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已是三日過去。


    楚歌稍微內視自身,法力雖然恢複了些許,但狀況不容樂觀。


    總算不至於動彈不得。楚歌緩緩站起身,這才開始認真確認起周圍的環境來。


    這洞府倒也簡陋,除了那深入地下,囚禁自己的隧道,大廳以外的另一處便是一間閉關室。


    楚歌推門走進去,在閉關室的角落裏,數十個儲物袋堆成小山。不知這厲鬼是殘害了多少修士,才積累起如此驚人的財富。


    這些儲物袋多半都空了,應是被這厲鬼都放在了一處。楚歌神識掃過,卻在其中發現了劉師兄的袋子,一陣默然。師兄的袋子也是楚歌當年親手所贈,所以一眼就認了出來。


    想必師兄也是遭了此獠之手……楚歌歎了口氣,把這儲物袋收了迴來。


    遙想當年也是一同邁入這修真路,如今自己僥幸活下,同行的人卻化為枯骨,一時感慨萬千。


    這修真界,與凡間又有何區別?一樣的爾虞我詐,一樣的弱肉強食,若沒有強大的實力,就隻能成為強者的踏腳石!


    這一年來,楚歌對此深有體會。


    要真想活得念頭通達、逍遙自在,就必須先提升自己的實力,沒有實力,一切皆是空談。


    她心中的想法也在不知不覺間發生了變化。


    初入仙門,她想的是能夠仗劍飛行、行俠仗義;等到迴鄉辭行,想的是能幫扶父母、蔭蔽親人;再到後來遭遇這飛來橫禍,師父師兄雙雙離世,才真正頓悟,隻有不斷突破自身境界,觸碰大道,才能在這修真界站穩腳跟,不受淩辱!


    楚歌在洞府中轉了幾圈,值錢的東西除了那大廳裏早已熄火的丹爐,就剩厲鬼所占屍首還未搜索。


    走上前來把那屍首身上破爛道袍一扯,果不其然,一個鼓鼓囊囊的儲物袋藏在胸口。


    神識一掃,楚歌也是連連驚歎。不知這厲鬼在這山頭究竟掠奪了多少人,這儲物袋中光是下品靈石,粗略估計就有四百餘塊。


    初次之外,各種功法武技、法器寶物更是堆積如山。


    看到那些稀奇古怪的法器,楚歌也是一陣後怕。若不是自己先用陰鬼把這厲鬼逼出體外,他隨便取出幾件可能都會讓戰局扭轉。


    反正自己現在有的是時間。楚歌索性直接坐在地上,一樣接一樣地把法器取出研究起來。


    可惜,這些法器翻來翻去也都是下品之流。細想也是,能被這厲鬼擊敗的,肯定都是煉氣境的小輩,身上又能有些什麽寶貝。


    法器之道,分下中上三品。煉氣境修士,能有一把下品法器,那都算是家當殷實的,更多修士都如楚歌之前那般,或不用法器,或隻拿把凡兵、撐撐場麵。


    楚歌自然不會嫌棄,所有法器照單全收。她甚至還發現了自己在寧域小會上買的飛劍,諸般迴憶翻湧,又把它取出背在身後。


    這飛劍雖然也是法器,但隻能算是下品中最劣等的一流,可能還沒凡人家廚房裏的菜刀快。


    最後隻剩下一隻玉盒,隱隱散發著靈力波動,打開一看,竟是一張符籙。


    楚歌對符籙之道一知半解,但也明白必不是尋常寶物,隻得先把它仔細收好。


    接下來就是一些功法卷軸。可惜,楚歌的暗靈根太過特殊,再加上已有幽冥訣這一霸道功法,她並不缺這些東西。


    楚歌隻對其中兩本秘技起了興趣,一本《化魔大法》和一本《鬼隱步》。


    這兩種秘技,厲鬼都曾在楚歌麵前施展過,後者是在擒拿楚歌時使用的遁術。


    可惜,那化魔大法隻有殘卷,不過這足夠用了,楚歌自然不會嫌棄。待自己參悟成功,又是一招保命的底牌。


    除此之外,還有一張古舊的丹方,上麵寫了“血涅丹”的煉製之法。


    這血涅丹,倒也是霸道,竟可以幫人再造肉身,堪稱奪天地造化。


    隻是這煉製方法不僅工序繁雜,更是有傷天和,竟然需要數百人的鮮血以祭,還必須以一位天靈根修士的三魂七魄為引,才能成功。


    怪不得這洞裏陰氣如此濃鬱,竟殘害了如此多的生靈。


    哼……要不是老娘謹慎,恐怕早就進那丹裏去嘍。


    這爐子挺好看的,歸我了!楚歌不懷好意地盯著那丹爐,把那周圍陣法破除,又略施小法在地麵上挖了個洞,便把丹爐裏剩下不多的血水全倒了進去。


    收走丹爐,楚歌四顧之下,可拿的東西寥寥無幾,於是背著飛劍走向洞府的出口。


    這洞府竟設在一座巨山的山腰處。洞口被繁茂的樹叢擋住,如果不仔細觀察,還真不易發現。


    正值晌午,太陽高照,空氣中帶著一股熱浪,令人窒息。


    楚歌因為在黑暗中待了太久,忽然一見陽光,被刺得睜不開眼,好一陣才緩過來。


    神識在周圍一掃,山腳下不遠便是條小河,欣喜地飛奔而下。


    一年多沒清洗過身子了。借著清澈如鏡的水麵,楚歌讓自己強行鎮定下來,淺淺瞄了一眼。


    那倒映在水中的影子簡直沒了人樣。頭頂的長發說是雞窩都算誇讚,亂蓬蓬地遮了半張臉。沒遮住的臉頰也是紅一道黑一道、還凝固著血痂。


    身上原本白色的道袍也灰得像是乞丐穿的,若不是胸前的起伏,任誰看了可能都會認為這是個蓬頭垢麵的傻小子。


    這荒野裏也沒什麽人,楚歌三下五除二脫下衣服,仔細擦拭著身子,恨不得搓下三層皮。


    好在自己原來的儲物袋裏還裝著些皂角麵藥和換洗衣物,那厲鬼竟然沒扔。


    打點完畢,換上新衣、抹點花露,又用那飛劍將過長的頭發修理一番,終於有了點女孩的樣子。隻是從鏡子裏看,麵色還有點發白。


    活著真好……楚歌躺在河邊的草地上,任陽光在肌膚鋪灑。


    以後,也要更好地活著……


    她休息半晌,開始思考此後之路。


    那厲鬼既然已被自己收複,這洞府也成了無主之地,但裏麵還有不少陰氣未散,倒也是個寶地。


    若是尋常修士,恐怕對這種地方避之不及。但是楚歌功法特殊,這洞府對她而言還頗有益處。


    打定主意,楚歌先是在附近尋了處地方,給師父和師兄立塊石碑,焚香祭祀一番。


    之後,便再度迴到那洞府,將那些屍骨遺骸付之一炬,也刻了座無名石碑同那先前倒出的血水一同安葬,又再度沉浸在修煉之中。


    這期間還有個小插曲。楚歌本想將那本《青竹訣》放進墓中一同安葬,卻在夾層中發現一封書信。


    那書信竟是位女子所著,名叫趙可,想必就是之前師父口中關係不錯的晉國老友。


    既然如此,就把這《青竹訣》托付給此人吧,也算是報了師父的恩情……


    ——


    這一晃,又是小半年時間。


    寂靜的山野中,已是下起了翩翩小雪。


    隨著一聲長嘯,沉寂已久的楚歌終於破關而出。


    她此時的法力,已經恢複到了煉氣十層的巔峰狀態,化魔大法與鬼隱步也是略有小成。


    但受損的本源精血還是一時半會沒能恢複,拖延下去有礙修行。


    看來隻能等去拜訪法竹道人那位見多識廣的老友後,看看有沒有什麽辦法。


    楚歌心念一轉,一道亮紫色的鬼影從體內冒出,帶著陣陣法力,在周身環繞不止。


    這便是她用那三轉驅鬼術收複的厲鬼。


    這厲鬼被抹除神識,被楚歌用秘法祭煉之後,便猶如新生一般,對楚歌頗為依賴。雖然如果不讓它繼續吞噬其他鬼魂,可能終生止步於煉氣圓滿,但對現在的楚歌來說也是一大利器。


    “我也不咋會起名……你就叫小紫吧。放心,跟我混,指定給你好鬼子吃。”


    那小紫擬人般地點點頭,像是認可了這個稱唿,隨即又在楚歌體內消失不見。


    楚歌點點頭,換上一身黑色勁裝,頭戴遮麵鬥笠,最後參拜了一番法竹道人和劉昭師兄之墓,便順著河流一路向西步行而去。


    這一走,就是半月有餘。


    說來奇怪,這一路上莫說修士,就是一個凡人也沒見過,楚歌甚至懷疑自己走錯了方向。


    終於在想要折返前,看到一家驛站。


    振作精神推門而入,接客的是名老嫗。楚歌神識掃過,看出這店裏隻她一人。


    “歡迎、歡迎。”老嫗步履蹣跚“客人打尖還是住店?”


    “來杯熱茶吧,老婆婆。”楚歌略一沉吟,客氣迴應。


    她不打算停留,隻待打聽方向後直奔晉國而去。


    “好說,好說。”老嫗顫顫巍巍地為楚歌斟茶,見楚歌摘下鬥笠露出真顏,不禁讚歎:


    “誒呀,好生俏麗的姑娘。老太太我,可是好幾年沒見著過年輕人嘍。”


    “老婆婆言過了。”楚歌笑著迴應,品了一口熱茶“不知此地離梁國都城有多遠?”


    “看來姑娘不是梁人。此去往北八十裏,便是大梁山。越過大梁山,都城便不遠了。”


    大梁山……當年那寧域小會好像就在那山腳下開的,倒是沒多遠,到那邊便好辦了。


    等到了都城,先準備一番,再去晉國不遲。


    東洲寧域三分天下,晉國在西,梁國在北,越國在南。


    三國背後,則是分別被三大派主持:越國是飛龍穀,梁國是重雲宗,晉國則是三玄門。


    世俗王權的背後都隱有修真門派的影子,這在修真界也算是常識了。


    看著老人家的和藹模樣,楚歌心神一陣恍惚,又想起遠在千裏之外的家人們。


    這些年她跟著師父四處雲遊,暗中也經常托人往迴送些東西。不知爹娘過得如何,小妹又變成什麽樣了?


    楚歌意識到自己道心有所動搖,連忙凝神靜氣,向老嫗問道:


    “老婆婆,你剛才說好幾年未見年輕人,這麽大個驛站,就你一人主持嗎?”


    “唉,姑娘你有所不知。”老嫗深深地歎了口氣


    “我這驛站南邊,就是兀明鎮,原來也是人來人往,香火鼎盛。


    可自從十幾年前,東邊山野裏出了一個惡鬼,專挑二三十歲的人擄去,一旦被抓便音訊全無。這一來二去的,鎮裏的年輕人要麽被抓走,要麽就拖家帶口遠離這裏。結果最後隻剩下我這樣的老弱鰥寡……”


    楚歌意外聽到這樣一段故事,也是麵露異色。


    “這惡鬼如此兇殘,就沒有人來管管?”


    “管?誰來管。”老嫗苦笑連連


    “倒是有人告知官府,也有那捉妖的道士,結果進到山裏都是一去不迴。唉,妖鬼橫行,世道艱辛……可憐我那苦命的兒子,本被仙宗選中,結果迴家探親時非要前去除妖,結果……”


    兀明鎮,無名鎮。多少凡人半生潦倒,最終也如同這鎮名一般,匆忙一生最後變成一抔塵土,藉藉無名。自己當年若不是遇見法竹道人,想必現在還在那煙波樓上幫廚吧。


    楚歌感慨萬千,這老婆婆也是命苦。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偏找苦命人。


    “老婆婆,你懂的還真多,可知那宗門叫什麽名字?”


    “好像叫什麽……五行門。唉,都是十幾年前的事了,不提也罷、不提也罷。”


    五行門……沒聽說過。看來隻是個山野小派。


    楚歌念頭一閃,倒是想起自己儲物袋裏的一件法器。


    “老婆婆,你看是否認得這柄法劍。”楚歌從儲物袋中取出一物,遞給老嫗。


    “這,這是……”老嫗遲疑半晌,接過那法劍細細端詳,表情愈發激動


    “這……這正是我兒子當年隨身拿著的兵器!這劍柄上刻著‘五行門’三字,這首端的劍穗還是我親手縫製……敢問姑娘……”


    老嫗抬頭一看,又哪有這姑娘的影子?隻有耳邊還傳來陣陣迴響:


    “那惡鬼已被除盡,其所殺之人我皆立碑安葬,老人家盡可放心。法劍乃是那妖人洞府中所尋,你我相遇,緣分一場,如今也算物歸原主……”


    老嫗懷抱法劍,呆愣半晌,忽然涕泗橫流,長跪不起。


    “小老肉眼凡胎,不識仙子,望仙子莫怪……多謝仙子降妖除魔,犬子大仇得保,小老死而無憾……”


    老嫗一人獨坐桌前,悲喜交加,痛哭之聲在這寂寥的驛店中久久迴蕩。


    隻剩那桌上茶碗,還殘留著一絲沁人芳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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