。
“這兒完全是冬天啊,真!”
“真,這兒怎麽會是冬天呢!?”
聽到父女倆一模一樣的反應,我不由得笑了出來。且不論阿菜,隔三差五便出國公演的衛師父應該已經習慣了才對啊。順帶一提,長相酷似母親梅帛夫人的小未已經穿好了外衣,一臉坦然。
“父女二人請不要說同樣的話。這兒是南半球,當然是冬天了”
沒錯,位於南半球的澳大利亞與北半球的日本,所處的季節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澳大利亞正值嚴冬——不過比起日本的冬天要暖和許多。
“我還以為澳大利亞會稍微暖和一點……好意外啊”
“沒錯,所以之前一直是在冬天去澳大利亞的”
阿菜和衛師父一同失望地垂下肩膀。那個,我能理解你們的心情,不過。
“請放心,我已經為此做好了萬全的準備。果菜大小姐也請穿上外套吧”
“謝謝你,艾瑪小姐!”
“請不要客氣。這是女仆的工作心得”
艾瑪小姐微微一笑,將外衣遞給阿菜。
“哦哦,真不愧是艾瑪!對了,那我的衣服呢……”
“衛老爺已經是大人了,自己的東西請自己準備”
“艾瑪,你最近對我是不是有點冷淡……?”
“您想多了。您的行李是由吉布斯先生準備的,我想外套一定也在那個手提包裏”
“原來如此,哦,真的在裏麵。不愧是吉布斯!”
“真是的,你還是那麽不長記性”
衛師父打開提包,從中拿出鬥篷作為外套披在身上。古雷戈裏老師冷冷地看著他。
“阿菜,我帶了一次性的暖貼,要用嗎?小未,覺得冷的話,我這兒還有毛巾”
“哥哥真體貼”
“嗯,也好,謝謝你。不過你準備得還真充分啊,真”
“咦、是、是嗎”
實際上這是我第一次出國旅遊,因為過於興奮,出發前幾天開始便一直在調查各種關於旅遊的事情——什麽的,我打死也不會說出來。旅遊指南快要被我翻爛了,上麵寫著“季節與日本相反”這一點自然牢牢地印在了腦子裏。然而,狄拿一眼便看穿了真相。
“哼,反正是因為第一次去旅遊,才把所有能裝的東西都裝進行李裏了吧”
嗚……您說得沒錯。結果我的行李裝了滿滿一大箱。
“可、可是,所謂有備無患嘛”
“算啦,畢竟第一次出門,這也難怪。習慣旅行之後,行李也會減輕。別看我們現在沒拿多少,第一次旅行的時候,狄拿也是拎了一大箱子東西呢”
“師、師父!那種事情就不必說出來了。再說了,師父您除了魔術道具以外,別的東西都忘拿了不是嗎!”
看到比在家裏時更加活潑的師徒二人,我們不由得露出微笑。狄拿難得羞紅了臉,哼地扭過頭去。
“總、總之!我們是為了衛先生和師父的公演一起來的。可不要因為太興奮耽誤了正事”
平素冷靜的銀發帥男狄拿的語氣雖仍嚴厲,但他還是忍不住朝我們瞟了一眼,似乎是窺視我們的動靜。這樣說或許有些奇怪,不過他似乎多少還是表現出了一絲讓步。之前允許我進入古雷戈裏老師的房間那次也是如此。
“那麽……我就要跟你們分開行動了”
說著,古雷戈裏老師站起身來。
“咦、可……那公演要怎麽辦?難得您和衛先生要同台演出”
“公演是在下周,到時候不想見也得見。我要去見一個老朋友,狄拿你想要留下來也無妨”
“我、我也去!我絕不會離開師父半步的!”
“……哎呀哎呀,偶爾放我一個人待著也沒關係吧”
強壯紳士嘴上這樣說著,可還是伸出手摸了摸狄拿的頭。離別之前,古雷戈裏老師轉過身對我說,目光雖嚴厲但飽含溫柔。
“小鬼,練習可不能鬆懈。而且不要忘了,你之所以能得到認可,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你的搭檔。那麽各位,我們以後再見吧”
說完,老師便帶著狄拿,朝街道的反方向走去。
剛才老師說到“搭檔”時,狄拿瞪向我的目光異常嚴厲。
“哈啾”
似乎是因為我們在原地停留太久,小未禁不住打了一個噴嚏,聲音甚是可愛。
“話就先說到這兒,我們搭車進城吧。不然我的心肝們就要著涼了”
我們在習慣了旅遊的衛叔叔帶領下,離開機場,向街道進發。
悉尼是澳大利亞最大的城市,除了著名的歌劇院以外,還有美術館、劇場、體育場等建築,可謂是整個國家的文化和藝術中心。透過出租車的車窗抬頭看去,夜晚的街道燈火輝煌,宛如群星閃耀,高聳的摩天大樓讓我禁不住發出感歎。
在街道的一個拐角處,我們與當地的公演主辦方見麵了。衛叔叔與對方用英語交談,我完全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不過衛叔叔似乎早已習慣,一番商討過後,二人親昵地擁抱問候。
“抱歉讓你們久等了。那就走吧”
“爸爸,我累了”
尚是小學生的小未似乎有些難以承受長途的跋涉,顯得疲憊不堪。
“哦哦,我的心肝,真是對不起!瞧我這毛病,又先跑去討論工作的事情了。我這就去找旅館!”
聽到誇張地扭動身子的衛師父的話,艾瑪忍不住打斷。
“請等一下,衛老爺。您剛才說去找旅館,意思是說從日本出發之前,您沒有提前預約住宿嗎?”
“當然沒有”
“居然說‘當然’……不過,住宿通常不是由主辦方事先安排好嗎?”
“因為我一直拒絕讓他們準備,所以他們這次也沒有安排”
沒有安排……
“爸、爸爸!你沒提前預約賓館,那我們現在要怎麽辦啊!?”
阿菜慌忙問道,隻見衛師父有些難堪地移開了目光。
“那、那個,因為我經常會到其它地方轉的,如果提前定好住處的話行動起來就不方便了對吧,哈哈哈”
“如果是您一個人來倒也罷了,這次還有大小姐們在一起……”
“沒、沒關係的,總會有辦法的。之前也都是這麽過來的。哈哈哈”
“總、總之先快點去找賓館吧,爸爸!快走!”
於是,我們便為了尋找住處,在夜晚的街道上四處奔走。然而在這個時間,很難找到能夠接待團體遊客的賓館。最終,我們找到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餐廳坐下來。
“我們接下來要怎麽辦啊……”
阿菜不滿地嘟囔道。下了飛機便又馬不停蹄地奔波過後,我們已經相當疲憊了,小未則是直接躺在艾瑪小姐的腿上睡著了。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之前都能找到住處的……”
衛叔叔低下頭去。不知為何,所有的旅店都聲稱住滿了人,沒有空房,便把我們趕出去了。雖然也考慮過到離市中心稍遠一些的廉價旅館住,但遭到了艾瑪小姐的強烈反對,理由是安全沒有保障。萬一阿菜和小未有個三長兩短的話就糟了。
“可為什麽連一個空房都沒有啊……”
正當衛叔叔感到不解
時。
“哦哦,可算找到了”
出現的是古雷戈裏老師和狄拿。我們很驚訝為何他們會知道我們在這裏,隻見艾瑪小姐掏出手機,告訴我們“剛才已經聯係二位了”。不愧是艾瑪小姐,考慮真周到。早知會如此,當初就該讓她也一並預定好旅館才是。雖然想這樣說,不過怕衛叔叔會受到打擊,還是不說了罷。
“聽艾瑪小姐說過了,你們好像還沒找到住處啊”
“呃、是的……所有旅館都說住滿了人……”
“廢話”
古雷戈裏老師當即指出。
“瞧瞧你們的樣子”
聽到老師的話,我重新打量起我們一行人的模樣。
“一個年紀輕輕的男子帶著四個小孩子,這就已經夠可疑的了,再加上那個男子一身奇怪的打扮,而且你們的發色還各不相同,就算有人懷疑你是綁匪而報警都不奇怪。願意讓你們住的,恐怕隻有小巷裏的汽車旅店(motel)了吧”
這、這麽說來還真是……確實,在導遊手冊上也寫了,國外的旅店對住客身份的檢驗是很嚴格的。
“都這個時候了,估計你們是找不到什麽像樣的賓館了”
真是宛如晴天霹靂一般的宣言。
“我、我居然會犯下此等錯誤(mistake)!師父,先不說我,能不能想辦法給孩子們找一個住的地方啊”
“唔……”
古雷戈裏老師思考片刻。
“辦法倒是有一個”
說著,老師掏出電話,打給某個人。由於是使用英語交談,我沒能聽明白在說什麽,不過古雷戈裏老師一改平日嚴肅的表情,顯得十分柔和,似是與多年的老朋友聊天一般。
“好,住的地方已經找到了。雖然有點遠,不過夠我們所有人住的”
“師父,真是太感謝您了!”
“這是為了姑娘和孩子們,可不是為了你!”
“哎呀,老師您又害羞了”
“蠢貨,還不快點收拾東西”
衛叔叔背起已經熟睡的小未,我們跟在古雷戈裏老師的後麵走出餐廳。
“哈啊……太好了”
身旁的阿菜鬆了一口氣。這是第一次出國,也是第一次正式以怪盜的身份開展“工作”,雖然她沒有說出來,但心中一定很不安吧。說實話我也一樣。
我們跟著古雷戈裏老師來到附近的租車行,老師租了一輛大麵包,眾人一齊坐進車裏,我們在夜色中駛離了悉尼的街道。時近深夜,車窗外的景色愈發黑暗,世界上仿佛隻剩下被車燈照亮的路麵。
“真……我們這是去哪裏啊?”
“你、你問我嗎……”
古雷戈裏老師,您這究竟是要把我們帶到哪裏啊……
麵包車在高速公路上行駛了約一個小時,然後下了高速,沿著海濱公路又開了一個小時,終於,我們的眼前出現了一座大房子。
“古雷戈裏老師,我們要住的地方就是那兒嗎……?”
“嗯,沒錯……”
老師點點頭,表情不知為何顯得有些凝重。
“卡梅羅先生(sir camerot)!”
我們下了車,一位年輕的男子前來迎接。
“我來介紹一下。這個人叫布萊恩(brian),是我老朋友的兒子。我記得你是在做國際貿易吧”
古雷戈裏老師把衛叔叔介紹給布萊恩之後,布萊恩顯得極為高興,激動地握手表示歡迎。看來衛師父的名聲已經響徹澳大利亞了。
“初次見麵,我是布萊恩。很榮幸見到您”
布萊恩先生簡短地問候道,然後便帶著我們進入了房子。房子極為寬敞,宛如一座城堡,或者說高級賓館。傭人們站成一列,歡迎我們的到來。
“唿……太好了,總算有地方住了”
“嗯,而且這麽晚的時間還能出來迎接……布萊恩先生真是一位好人呢,古雷戈裏老師”
“嗯……是啊”
老師的表情仍十分凝重。然而昏昏欲睡的我們已沒有餘裕詢問其中的原因,進入房間後便一頭栽倒在床上,很快便睡了過去。
留在日本的瑪萊婭和心美專注於追尋遺物的下落。根據吉布斯的提議,他們將不常使用的客室改裝了一下,作為司令部。桔梗院家的工作人員在接受了身份核查後也得到了出入通行證,星裏家頓時變得熱鬧起來,門庭若市。吉布斯一邊忙著照顧眾人,一邊一如既往地笑著。
“嗬嗬,好像是迴到了過去呢。以前這座房子的來客可是絡繹不絕呢。我想起了以前和數度出征從戰場歸來的老爺吵嘴的事情了。那應該是在十六世紀的時候吧”
“……這個世界上除了你不會有人感歎那種事情了吧”
“吉布斯先生,您究竟多大年歲了?”
坐鎮司令部的瑪萊婭和心美無可奈何地問道。
“這個麽,至少據我所知,應該不會少於四百歲吧”
“算了,反正登美子最喜歡年紀大的男性了。三十多歲的人對於吉布斯來說就像剛出生的嬰兒一樣,應該也不會在意吧?”
“瑪來婭大人,以吉布斯之愚見,讓剛出生的女子喜歡上的男性應該立刻送到斷頭台上去才是。所幸在下並非那種男人”
三人輕鬆地交談著,試圖緩解眼下緊張的氣氛。麵對司令部中鋪開的地圖,三人陷入沉默。心美首先開口。
“三個遺物中,據說有一個被運到了這個地方”
心美指著地圖上的某一個地方說道。那個地方空無一物,沒有任何標識,不知是山地還是樹林,亦或是別的什麽——至少在市售的地圖上是看不到任何標記的。
“那個地方有什麽?”
“這個”
說著,心美取出照片。照片上是一大片空地,中間立著一幢白色的建築。建築除了白色以外毫無特征,上麵沒有任何企業或公司的標誌,也沒有任何警示牌。
“看上去隻是一座倉庫,然而沒有任何可以用於搬運大件貨物的入口,隻開著幾扇小窗戶,不過從窗戶無法窺見內部的狀況。我們監視了出入口,但一個星期內隻有兩個人進出過,看上去都是普通的日本男性。雖然拍到了照片,但隻靠照片辨別身份要花很長時間”
“相當可疑啊”
聽著心美的說明,瑪萊婭歎了口氣。自己沒能找到的遺物的下落,其中一個居然被心美發現了。真不愧是桔梗院家的調查組——而那個調查組的組長,也正是這年僅十三歲的桔梗院心美。
“謝謝你,不愧是心美呢。真是幫大忙了”
“要謝就謝我們家的調查組吧。不過這下你算是欠我一個人情了”
心美微微一笑。這個女孩果然不同凡響,與同年級的果菜比起來要成熟許多。如果那個馬馬虎虎的侄女能有她一半的冷靜,自己也就不用這麽操心了……這樣想著,瑪萊婭在心中暗自歎息。
“各位,請用茶”
這時,吉布斯端上了茶。正好會議也告一段落,時間掐得正好。
“就是這個地方。吉布斯,你怎麽看?”
瑪萊婭指著剛才心美指出來的地方。
“這個地方的話,是在那個方向呢。請稍等……”
吉布斯閉上眼睛,一動不動,靜靜地站了兩分鍾左右。
“……我能感到微弱的魔力。魔力被什麽東西遮蓋住了,所以相當微弱,不過那個地方應該有兩個或更多的遺物”
“看來沒有錯了”
瑪萊婭下了結論。雖然很微弱,但隻要吉布斯探測到了,那就不會有錯。接下來隻要按照鄉裏的指示,把那個東西
收迴來就好了。至於那個建築究竟是用來做什麽的……去看看就知道了。
“這個地方就由我去看看吧”
“小姐(mademoiselle),那太危險了!”
突然,一個體型矯健、然而頭發稀疏的男子大聲叫道。
“我絕不能讓美麗的女子孤身一人潛入那種危險的地方。我也去!兩個人一塊去的話,一定會更加順利的!所以,今晚我們兩個人就好好商量一下作戰……”
“爹地!”
心美猛地一拍桌子,大聲叫道。
“總是那樣,見到女人就跑去搭訕,你還要吃多少次苦頭才算夠啊!”
“不、不是,你誤會了。我純粹是出於瑪萊婭的人身安全考慮……”
“我要去媽咪那裏告狀了哦”
“噫噫噫!請、請手下留情!”
桔梗院家曾經是在附近一帶稱王稱霸的黑道世家。而將這樣的家族導入正軌,一手建成了龐大財團的,正是心美的父親——這也是世人對他的評價。然而在自家人看來,心美的父親隻是一個好色而不停惹禍的問題男。實際上,之前瑪萊婭以秘書的身份潛入桔梗院家的時候,也是利用了他愛好女色這一點。看著在女兒麵前低聲下氣的桔梗院昌義,瑪萊婭不禁歎了口氣。雖然父親有些靠不住,不過好在妻子和女兒足夠優秀。
“算了,爹地的事情無所謂了”
“什、什麽叫無所謂啊……”
爹地感到有些傷心。
“而且!為什麽那個人會在這兒啊!”
心美猛地伸手指向瑪萊婭……身旁的富野澤登美子。她正一臉陶醉地品著吉布斯泡的茶。
“啊啊……果然吉布斯泡的茶最棒了。怎麽樣,要不要幹脆來我家工作?”
“感謝您的誇獎。不過我是星裏家的管家,除非被主人趕出家門,否則我會為星裏家流盡最後一滴血”
“哎呀……如此忠誠盡職,也相當不錯呢?”
“聽人說話啊喂!”
心美再次怒吼,登美子終於不耐煩地轉過身來。
“幹什麽啊,我現在正想和出色的男性交談呢★”
“呢★什麽呢!”
麵對心美的怒吼,登美子依舊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瑪萊婭聳聳肩。
“登美子是來幫我的,稍微忍一忍吧”
“沒錯~。我可是正式地被邀請到星裏家的,嗬嗬,嗬嗬嗬嗬”
“邀請……你們兩個該不會又在打什麽鬼主意吧”
“這次不是。登美子會在我不在這兒的時候,協助守衛這個房子”
“把這種壞蛋放進房子裏才是最危險的好不好”
“哎呀,怎麽能說人家是壞蛋呢。我可是會認真幫忙的。而且……這也是為了我深愛著的吉布斯,對吧?”
心美會如此警惕也是難怪。富野澤登美子確實是相當難纏的女子,而且會為了自己的私欲而不擇手段。然而同時,她有著自己的一套獨特的美學,堅定不移地信奉著藝術——尤其是遺物的魔法之力,換句話說就是對製作出遺物的梅帛和星裏家的執著。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當聽說有人想要襲擊這座房子搶走遺物,並將其占為己有,她自告奮勇要助一臂之力。按照瑪來婭的說法,天底下找不到第二個這麽好使喚的人了——當然這話不能讓她本人聽到。
“總之登美子是我們這邊的人。她同樣不願讓遺物落入想將其占為己有並借此發財的家夥們,在這一點上我們的利益是一致的”
“瑪萊婭小姐說得沒錯,我絕不會輕饒膽敢玷汙藝術的家夥”
登美子不屑地哼了一聲。心美雖不願承認,但還是保持了沉默。
“那麽,就趕快開始作戰會議吧”
聽到瑪來婭的話,剩下三人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敵人由數個相互勾結的組織構成,想要趁衛不在日本,把星裏家的遺物搜刮一空。對方恐怕認為,沒有梅帛和衛看守的星裏家很好對付。一想到這一點,瑪來婭就感到很惱火,感到蕾路塔一族和自己被侮辱了。她要讓對方後悔自己的輕敵。為此,她必須趁果菜他們離開日本的這段時間裏把事情做個了結。
將怒火暗藏在心中,瑪萊婭開始整理作戰方案。
我睜開眼睛,發現天剛蒙蒙亮。有一瞬忘記了自己在哪裏而感到慌張,不過很快便想起來了。
這兒不是日本,是澳大利亞。窗外是與日本明顯不同的遼闊海洋。瞬間,心中湧起自己已經來到國外的感慨,感到有些坐立難安,想要出去走一走。我輕手輕腳地穿好衣服,盡量不驚動在隔壁睡著的衛師父,走出了房間。
這個家的人們似乎還沒有起來。我躡手躡腳地穿過走廊。萬一不小心碰到別人就糟了,我可不會講英語。
昨晚來到這裏時又暗又累,沒能仔細看清楚。現在重新一看,這還真是一座豪華的房屋啊。如果是古雷戈裏老師的朋友,說不定那人原本是英國人。我這樣想著,一邊散步一邊來迴張望。
“呀——”
結果,在拐角處與某人撞在了一起。對方發出可愛的叫聲,一屁股坐在地上。
“咦,這不是阿菜嗎”
“真,你怎麽……”
“那個,不知怎麽就醒了”
“是嗎……其實我也是”
看來兩人都因為來到陌生的土地而興致高漲。我們互相望了一眼,不約而同地笑了出來,但很快便堵住了嘴。其他人還在睡覺,吵到他們可不好。我們無聲地點點頭,決定到外麵去轉一轉。
外麵真冷。清晨,冰涼的海風吹過來,讓人禁不住打顫。
“阿菜,還好嗎?冷不冷?”
“稍微有點冷,不過沒關係”
阿菜笑著迴答。
“唔……你們兩個起得這麽早啊”
有人比我們出來得更早。是古雷戈裏老師。
“早上好。老師起得也很早呢”
“嗯,人一上了年紀,就睡不踏實”
說著,古雷戈裏老師慈祥地笑了。
“謝謝老師,多虧了您,我們才能住在這麽漂亮的房子裏”
“要謝就去謝布萊恩吧。大半夜的還這麽熱烈歡迎我們住進來,真是難為他了”
“那我們可要先學會怎樣用英語道謝才行呢”
阿菜說得沒錯。但願帶來的英語會話應急手冊能派上用場。
忽然,我發現古雷戈裏老師的表情有些憂鬱,目光也似乎在望向遠方,飽含懷念。
“老師,您怎麽了?”
“……哦哦,抱歉。沒什麽,就是突然覺得有些傷感了。這個房子裏有太多和理查德……布萊恩的父親的迴憶。年輕的時候,經常和他一起喝著愛爾蘭威士忌,一聊就是到天亮。那家夥去世已經有五年了啊……”
啊……難道說昨天,古雷戈裏老師和我們分開行動,是去那位理查德先生的墓前祭拜了嗎。阿菜也注意到了這一點,露出歉疚似的表情。
“真是對不起,勞煩您帶我們到這樣一個地方……”
“沒關係。我也是有些在意布萊恩,想來看看他,算是正好”
說著,古雷戈裏老師露出一如既往的豪爽笑容。
“父親大人真是的,總是那麽沒準”
“也別太責怪他了。不提前準備住處,也是為了安全著想”
“為了安全……嗎?”
我問道。總覺得這是很重要的一點。
“如果預約住宿的話,就會給敵人埋伏設套的機會。雖然是沒出息的弟子,不過也算是會動一點腦筋”
原來如此。這麽說來,衛叔叔頻
繁出國公演,也是為了幫助梅帛阿姨迴收遺物呢。而且我到現在也不知道衛叔叔身上到底帶著多少件遺物,考慮自身的安全也是理所當然的。
“這樣啊……父親大人和母親大人,一直都是在這樣旅行啊……”
明白了父母的辛勞,阿菜也若有所思地陷入沉默。
“也不用想得那麽嚴肅。雖然有些許危險,不過旅行還是很快樂的”
古雷戈裏老師繼續說道。
“未曾見過的景色,未曾嗅過的氣味,還有未曾品嚐的美食。可以說,我正是為了那些未曾體驗過的事物,而不停地踏上旅途”
“未曾見過的……”
總覺得那是十分美好的事情。如今身處異國他鄉,更能體會到其中的美妙之處。
“對了,剛才那些話可不要告訴狄拿。不然我又要挨罵了”
說著,古雷戈裏老師再度豪爽地笑了。我和阿菜也跟著笑了起來。
我和阿菜繞著房子跑了一圈後迴來了。與主人布萊恩先生一同吃過早飯後,我便來到古雷戈裏老師的房間學習魔術。
老師的指導方法非常簡單,而且很豪邁。他先做示範,然後我反複模仿,直到能夠做出和老師一樣的效果。我切實體會到了“手疾於眼”這句話的意思。如果不把動作一步一步分解開來學習,隻憑眼睛看是什麽都看不明白的。而且,現在老師並不告訴我這些動作究竟會用在魔術的哪些地方。
“我就是這麽學的。先學會動作,再明白含義。在基礎練習的階段,不能有先入為主的觀念。學會的東西多了,自然就能明白該怎樣去做”
老師如是說。當然我沒有抱怨。我拚命試圖模仿老師的動作。當達到20%的成功率後,便開始模仿下一個動作。學習新的動作的同時,之前學到的動作當然要每天不斷練習,直到完全掌握。
該做的、該練習的事情越來越多,我心中也愈發焦慮。狄拿已經掌握了許多基本的動作,還學會了老師將近二十個魔術,而他每天都在反複練習那些動作和魔術。我不知道自己要花多長時間才能到達他現在的地步,但也不能因此而消沉氣餒。總之要練習,這是唯一的出路。
我疲憊不堪地迴到房間,隻見阿菜和小未正在裏麵擺弄著遺物,艾瑪小姐也穿著女仆裝,討論著有關必殺技的事情。我說用不著特地跑到我的房間裏來討論吧。
“真,今天學到什麽魔術了?快變給我們看看”
嗚……麵對興致勃勃的阿菜,我隻能搖頭以對。學到的隻是基礎的動作,沒什麽好變的。
早知道的話就借來一隻鴿子好了……我已經能很好地照顧鴿子了。我學得最好的就是怎樣照顧鴿子。最近這段時間動物保護組織鬧得很兇,不小心一點會被懷疑虐待動物的。在我的照料下,鴿子很快便與我熟絡起來。
“這樣啊,還是沒能學到新的魔術啊。狄拿昨天還……啊”
阿菜說到一半,慌忙堵住嘴。
“……抱歉。我知道真也在努力的”
“沒關係,你又沒說錯”
我感到有些沮喪。不過狄拿真的好厲害。
“真哥哥,我會給你加油”
我希望你們不要看我練習的樣子……
“你們都在這兒啊,正好”
這時,衛師父進來了。
“父親大人,怎麽了?不是去商量工作的事情了嗎?”
“我推遲到下午了。先不說那個,電話接通了”
“電話?”
阿菜滿臉狐疑地接過手機,打開免提後將其放在桌子上。從揚聲器中旋即傳出熟悉的聲音。
“大家還好嗎?”
“媽媽!”
“媽媽!”
沒錯,電話的另一頭正是梅帛阿姨。
“難得的家族旅行,怎麽能少了梅帛呢”
衛叔叔眨了眨眼。不愧是橫行世界的魔術師,總是會給人帶來驚喜。
“媽媽!?你在那邊還好嗎?沒受欺負嗎?”
“真是的,沒受欺負啦。這兒是媽媽的老家啊”
“可、可是……”
“聽說姥姥好嚇人的”
“哎呀,這是夢未吧。你們的姥姥確實有點嚇人,不過不是壞心眼。她有著守護鄉裏的使命。不過有點頑固不化倒是真的”
“那個,媽媽,我們現在在澳大利亞呢。隻要把在這兒的遺物收迴來,就能讓媽媽迴家”
“嗯,我也聽說了。不過不要亂來哦?媽媽一個人也能想辦法迴去的,隻是要多花些時間罷了”
“沒關係,交給我吧。我一定會讓媽媽迴來的,放心吧。而且我不是一個人行動。還有,我和夢未比以前更會使用遺物了”
“是嗎……你們兩個都很努力了呢”
“媽媽……要快點迴來”
“夢未……嗯,當然,我很快就會迴去。等我迴去,我要好好抱抱你”
“嗯,我等著”
母女的對話持續了一段時間。和之前借助遺物通話的那次比起來,梅帛阿姨的聲音聽起來更加溫柔了。我也有些想聽聽母親和妹妹的聲音呢……
“真,你在那裏嗎?”
“呃、啊、在!”
突然被叫到名字,我嚇了一跳。
“謝謝你一直幫助果菜”
“哪裏,我沒能幫上什麽……”
“真,你要答應我,一定要照顧好自己。你的父母可是把你托付給了我們”
“咦……”
“比起遺物,你要重要得多。真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就算把遺物都交給敵人,你也要逃出來。道具重新再做就好,可世界上隻有一個你”
“……是,我明白了”
“果菜也是。我明白你的決意,而且我也沒什麽資格說你。不過,如果覺得危險的話,一定要逃。怪盜千萬不能執著於目標。媽媽隻擔心這一件事”
梅帛阿姨的話聽起來像是在害怕著什麽東西一樣。這也難怪,她一直被困遠方,束手無策。沒有什麽比無能為力更加難受的事情了。
“夫人請放心,有我跟著,是不會讓大小姐受到絲毫傷害的”
“嗬嗬,謝謝你。艾瑪……”
“我在,夫人”
“你是我們珍貴的家人。不要忘了這一點”
“……是,梅帛夫人”
艾瑪小姐顯得很高興。
“喂喂,我的寶貝(my honey),你沒有什麽要對我說的嗎?”
“哎呀,你願意聽我說話嗎?”
“當然!隻要是心愛的你說的話,不管是什麽我都願意聽!”
“真是的,總是愛得意忘形。你可要照顧好我們的孩子哦”
“放心吧,我的寶貝(my sweet)。到時候可要給我一個熱烈的吻(baiser)作為獎賞哦”
夫婦的對話到此為止。寥寥數語,卻傳達了數不盡的感,衛叔叔顯得十分滿足。再互相問候幾句後,電話便掛斷了,房間中剩下靜謐和一股新的決意。
短暫的沉默過後,阿菜抬起了頭。
“好—嘞,為了媽媽,我們要加油當怪盜!”
“嗯,姐姐,一起加油”
久違地聽到了母親的聲音,阿菜和小未都燃起了鬥誌。
“請不要忘記梅帛夫人的指示。感到危險就要逃,這是怪盜的核心守則。古今中外,亞森·魯賓等無數名盜,都會經常逃跑。不能執著,這一點非常重要,考試會考的哦!”
艾瑪小姐一再提醒,衛師父則是不停地點頭。
——怪盜前輩的第一句忠告就是“快逃”啊。還真像是梅帛阿
姨的作風。我將溫柔而精幹的美女怪盜魔法師的忠告銘記於心。
我和阿菜是前鋒,後衛則是艾瑪小姐和小未。盡最大可能保護這個小隊,也是我的工作。我感到渾身為之一振。
日落西山,月亮升起。星裏家迎來了又一個一如既往的夜晚。
“差不多到點了”
瑪萊婭看著手表說道。
“那就按照計劃,開始行動吧。不過我再問一遍,一個人去真的不要緊嗎?”
桔梗院昌義仍顯得有些擔心。
“不要緊,人多了反而麻煩”
“不愧是蕾路塔的戰士,真勇敢。我很想拜見一下那個傳說中的技藝……當然是在床上”
“無聊的玩笑就留在自己的腦袋裏吧”
“唔唔!?”
聽到“腦袋”一詞,昌義頓時萎靡不振。
“吉布斯,接下來就拜托你了”
“遵命”
“請放心吧。我和吉布斯的愛之力量,一定會保護好這座房子的”
“嗬嗬,那我就期待你們的好消息了”
實際上,登美子的遺物能夠爭取到充分的時間。實在不行的話,讓吉布斯解放真正的力量就好了。
“那,我也……”
“不,你給我迴家去”
心美興致勃勃地站起身來,卻被瑪萊婭一口迴絕。
“喂,憑什麽啊!你以為幫你找到遺物下落的是誰啊!”
“我知道是你,我也很感謝你。不過接下來是大人的工作,小孩子就迴家早點睡吧”
“你說什麽!?咦、啊、等一、喂!快點放開我!”
“抱歉,心美,媽咪說讓你十點之前迴到家。你們幾個,送我女兒迴家去”
昌義命令部下。
“爹地你這個騙子!笨蛋!禿子!我饒不了你————!”
心美的罵聲逐漸遠去。這下總算清淨了——瑪萊婭歎了口氣,站起身來。
“那我走了”
“請務必平安歸來,瑪萊婭大人”
“吉布斯還是那麽愛操心。放心吧,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聽到管家的關照,瑪來婭隻是笑了笑。
瑪萊婭在夜色中疾馳。她忽然想起了小的時候,當那幢房子還在鄉裏的時候,她經常跟著姐姐梅帛到各處去探險。
姐姐總是走在前麵,避免讓她受傷。然而瑪萊婭卻為此感到不甘,總是試圖超過姐姐,結果經常撞得鼻青臉腫。一來二去,結果每當吉布斯送瑪來婭出門的時候,都會叮囑一句“今天請務必平安歸來”。
沒想到過了十年,還會聽到那句話。而且現在的她也明白了,姐姐是故意放慢了腳步,讓她能夠追上自己。
實際上,姐姐眨眼間便離開了瑪來婭的身邊,把她丟在了鄉裏。為此感到悔恨和寂寞的瑪萊婭,選擇成為了一族的戰士。
所以,每當看到心美和果菜,她就會想起小時候無知而天真的自己,不由得感到惱火,結果便經常會說一些壞心眼的話。她也經常會為此反省,認為自己實在是太小孩子氣了。
而現在,自己既然已經長大了,那麽就應該盡到大人的責任,把遺物收迴來。
照片上的那幢白色的房屋出現在眼前。正如心美所說,隻有一個小小的出入口,顯得極不自然,很明顯是在警戒著外人入侵。
“到底是什麽秘密,值得你們如此大費周章地藏匿呢”
一抹微笑自然浮現在瑪萊婭的嘴角。
同一時刻,敵人已經接近了星裏家的房子。當吉布斯感知到的時候,房子最外層的牆上已經開了一個洞。入侵者全部穿著一身黑衣服,而且帶有槍。
“嗬……帶來的東西還真是有趣呢”
用來在牆上開洞的工具也是一件遺物。吉布斯記得它的名字是“後門(backdoor)”,雖然聽上去有點好笑,但效果很不錯,能在各種各樣的牆壁上打開孔洞,而且容易製作,在市麵上流通的數量也不少。唯一的缺點便是無法重複使用。為了得到星裏家中的遺物,對方不惜耗費寶貴的魔法道具。
“富野澤大人,看來客人已經來了”
聽到吉布斯的報告,富野澤登美子將茶杯放到桌子上,站了起來。
“是嗎,那麽作為看家人,可要好好招待一番才行呢”
入侵者們進入庭院後分成了兩隊,一隊從正麵進入,另一隊包抄後門。正麵進攻的小隊是佯攻,他們打算從大門直接進去。發現門竟然輕而易舉被打開,眾人雖感到有些疑惑,但還是靜悄悄地潛入了房子裏。
玄關十分安靜。
奇怪,雖聽說這一家人都去海外旅行了,可這也安靜過頭了吧——
正當領隊感到可疑,轉頭囑咐部下多加小心時。
“歡迎,各位小偷們!下麵由我來熱烈地接待你們!”
隻見二樓的斜坡上,站著一位穿著奢華的粉色大衣的、圓滾滾的女子。她的名字正是——富野澤登美子。
那個人和星裏家一樣,擁有數量可觀的遺物,而且和桔梗院家應該是敵對的關係,可她為什麽會在這兒?
不過沒必要想那麽多。隻要他一聲令下,隊員們就會開槍,她就會變成一堆屍塊,非常簡單——理論上。
“哎呀呀,我如此鄭重歡迎,你們居然沒有一點反應,實在是不懂禮貌。看來需要我好好教育一下了”
說著,富野澤登美子從二樓撒下什麽東西。那是白花花的紙片,不過好像不是普通的紙。紙上麵有幾道發光的線條,不等細看,紙片便沿著那些線條自動折疊起來,變形成紙怪獸,朝入侵者們猛撲過來。
“開火!開火!”
入侵者們一齊扣動扳機。然而紙片借助遺物的力量得到了強化,即使被一兩顆子彈打中,它的動作也沒有停下來。玄關瞬間變成了硝煙彌漫的戰場。
“你們以為憑你們那肮髒醜陋的槍彈,能擋住我小登美的華麗魔法嗎?”
說著,富野澤登美子繼續將更多的紙片扔下來。
“給我打 !隻要把那個怪物打倒,遺物就會失去魔力!”
“嗬嗬嗬嗬,你說得倒是不錯。不過,就憑你們那些槍彈和低劣的遺物,是別想傷到我·的·美·術·品一根汗毛!至少要用戰車或導彈才行!”
麵對縱聲大笑著反撲過來的登美子,入侵者嚇得喪失鬥誌,夾著尾巴逃跑了。
繞到後門的小隊爬上牆壁,來到了二樓的窗口。從正門入侵的小隊隻是佯攻,這邊才是真正的主力,為此他們得到了若幹件遺物。使用其中一件,他們破壞掉使用魔力強化的玻璃窗,侵入房子裏麵,整個過程異常簡單。與他們預料的一樣,那個管家去對付正門的小隊了。隊長模樣的男子無聲地發出指令,入侵者們又分成兩小縱隊,分散開來尋找保管遺物的場所。
“呀啊啊啊啊啊啊!”
然而很快,便傳來了部下的慘叫聲。隊長慌忙轉過身去,隻見一個通體雪白的類似人偶的東西正抓著部下的腦袋。
“可惡!放開!快放開!”
部下瘋狂地扭動著身體,又打又踢,然而人偶紋絲不動。他甚至掏出了槍,衝著抓住自己腦袋的手臂射擊,然而不論命中多少次,手臂都會立刻再生,恢複如初。
“沒用的。那個叫石麵傀儡(golem),隻要有充足的材料,它永遠可以恢複原狀”
這時,忽然響起一個聲音——老管家淡淡地向入侵者說明。
“混賬……喂,快用那個!”
隊長模樣的男子下達指示,一個部下從箱中拿出一個短棍。
“那個是……”
隻見老管家的臉色為之一變。那個棍的形狀酷似狼牙棒(mace),當然那不隻是一個簡單的武器,而是遺物。男子用狼牙棒猛擊石麵傀儡,瞬間,石像化作一攤白沙,堆在地上。
“真是令人吃驚,沒想到各位會持有‘黃銅權杖’。確實,使用這個物品是可以破壞家中倉庫的大門。看來‘真名’已被遺忘,不過也足夠危險了”
吉布斯的聲音依然平穩。
“不過,還請不要小看這座房子,還有我”
話音剛落,入侵者們身旁的牆壁中,接二連三地出現了新的白色石像。麵對數量驚人的石麵傀儡,眾人不由顫栗。
“很遺憾,您手中的那個遺物就由我收下了。那不是可以交由他人保管的東西”
隨著老管家一聲令下,石像們一齊朝著入侵者撲了過去。
門口處,地板上到處散落著紙屑和彈殼。入侵者雖然被擊退了一次,但他們也為這次任務拚上了性命,不惜預算,唿叫增援,發動了第二、第三波進攻,終於成功鎮壓了正門。富野澤登美子似乎已彈盡紙絕,她聳了聳寬闊的肩膀,迴望四周。
“哎呀哎呀,居然把我可愛的仆從們弄成這副模樣”
失去武力的她,看上去卻相當遊刃有餘。入侵者們很快便明白了原因。
“讓您久等了,富野澤大人”
一直不見身影的老管家終於登場了,他手中拿著客戶托付給他們的那個東西。換句話說,從後門襲擊的小隊已經全軍覆滅——
“哎呀,吉布斯,真是絕妙的時機。我剛好招待完他們”
“真是辛苦您了,我也正好招唿過後麵的那些人,還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禮物”
說著,吉布斯揚起手中的狼牙棒。
“嗚啊啊啊啊!”
一個部下似是受不了恐懼,不等命令便開火了。子彈筆直地衝富野澤登美子射去,然而很快,入侵者們便愣住了——子彈居然被吉布斯戴著白手套的手接住了。
“居然對女性做出如此無禮之事……”
老管家的語氣一改先前的平穩,變得冰冷無比。同時,那一頭白發徐徐染成黑色。剛剛還是年邁模樣的管家,很快便變身成為年輕而敏銳的男子。
“哎呀……!真是太棒了?”
富野澤登美子自顧自地感歎著,然而其他人則根本無暇顧及她的舉動——眾人都被返老還童的管家渾身釋放出的魄力而呆住了。
“你、你是……”
看到吉布斯突然變得年輕,並散發出強烈無比的殺氣,入侵者們止不住渾身的顫抖。
“年輕人們可能不大清楚,不過據說老房子裏麵是住著妖精的。在我的故鄉,那被稱作房屋精靈(house elfin),是掌管房屋興衰的存在。大概這樣理解就好”
吉布斯用令人恐懼的表情流暢地解說,一旁的登美子緊跟著補充。
“在日本的話應該是叫做座敷童子吧。真是完美至極的存在,還請務必來到我的……”
麵對見縫插針般發出邀請的貴婦,吉布斯送上笑容作為迴禮。
“富野澤大人,能否幫我拿一下這個呢?哦,話說在前頭,請不要偷偷拿迴去哦”
吉布斯將狼牙棒交給富野澤,然後再次轉過身麵向入侵者。
“好了,對於野蠻而無禮的客人,自然有一套辦法對付”
他眼鏡後麵的雙眼眯成一條縫。在顫栗中,入侵者明白了——委托人犯了一個巨大而不可挽迴的錯誤。入侵這種魔窟一般的地方無異於飛蛾撲火,他們能夠做的隻是祈禱自己活著逃出來。
“我決定讓你們稍微……不,是好好嚐一嚐苦頭。希望你們能夠對打心眼裏討厭用遺物傷害他人的主人滿懷感激”
雖然知道是徒勞,但入侵者們還是舉起了槍。僅僅過了數十秒,他們便悉數栽倒在地。
借助手中遺物的力量,瑪萊婭設法進入了建築內。然而,其中的景象大大出乎她的預料。走廊一片白色,幹淨整潔,兩邊是排列整齊的小房間。所有的房間都隻有一個入口,入口處裝有電子鎖,出入管理十分嚴格。
“這兒到底是幹什麽的啊……”
瑪萊婭躲在陰影中窺視建築物內部的模樣,悄聲低語。無論如何,想要知道答案的話隻能親自調查,她於是邁開了腳步。
沒有一個人注意到顯然是外來人員的瑪萊婭。這要歸功於她手中發著藍白色光芒的、提燈模樣的遺物。與果菜和真的衣服擁有的“認知妨礙”遺物類似,隻不過這個的作用效果更強,隻要願意,甚至可以跑到總統身邊和他一起喝茶。然而更強的效力伴隨著更苛刻的使用條件——它不能與其它遺物同時使用,這算是一個缺點。
瑪萊婭閑庭信步般,一邊在走廊裏遊蕩,一邊觀察內部的狀況。在這兒工作的人比想象中要多,其中穿著白大褂的人占據了大多數。這裏不像是保管遺物的場所,更像是某個企業的研究所。
瑪萊婭進入了身旁的一個房間裏,從擦身而過的員工身上偷偷摘下身份標識牌,將其靠近感應器。綠燈亮起,門立刻被打開。她衝那個員工揮了揮手表示謝意,當然對方不可能察覺到。
這兒似乎是一間實驗室,裏麵擺著尖端的實驗儀器,以及稍顯古舊的道具,看著有些不太協調。然而,真正吸引瑪萊婭的注意力的卻是另外一件物品。
“什……!這難道是‘黃金之翼’!?”
沒錯,放在樣品箱一般的玻璃盒子中的,正是與阿菜持有的遺物、被稱為阿巾的“黃金之翼”長得一模一樣的圍巾。這種東西明明不可能出現在這兒的,可……難道是……
瑪萊婭一邊難掩震驚,一邊仔細觀察眼前的這條圍巾。
“……果然,雖然看上去很像,但這是贗品”
雖然材料甚至上麵的魔術迴路都與真品如出一轍,但這並不足以使它具備魔力。
“難道說他們是想要自己造出遺物嗎?真是拿這群人沒轍”
瑪萊婭大大地歎了口氣。
仔細一看,旁邊還擺有許多已經損壞而失去了魔力的遺物作為樣本。他們似乎是真的在研究如何製造出魔法。
“這群家夥,愚蠢也要有個限度。他們根本不知道魔法為何物”
所謂魔法、魔力之類,都是隻存在於具有生命的物體內部,類似內心或靈魂等精神世界的概念。說白了,遺物隻是用來與那個精神世界建立聯係的輔助道具,最重要的還是與之締結契約的使用人本身。能夠製作遺物的人——創造者(creator)——的才能是與生俱來的。
姐姐有這種才能,自己卻沒有。為了弄懂其中的原因,瑪萊婭讀遍了所有被稱為魔導書的書籍,為了了解蕾路塔一族的秘密而最終成為了一族的戰士。因此,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不爽……真是讓人不爽”
如果說魔力是精神世界裏的概念,那麽鑲嵌在遺物中的迴路則是製作者思緒的精髓。故意將遺物破壞而試圖抽取其中的魔術迴路,這無異於踐踏製作者的心血。想到這裏,瑪萊婭總覺得姐姐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本來是想悄悄把東西偷出來迴去……不過我改主意了”
瑪萊婭脫下身上穿著的白大褂,啟動了身上攜帶的全部遺物,然後悠然自得地走出房間。“認知妨礙”的作用已經消除,現在任何人都能看到她了。
不過,那又怎麽樣——反正你們很快就不能拿我怎麽樣了。
“站住,你是哪個部門的?”
一名警衛拔槍瞄準了瑪萊婭。對方的反應比預想中慢了許多。明明是在研究遺物,危機意識卻如此不足。瑪萊婭歎了口氣,衝警衛
說道。
“你來得正好,快點讓這裏的人去避難”
“你這是、什麽意思……”
“因為我馬上要把這兒夷為平地”
瑪萊婭揮了揮手,隻見警衛手中的槍突然飄到半空中,被封閉在一個四方形的空間裏。隨著空間被壓縮,裏麵的槍也被擠壓,最終變成一塊硬邦邦的金屬,當啷一聲掉在地上。
“嗚、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警衛驚恐地逃開了。
“喂,你聽到我的話了嗎?……唉,算了”
這兒的警衛太沒有職業素養了。不,應該說從一開始就不該搭理他們的。瑪萊婭又歎了口氣,從胸前取出一個透明的盒子,將裏麵的東西撒在地麵上。那是植物的種子——當然不是普通的種子,而是借助遺物被賦予了“力量”的種子。散落在地上的種子迅速生根發芽,轉眼間便長得巨大,接連變成伸出細長藤蔓的人形怪物。
“‘綠色仆從’們,把這兒統統給我攪亂”
聽到瑪來婭的指令,怪物們開始了行動。她隻要在這兒稍等片刻,然後去把遺物收迴來,再把這個地方徹底夷為平地就好——順便還可以發泄一下平日裏積蓄的不滿。工作人員倉皇地從她身邊跑過,她逆著人流的方向,悠然向前邁步。
“什麽,管家返老還童了?你在說什麽蠢話。喂,到底是怎麽迴事,快點迴答!喂!”
飯店的一間套房內,男子正衝著電話怒喝。
“怎麽了?”
“是被派去星裏家的那群人發來的消息……”
男子迴答道,露出困惑的神情。被稱作“翁”的老者顯得有些訝異。被派到星裏家的可不是一群流氓無賴,而是花重金雇傭、專門負責此類工作的職業傭兵。就算對方持有遺物,也很難想象會是這群殺人不眨眼的家夥們的對手。
“你們派幾個人去星裏家看看,到底是怎麽迴事”
“哦,那已經沒必要了”
這時,從套房外麵傳來了一個聲音。保鏢們立刻將手伸進懷裏,同時警惕地盯著門口。說話的人——桔梗院昌義走了進來,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拿起手邊的一瓶啤酒,自顧自地喝了起來。
“哈—,真好喝。哎呀,最近老婆管得嚴,都沒喝上幾口”
“桔梗院昌義……你怎麽會在這兒”
“哎呀,我就是合計著你們會不會已經亂成一鍋粥了。為了給各位解說狀況,不孝小弟特此速來拜見”
桔梗院昌義說道,仍舊在喝著啤酒。
“我早就注意到各位在瞄著星裏家了,所以就預備了一些對策,順便把一直在找的遺物也收迴來。這兩天瑪萊婭小姐的心情不是太好,所以那個建築怕是尊容不保了,就當是她耍點小性子吧”
“你這家夥,在說什麽……”
這時,翁的一個手下慌忙跑進房間裏。
“翁!我們得到了聯絡,研究所遭到了某個人的襲擊!”
“你、你說什麽……!?”
桔梗院笑著說了一句“哦,時間正好”,同時不忘勤快地把手邊的下酒菜夾進嘴裏。
“桔梗院,你這混蛋……就是為了說這些話才特地來這兒的嗎”
“哪裏哪裏,我可沒那個閑工夫。我是想來討教一下你手裏的另外一件遺物‘雷神指環’的下落。那個東西不知道‘真名’的話也沒什麽用對吧?雖是名不副實的遺物,不過也算是挺出名的了,交出那個東西,保住你的性命,怎麽樣,是不是很值啊?”
“……被你那點威脅嚇到的話,我早就不會在這一行混了”
翁狠狠盯著昌義,他的臉上寫滿了以暴力為生者的兇惡與殘暴。
“沒事沒事,不願意說也罷,我稍微看一看就好了”
說著,桔梗院昌義從口袋裏掏出一副太陽鏡,戴在臉上。
“原來如此,那個遺物沒有保管在自家裏,而是放在情人家了啊。地點在……唔唔,看來離這兒不遠。哦哦,原來您的小妾長得這麽漂亮!”
“什……!?”
翁愣住了。很快,他便明白那個太陽鏡能夠讀取人內心的想法。
“混賬,你以為你還能活著迴去嗎?”
翁的目光變得極為銳利。長年混跡於江湖之人,怎會敗在一個乳臭未幹的小毛孩手下——他恐怕是下意識地這樣想的吧。長者的自負和對眼前這名男子的輕視,導致了自己的疏忽大意。
“可別小瞧我,老頭子。你以為我會毫無防備地來到這種地方嗎?”
話音剛落,桔梗院的手下們便旋風般衝進了房間。
“什……你、你是怎麽!?”
“沒記錯的話,這兒是你在收買了政治家之後,用來隨心所欲地計劃壞事的飯店吧?這種東西,現在早就不流行了。稍微查一下錢款的流向,馬上就能找到了。所以我就稍微行了行好,讓我的人也進來了。哦,你的人八成是不會來了”
“唔……”
翁發出痛苦的呻吟。
“好了,我們來好好談談吧”
桔梗院昌義說道。
“別忘了,在我和這家夥的麵前,別想說一句謊話”
太陽鏡後麵他的目光緊緊盯著翁。沒有任何人注意到他的頭發又掉了一根,隻有昌義本人在心中暗自為之嗟歎。
一個影子無聲地降落在星裏家的屋頂。那是一個美麗得讓人不禁凝視的女子。
“哎呀,我還特地急著趕迴來的,看來沒那個必要了呢”
“您言重了,大小姐”
同樣站在屋頂上的黑發青年管家衝她優雅地一行禮。他剛剛把最後一個入侵者扔到遠方。
“您的收獲如何呢?”
“還不錯,一開始還以為會很麻煩,不過至少拿到了一個”
瑪萊婭輕輕碰了碰掛在胸前的遺物。隻見半空中突然出現了一個箱子,然後又消失不見,而她的手上則是多出了一個小巧的雕像。
“嗬,這真是令人懷念啊。上次看到‘雷神雕像’還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明明連用都不會用,鄉裏為什麽偏偏想要這件遺物啊。真是麻煩”
瑪來婭一邊抱怨著,一邊將遺物小心地收了起來,然後抬頭望向夜空。她手中仍拿著那把銀色的扇子,表明她仍在警惕。
“吉布斯,你不用再撐著了。接下來就交給我吧”
“明白了。不過大小姐,熬夜對美容可不好”
這名管家還是和以前一模一樣。瑪萊婭不由得露出笑容。
吃過晚飯後,衛叔叔接到了一個電話。阿菜和小未興奮地問著“是媽媽嗎!?”,然而在聽到衛叔叔說出“是瑪萊婭小姐”的瞬間便露出一臉不快的表情。
“看來你們那邊很順利呢”
“在桔梗院誠懇的請求下,對方很痛快地就把遺物還給我們了”
“誠懇啊……”
聽到這兩個字,衛師父不禁苦笑。瑪萊婭小姐和桔梗院家到底是如何交涉的啊。有點想知道,又有點不想知道……
“你那邊呢?那個愛亂來的大小姐該不會又沒頭沒腦地衝進去了吧”
“你、你說誰是愛亂來的大小姐啊!”
“哎呀,你聽到了嗎?”
“從一開始全都聽到了”
瑪萊婭小姐絕對是故意的。看到衝著電話氣得滿臉通紅的阿菜,我不由得歎了口氣。看來日本那邊的兩個遺物已經成功收迴了,該說是理所當然呢還是別的呢。我們可是連遺物在哪裏都沒有找到——畢竟衛叔叔的公演事項優先。
“總之我們已經收拾完了,沒有任何傷亡。桔梗院倒是因為又掉頭發了在那裏哭天喊地
”
“那就太好了……哦不對,請桔梗院節哀順變?總之我們也會盡快搞定迴去的”
“哎呀,不用著急的,交給我就好了。果菜她們就在那邊和考拉好好玩吧,畢竟還是小孩子”
說玩電話便掛斷了。
“真是的,為什麽總是要那麽說啊”
“那是她特有的鼓勵別人的方式”
“真的假的?為什麽我聽著隻覺得像是在故意找茬啊”
阿菜不滿地鼓起臉頰。我確實也有些那樣覺得。
“好了,瑪萊婭那邊已經完成任務了,我們也該加油了、吧……”
“嗯,我知道,我也已經準備好了”
阿菜顯得信心十足。她的手裏握著剛剛寫好的預告函。
“真是的,毛手毛腳又愛生氣,這性格到底是跟了誰啊。真是一點都不像姐姐的孩子”
“你是指果菜大小姐嗎?”
瑪萊婭打完電話,麵前便多了一杯冰茶。茶自然是瑪萊婭最喜歡喝的尼爾吉利。
“看到果菜大小姐,我禁不住會想起幼時的瑪來婭大小姐呢”
聽到吉布斯的感慨,瑪萊婭險些把嘴裏的茶噴出來。
“喂,沒有你那樣開玩笑的吧”
“哪裏哪裏,真的是一模一樣。尤其是最喜歡梅帛夫人,而且總是跟在她的身後這一點”
瑪萊婭誇張地皺起眉頭。她不覺得自己被戳到了痛處。而且要說跟在身後,照瑪萊婭看,果菜的覺悟和努力仍然不夠。
“再說了,跟在姐姐後麵準沒什麽好事……”
為了掩飾心中忽然湧現的情懷,瑪萊婭將杯中剩下的冰茶一飲而盡。
““好、好冷啊!””
並沒有等著我們。走出機場的瞬間,阿菜和衛師父異口同聲地尖叫。
“這兒完全是冬天啊,真!”
“真,這兒怎麽會是冬天呢!?”
聽到父女倆一模一樣的反應,我不由得笑了出來。且不論阿菜,隔三差五便出國公演的衛師父應該已經習慣了才對啊。順帶一提,長相酷似母親梅帛夫人的小未已經穿好了外衣,一臉坦然。
“父女二人請不要說同樣的話。這兒是南半球,當然是冬天了”
沒錯,位於南半球的澳大利亞與北半球的日本,所處的季節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澳大利亞正值嚴冬——不過比起日本的冬天要暖和許多。
“我還以為澳大利亞會稍微暖和一點……好意外啊”
“沒錯,所以之前一直是在冬天去澳大利亞的”
阿菜和衛師父一同失望地垂下肩膀。那個,我能理解你們的心情,不過。
“請放心,我已經為此做好了萬全的準備。果菜大小姐也請穿上外套吧”
“謝謝你,艾瑪小姐!”
“請不要客氣。這是女仆的工作心得”
艾瑪小姐微微一笑,將外衣遞給阿菜。
“哦哦,真不愧是艾瑪!對了,那我的衣服呢……”
“衛老爺已經是大人了,自己的東西請自己準備”
“艾瑪,你最近對我是不是有點冷淡……?”
“您想多了。您的行李是由吉布斯先生準備的,我想外套一定也在那個手提包裏”
“原來如此,哦,真的在裏麵。不愧是吉布斯!”
“真是的,你還是那麽不長記性”
衛師父打開提包,從中拿出鬥篷作為外套披在身上。古雷戈裏老師冷冷地看著他。
“阿菜,我帶了一次性的暖貼,要用嗎?小未,覺得冷的話,我這兒還有毛巾”
“哥哥真體貼”
“嗯,也好,謝謝你。不過你準備得還真充分啊,真”
“咦、是、是嗎”
實際上這是我第一次出國旅遊,因為過於興奮,出發前幾天開始便一直在調查各種關於旅遊的事情——什麽的,我打死也不會說出來。旅遊指南快要被我翻爛了,上麵寫著“季節與日本相反”這一點自然牢牢地印在了腦子裏。然而,狄拿一眼便看穿了真相。
“哼,反正是因為第一次去旅遊,才把所有能裝的東西都裝進行李裏了吧”
嗚……您說得沒錯。結果我的行李裝了滿滿一大箱。
“可、可是,所謂有備無患嘛”
“算啦,畢竟第一次出門,這也難怪。習慣旅行之後,行李也會減輕。別看我們現在沒拿多少,第一次旅行的時候,狄拿也是拎了一大箱子東西呢”
“師、師父!那種事情就不必說出來了。再說了,師父您除了魔術道具以外,別的東西都忘拿了不是嗎!”
看到比在家裏時更加活潑的師徒二人,我們不由得露出微笑。狄拿難得羞紅了臉,哼地扭過頭去。
“總、總之!我們是為了衛先生和師父的公演一起來的。可不要因為太興奮耽誤了正事”
平素冷靜的銀發帥男狄拿的語氣雖仍嚴厲,但他還是忍不住朝我們瞟了一眼,似乎是窺視我們的動靜。這樣說或許有些奇怪,不過他似乎多少還是表現出了一絲讓步。之前允許我進入古雷戈裏老師的房間那次也是如此。
“那麽……我就要跟你們分開行動了”
說著,古雷戈裏老師站起身來。
“咦、可……那公演要怎麽辦?難得您和衛先生要同台演出”
“公演是在下周,到時候不想見也得見。我要去見一個老朋友,狄拿你想要留下來也無妨”
“我、我也去!我絕不會離開師父半步的!”
“……哎呀哎呀,偶爾放我一個人待著也沒關係吧”
強壯紳士嘴上這樣說著,可還是伸出手摸了摸狄拿的頭。離別之前,古雷戈裏老師轉過身對我說,目光雖嚴厲但飽含溫柔。
“小鬼,練習可不能鬆懈。而且不要忘了,你之所以能得到認可,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你的搭檔。那麽各位,我們以後再見吧”
說完,老師便帶著狄拿,朝街道的反方向走去。
剛才老師說到“搭檔”時,狄拿瞪向我的目光異常嚴厲。
“哈啾”
似乎是因為我們在原地停留太久,小未禁不住打了一個噴嚏,聲音甚是可愛。
“話就先說到這兒,我們搭車進城吧。不然我的心肝們就要著涼了”
我們在習慣了旅遊的衛叔叔帶領下,離開機場,向街道進發。
悉尼是澳大利亞最大的城市,除了著名的歌劇院以外,還有美術館、劇場、體育場等建築,可謂是整個國家的文化和藝術中心。透過出租車的車窗抬頭看去,夜晚的街道燈火輝煌,宛如群星閃耀,高聳的摩天大樓讓我禁不住發出感歎。
在街道的一個拐角處,我們與當地的公演主辦方見麵了。衛叔叔與對方用英語交談,我完全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不過衛叔叔似乎早已習慣,一番商討過後,二人親昵地擁抱問候。
“抱歉讓你們久等了。那就走吧”
“爸爸,我累了”
尚是小學生的小未似乎有些難以承受長途的跋涉,顯得疲憊不堪。
“哦哦,我的心肝,真是對不起!瞧我這毛病,又先跑去討論工作的事情了。我這就去找旅館!”
聽到誇張地扭動身子的衛師父的話,艾瑪忍不住打斷。
“請等一下,衛老爺。您剛才說去找旅館,意思是說從日本出發之前,您沒有提前預約住宿嗎?”
“當然沒有”
“居然說‘當然’……不過,住宿通常不是由主辦方事先安排好嗎?”
“因為我一直拒絕讓他們準備,所以他們這次也沒有安排”
沒有安排……
“爸、爸爸!你沒提前預約賓館,那我們現在要怎麽辦啊!?”
阿菜慌忙問道,隻見衛師父有些難堪地移開了目光。
“那、那個,因為我經常會到其它地方轉的,如果提前定好住處的話行動起來就不方便了對吧,哈哈哈”
“如果是您一個人來倒也罷了,這次還有大小姐們在一起……”
“沒、沒關係的,總會有辦法的。之前也都是這麽過來的。哈哈哈”
“總、總之先快點去找賓館吧,爸爸!快走!”
於是,我們便為了尋找住處,在夜晚的街道上四處奔走。然而在這個時間,很難找到能夠接待團體遊客的賓館。最終,我們找到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餐廳坐下來。
“我們接下來要怎麽辦啊……”
阿菜不滿地嘟囔道。下了飛機便又馬不停蹄地奔波過後,我們已經相當疲憊了,小未則是直接躺在艾瑪小姐的腿上睡著了。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之前都能找到住處的……”
衛叔叔低下頭去。不知為何,所有的旅店都聲稱住滿了人,沒有空房,便把我們趕出去了。雖然也考慮過到離市中心稍遠一些的廉價旅館住,但遭到了艾瑪小姐的強烈反對,理由是安全沒有保障。萬一阿菜和小未有個三長兩短的話就糟了。
“可為什麽連一個空房都沒有啊……”
正當衛叔叔感到不解
時。
“哦哦,可算找到了”
出現的是古雷戈裏老師和狄拿。我們很驚訝為何他們會知道我們在這裏,隻見艾瑪小姐掏出手機,告訴我們“剛才已經聯係二位了”。不愧是艾瑪小姐,考慮真周到。早知會如此,當初就該讓她也一並預定好旅館才是。雖然想這樣說,不過怕衛叔叔會受到打擊,還是不說了罷。
“聽艾瑪小姐說過了,你們好像還沒找到住處啊”
“呃、是的……所有旅館都說住滿了人……”
“廢話”
古雷戈裏老師當即指出。
“瞧瞧你們的樣子”
聽到老師的話,我重新打量起我們一行人的模樣。
“一個年紀輕輕的男子帶著四個小孩子,這就已經夠可疑的了,再加上那個男子一身奇怪的打扮,而且你們的發色還各不相同,就算有人懷疑你是綁匪而報警都不奇怪。願意讓你們住的,恐怕隻有小巷裏的汽車旅店(motel)了吧”
這、這麽說來還真是……確實,在導遊手冊上也寫了,國外的旅店對住客身份的檢驗是很嚴格的。
“都這個時候了,估計你們是找不到什麽像樣的賓館了”
真是宛如晴天霹靂一般的宣言。
“我、我居然會犯下此等錯誤(mistake)!師父,先不說我,能不能想辦法給孩子們找一個住的地方啊”
“唔……”
古雷戈裏老師思考片刻。
“辦法倒是有一個”
說著,老師掏出電話,打給某個人。由於是使用英語交談,我沒能聽明白在說什麽,不過古雷戈裏老師一改平日嚴肅的表情,顯得十分柔和,似是與多年的老朋友聊天一般。
“好,住的地方已經找到了。雖然有點遠,不過夠我們所有人住的”
“師父,真是太感謝您了!”
“這是為了姑娘和孩子們,可不是為了你!”
“哎呀,老師您又害羞了”
“蠢貨,還不快點收拾東西”
衛叔叔背起已經熟睡的小未,我們跟在古雷戈裏老師的後麵走出餐廳。
“哈啊……太好了”
身旁的阿菜鬆了一口氣。這是第一次出國,也是第一次正式以怪盜的身份開展“工作”,雖然她沒有說出來,但心中一定很不安吧。說實話我也一樣。
我們跟著古雷戈裏老師來到附近的租車行,老師租了一輛大麵包,眾人一齊坐進車裏,我們在夜色中駛離了悉尼的街道。時近深夜,車窗外的景色愈發黑暗,世界上仿佛隻剩下被車燈照亮的路麵。
“真……我們這是去哪裏啊?”
“你、你問我嗎……”
古雷戈裏老師,您這究竟是要把我們帶到哪裏啊……
麵包車在高速公路上行駛了約一個小時,然後下了高速,沿著海濱公路又開了一個小時,終於,我們的眼前出現了一座大房子。
“古雷戈裏老師,我們要住的地方就是那兒嗎……?”
“嗯,沒錯……”
老師點點頭,表情不知為何顯得有些凝重。
“卡梅羅先生(sir camerot)!”
我們下了車,一位年輕的男子前來迎接。
“我來介紹一下。這個人叫布萊恩(brian),是我老朋友的兒子。我記得你是在做國際貿易吧”
古雷戈裏老師把衛叔叔介紹給布萊恩之後,布萊恩顯得極為高興,激動地握手表示歡迎。看來衛師父的名聲已經響徹澳大利亞了。
“初次見麵,我是布萊恩。很榮幸見到您”
布萊恩先生簡短地問候道,然後便帶著我們進入了房子。房子極為寬敞,宛如一座城堡,或者說高級賓館。傭人們站成一列,歡迎我們的到來。
“唿……太好了,總算有地方住了”
“嗯,而且這麽晚的時間還能出來迎接……布萊恩先生真是一位好人呢,古雷戈裏老師”
“嗯……是啊”
老師的表情仍十分凝重。然而昏昏欲睡的我們已沒有餘裕詢問其中的原因,進入房間後便一頭栽倒在床上,很快便睡了過去。
留在日本的瑪萊婭和心美專注於追尋遺物的下落。根據吉布斯的提議,他們將不常使用的客室改裝了一下,作為司令部。桔梗院家的工作人員在接受了身份核查後也得到了出入通行證,星裏家頓時變得熱鬧起來,門庭若市。吉布斯一邊忙著照顧眾人,一邊一如既往地笑著。
“嗬嗬,好像是迴到了過去呢。以前這座房子的來客可是絡繹不絕呢。我想起了以前和數度出征從戰場歸來的老爺吵嘴的事情了。那應該是在十六世紀的時候吧”
“……這個世界上除了你不會有人感歎那種事情了吧”
“吉布斯先生,您究竟多大年歲了?”
坐鎮司令部的瑪萊婭和心美無可奈何地問道。
“這個麽,至少據我所知,應該不會少於四百歲吧”
“算了,反正登美子最喜歡年紀大的男性了。三十多歲的人對於吉布斯來說就像剛出生的嬰兒一樣,應該也不會在意吧?”
“瑪來婭大人,以吉布斯之愚見,讓剛出生的女子喜歡上的男性應該立刻送到斷頭台上去才是。所幸在下並非那種男人”
三人輕鬆地交談著,試圖緩解眼下緊張的氣氛。麵對司令部中鋪開的地圖,三人陷入沉默。心美首先開口。
“三個遺物中,據說有一個被運到了這個地方”
心美指著地圖上的某一個地方說道。那個地方空無一物,沒有任何標識,不知是山地還是樹林,亦或是別的什麽——至少在市售的地圖上是看不到任何標記的。
“那個地方有什麽?”
“這個”
說著,心美取出照片。照片上是一大片空地,中間立著一幢白色的建築。建築除了白色以外毫無特征,上麵沒有任何企業或公司的標誌,也沒有任何警示牌。
“看上去隻是一座倉庫,然而沒有任何可以用於搬運大件貨物的入口,隻開著幾扇小窗戶,不過從窗戶無法窺見內部的狀況。我們監視了出入口,但一個星期內隻有兩個人進出過,看上去都是普通的日本男性。雖然拍到了照片,但隻靠照片辨別身份要花很長時間”
“相當可疑啊”
聽著心美的說明,瑪萊婭歎了口氣。自己沒能找到的遺物的下落,其中一個居然被心美發現了。真不愧是桔梗院家的調查組——而那個調查組的組長,也正是這年僅十三歲的桔梗院心美。
“謝謝你,不愧是心美呢。真是幫大忙了”
“要謝就謝我們家的調查組吧。不過這下你算是欠我一個人情了”
心美微微一笑。這個女孩果然不同凡響,與同年級的果菜比起來要成熟許多。如果那個馬馬虎虎的侄女能有她一半的冷靜,自己也就不用這麽操心了……這樣想著,瑪萊婭在心中暗自歎息。
“各位,請用茶”
這時,吉布斯端上了茶。正好會議也告一段落,時間掐得正好。
“就是這個地方。吉布斯,你怎麽看?”
瑪萊婭指著剛才心美指出來的地方。
“這個地方的話,是在那個方向呢。請稍等……”
吉布斯閉上眼睛,一動不動,靜靜地站了兩分鍾左右。
“……我能感到微弱的魔力。魔力被什麽東西遮蓋住了,所以相當微弱,不過那個地方應該有兩個或更多的遺物”
“看來沒有錯了”
瑪萊婭下了結論。雖然很微弱,但隻要吉布斯探測到了,那就不會有錯。接下來隻要按照鄉裏的指示,把那個東西
收迴來就好了。至於那個建築究竟是用來做什麽的……去看看就知道了。
“這個地方就由我去看看吧”
“小姐(mademoiselle),那太危險了!”
突然,一個體型矯健、然而頭發稀疏的男子大聲叫道。
“我絕不能讓美麗的女子孤身一人潛入那種危險的地方。我也去!兩個人一塊去的話,一定會更加順利的!所以,今晚我們兩個人就好好商量一下作戰……”
“爹地!”
心美猛地一拍桌子,大聲叫道。
“總是那樣,見到女人就跑去搭訕,你還要吃多少次苦頭才算夠啊!”
“不、不是,你誤會了。我純粹是出於瑪萊婭的人身安全考慮……”
“我要去媽咪那裏告狀了哦”
“噫噫噫!請、請手下留情!”
桔梗院家曾經是在附近一帶稱王稱霸的黑道世家。而將這樣的家族導入正軌,一手建成了龐大財團的,正是心美的父親——這也是世人對他的評價。然而在自家人看來,心美的父親隻是一個好色而不停惹禍的問題男。實際上,之前瑪萊婭以秘書的身份潛入桔梗院家的時候,也是利用了他愛好女色這一點。看著在女兒麵前低聲下氣的桔梗院昌義,瑪萊婭不禁歎了口氣。雖然父親有些靠不住,不過好在妻子和女兒足夠優秀。
“算了,爹地的事情無所謂了”
“什、什麽叫無所謂啊……”
爹地感到有些傷心。
“而且!為什麽那個人會在這兒啊!”
心美猛地伸手指向瑪萊婭……身旁的富野澤登美子。她正一臉陶醉地品著吉布斯泡的茶。
“啊啊……果然吉布斯泡的茶最棒了。怎麽樣,要不要幹脆來我家工作?”
“感謝您的誇獎。不過我是星裏家的管家,除非被主人趕出家門,否則我會為星裏家流盡最後一滴血”
“哎呀……如此忠誠盡職,也相當不錯呢?”
“聽人說話啊喂!”
心美再次怒吼,登美子終於不耐煩地轉過身來。
“幹什麽啊,我現在正想和出色的男性交談呢★”
“呢★什麽呢!”
麵對心美的怒吼,登美子依舊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瑪萊婭聳聳肩。
“登美子是來幫我的,稍微忍一忍吧”
“沒錯~。我可是正式地被邀請到星裏家的,嗬嗬,嗬嗬嗬嗬”
“邀請……你們兩個該不會又在打什麽鬼主意吧”
“這次不是。登美子會在我不在這兒的時候,協助守衛這個房子”
“把這種壞蛋放進房子裏才是最危險的好不好”
“哎呀,怎麽能說人家是壞蛋呢。我可是會認真幫忙的。而且……這也是為了我深愛著的吉布斯,對吧?”
心美會如此警惕也是難怪。富野澤登美子確實是相當難纏的女子,而且會為了自己的私欲而不擇手段。然而同時,她有著自己的一套獨特的美學,堅定不移地信奉著藝術——尤其是遺物的魔法之力,換句話說就是對製作出遺物的梅帛和星裏家的執著。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當聽說有人想要襲擊這座房子搶走遺物,並將其占為己有,她自告奮勇要助一臂之力。按照瑪來婭的說法,天底下找不到第二個這麽好使喚的人了——當然這話不能讓她本人聽到。
“總之登美子是我們這邊的人。她同樣不願讓遺物落入想將其占為己有並借此發財的家夥們,在這一點上我們的利益是一致的”
“瑪萊婭小姐說得沒錯,我絕不會輕饒膽敢玷汙藝術的家夥”
登美子不屑地哼了一聲。心美雖不願承認,但還是保持了沉默。
“那麽,就趕快開始作戰會議吧”
聽到瑪來婭的話,剩下三人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敵人由數個相互勾結的組織構成,想要趁衛不在日本,把星裏家的遺物搜刮一空。對方恐怕認為,沒有梅帛和衛看守的星裏家很好對付。一想到這一點,瑪來婭就感到很惱火,感到蕾路塔一族和自己被侮辱了。她要讓對方後悔自己的輕敵。為此,她必須趁果菜他們離開日本的這段時間裏把事情做個了結。
將怒火暗藏在心中,瑪萊婭開始整理作戰方案。
我睜開眼睛,發現天剛蒙蒙亮。有一瞬忘記了自己在哪裏而感到慌張,不過很快便想起來了。
這兒不是日本,是澳大利亞。窗外是與日本明顯不同的遼闊海洋。瞬間,心中湧起自己已經來到國外的感慨,感到有些坐立難安,想要出去走一走。我輕手輕腳地穿好衣服,盡量不驚動在隔壁睡著的衛師父,走出了房間。
這個家的人們似乎還沒有起來。我躡手躡腳地穿過走廊。萬一不小心碰到別人就糟了,我可不會講英語。
昨晚來到這裏時又暗又累,沒能仔細看清楚。現在重新一看,這還真是一座豪華的房屋啊。如果是古雷戈裏老師的朋友,說不定那人原本是英國人。我這樣想著,一邊散步一邊來迴張望。
“呀——”
結果,在拐角處與某人撞在了一起。對方發出可愛的叫聲,一屁股坐在地上。
“咦,這不是阿菜嗎”
“真,你怎麽……”
“那個,不知怎麽就醒了”
“是嗎……其實我也是”
看來兩人都因為來到陌生的土地而興致高漲。我們互相望了一眼,不約而同地笑了出來,但很快便堵住了嘴。其他人還在睡覺,吵到他們可不好。我們無聲地點點頭,決定到外麵去轉一轉。
外麵真冷。清晨,冰涼的海風吹過來,讓人禁不住打顫。
“阿菜,還好嗎?冷不冷?”
“稍微有點冷,不過沒關係”
阿菜笑著迴答。
“唔……你們兩個起得這麽早啊”
有人比我們出來得更早。是古雷戈裏老師。
“早上好。老師起得也很早呢”
“嗯,人一上了年紀,就睡不踏實”
說著,古雷戈裏老師慈祥地笑了。
“謝謝老師,多虧了您,我們才能住在這麽漂亮的房子裏”
“要謝就去謝布萊恩吧。大半夜的還這麽熱烈歡迎我們住進來,真是難為他了”
“那我們可要先學會怎樣用英語道謝才行呢”
阿菜說得沒錯。但願帶來的英語會話應急手冊能派上用場。
忽然,我發現古雷戈裏老師的表情有些憂鬱,目光也似乎在望向遠方,飽含懷念。
“老師,您怎麽了?”
“……哦哦,抱歉。沒什麽,就是突然覺得有些傷感了。這個房子裏有太多和理查德……布萊恩的父親的迴憶。年輕的時候,經常和他一起喝著愛爾蘭威士忌,一聊就是到天亮。那家夥去世已經有五年了啊……”
啊……難道說昨天,古雷戈裏老師和我們分開行動,是去那位理查德先生的墓前祭拜了嗎。阿菜也注意到了這一點,露出歉疚似的表情。
“真是對不起,勞煩您帶我們到這樣一個地方……”
“沒關係。我也是有些在意布萊恩,想來看看他,算是正好”
說著,古雷戈裏老師露出一如既往的豪爽笑容。
“父親大人真是的,總是那麽沒準”
“也別太責怪他了。不提前準備住處,也是為了安全著想”
“為了安全……嗎?”
我問道。總覺得這是很重要的一點。
“如果預約住宿的話,就會給敵人埋伏設套的機會。雖然是沒出息的弟子,不過也算是會動一點腦筋”
原來如此。這麽說來,衛叔叔頻
繁出國公演,也是為了幫助梅帛阿姨迴收遺物呢。而且我到現在也不知道衛叔叔身上到底帶著多少件遺物,考慮自身的安全也是理所當然的。
“這樣啊……父親大人和母親大人,一直都是在這樣旅行啊……”
明白了父母的辛勞,阿菜也若有所思地陷入沉默。
“也不用想得那麽嚴肅。雖然有些許危險,不過旅行還是很快樂的”
古雷戈裏老師繼續說道。
“未曾見過的景色,未曾嗅過的氣味,還有未曾品嚐的美食。可以說,我正是為了那些未曾體驗過的事物,而不停地踏上旅途”
“未曾見過的……”
總覺得那是十分美好的事情。如今身處異國他鄉,更能體會到其中的美妙之處。
“對了,剛才那些話可不要告訴狄拿。不然我又要挨罵了”
說著,古雷戈裏老師再度豪爽地笑了。我和阿菜也跟著笑了起來。
我和阿菜繞著房子跑了一圈後迴來了。與主人布萊恩先生一同吃過早飯後,我便來到古雷戈裏老師的房間學習魔術。
老師的指導方法非常簡單,而且很豪邁。他先做示範,然後我反複模仿,直到能夠做出和老師一樣的效果。我切實體會到了“手疾於眼”這句話的意思。如果不把動作一步一步分解開來學習,隻憑眼睛看是什麽都看不明白的。而且,現在老師並不告訴我這些動作究竟會用在魔術的哪些地方。
“我就是這麽學的。先學會動作,再明白含義。在基礎練習的階段,不能有先入為主的觀念。學會的東西多了,自然就能明白該怎樣去做”
老師如是說。當然我沒有抱怨。我拚命試圖模仿老師的動作。當達到20%的成功率後,便開始模仿下一個動作。學習新的動作的同時,之前學到的動作當然要每天不斷練習,直到完全掌握。
該做的、該練習的事情越來越多,我心中也愈發焦慮。狄拿已經掌握了許多基本的動作,還學會了老師將近二十個魔術,而他每天都在反複練習那些動作和魔術。我不知道自己要花多長時間才能到達他現在的地步,但也不能因此而消沉氣餒。總之要練習,這是唯一的出路。
我疲憊不堪地迴到房間,隻見阿菜和小未正在裏麵擺弄著遺物,艾瑪小姐也穿著女仆裝,討論著有關必殺技的事情。我說用不著特地跑到我的房間裏來討論吧。
“真,今天學到什麽魔術了?快變給我們看看”
嗚……麵對興致勃勃的阿菜,我隻能搖頭以對。學到的隻是基礎的動作,沒什麽好變的。
早知道的話就借來一隻鴿子好了……我已經能很好地照顧鴿子了。我學得最好的就是怎樣照顧鴿子。最近這段時間動物保護組織鬧得很兇,不小心一點會被懷疑虐待動物的。在我的照料下,鴿子很快便與我熟絡起來。
“這樣啊,還是沒能學到新的魔術啊。狄拿昨天還……啊”
阿菜說到一半,慌忙堵住嘴。
“……抱歉。我知道真也在努力的”
“沒關係,你又沒說錯”
我感到有些沮喪。不過狄拿真的好厲害。
“真哥哥,我會給你加油”
我希望你們不要看我練習的樣子……
“你們都在這兒啊,正好”
這時,衛師父進來了。
“父親大人,怎麽了?不是去商量工作的事情了嗎?”
“我推遲到下午了。先不說那個,電話接通了”
“電話?”
阿菜滿臉狐疑地接過手機,打開免提後將其放在桌子上。從揚聲器中旋即傳出熟悉的聲音。
“大家還好嗎?”
“媽媽!”
“媽媽!”
沒錯,電話的另一頭正是梅帛阿姨。
“難得的家族旅行,怎麽能少了梅帛呢”
衛叔叔眨了眨眼。不愧是橫行世界的魔術師,總是會給人帶來驚喜。
“媽媽!?你在那邊還好嗎?沒受欺負嗎?”
“真是的,沒受欺負啦。這兒是媽媽的老家啊”
“可、可是……”
“聽說姥姥好嚇人的”
“哎呀,這是夢未吧。你們的姥姥確實有點嚇人,不過不是壞心眼。她有著守護鄉裏的使命。不過有點頑固不化倒是真的”
“那個,媽媽,我們現在在澳大利亞呢。隻要把在這兒的遺物收迴來,就能讓媽媽迴家”
“嗯,我也聽說了。不過不要亂來哦?媽媽一個人也能想辦法迴去的,隻是要多花些時間罷了”
“沒關係,交給我吧。我一定會讓媽媽迴來的,放心吧。而且我不是一個人行動。還有,我和夢未比以前更會使用遺物了”
“是嗎……你們兩個都很努力了呢”
“媽媽……要快點迴來”
“夢未……嗯,當然,我很快就會迴去。等我迴去,我要好好抱抱你”
“嗯,我等著”
母女的對話持續了一段時間。和之前借助遺物通話的那次比起來,梅帛阿姨的聲音聽起來更加溫柔了。我也有些想聽聽母親和妹妹的聲音呢……
“真,你在那裏嗎?”
“呃、啊、在!”
突然被叫到名字,我嚇了一跳。
“謝謝你一直幫助果菜”
“哪裏,我沒能幫上什麽……”
“真,你要答應我,一定要照顧好自己。你的父母可是把你托付給了我們”
“咦……”
“比起遺物,你要重要得多。真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就算把遺物都交給敵人,你也要逃出來。道具重新再做就好,可世界上隻有一個你”
“……是,我明白了”
“果菜也是。我明白你的決意,而且我也沒什麽資格說你。不過,如果覺得危險的話,一定要逃。怪盜千萬不能執著於目標。媽媽隻擔心這一件事”
梅帛阿姨的話聽起來像是在害怕著什麽東西一樣。這也難怪,她一直被困遠方,束手無策。沒有什麽比無能為力更加難受的事情了。
“夫人請放心,有我跟著,是不會讓大小姐受到絲毫傷害的”
“嗬嗬,謝謝你。艾瑪……”
“我在,夫人”
“你是我們珍貴的家人。不要忘了這一點”
“……是,梅帛夫人”
艾瑪小姐顯得很高興。
“喂喂,我的寶貝(my honey),你沒有什麽要對我說的嗎?”
“哎呀,你願意聽我說話嗎?”
“當然!隻要是心愛的你說的話,不管是什麽我都願意聽!”
“真是的,總是愛得意忘形。你可要照顧好我們的孩子哦”
“放心吧,我的寶貝(my sweet)。到時候可要給我一個熱烈的吻(baiser)作為獎賞哦”
夫婦的對話到此為止。寥寥數語,卻傳達了數不盡的感,衛叔叔顯得十分滿足。再互相問候幾句後,電話便掛斷了,房間中剩下靜謐和一股新的決意。
短暫的沉默過後,阿菜抬起了頭。
“好—嘞,為了媽媽,我們要加油當怪盜!”
“嗯,姐姐,一起加油”
久違地聽到了母親的聲音,阿菜和小未都燃起了鬥誌。
“請不要忘記梅帛夫人的指示。感到危險就要逃,這是怪盜的核心守則。古今中外,亞森·魯賓等無數名盜,都會經常逃跑。不能執著,這一點非常重要,考試會考的哦!”
艾瑪小姐一再提醒,衛師父則是不停地點頭。
——怪盜前輩的第一句忠告就是“快逃”啊。還真像是梅帛阿
姨的作風。我將溫柔而精幹的美女怪盜魔法師的忠告銘記於心。
我和阿菜是前鋒,後衛則是艾瑪小姐和小未。盡最大可能保護這個小隊,也是我的工作。我感到渾身為之一振。
日落西山,月亮升起。星裏家迎來了又一個一如既往的夜晚。
“差不多到點了”
瑪萊婭看著手表說道。
“那就按照計劃,開始行動吧。不過我再問一遍,一個人去真的不要緊嗎?”
桔梗院昌義仍顯得有些擔心。
“不要緊,人多了反而麻煩”
“不愧是蕾路塔的戰士,真勇敢。我很想拜見一下那個傳說中的技藝……當然是在床上”
“無聊的玩笑就留在自己的腦袋裏吧”
“唔唔!?”
聽到“腦袋”一詞,昌義頓時萎靡不振。
“吉布斯,接下來就拜托你了”
“遵命”
“請放心吧。我和吉布斯的愛之力量,一定會保護好這座房子的”
“嗬嗬,那我就期待你們的好消息了”
實際上,登美子的遺物能夠爭取到充分的時間。實在不行的話,讓吉布斯解放真正的力量就好了。
“那,我也……”
“不,你給我迴家去”
心美興致勃勃地站起身來,卻被瑪萊婭一口迴絕。
“喂,憑什麽啊!你以為幫你找到遺物下落的是誰啊!”
“我知道是你,我也很感謝你。不過接下來是大人的工作,小孩子就迴家早點睡吧”
“你說什麽!?咦、啊、等一、喂!快點放開我!”
“抱歉,心美,媽咪說讓你十點之前迴到家。你們幾個,送我女兒迴家去”
昌義命令部下。
“爹地你這個騙子!笨蛋!禿子!我饒不了你————!”
心美的罵聲逐漸遠去。這下總算清淨了——瑪萊婭歎了口氣,站起身來。
“那我走了”
“請務必平安歸來,瑪萊婭大人”
“吉布斯還是那麽愛操心。放心吧,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聽到管家的關照,瑪來婭隻是笑了笑。
瑪萊婭在夜色中疾馳。她忽然想起了小的時候,當那幢房子還在鄉裏的時候,她經常跟著姐姐梅帛到各處去探險。
姐姐總是走在前麵,避免讓她受傷。然而瑪萊婭卻為此感到不甘,總是試圖超過姐姐,結果經常撞得鼻青臉腫。一來二去,結果每當吉布斯送瑪來婭出門的時候,都會叮囑一句“今天請務必平安歸來”。
沒想到過了十年,還會聽到那句話。而且現在的她也明白了,姐姐是故意放慢了腳步,讓她能夠追上自己。
實際上,姐姐眨眼間便離開了瑪來婭的身邊,把她丟在了鄉裏。為此感到悔恨和寂寞的瑪萊婭,選擇成為了一族的戰士。
所以,每當看到心美和果菜,她就會想起小時候無知而天真的自己,不由得感到惱火,結果便經常會說一些壞心眼的話。她也經常會為此反省,認為自己實在是太小孩子氣了。
而現在,自己既然已經長大了,那麽就應該盡到大人的責任,把遺物收迴來。
照片上的那幢白色的房屋出現在眼前。正如心美所說,隻有一個小小的出入口,顯得極不自然,很明顯是在警戒著外人入侵。
“到底是什麽秘密,值得你們如此大費周章地藏匿呢”
一抹微笑自然浮現在瑪萊婭的嘴角。
同一時刻,敵人已經接近了星裏家的房子。當吉布斯感知到的時候,房子最外層的牆上已經開了一個洞。入侵者全部穿著一身黑衣服,而且帶有槍。
“嗬……帶來的東西還真是有趣呢”
用來在牆上開洞的工具也是一件遺物。吉布斯記得它的名字是“後門(backdoor)”,雖然聽上去有點好笑,但效果很不錯,能在各種各樣的牆壁上打開孔洞,而且容易製作,在市麵上流通的數量也不少。唯一的缺點便是無法重複使用。為了得到星裏家中的遺物,對方不惜耗費寶貴的魔法道具。
“富野澤大人,看來客人已經來了”
聽到吉布斯的報告,富野澤登美子將茶杯放到桌子上,站了起來。
“是嗎,那麽作為看家人,可要好好招待一番才行呢”
入侵者們進入庭院後分成了兩隊,一隊從正麵進入,另一隊包抄後門。正麵進攻的小隊是佯攻,他們打算從大門直接進去。發現門竟然輕而易舉被打開,眾人雖感到有些疑惑,但還是靜悄悄地潛入了房子裏。
玄關十分安靜。
奇怪,雖聽說這一家人都去海外旅行了,可這也安靜過頭了吧——
正當領隊感到可疑,轉頭囑咐部下多加小心時。
“歡迎,各位小偷們!下麵由我來熱烈地接待你們!”
隻見二樓的斜坡上,站著一位穿著奢華的粉色大衣的、圓滾滾的女子。她的名字正是——富野澤登美子。
那個人和星裏家一樣,擁有數量可觀的遺物,而且和桔梗院家應該是敵對的關係,可她為什麽會在這兒?
不過沒必要想那麽多。隻要他一聲令下,隊員們就會開槍,她就會變成一堆屍塊,非常簡單——理論上。
“哎呀呀,我如此鄭重歡迎,你們居然沒有一點反應,實在是不懂禮貌。看來需要我好好教育一下了”
說著,富野澤登美子從二樓撒下什麽東西。那是白花花的紙片,不過好像不是普通的紙。紙上麵有幾道發光的線條,不等細看,紙片便沿著那些線條自動折疊起來,變形成紙怪獸,朝入侵者們猛撲過來。
“開火!開火!”
入侵者們一齊扣動扳機。然而紙片借助遺物的力量得到了強化,即使被一兩顆子彈打中,它的動作也沒有停下來。玄關瞬間變成了硝煙彌漫的戰場。
“你們以為憑你們那肮髒醜陋的槍彈,能擋住我小登美的華麗魔法嗎?”
說著,富野澤登美子繼續將更多的紙片扔下來。
“給我打 !隻要把那個怪物打倒,遺物就會失去魔力!”
“嗬嗬嗬嗬,你說得倒是不錯。不過,就憑你們那些槍彈和低劣的遺物,是別想傷到我·的·美·術·品一根汗毛!至少要用戰車或導彈才行!”
麵對縱聲大笑著反撲過來的登美子,入侵者嚇得喪失鬥誌,夾著尾巴逃跑了。
繞到後門的小隊爬上牆壁,來到了二樓的窗口。從正門入侵的小隊隻是佯攻,這邊才是真正的主力,為此他們得到了若幹件遺物。使用其中一件,他們破壞掉使用魔力強化的玻璃窗,侵入房子裏麵,整個過程異常簡單。與他們預料的一樣,那個管家去對付正門的小隊了。隊長模樣的男子無聲地發出指令,入侵者們又分成兩小縱隊,分散開來尋找保管遺物的場所。
“呀啊啊啊啊啊啊!”
然而很快,便傳來了部下的慘叫聲。隊長慌忙轉過身去,隻見一個通體雪白的類似人偶的東西正抓著部下的腦袋。
“可惡!放開!快放開!”
部下瘋狂地扭動著身體,又打又踢,然而人偶紋絲不動。他甚至掏出了槍,衝著抓住自己腦袋的手臂射擊,然而不論命中多少次,手臂都會立刻再生,恢複如初。
“沒用的。那個叫石麵傀儡(golem),隻要有充足的材料,它永遠可以恢複原狀”
這時,忽然響起一個聲音——老管家淡淡地向入侵者說明。
“混賬……喂,快用那個!”
隊長模樣的男子下達指示,一個部下從箱中拿出一個短棍。
“那個是……”
隻見老管家的臉色為之一變。那個棍的形狀酷似狼牙棒(mace),當然那不隻是一個簡單的武器,而是遺物。男子用狼牙棒猛擊石麵傀儡,瞬間,石像化作一攤白沙,堆在地上。
“真是令人吃驚,沒想到各位會持有‘黃銅權杖’。確實,使用這個物品是可以破壞家中倉庫的大門。看來‘真名’已被遺忘,不過也足夠危險了”
吉布斯的聲音依然平穩。
“不過,還請不要小看這座房子,還有我”
話音剛落,入侵者們身旁的牆壁中,接二連三地出現了新的白色石像。麵對數量驚人的石麵傀儡,眾人不由顫栗。
“很遺憾,您手中的那個遺物就由我收下了。那不是可以交由他人保管的東西”
隨著老管家一聲令下,石像們一齊朝著入侵者撲了過去。
門口處,地板上到處散落著紙屑和彈殼。入侵者雖然被擊退了一次,但他們也為這次任務拚上了性命,不惜預算,唿叫增援,發動了第二、第三波進攻,終於成功鎮壓了正門。富野澤登美子似乎已彈盡紙絕,她聳了聳寬闊的肩膀,迴望四周。
“哎呀哎呀,居然把我可愛的仆從們弄成這副模樣”
失去武力的她,看上去卻相當遊刃有餘。入侵者們很快便明白了原因。
“讓您久等了,富野澤大人”
一直不見身影的老管家終於登場了,他手中拿著客戶托付給他們的那個東西。換句話說,從後門襲擊的小隊已經全軍覆滅——
“哎呀,吉布斯,真是絕妙的時機。我剛好招待完他們”
“真是辛苦您了,我也正好招唿過後麵的那些人,還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禮物”
說著,吉布斯揚起手中的狼牙棒。
“嗚啊啊啊啊!”
一個部下似是受不了恐懼,不等命令便開火了。子彈筆直地衝富野澤登美子射去,然而很快,入侵者們便愣住了——子彈居然被吉布斯戴著白手套的手接住了。
“居然對女性做出如此無禮之事……”
老管家的語氣一改先前的平穩,變得冰冷無比。同時,那一頭白發徐徐染成黑色。剛剛還是年邁模樣的管家,很快便變身成為年輕而敏銳的男子。
“哎呀……!真是太棒了?”
富野澤登美子自顧自地感歎著,然而其他人則根本無暇顧及她的舉動——眾人都被返老還童的管家渾身釋放出的魄力而呆住了。
“你、你是……”
看到吉布斯突然變得年輕,並散發出強烈無比的殺氣,入侵者們止不住渾身的顫抖。
“年輕人們可能不大清楚,不過據說老房子裏麵是住著妖精的。在我的故鄉,那被稱作房屋精靈(house elfin),是掌管房屋興衰的存在。大概這樣理解就好”
吉布斯用令人恐懼的表情流暢地解說,一旁的登美子緊跟著補充。
“在日本的話應該是叫做座敷童子吧。真是完美至極的存在,還請務必來到我的……”
麵對見縫插針般發出邀請的貴婦,吉布斯送上笑容作為迴禮。
“富野澤大人,能否幫我拿一下這個呢?哦,話說在前頭,請不要偷偷拿迴去哦”
吉布斯將狼牙棒交給富野澤,然後再次轉過身麵向入侵者。
“好了,對於野蠻而無禮的客人,自然有一套辦法對付”
他眼鏡後麵的雙眼眯成一條縫。在顫栗中,入侵者明白了——委托人犯了一個巨大而不可挽迴的錯誤。入侵這種魔窟一般的地方無異於飛蛾撲火,他們能夠做的隻是祈禱自己活著逃出來。
“我決定讓你們稍微……不,是好好嚐一嚐苦頭。希望你們能夠對打心眼裏討厭用遺物傷害他人的主人滿懷感激”
雖然知道是徒勞,但入侵者們還是舉起了槍。僅僅過了數十秒,他們便悉數栽倒在地。
借助手中遺物的力量,瑪萊婭設法進入了建築內。然而,其中的景象大大出乎她的預料。走廊一片白色,幹淨整潔,兩邊是排列整齊的小房間。所有的房間都隻有一個入口,入口處裝有電子鎖,出入管理十分嚴格。
“這兒到底是幹什麽的啊……”
瑪萊婭躲在陰影中窺視建築物內部的模樣,悄聲低語。無論如何,想要知道答案的話隻能親自調查,她於是邁開了腳步。
沒有一個人注意到顯然是外來人員的瑪萊婭。這要歸功於她手中發著藍白色光芒的、提燈模樣的遺物。與果菜和真的衣服擁有的“認知妨礙”遺物類似,隻不過這個的作用效果更強,隻要願意,甚至可以跑到總統身邊和他一起喝茶。然而更強的效力伴隨著更苛刻的使用條件——它不能與其它遺物同時使用,這算是一個缺點。
瑪萊婭閑庭信步般,一邊在走廊裏遊蕩,一邊觀察內部的狀況。在這兒工作的人比想象中要多,其中穿著白大褂的人占據了大多數。這裏不像是保管遺物的場所,更像是某個企業的研究所。
瑪萊婭進入了身旁的一個房間裏,從擦身而過的員工身上偷偷摘下身份標識牌,將其靠近感應器。綠燈亮起,門立刻被打開。她衝那個員工揮了揮手表示謝意,當然對方不可能察覺到。
這兒似乎是一間實驗室,裏麵擺著尖端的實驗儀器,以及稍顯古舊的道具,看著有些不太協調。然而,真正吸引瑪萊婭的注意力的卻是另外一件物品。
“什……!這難道是‘黃金之翼’!?”
沒錯,放在樣品箱一般的玻璃盒子中的,正是與阿菜持有的遺物、被稱為阿巾的“黃金之翼”長得一模一樣的圍巾。這種東西明明不可能出現在這兒的,可……難道是……
瑪萊婭一邊難掩震驚,一邊仔細觀察眼前的這條圍巾。
“……果然,雖然看上去很像,但這是贗品”
雖然材料甚至上麵的魔術迴路都與真品如出一轍,但這並不足以使它具備魔力。
“難道說他們是想要自己造出遺物嗎?真是拿這群人沒轍”
瑪萊婭大大地歎了口氣。
仔細一看,旁邊還擺有許多已經損壞而失去了魔力的遺物作為樣本。他們似乎是真的在研究如何製造出魔法。
“這群家夥,愚蠢也要有個限度。他們根本不知道魔法為何物”
所謂魔法、魔力之類,都是隻存在於具有生命的物體內部,類似內心或靈魂等精神世界的概念。說白了,遺物隻是用來與那個精神世界建立聯係的輔助道具,最重要的還是與之締結契約的使用人本身。能夠製作遺物的人——創造者(creator)——的才能是與生俱來的。
姐姐有這種才能,自己卻沒有。為了弄懂其中的原因,瑪萊婭讀遍了所有被稱為魔導書的書籍,為了了解蕾路塔一族的秘密而最終成為了一族的戰士。因此,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不爽……真是讓人不爽”
如果說魔力是精神世界裏的概念,那麽鑲嵌在遺物中的迴路則是製作者思緒的精髓。故意將遺物破壞而試圖抽取其中的魔術迴路,這無異於踐踏製作者的心血。想到這裏,瑪萊婭總覺得姐姐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本來是想悄悄把東西偷出來迴去……不過我改主意了”
瑪萊婭脫下身上穿著的白大褂,啟動了身上攜帶的全部遺物,然後悠然自得地走出房間。“認知妨礙”的作用已經消除,現在任何人都能看到她了。
不過,那又怎麽樣——反正你們很快就不能拿我怎麽樣了。
“站住,你是哪個部門的?”
一名警衛拔槍瞄準了瑪萊婭。對方的反應比預想中慢了許多。明明是在研究遺物,危機意識卻如此不足。瑪萊婭歎了口氣,衝警衛
說道。
“你來得正好,快點讓這裏的人去避難”
“你這是、什麽意思……”
“因為我馬上要把這兒夷為平地”
瑪萊婭揮了揮手,隻見警衛手中的槍突然飄到半空中,被封閉在一個四方形的空間裏。隨著空間被壓縮,裏麵的槍也被擠壓,最終變成一塊硬邦邦的金屬,當啷一聲掉在地上。
“嗚、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警衛驚恐地逃開了。
“喂,你聽到我的話了嗎?……唉,算了”
這兒的警衛太沒有職業素養了。不,應該說從一開始就不該搭理他們的。瑪萊婭又歎了口氣,從胸前取出一個透明的盒子,將裏麵的東西撒在地麵上。那是植物的種子——當然不是普通的種子,而是借助遺物被賦予了“力量”的種子。散落在地上的種子迅速生根發芽,轉眼間便長得巨大,接連變成伸出細長藤蔓的人形怪物。
“‘綠色仆從’們,把這兒統統給我攪亂”
聽到瑪來婭的指令,怪物們開始了行動。她隻要在這兒稍等片刻,然後去把遺物收迴來,再把這個地方徹底夷為平地就好——順便還可以發泄一下平日裏積蓄的不滿。工作人員倉皇地從她身邊跑過,她逆著人流的方向,悠然向前邁步。
“什麽,管家返老還童了?你在說什麽蠢話。喂,到底是怎麽迴事,快點迴答!喂!”
飯店的一間套房內,男子正衝著電話怒喝。
“怎麽了?”
“是被派去星裏家的那群人發來的消息……”
男子迴答道,露出困惑的神情。被稱作“翁”的老者顯得有些訝異。被派到星裏家的可不是一群流氓無賴,而是花重金雇傭、專門負責此類工作的職業傭兵。就算對方持有遺物,也很難想象會是這群殺人不眨眼的家夥們的對手。
“你們派幾個人去星裏家看看,到底是怎麽迴事”
“哦,那已經沒必要了”
這時,從套房外麵傳來了一個聲音。保鏢們立刻將手伸進懷裏,同時警惕地盯著門口。說話的人——桔梗院昌義走了進來,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拿起手邊的一瓶啤酒,自顧自地喝了起來。
“哈—,真好喝。哎呀,最近老婆管得嚴,都沒喝上幾口”
“桔梗院昌義……你怎麽會在這兒”
“哎呀,我就是合計著你們會不會已經亂成一鍋粥了。為了給各位解說狀況,不孝小弟特此速來拜見”
桔梗院昌義說道,仍舊在喝著啤酒。
“我早就注意到各位在瞄著星裏家了,所以就預備了一些對策,順便把一直在找的遺物也收迴來。這兩天瑪萊婭小姐的心情不是太好,所以那個建築怕是尊容不保了,就當是她耍點小性子吧”
“你這家夥,在說什麽……”
這時,翁的一個手下慌忙跑進房間裏。
“翁!我們得到了聯絡,研究所遭到了某個人的襲擊!”
“你、你說什麽……!?”
桔梗院笑著說了一句“哦,時間正好”,同時不忘勤快地把手邊的下酒菜夾進嘴裏。
“桔梗院,你這混蛋……就是為了說這些話才特地來這兒的嗎”
“哪裏哪裏,我可沒那個閑工夫。我是想來討教一下你手裏的另外一件遺物‘雷神指環’的下落。那個東西不知道‘真名’的話也沒什麽用對吧?雖是名不副實的遺物,不過也算是挺出名的了,交出那個東西,保住你的性命,怎麽樣,是不是很值啊?”
“……被你那點威脅嚇到的話,我早就不會在這一行混了”
翁狠狠盯著昌義,他的臉上寫滿了以暴力為生者的兇惡與殘暴。
“沒事沒事,不願意說也罷,我稍微看一看就好了”
說著,桔梗院昌義從口袋裏掏出一副太陽鏡,戴在臉上。
“原來如此,那個遺物沒有保管在自家裏,而是放在情人家了啊。地點在……唔唔,看來離這兒不遠。哦哦,原來您的小妾長得這麽漂亮!”
“什……!?”
翁愣住了。很快,他便明白那個太陽鏡能夠讀取人內心的想法。
“混賬,你以為你還能活著迴去嗎?”
翁的目光變得極為銳利。長年混跡於江湖之人,怎會敗在一個乳臭未幹的小毛孩手下——他恐怕是下意識地這樣想的吧。長者的自負和對眼前這名男子的輕視,導致了自己的疏忽大意。
“可別小瞧我,老頭子。你以為我會毫無防備地來到這種地方嗎?”
話音剛落,桔梗院的手下們便旋風般衝進了房間。
“什……你、你是怎麽!?”
“沒記錯的話,這兒是你在收買了政治家之後,用來隨心所欲地計劃壞事的飯店吧?這種東西,現在早就不流行了。稍微查一下錢款的流向,馬上就能找到了。所以我就稍微行了行好,讓我的人也進來了。哦,你的人八成是不會來了”
“唔……”
翁發出痛苦的呻吟。
“好了,我們來好好談談吧”
桔梗院昌義說道。
“別忘了,在我和這家夥的麵前,別想說一句謊話”
太陽鏡後麵他的目光緊緊盯著翁。沒有任何人注意到他的頭發又掉了一根,隻有昌義本人在心中暗自為之嗟歎。
一個影子無聲地降落在星裏家的屋頂。那是一個美麗得讓人不禁凝視的女子。
“哎呀,我還特地急著趕迴來的,看來沒那個必要了呢”
“您言重了,大小姐”
同樣站在屋頂上的黑發青年管家衝她優雅地一行禮。他剛剛把最後一個入侵者扔到遠方。
“您的收獲如何呢?”
“還不錯,一開始還以為會很麻煩,不過至少拿到了一個”
瑪萊婭輕輕碰了碰掛在胸前的遺物。隻見半空中突然出現了一個箱子,然後又消失不見,而她的手上則是多出了一個小巧的雕像。
“嗬,這真是令人懷念啊。上次看到‘雷神雕像’還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明明連用都不會用,鄉裏為什麽偏偏想要這件遺物啊。真是麻煩”
瑪來婭一邊抱怨著,一邊將遺物小心地收了起來,然後抬頭望向夜空。她手中仍拿著那把銀色的扇子,表明她仍在警惕。
“吉布斯,你不用再撐著了。接下來就交給我吧”
“明白了。不過大小姐,熬夜對美容可不好”
這名管家還是和以前一模一樣。瑪萊婭不由得露出笑容。
吃過晚飯後,衛叔叔接到了一個電話。阿菜和小未興奮地問著“是媽媽嗎!?”,然而在聽到衛叔叔說出“是瑪萊婭小姐”的瞬間便露出一臉不快的表情。
“看來你們那邊很順利呢”
“在桔梗院誠懇的請求下,對方很痛快地就把遺物還給我們了”
“誠懇啊……”
聽到這兩個字,衛師父不禁苦笑。瑪萊婭小姐和桔梗院家到底是如何交涉的啊。有點想知道,又有點不想知道……
“你那邊呢?那個愛亂來的大小姐該不會又沒頭沒腦地衝進去了吧”
“你、你說誰是愛亂來的大小姐啊!”
“哎呀,你聽到了嗎?”
“從一開始全都聽到了”
瑪萊婭小姐絕對是故意的。看到衝著電話氣得滿臉通紅的阿菜,我不由得歎了口氣。看來日本那邊的兩個遺物已經成功收迴了,該說是理所當然呢還是別的呢。我們可是連遺物在哪裏都沒有找到——畢竟衛叔叔的公演事項優先。
“總之我們已經收拾完了,沒有任何傷亡。桔梗院倒是因為又掉頭發了在那裏哭天喊地
”
“那就太好了……哦不對,請桔梗院節哀順變?總之我們也會盡快搞定迴去的”
“哎呀,不用著急的,交給我就好了。果菜她們就在那邊和考拉好好玩吧,畢竟還是小孩子”
說玩電話便掛斷了。
“真是的,為什麽總是要那麽說啊”
“那是她特有的鼓勵別人的方式”
“真的假的?為什麽我聽著隻覺得像是在故意找茬啊”
阿菜不滿地鼓起臉頰。我確實也有些那樣覺得。
“好了,瑪萊婭那邊已經完成任務了,我們也該加油了、吧……”
“嗯,我知道,我也已經準備好了”
阿菜顯得信心十足。她的手裏握著剛剛寫好的預告函。
“真是的,毛手毛腳又愛生氣,這性格到底是跟了誰啊。真是一點都不像姐姐的孩子”
“你是指果菜大小姐嗎?”
瑪萊婭打完電話,麵前便多了一杯冰茶。茶自然是瑪萊婭最喜歡喝的尼爾吉利。
“看到果菜大小姐,我禁不住會想起幼時的瑪來婭大小姐呢”
聽到吉布斯的感慨,瑪萊婭險些把嘴裏的茶噴出來。
“喂,沒有你那樣開玩笑的吧”
“哪裏哪裏,真的是一模一樣。尤其是最喜歡梅帛夫人,而且總是跟在她的身後這一點”
瑪萊婭誇張地皺起眉頭。她不覺得自己被戳到了痛處。而且要說跟在身後,照瑪萊婭看,果菜的覺悟和努力仍然不夠。
“再說了,跟在姐姐後麵準沒什麽好事……”
為了掩飾心中忽然湧現的情懷,瑪萊婭將杯中剩下的冰茶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