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約定的時間已到，我來說明規則吧。基本上，雙方要使用各自的魔女遺產進行戰鬥。很幸運的是，你們的劍都是單刃劍，所以所有攻擊都是刀背攻擊。隻要其中一方遭受到任何一擊，便當場判定落敗。」
三月二十五日，下午一點整。
這裏是陰天之下的私立千羽學園。在校舍屋頂上，擔任對決見證人的梨央姐對我們說明比賽規則。
「真是太好了。照這規則看來，哥哥或許有百分之一的勝率喔。」
屋頂已被包場，站在正中央的真由香穿著製服，挑釁地揚起嘴角，並舉起熠熠生輝的刀對準我的雙眼。
我也不甘示弱，同樣舉劍擺出中段架勢。
的確，一擊決勝負這種規則，對於處於極端劣勢的我來說相對有利，但既然真由香會說那種話，代表她頗有自信。
嗯，這也難怪。
這三年來，這丫頭一路孤軍奮戰至今。對梨央姐的罪惡感、繼承過峰家職責的沉重壓力以及嚴格的訓練，她全都熬過來了。
但是——正因為如此，我更要說出這句話。
「你可別太小看我啊，真由香。隻要一擊——規則怎麽訂都無所謂，打從一開始，我就決定隻攻擊你一次。」
「什麽！你的意思是，不管規則怎麽訂，你隻要一擊就能打倒我？」
「當然。這還用問嗎？」
「唔……」
真由香頓時麵色一僵。
但是，她迅速深吸一口氣，讓自己恢複鎮定。
「你的激將法對我沒用。雖然我很不想承認，但昨天那個人說的沒錯，我很容易感情用事，導致用力過猛，因為這個緣故，我昨天連自己的魔女遺產都無法好好使用。不過……今天不一樣。」
真由香如此斷言。
「我會讓你見識我真正的實力，以及這三年來——我曆經多少嚴格訓練。」
「……好啊，我迫不及待想看看呢。」
語畢，我微微向旁邊一瞥。
小青站在擔任見證人的梨央姐身旁。她滿臉祈禱地守候著自己的擁有者，並且微動唇瓣對我送出無聲的鼓舞：「好好打啊。」
嗯，沒錯，我不能輸。
梨央姐將一切都托付給我這種人。為了她，也為了幫助真由香，更為了和小青一起搜集魔女遺產——我非贏不可！
「你們兩個，準備好了嗎？」
天空烏雲密布，梨央姐詢問我們的準備狀況。
隻要一迴話，我再也無法迴頭。
我將這一點銘記在心，深深頷首。
「那麽，讓我以過峰家當家的身份說一句話。這場比試，將決定過峰家的任務由誰接任。希望你們全力奮戰，不要留下遺憾。我為你們倆加油。接下來——」
「——開始！」
梨央姐尖聲一唿，揭開戰鬥的序幕。
同一時間，真由香往下一蹬。
先下手為強——她展現這句話的真諦，一直線朝我疾衝而來，揚起銀色刀刃橫向一揮。
「！」
我短籲一聲，往後退避開攻擊，成功逃離刀刃的攻擊範圍。
如果這是一般的比試，僅是後退就沒事了。
但是，這是魔女遺產擁有者之間的戰鬥。
一般比試的常識——在此不適用！
「……唔！」
喀鏘！一聲鈍響刺穿我的耳膜。
兩刃交錯，我奮力將襲擊而來的利刃架開。
「……原來如此。照這樣子看來，哥哥已經知道了吧？」
真由香揮刀後，再度和我拉開距離，接著開口。
沒錯，剛才那一擊……照理說，我已經逃離刀刃的攻擊範圍。
然而，刹那間，真由香的刀身卻驟然變成兩倍長，朝我直撲而來。若非我事先想好要舉劍防禦，恐怕方才早已中招，結束比試。
剛才那奇怪的現象，正是那把日本刀的能力。
「沒錯，這把刀的能力是——冰凍。它的刀身，是由硬度比金屬還強韌的冰塊打造而成。這就是我的魔女遺產，『9』的末席，遺產no.9——『月華冰刃』的能力。」
「……原來如此。它的本體不是刀身，而是刀柄。刀如其名，它的能力就是打造『冰之刃』。」
「是的。隻要有水，它就能不斷製造冰刃。因此，即使刀刃損壞，它也能馬上製造新的刀身。」
語畢，真由香對我擺出架勢，亮出銀色刀刃。
沒錯，無論是何種名刀，長久使用之後，刀刃難免缺損、影響銳利度，但「月華冰刃」這項魔女遺產能克服這項缺點。
「而且，它還能奪走空氣中的水分，自由變換長度與形狀。哥哥，你應該知道這代表什麽意思吧？」
「……知道。若要比劍，沒有比它更難應付的對手。」
沒錯，真由香能夠自由改變攻擊範圍。
打個比方，這就像她隨身攜帶數十把不同形狀的刀劍，還能依據戰況瞬間切換成不同長度的刀刃。在攻擊範圍位居首要的近身戰鬥中，這種能力實在太可怕。
這麽一說我才想起，當真由香砍斷重裝騎士的手臂時，她跟對方之間其實有一段距離。
她正是用這種能力，砍傷魔女宅邸的保鏢。
「放心。」
在一觸即發的氣氛中，真由香喃喃著安撫我。
「七年前，我從來沒有在比劍時贏過哥哥，但是——我比那時候強多了。盡管我無法像姐姐一樣完全發揮『月華冰刃』的實力，仍會獨自達成任務。所以，哥哥，請你認輸吧。趁現在認輸……這樣就不會受傷。」
「…………」
真由香說的沒錯，她比那時候強多了。她用後天的鍛煉彌補先天的不足，並且致力於搜集魔女遺產。在不斷努力、吸取經驗之後，她已不再柔弱。
可是——
「我不會認輸。」
「哥哥……」
「對，你確實變強許多，但是……你太善良了。證據就是，明明比試已經開始，你卻說出這種話。我不討厭你這種個性，但你這份善良總有一天會害死你。」
沒錯，總有一天，真由香會承受不住。
罪惡感、壓力、嚴格的訓練——這一切將壓迫她，最後殘酷地將她壓垮。在那之前，必須有人幫助她，而且，那個人最好是她身邊的人。
「這樣啊。」
真由香的嗓音清脆如刀，往前踏出一步。
「既然如此，我隻好使用蠻力逼你認同。我將利用這把『月華冰刃』，證明自己可以獨當一麵！」
真由香大喝一聲，再度朝我逼近。
數秒後，兩刃再度交鋒。
陰天之下，我們屏氣凝神地持續過招。
xxx
「到底還要打多久啊……」
小青半是茫然地說道。
比試開始後，已經過了大約兩小時。多虧見證人梨央姐每十分鍾提醒我們一次，我們才能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什麽蠢事。
「哈……哈哈，你真的變強了，真由香。昨天若不是遇上雪奈，我看你早就輕鬆獲勝。」
鏘！我架開真由香的劈擊，同時拉開雙方距離，耍起嘴皮子。
老實說，我快不行了。雖然沒有被真由香砍中，但無論是體力或集中力，都早已所剩無幾。一旦我稍不留神，鐵定會腿軟跪地。
「哥哥……你到底有多討厭認輸！」
不過，真由香也一樣。她應該沒料到這場比試會拖得這麽久。如今她唿吸紊亂，臉上汗如雨下。
高中劍道比賽的時間是四分鍾，一般來
說，根本不會比賽到兩小時，而且還是使用真刀。在這種情況下，疲勞將比往常更加沉重。
「唿……」
我一邊深唿吸，一邊整理現況。
現在的戰況很明顯對真由香有利。
得以自由變形、伸縮的「月華冰刀」，壓得我無力還手。
距離一拉開，它就變成長刀施展追擊；當我想拉近距離，它又迅速變成短刀，趁隙往我懷裏刺，鎖住我的攻勢。
盡管樸實無華，卻是無懈可擊的完美作戰方式。
這正是真由香曆經三年鍛煉而成的結晶。
「——」
然而，到頭來，她還是沒擊中我半招。
真由香的劈砍好幾次逼得我走投無路，卻遲遲無法打中我。我想，那是因為我將全副精力用來抵禦真由香的攻擊。
沒錯——起初我就說過，我隻會攻擊她一次。
我隻能一邊耐著性子等待機會，一邊抵擋真由香一波又一波的攻勢，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不過……身為你的哥哥，我真是感慨良多。想不到你會變得這麽強。」
「……唔！哥哥……你又知道些什麽！」
語畢，真由香再次奮力踏出疲憊不堪而癱軟的腳步，亟欲朝我逼近。
那一瞬間，我說——
「我全都知道喔，梨央姐已經全告訴我了。」
「咦？」
真由香頓時麵色鐵青。
緊接著，她停下腳步，激動地大吼：
「姐姐！你為什麽告訴哥哥？那件事是我們的秘密——」
「真由香！」
我大聲唿喊，強迫她停止怪罪梨央姐。
然後，直到她確實轉向我這邊，我才開口：
「真是難為你了。你一直對梨央姐感到很愧疚吧？所以，這三年來才會持續鍛煉自己，想代替梨央姐接下任務。」
「唔……」
真由香咬緊下唇，看來被我說中了。
她的眼眸似乎微微泛著淚光。
「還有，我認為你今天之所以和我戰鬥，並不隻是為了梨央姐。」
「！」
真由香鐵青著臉，深深倒抽一口氣。
……果然沒錯。
看到她的反應，我終於了解來龍去脈。
是的，真由香今日這一戰，並不隻是為了梨央姐。
我猜，同時是為了我。
『哥哥，請你今後別再插手幹預魔女遺產的事。』
打從我迴到本家，真由香不知說了這句話多少次。
為什麽呢？
——很簡單。
因為真由香害怕我會跟梨央姐一樣，為了保護她而死。
所以，她才會如此堅決地持續拒絕我參與搜集魔女遺產一事。
即使她將背負一切，那也無所謂。
「謝謝你。真由香，你一直很擔心我吧？」
「！」
真由香——我那善良過頭的堂妹，因此沉默半晌。
「……我討厭這樣！」
她的臉頰滑下豆大的淚珠，如此訴說。
「當姐姐死掉時……我就在她身旁。所以……我記得很清楚！無論是姐姐血液的溫度……姐姐逐漸冰冷的身體……以及姐姐死掉時我所感受到的悲傷……全都記得一清二楚！」
「…………」
「幸虧魔女遺產讓姐姐死而複生，可是……我不想再嚐到那種滋味！我害怕親近的人為了保護我而死，怕得不得了！所以、所以，我不如——」
「不如一個人承擔？」
「那還用說嗎？因為……我很重視哥哥啊！我這麽說，或許你會笑我，但我真的把你當成親哥哥看待……」
「——嗯，我也是把真由香當成親妹妹看待啊。」
「……唔！既然如此……求求你，哥哥。」
真由香用袖子拭去淚水，殷切地說道。
「哥哥，請你今後別再插手幹預魔女遺產的事。」
「……抱歉，我辦不到。」
沒錯，我也非常不願意看到真由香跟魔女遺產扯上關係。
因此——
「真由香，我今天會打敗你。」
「！」
聽到這句話，真由香再度握緊刀柄。
兩人之間的距離約莫十公尺。
——這就夠了。
這段距離，正適合讓我使出最初也是最後的那一擊。
我拔腿狂奔，踩踏地麵、驅動積滿乳酸的身體，一口氣提升到最高速。
目標隻有一個。至今我所有的忍耐，全都是為了這一刻！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的咆哮撼動大氣，緊接著，我將一切都賭在這一擊——奮力一揮！
「唔！」
我的氣勢逼得真由香毫不猶豫地舉刀防禦。
她臉上充滿信心。
她的表情說著，隻要架開這一擊，她就能靠實力獲勝。
不久，兩者之間的距離縮減為零。
真由香掄起「月華冰刃」，想迎擊我最初也是最後的一擊——
「——咦？」
她的表情滿是驚愕。
那當然。因為我在即將逼近真由香時，全力踩下煞車，迅速往後一退。
這突如其來的舉止，令真由香一時失神。
然而，這短暫的瞬間——就是她的致命傷！
「！」
她的表情變得更加訝異。
我跟真由香之間的距離再度拉開，小青則趁機闖進來！
緊接著——
「抱歉，真由香。」
一陣閃光伴隨小青的聲音同時迸裂。
那是小青在禁室蘇醒時閃現的藍色光芒。
沒錯——昨天晚上，小青告訴我一個事實。當她從靈柩變成少女時，周圍會發出一道光，而她從少女變迴靈柩時也不例外。
因此，當小青闖進來時，我早已閉上雙眼，以免像在禁室那樣被強光奪走視覺。
然而，想當然耳，失神的真由香絕對來不及反應。
「呀！」
真由香微微驚唿，此時我早已閉著眼睛再度往前邁進。
沒錯，我的……我們的最初也是最後一擊，還沒有結束！
「啊！」
光線變暗後，恢複視覺的真由香被眼前的景象嚇得失去言語。
映入她眼簾的，是橫躺在屋頂的靈柩，以及將靈柩當成踏階、掄劍朝她撲來的我！
「！」
無法躲避，更無法防禦——才剛被突然的強光刺得目眩的真由香，簡直渾身都是破綻。
那一瞬間，她明白了。
真由香懼怕著朝自己劈來的劍，反射性地閉上雙眼。
「你真的變強了，真由香。」
啪！
我輕輕朝她的額頭彈一下。
「咦……哥、哥哥？」
真由香驚訝地睜開雙眼。
沒錯，我在著地前一刻將劍變迴墜子，然後用手指彈她一下。
這就是長達兩小時的比試結果。
「到此為止！打到對方一下的人就算獲勝，所以勝者是冬夜。」
「什——」
梨央姐此言一出，真由香不禁倒抽一口氣。
「我、我不服氣！因為，哥哥他——」
「是啊，我請小青助陣，但梨央姐不是說過嗎？『雙方要使用各自的魔女遺產進行戰鬥』。我的魔女遺產不隻有『劍舞士之首飾』，小青也是我的魔女遺產。」
「可是！再怎
麽說，既然請小青助陣，那哥哥就不是靠自己打贏我的！」
「是啊。真由香，你變強了。你這三年來不停鍛煉自己，而且努力沒有白費。假如沒有小青，贏的人肯定是你。」
「既、既然如此……」
說到這裏，真由香頓時噤聲。
啪！我將手掌擱在真由香頭上，並像個哥哥般，輕撫自己寶貝妹妹的頭。
「聽我說。你說的沒錯，我一個人絕對贏不了你，那還用說嗎？但我跟小青已經證明了，兩個人比一個人強，而三個人團結在一起絕對更強。所以——」
「——接下來，我們一起搜集魔女遺產吧。」
「咦……」
我的提議，令真由香十分混亂。
是的，這就是我想出來的答案。隻是，這個提案徹底違背真由香希望我不要跟魔女遺產扯上關係的心願。
「絕、絕對不行！我不希望哥哥遇到危險！」
「我也一樣啊。我同樣不希望真由香遇到危險，所以——由我來保護你，我們一起奮戰。」
「……可、可是……」
「你不想跟我一起嗎？真由香很強，所以有你在可以讓我安心不少。我和小青，還有以當家身份給予支援的梨央姐——我們來組一支隊伍吧。」
「……」
「所以，你不要再一個人承擔一切。今後隻要有人遇到困難，大家就互相照應。我們是一家人，我覺得一定可以組成一支很強的隊伍喔。」
「…………」
寂靜。
不知不覺中，天空下起綿綿細雨。
靜謐的氛圍支配整片屋頂。
「……好奸詐喔……」
真由香哭喪著臉，聲淚俱下地說道。
「哥哥……你太奸詐了！善良過頭的人不是我……而是哥哥才對！你對我說出這種貼心的話……教我怎麽拒絕嘛……」
「嗯。抱歉，我是個很奸詐的哥哥。」
我溫柔地摸摸真由香的頭安慰她。
不料，她卻驟然靠上我的胸口。
「————」
然後哭泣。
在綿綿細雨中，真由香流著淚嚎啕大哭。
這三年來累積在她心頭的情緒，一下子傾泄而出。溫暖的淚水，令我的胸口一片濕濡。
「……真由香，你的努力，大家都看見了。」
我抱緊她纖瘦的身體。
這個嬌小身軀所背負的重擔，真的太過沉重。因此，接下來將由我們幫助她，希望能多少減輕真由香的負擔。
「————」
在三月的溫暖小雨中。
我抬頭仰望淡灰色的天空，祈禱能早一刻放晴。
xxx
「咦？梨央從三年前就是『血核』的擁有者？」
或許是天公作美，小雨停了，而我們仍在屋頂上。
時間是下午三點半。
比試結束後，恢複為人形的小青如此詢問梨央姐。
「嗯，這件事說來話長。」
「……哎，梨央。我不知道該怎麽開口，『血核』是……」
「放心。我讀過過峰家的文獻，大略知道它是什麽來頭。這個魔女遺產是未完成品吧？」
「嗯，莉莉在完成它之前就過世。不過，我真是嚇一跳。唔……」
小青托著下巴沉吟。
沒錯，這也難怪小青會感到訝異。因為，梨央姐在三年前就……
「梨央，你從三年前就是這種體型啊？」
「你吃驚的是這個喔！」
「那還用說。『血核』的擁有者會在複活的那一刻停止成長，換句話說……梨央的胸部，在三年前已經如此雄偉耶。」
「咦……」
令人震驚的事實於焉揭曉，眾人不約而同望向梨央姐。
當事人梨央姐微微偏頭，納悶地問道：「什麽？」光是這麽一點小動作，她的胸部頓時波濤洶湧……真的假的？十四歲時已如此雄偉？假如她正常成長，搞不好會變成不得了的「最終兵器梨央姐」……
「呃，痛啊！真由香，你幹麽捏偶都點（我的臉）！」
「誰、誰教哥哥色眯眯地盯著姐姐的胸部……」
真由香已不再哭泣，沒好氣地捏著我的右臉頰。接著，她雙手撫摸自己的胸部，哀歎道：「嗚嗚……我們明明是姐妹，為什麽……」
「別灰心，真由香還在發育期，馬上會變大啦。」
「說、說的也是。姐姐，謝謝你。還有……昨天對不起，我……不應該那樣對待你……」
「沒關係，我一點都不在意。畢竟你也是一番好意，對吧？」
「姐姐……」
一番交談之後，姐妹倆相視微笑。這兩人好像格外開心。
仔細一想，或許這三年來，她們之間一直存有芥蒂。迴首三年前發生的意外，也難怪她們會這樣。
不過，真是太好了！
雖然這之間發生許多事，但如今她們終於恢複成一對好姐妹。
「話說迴來，男生真的那麽喜歡波霸嗎？昨天晚上冬夜來我房間時，也是看得目不轉睛呢。」
「…………」
我說……梨央姐，就算你們已經解開誤會，講這種話好像也還嫌太早喔。
「咦？哥哥去過姐姐的房間？」
「當然呀。一想起昨天冬夜對我做的事，我就……呀」
「哥、哥哥哥哥哥！你到底對姐姐做了什麽？」
「不、不是這樣的，真由香！我可沒做什麽怪事！」
「嗯？你怎麽這麽說，虧你還用力抱住人家。」
「梨央姐，拜托你閉嘴好不好！」
我確實用力抱過你，但你的反應隻會引來誤會啊。一個不小心，搞不好我跟真由香還得再戰一次，而且是打到死為止。
「這、這是怎麽迴事，大笨狗！」
此時，小青化身為怒罵看門狗的主人，狠狠指著我。
「該不會昨晚我去你房間之前……在我們開秘密會議之前，你跟梨央見過麵？」
呃！
「請等一下，『秘密會議』是什麽意思？難不成連小青都跟哥哥……做了色色的事？」
噫！
「嗬嗬～冬夜是正值青春期的少男嘛。」
三人同時以不同方式朝我進攻，讓現場氣氛頓時真空冷凍。好厲害的寒氣啊，冷成這樣子，我看連北極熊也要被凍死啦。
待我迴神時，過峰家的女性們居然開始竊竊私語。
「幹脆閹掉他如何？這樣一來，那家夥應該會安分一點吧？」
「原來如此，還有這一招啊。」
「遇到非常時刻，隻能緊急開刀囉。」
這場姐妹淘之間的對話，聽得我頭皮發麻。
糟糕，再這樣下去，我的男性尊嚴可就不保，得趁還沒惹禍上身前補救一下！
「對、對了，我好像還沒跟小青道謝。今天多虧有你，我才能獲勝，謝謝。」
「咦……」
麵對我突如其來的道謝，小青顯得不知所措。
「你、你幹麽跟我道謝啊！我隻是看在契約的分上，才勉為其難地幫你！」
「既然如此，那小青不妨跟冬夜道個謝嘛。」
「啥！梨央，你在胡說什麽！憑什麽要我……」
「因為，多虧冬夜獲勝，你才能實現與魔女之間的約定，不是嗎？這樣你當然得向他道謝呀。說嘛，『謝謝你，冬夜。』」
「為——為、為、為……」
小青的嘴巴一開一闔。
「為
什麽我非得叫這家夥的名字不可！」
「你看，我早上給你的書上不是有寫嗎？『唿喚名字有助於增進溝通』。」
「唔……」
小青沉吟片刻，然後緊～～緊地揪住裙擺。
對了，這丫頭好像從來沒叫過我的名字。梨央姐說的沒錯，唿喚彼此的名字是與人溝通時的一項重點。
「不過，我還真有點意外，想不到梨央姐會說這種話。」
「畢竟我是過峰家的當家嘛，偶爾也要說些正經話才行。」
「那麽，你給了小青什麽書？」
「《第一次管教狗狗就上手》。」
「正經個頭啦！」
我看你一心隻想捉弄我！虧我還以為自己終於跟小青成為一家人，原來隻是被當成寵物看待。
「好啦，加油囉，喵青。」
「煩死了！不要叫我，喵青。這種怪名字！我的名字是『青金石』！」
「說出冬夜的名字應該很簡單吧？如果你再不說，隻會顯示出你心裏有鬼唷！光是叫個名字就害羞成這樣，該不會小青其實對冬夜有一種特別的情感……」
「不、不要胡說八道！這家夥是我的狗耶！他除了狗之外什麽都不是！」
「那麽，你趁此機會好好叫他的名字吧。」
「真、真的要叫嗎？唔唔～～」
小青不甘心地低吟，然後睜著一雙水汪汪的藍眼睛狠狠盯著我。呃，為什麽這樣瞪我？
「好、好嘛，我說就是了。」
「喔、喔。」
「那、我要說囉！謝……謝謝你……冬（注12）……冬……」
小青羞得滿麵通紅，眼角微微泛淚，拚命把話語擠出口。怎麽迴事？看著她這副模樣，總覺得我好像在欺負她……
注12冬夜的日語發音是touya。
「冬……冬……冬……」
最後，小青終於戰勝羞恥心，大聲喊出：
「燈油（touyu）同學！」
「呃，你說的是石油製品吧？」
「喂藥（touyaku）同學！」
「要怎麽講才會錯成那樣子！」
誰是喂藥同學啊，聽起來好像什麽專喂別人怪藥的人，超討厭的。
「煩……煩死了，你這隻癡呆狗！我為什麽要叫你的名字呀！臭美！笨蛋！笨蛋笨蛋笨蛋！」
或許小青真的很害羞，隻見她像隻鬆鼠般鼓起腮幫子，掉頭邁著大步離去。
看來，要這丫頭叫我的名字，好像還太早。換成其他人，搞不好會氣得說：「叫個名字會死啊！」但奇怪的是，我並沒有感到不高興。
因為，假如沒有小青，我今天不可能獲勝。
所以，反倒是我應該感謝她才對。
「！」
刹那間，一股寒意冷不防爬上我的背脊。
不知怎的，小青周遭的景物似乎有點扭曲，宛如沙漠中的海市蜃樓。
「小青！」
我下意識地大喊。
「咦？」
突然被叫住的小青，納悶地轉過頭。
她的身旁，有某種肉眼無法辨識的東西正蠢蠢欲動。
「——」
接下來的那四秒，令人感到無比漫長。
第一秒，我朝小青狂奔。
第二秒，我啟動「劍舞士之首飾」，右手持劍。
第三秒，我伸出左手，猛力推開目瞪口呆的小青。
第四秒，那把無形的兇器，深深刺進我的側腹……
三月二十五日，下午一點整。
這裏是陰天之下的私立千羽學園。在校舍屋頂上，擔任對決見證人的梨央姐對我們說明比賽規則。
「真是太好了。照這規則看來，哥哥或許有百分之一的勝率喔。」
屋頂已被包場，站在正中央的真由香穿著製服，挑釁地揚起嘴角，並舉起熠熠生輝的刀對準我的雙眼。
我也不甘示弱，同樣舉劍擺出中段架勢。
的確，一擊決勝負這種規則，對於處於極端劣勢的我來說相對有利，但既然真由香會說那種話，代表她頗有自信。
嗯，這也難怪。
這三年來，這丫頭一路孤軍奮戰至今。對梨央姐的罪惡感、繼承過峰家職責的沉重壓力以及嚴格的訓練，她全都熬過來了。
但是——正因為如此，我更要說出這句話。
「你可別太小看我啊，真由香。隻要一擊——規則怎麽訂都無所謂，打從一開始，我就決定隻攻擊你一次。」
「什麽！你的意思是，不管規則怎麽訂，你隻要一擊就能打倒我？」
「當然。這還用問嗎？」
「唔……」
真由香頓時麵色一僵。
但是，她迅速深吸一口氣，讓自己恢複鎮定。
「你的激將法對我沒用。雖然我很不想承認，但昨天那個人說的沒錯，我很容易感情用事，導致用力過猛，因為這個緣故，我昨天連自己的魔女遺產都無法好好使用。不過……今天不一樣。」
真由香如此斷言。
「我會讓你見識我真正的實力，以及這三年來——我曆經多少嚴格訓練。」
「……好啊，我迫不及待想看看呢。」
語畢，我微微向旁邊一瞥。
小青站在擔任見證人的梨央姐身旁。她滿臉祈禱地守候著自己的擁有者，並且微動唇瓣對我送出無聲的鼓舞：「好好打啊。」
嗯，沒錯，我不能輸。
梨央姐將一切都托付給我這種人。為了她，也為了幫助真由香，更為了和小青一起搜集魔女遺產——我非贏不可！
「你們兩個，準備好了嗎？」
天空烏雲密布，梨央姐詢問我們的準備狀況。
隻要一迴話，我再也無法迴頭。
我將這一點銘記在心，深深頷首。
「那麽，讓我以過峰家當家的身份說一句話。這場比試，將決定過峰家的任務由誰接任。希望你們全力奮戰，不要留下遺憾。我為你們倆加油。接下來——」
「——開始！」
梨央姐尖聲一唿，揭開戰鬥的序幕。
同一時間，真由香往下一蹬。
先下手為強——她展現這句話的真諦，一直線朝我疾衝而來，揚起銀色刀刃橫向一揮。
「！」
我短籲一聲，往後退避開攻擊，成功逃離刀刃的攻擊範圍。
如果這是一般的比試，僅是後退就沒事了。
但是，這是魔女遺產擁有者之間的戰鬥。
一般比試的常識——在此不適用！
「……唔！」
喀鏘！一聲鈍響刺穿我的耳膜。
兩刃交錯，我奮力將襲擊而來的利刃架開。
「……原來如此。照這樣子看來，哥哥已經知道了吧？」
真由香揮刀後，再度和我拉開距離，接著開口。
沒錯，剛才那一擊……照理說，我已經逃離刀刃的攻擊範圍。
然而，刹那間，真由香的刀身卻驟然變成兩倍長，朝我直撲而來。若非我事先想好要舉劍防禦，恐怕方才早已中招，結束比試。
剛才那奇怪的現象，正是那把日本刀的能力。
「沒錯，這把刀的能力是——冰凍。它的刀身，是由硬度比金屬還強韌的冰塊打造而成。這就是我的魔女遺產，『9』的末席，遺產no.9——『月華冰刃』的能力。」
「……原來如此。它的本體不是刀身，而是刀柄。刀如其名，它的能力就是打造『冰之刃』。」
「是的。隻要有水，它就能不斷製造冰刃。因此，即使刀刃損壞，它也能馬上製造新的刀身。」
語畢，真由香對我擺出架勢，亮出銀色刀刃。
沒錯，無論是何種名刀，長久使用之後，刀刃難免缺損、影響銳利度，但「月華冰刃」這項魔女遺產能克服這項缺點。
「而且，它還能奪走空氣中的水分，自由變換長度與形狀。哥哥，你應該知道這代表什麽意思吧？」
「……知道。若要比劍，沒有比它更難應付的對手。」
沒錯，真由香能夠自由改變攻擊範圍。
打個比方，這就像她隨身攜帶數十把不同形狀的刀劍，還能依據戰況瞬間切換成不同長度的刀刃。在攻擊範圍位居首要的近身戰鬥中，這種能力實在太可怕。
這麽一說我才想起，當真由香砍斷重裝騎士的手臂時，她跟對方之間其實有一段距離。
她正是用這種能力，砍傷魔女宅邸的保鏢。
「放心。」
在一觸即發的氣氛中，真由香喃喃著安撫我。
「七年前，我從來沒有在比劍時贏過哥哥，但是——我比那時候強多了。盡管我無法像姐姐一樣完全發揮『月華冰刃』的實力，仍會獨自達成任務。所以，哥哥，請你認輸吧。趁現在認輸……這樣就不會受傷。」
「…………」
真由香說的沒錯，她比那時候強多了。她用後天的鍛煉彌補先天的不足，並且致力於搜集魔女遺產。在不斷努力、吸取經驗之後，她已不再柔弱。
可是——
「我不會認輸。」
「哥哥……」
「對，你確實變強許多，但是……你太善良了。證據就是，明明比試已經開始，你卻說出這種話。我不討厭你這種個性，但你這份善良總有一天會害死你。」
沒錯，總有一天，真由香會承受不住。
罪惡感、壓力、嚴格的訓練——這一切將壓迫她，最後殘酷地將她壓垮。在那之前，必須有人幫助她，而且，那個人最好是她身邊的人。
「這樣啊。」
真由香的嗓音清脆如刀，往前踏出一步。
「既然如此，我隻好使用蠻力逼你認同。我將利用這把『月華冰刃』，證明自己可以獨當一麵！」
真由香大喝一聲，再度朝我逼近。
數秒後，兩刃再度交鋒。
陰天之下，我們屏氣凝神地持續過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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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還要打多久啊……」
小青半是茫然地說道。
比試開始後，已經過了大約兩小時。多虧見證人梨央姐每十分鍾提醒我們一次，我們才能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什麽蠢事。
「哈……哈哈，你真的變強了，真由香。昨天若不是遇上雪奈，我看你早就輕鬆獲勝。」
鏘！我架開真由香的劈擊，同時拉開雙方距離，耍起嘴皮子。
老實說，我快不行了。雖然沒有被真由香砍中，但無論是體力或集中力，都早已所剩無幾。一旦我稍不留神，鐵定會腿軟跪地。
「哥哥……你到底有多討厭認輸！」
不過，真由香也一樣。她應該沒料到這場比試會拖得這麽久。如今她唿吸紊亂，臉上汗如雨下。
高中劍道比賽的時間是四分鍾，一般來
說，根本不會比賽到兩小時，而且還是使用真刀。在這種情況下，疲勞將比往常更加沉重。
「唿……」
我一邊深唿吸，一邊整理現況。
現在的戰況很明顯對真由香有利。
得以自由變形、伸縮的「月華冰刀」，壓得我無力還手。
距離一拉開，它就變成長刀施展追擊；當我想拉近距離，它又迅速變成短刀，趁隙往我懷裏刺，鎖住我的攻勢。
盡管樸實無華，卻是無懈可擊的完美作戰方式。
這正是真由香曆經三年鍛煉而成的結晶。
「——」
然而，到頭來，她還是沒擊中我半招。
真由香的劈砍好幾次逼得我走投無路，卻遲遲無法打中我。我想，那是因為我將全副精力用來抵禦真由香的攻擊。
沒錯——起初我就說過，我隻會攻擊她一次。
我隻能一邊耐著性子等待機會，一邊抵擋真由香一波又一波的攻勢，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不過……身為你的哥哥，我真是感慨良多。想不到你會變得這麽強。」
「……唔！哥哥……你又知道些什麽！」
語畢，真由香再次奮力踏出疲憊不堪而癱軟的腳步，亟欲朝我逼近。
那一瞬間，我說——
「我全都知道喔，梨央姐已經全告訴我了。」
「咦？」
真由香頓時麵色鐵青。
緊接著，她停下腳步，激動地大吼：
「姐姐！你為什麽告訴哥哥？那件事是我們的秘密——」
「真由香！」
我大聲唿喊，強迫她停止怪罪梨央姐。
然後，直到她確實轉向我這邊，我才開口：
「真是難為你了。你一直對梨央姐感到很愧疚吧？所以，這三年來才會持續鍛煉自己，想代替梨央姐接下任務。」
「唔……」
真由香咬緊下唇，看來被我說中了。
她的眼眸似乎微微泛著淚光。
「還有，我認為你今天之所以和我戰鬥，並不隻是為了梨央姐。」
「！」
真由香鐵青著臉，深深倒抽一口氣。
……果然沒錯。
看到她的反應，我終於了解來龍去脈。
是的，真由香今日這一戰，並不隻是為了梨央姐。
我猜，同時是為了我。
『哥哥，請你今後別再插手幹預魔女遺產的事。』
打從我迴到本家，真由香不知說了這句話多少次。
為什麽呢？
——很簡單。
因為真由香害怕我會跟梨央姐一樣，為了保護她而死。
所以，她才會如此堅決地持續拒絕我參與搜集魔女遺產一事。
即使她將背負一切，那也無所謂。
「謝謝你。真由香，你一直很擔心我吧？」
「！」
真由香——我那善良過頭的堂妹，因此沉默半晌。
「……我討厭這樣！」
她的臉頰滑下豆大的淚珠，如此訴說。
「當姐姐死掉時……我就在她身旁。所以……我記得很清楚！無論是姐姐血液的溫度……姐姐逐漸冰冷的身體……以及姐姐死掉時我所感受到的悲傷……全都記得一清二楚！」
「…………」
「幸虧魔女遺產讓姐姐死而複生，可是……我不想再嚐到那種滋味！我害怕親近的人為了保護我而死，怕得不得了！所以、所以，我不如——」
「不如一個人承擔？」
「那還用說嗎？因為……我很重視哥哥啊！我這麽說，或許你會笑我，但我真的把你當成親哥哥看待……」
「——嗯，我也是把真由香當成親妹妹看待啊。」
「……唔！既然如此……求求你，哥哥。」
真由香用袖子拭去淚水，殷切地說道。
「哥哥，請你今後別再插手幹預魔女遺產的事。」
「……抱歉，我辦不到。」
沒錯，我也非常不願意看到真由香跟魔女遺產扯上關係。
因此——
「真由香，我今天會打敗你。」
「！」
聽到這句話，真由香再度握緊刀柄。
兩人之間的距離約莫十公尺。
——這就夠了。
這段距離，正適合讓我使出最初也是最後的那一擊。
我拔腿狂奔，踩踏地麵、驅動積滿乳酸的身體，一口氣提升到最高速。
目標隻有一個。至今我所有的忍耐，全都是為了這一刻！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的咆哮撼動大氣，緊接著，我將一切都賭在這一擊——奮力一揮！
「唔！」
我的氣勢逼得真由香毫不猶豫地舉刀防禦。
她臉上充滿信心。
她的表情說著，隻要架開這一擊，她就能靠實力獲勝。
不久，兩者之間的距離縮減為零。
真由香掄起「月華冰刃」，想迎擊我最初也是最後的一擊——
「——咦？」
她的表情滿是驚愕。
那當然。因為我在即將逼近真由香時，全力踩下煞車，迅速往後一退。
這突如其來的舉止，令真由香一時失神。
然而，這短暫的瞬間——就是她的致命傷！
「！」
她的表情變得更加訝異。
我跟真由香之間的距離再度拉開，小青則趁機闖進來！
緊接著——
「抱歉，真由香。」
一陣閃光伴隨小青的聲音同時迸裂。
那是小青在禁室蘇醒時閃現的藍色光芒。
沒錯——昨天晚上，小青告訴我一個事實。當她從靈柩變成少女時，周圍會發出一道光，而她從少女變迴靈柩時也不例外。
因此，當小青闖進來時，我早已閉上雙眼，以免像在禁室那樣被強光奪走視覺。
然而，想當然耳，失神的真由香絕對來不及反應。
「呀！」
真由香微微驚唿，此時我早已閉著眼睛再度往前邁進。
沒錯，我的……我們的最初也是最後一擊，還沒有結束！
「啊！」
光線變暗後，恢複視覺的真由香被眼前的景象嚇得失去言語。
映入她眼簾的，是橫躺在屋頂的靈柩，以及將靈柩當成踏階、掄劍朝她撲來的我！
「！」
無法躲避，更無法防禦——才剛被突然的強光刺得目眩的真由香，簡直渾身都是破綻。
那一瞬間，她明白了。
真由香懼怕著朝自己劈來的劍，反射性地閉上雙眼。
「你真的變強了，真由香。」
啪！
我輕輕朝她的額頭彈一下。
「咦……哥、哥哥？」
真由香驚訝地睜開雙眼。
沒錯，我在著地前一刻將劍變迴墜子，然後用手指彈她一下。
這就是長達兩小時的比試結果。
「到此為止！打到對方一下的人就算獲勝，所以勝者是冬夜。」
「什——」
梨央姐此言一出，真由香不禁倒抽一口氣。
「我、我不服氣！因為，哥哥他——」
「是啊，我請小青助陣，但梨央姐不是說過嗎？『雙方要使用各自的魔女遺產進行戰鬥』。我的魔女遺產不隻有『劍舞士之首飾』，小青也是我的魔女遺產。」
「可是！再怎
麽說，既然請小青助陣，那哥哥就不是靠自己打贏我的！」
「是啊。真由香，你變強了。你這三年來不停鍛煉自己，而且努力沒有白費。假如沒有小青，贏的人肯定是你。」
「既、既然如此……」
說到這裏，真由香頓時噤聲。
啪！我將手掌擱在真由香頭上，並像個哥哥般，輕撫自己寶貝妹妹的頭。
「聽我說。你說的沒錯，我一個人絕對贏不了你，那還用說嗎？但我跟小青已經證明了，兩個人比一個人強，而三個人團結在一起絕對更強。所以——」
「——接下來，我們一起搜集魔女遺產吧。」
「咦……」
我的提議，令真由香十分混亂。
是的，這就是我想出來的答案。隻是，這個提案徹底違背真由香希望我不要跟魔女遺產扯上關係的心願。
「絕、絕對不行！我不希望哥哥遇到危險！」
「我也一樣啊。我同樣不希望真由香遇到危險，所以——由我來保護你，我們一起奮戰。」
「……可、可是……」
「你不想跟我一起嗎？真由香很強，所以有你在可以讓我安心不少。我和小青，還有以當家身份給予支援的梨央姐——我們來組一支隊伍吧。」
「……」
「所以，你不要再一個人承擔一切。今後隻要有人遇到困難，大家就互相照應。我們是一家人，我覺得一定可以組成一支很強的隊伍喔。」
「…………」
寂靜。
不知不覺中，天空下起綿綿細雨。
靜謐的氛圍支配整片屋頂。
「……好奸詐喔……」
真由香哭喪著臉，聲淚俱下地說道。
「哥哥……你太奸詐了！善良過頭的人不是我……而是哥哥才對！你對我說出這種貼心的話……教我怎麽拒絕嘛……」
「嗯。抱歉，我是個很奸詐的哥哥。」
我溫柔地摸摸真由香的頭安慰她。
不料，她卻驟然靠上我的胸口。
「————」
然後哭泣。
在綿綿細雨中，真由香流著淚嚎啕大哭。
這三年來累積在她心頭的情緒，一下子傾泄而出。溫暖的淚水，令我的胸口一片濕濡。
「……真由香，你的努力，大家都看見了。」
我抱緊她纖瘦的身體。
這個嬌小身軀所背負的重擔，真的太過沉重。因此，接下來將由我們幫助她，希望能多少減輕真由香的負擔。
「————」
在三月的溫暖小雨中。
我抬頭仰望淡灰色的天空，祈禱能早一刻放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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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梨央從三年前就是『血核』的擁有者？」
或許是天公作美，小雨停了，而我們仍在屋頂上。
時間是下午三點半。
比試結束後，恢複為人形的小青如此詢問梨央姐。
「嗯，這件事說來話長。」
「……哎，梨央。我不知道該怎麽開口，『血核』是……」
「放心。我讀過過峰家的文獻，大略知道它是什麽來頭。這個魔女遺產是未完成品吧？」
「嗯，莉莉在完成它之前就過世。不過，我真是嚇一跳。唔……」
小青托著下巴沉吟。
沒錯，這也難怪小青會感到訝異。因為，梨央姐在三年前就……
「梨央，你從三年前就是這種體型啊？」
「你吃驚的是這個喔！」
「那還用說。『血核』的擁有者會在複活的那一刻停止成長，換句話說……梨央的胸部，在三年前已經如此雄偉耶。」
「咦……」
令人震驚的事實於焉揭曉，眾人不約而同望向梨央姐。
當事人梨央姐微微偏頭，納悶地問道：「什麽？」光是這麽一點小動作，她的胸部頓時波濤洶湧……真的假的？十四歲時已如此雄偉？假如她正常成長，搞不好會變成不得了的「最終兵器梨央姐」……
「呃，痛啊！真由香，你幹麽捏偶都點（我的臉）！」
「誰、誰教哥哥色眯眯地盯著姐姐的胸部……」
真由香已不再哭泣，沒好氣地捏著我的右臉頰。接著，她雙手撫摸自己的胸部，哀歎道：「嗚嗚……我們明明是姐妹，為什麽……」
「別灰心，真由香還在發育期，馬上會變大啦。」
「說、說的也是。姐姐，謝謝你。還有……昨天對不起，我……不應該那樣對待你……」
「沒關係，我一點都不在意。畢竟你也是一番好意，對吧？」
「姐姐……」
一番交談之後，姐妹倆相視微笑。這兩人好像格外開心。
仔細一想，或許這三年來，她們之間一直存有芥蒂。迴首三年前發生的意外，也難怪她們會這樣。
不過，真是太好了！
雖然這之間發生許多事，但如今她們終於恢複成一對好姐妹。
「話說迴來，男生真的那麽喜歡波霸嗎？昨天晚上冬夜來我房間時，也是看得目不轉睛呢。」
「…………」
我說……梨央姐，就算你們已經解開誤會，講這種話好像也還嫌太早喔。
「咦？哥哥去過姐姐的房間？」
「當然呀。一想起昨天冬夜對我做的事，我就……呀」
「哥、哥哥哥哥哥！你到底對姐姐做了什麽？」
「不、不是這樣的，真由香！我可沒做什麽怪事！」
「嗯？你怎麽這麽說，虧你還用力抱住人家。」
「梨央姐，拜托你閉嘴好不好！」
我確實用力抱過你，但你的反應隻會引來誤會啊。一個不小心，搞不好我跟真由香還得再戰一次，而且是打到死為止。
「這、這是怎麽迴事，大笨狗！」
此時，小青化身為怒罵看門狗的主人，狠狠指著我。
「該不會昨晚我去你房間之前……在我們開秘密會議之前，你跟梨央見過麵？」
呃！
「請等一下，『秘密會議』是什麽意思？難不成連小青都跟哥哥……做了色色的事？」
噫！
「嗬嗬～冬夜是正值青春期的少男嘛。」
三人同時以不同方式朝我進攻，讓現場氣氛頓時真空冷凍。好厲害的寒氣啊，冷成這樣子，我看連北極熊也要被凍死啦。
待我迴神時，過峰家的女性們居然開始竊竊私語。
「幹脆閹掉他如何？這樣一來，那家夥應該會安分一點吧？」
「原來如此，還有這一招啊。」
「遇到非常時刻，隻能緊急開刀囉。」
這場姐妹淘之間的對話，聽得我頭皮發麻。
糟糕，再這樣下去，我的男性尊嚴可就不保，得趁還沒惹禍上身前補救一下！
「對、對了，我好像還沒跟小青道謝。今天多虧有你，我才能獲勝，謝謝。」
「咦……」
麵對我突如其來的道謝，小青顯得不知所措。
「你、你幹麽跟我道謝啊！我隻是看在契約的分上，才勉為其難地幫你！」
「既然如此，那小青不妨跟冬夜道個謝嘛。」
「啥！梨央，你在胡說什麽！憑什麽要我……」
「因為，多虧冬夜獲勝，你才能實現與魔女之間的約定，不是嗎？這樣你當然得向他道謝呀。說嘛，『謝謝你，冬夜。』」
「為——為、為、為……」
小青的嘴巴一開一闔。
「為
什麽我非得叫這家夥的名字不可！」
「你看，我早上給你的書上不是有寫嗎？『唿喚名字有助於增進溝通』。」
「唔……」
小青沉吟片刻，然後緊～～緊地揪住裙擺。
對了，這丫頭好像從來沒叫過我的名字。梨央姐說的沒錯，唿喚彼此的名字是與人溝通時的一項重點。
「不過，我還真有點意外，想不到梨央姐會說這種話。」
「畢竟我是過峰家的當家嘛，偶爾也要說些正經話才行。」
「那麽，你給了小青什麽書？」
「《第一次管教狗狗就上手》。」
「正經個頭啦！」
我看你一心隻想捉弄我！虧我還以為自己終於跟小青成為一家人，原來隻是被當成寵物看待。
「好啦，加油囉，喵青。」
「煩死了！不要叫我，喵青。這種怪名字！我的名字是『青金石』！」
「說出冬夜的名字應該很簡單吧？如果你再不說，隻會顯示出你心裏有鬼唷！光是叫個名字就害羞成這樣，該不會小青其實對冬夜有一種特別的情感……」
「不、不要胡說八道！這家夥是我的狗耶！他除了狗之外什麽都不是！」
「那麽，你趁此機會好好叫他的名字吧。」
「真、真的要叫嗎？唔唔～～」
小青不甘心地低吟，然後睜著一雙水汪汪的藍眼睛狠狠盯著我。呃，為什麽這樣瞪我？
「好、好嘛，我說就是了。」
「喔、喔。」
「那、我要說囉！謝……謝謝你……冬（注12）……冬……」
小青羞得滿麵通紅，眼角微微泛淚，拚命把話語擠出口。怎麽迴事？看著她這副模樣，總覺得我好像在欺負她……
注12冬夜的日語發音是touya。
「冬……冬……冬……」
最後，小青終於戰勝羞恥心，大聲喊出：
「燈油（touyu）同學！」
「呃，你說的是石油製品吧？」
「喂藥（touyaku）同學！」
「要怎麽講才會錯成那樣子！」
誰是喂藥同學啊，聽起來好像什麽專喂別人怪藥的人，超討厭的。
「煩……煩死了，你這隻癡呆狗！我為什麽要叫你的名字呀！臭美！笨蛋！笨蛋笨蛋笨蛋！」
或許小青真的很害羞，隻見她像隻鬆鼠般鼓起腮幫子，掉頭邁著大步離去。
看來，要這丫頭叫我的名字，好像還太早。換成其他人，搞不好會氣得說：「叫個名字會死啊！」但奇怪的是，我並沒有感到不高興。
因為，假如沒有小青，我今天不可能獲勝。
所以，反倒是我應該感謝她才對。
「！」
刹那間，一股寒意冷不防爬上我的背脊。
不知怎的，小青周遭的景物似乎有點扭曲，宛如沙漠中的海市蜃樓。
「小青！」
我下意識地大喊。
「咦？」
突然被叫住的小青，納悶地轉過頭。
她的身旁，有某種肉眼無法辨識的東西正蠢蠢欲動。
「——」
接下來的那四秒，令人感到無比漫長。
第一秒，我朝小青狂奔。
第二秒，我啟動「劍舞士之首飾」，右手持劍。
第三秒，我伸出左手，猛力推開目瞪口呆的小青。
第四秒，那把無形的兇器，深深刺進我的側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