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姬歌早早的起了床,在侍女青柳的服侍下梳洗一番就來到西廂房敲開了李樂府的房門。


    敲了半晌也不見他開門,姬歌氣的踹了一腳房門,等將要落下第二腳的時候匆忙收住了,“這是自己家的東西啊,踹爛了找誰賠去。”


    姬歌搖了搖頭,劃不來。


    一路匆匆跟在姬歌身後的紅酥掩嘴偷笑,自家公子怎麽這般“幼稚可愛”。


    “你在做什麽?”忽然一道略微冰冷的嗓音在姬歌和紅酥的身後響起。


    姬歌聽到聲響,轉身看到紅酥身後濕透了衣襟的那人,問道:“大清早的李公子作何去了?”


    “無可奉告。”李樂府抹了把額頭上滴落下來的汗滴,麵無表情說道。


    李樂府在這玉鉤欄當中的七八年中,心心念著要替父親報仇雪恨,為李家光耀門楣,所以即便他沒有門徑踏上修行的道途,也會每日都會天尚未明亮就會起床,找個偏僻清靈地一遍又一遍打著兒時父親教給自己的明清拳。


    當初父親教給自己這套拳的用意便是清心明意,讓自己戒驕戒躁,另有強身健體的功效,但這卻並不是靈力修行的法門。


    這七八年內李樂府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從未有過間斷,明清拳已經打了百萬遍。


    哪怕不能踏上靈力修行,他也要將體魄淬煉地漸至臻境。


    “嗬嗬,你不說我也猜得到,一身拳意尚未內斂,不用說,肯定是練拳去了。”


    “而且衣衫浸濕滿頭大汗,但仍舊神色平靜,唿吸平緩,按照《帛薦拳書》中的記載再加上你出身李家,不難猜到你所練拳法應該是明清拳。”


    “我說的對否?”姬歌眼中流光溢轉,洋洋得意地看著他。


    “來找我什麽事?”李樂府不願在這件事上與他做糾纏,便開口問道。


    “當然是陪你一塊去拜祭你父親。”姬歌摸了摸鼻子,“難不成這種大事你也忘了?”


    李樂府皺了皺眉頭,原本他隻是以為姬歌跟自己開玩笑,畢竟像他這樣的出身名門望族的身嬌體弱的貴公子怎麽會長途跋涉特意攀山爬坡去拜祭一個與自己素無瓜葛的人。


    “沒有。不過我先要去購置些香燭紙錢。”李樂府抿了抿纖薄的嘴唇,說道。


    “小事情。紅酥已經幫你購置妥當了。我就說嘛,還是姑娘家心細。”姬歌拍了拍他了肩膀,看著紅酥說道。


    “那就謝過紅酥姑娘了。”李樂府拱手說道。


    “李公子言重了,這本就是府中丫鬟的分內之事。”紅酥還了一禮,笑著說道。


    “勞煩姬公子稍等片刻,我去換身衣袍。”李樂府看了紅酥一眼,說道。


    姬歌點點頭,“我跟紅酥在門口等你。”


    李樂府嗯了一聲,推開房門走了進去,隨即便掩上了房門。


    “走吧。別傻乎乎的站在這裏了。”姬歌拍了下紅酥的額頭,笑著說道。


    紅酥緊跟隨在姬歌的身後,行至姬府大門前。


    “哎,可惜了,好一個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吆。”姬歌伸了個懶腰,慵懶出聲說道。


    玲瓏剔透如紅酥自然知道自家公子的意思,“若是公子點頭,紅酥願意...”


    沒等到她把話說完,姬歌轉身彈了她額頭一下,假裝慍怒說道:“你公子我還沒有落魄到要送出自己的丫鬟來拉攏人心的地步。再說那種事情像我這般潔身自好的讀書人是不屑做的。”


    “是不屑還是不想?”紅酥低頭小聲說道。


    “嗬,可以啊。還學會跟你公子我打話鋒了。”姬歌笑著說道。


    “其實李樂府的人是不錯的,但自從紅酥踏入姬家大門後就是姬家人,奴婢生是公子的人,死是公子的鬼。紅酥就懇請少爺就不要給奴婢牽紅線了。”


    紅酥低頭看著自己的繡花鞋鞋尖,說道。


    “也就是你有膽子這麽跟我說話,這事我要是跟青柳講,青柳肯定會說‘一切但憑公子吩咐’。”姬歌摩挲著下巴,笑嗬嗬說道。


    紅酥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她與青柳雖然性格迥異,但在某些事情上她們倆的想法會出奇的一致。


    就比如公子要給自己牽紅線這件事上,她不肯,青柳也不會點頭。


    “哎,沒想到撮合成一樁姻緣這麽難。”姬歌苦著一張臉,耷拉著肩膀說道。


    約摸過了半柱香,姬歌看到一身灰褐色衣衫的李樂府朝大門這邊走來。


    “行了,上車吧。”姬歌對著緘默不言的紅酥說道。


    等到李樂府走近,姬歌又看到廊亭那邊躥出一道青色身影。


    “哥,等等我。”麻煩青色身影氣喘籲籲地喊道。


    姬歌一拍額頭,無奈說道:“她怎麽跟來了。”


    那道一路碎步跑來的青色身影便是姬家小姐,姬歌的妹妹姬清靈。


    “剛才走到後堂的時候碰到了清靈姑娘,然後便將你與我一同拜祭父親的事情與她講了,沒想到清靈姑娘就跟了過來。”走近了的李樂府聽到姬歌無奈聲,解釋說道。


    “哥,你出門怎麽不帶著我啊?”姬清靈跑到姬歌麵前,累的彎下腰喘著大氣說道。


    “你這不是跟上來了嗎?”姬歌無奈說道。


    “行了,都上車吧。”姬歌緊接著說道。


    過妝亭內。


    姬邛正在與姬重如對弈,棋盤上黑白兩子勢均力敵,可能一時之間很難分出高下。


    “已經出發了?”姬邛忽然抬頭詢問道。


    “嗯。”姬重如點點頭。


    “人老了,腦袋也不靈光了。你給說說吧。”姬邛落下一白子後,瞅著姬重如說道。


    姬重如右手探入棋盒內,夾出一黑子,拇指摩挲著,開口說道:“李樂府的身份是我主動泄露給信家的影櫝的,不然李樂府再玉鉤欄好端端藏匿了七八年怎麽會被信家突然察覺出來。”


    “再接著信庭芝肯定會毫不吝嗇地將這個消息告訴古缺月,畢竟順水人情這種東西信家可謂是信手拈來,熟稔得很。”


    姬重如落下黑子,緊接著說道:“古缺月聽聞這消息不出意外的一定會告訴他爹古人醉,當然也不排除這位古家大公子會自己親自動手鏟除這條漏網之魚。”


    “不過,這些都無關大局。不管是古缺月亦或是古人醉,他們都肯定會對李樂府出手。所以我才會讓樂府今日去拜祭他父親。”


    “羊送虎口?”姬邛盯著姬重如問道。


    姬重如搖搖頭,“義父未免也太小看樂府了,當年那句‘李家有幼虎’箴語義父可還曾記得。”


    “這次李樂府在途中肯定會遭遇伏殺,所以我已經派了人暗中保護他們。”


    “這次之所以這般做,無非是想告訴他,古家已經盯上他了,而他,也已經沒有太多時間了。僅此而已。”


    “至於小歌要提出跟隨前去,我想小歌也已經猜測出我的意圖,至於他是想去借古家這塊磨刀石去曆練一番還是不放心要去保護李樂府,這我可就猜不出來了。”


    姬邛點點頭,隨即從棋盒內取出一白子,想也沒想就落在棋局當中。


    姬重如嘴角也是無奈的扯了扯,義父又要下昏棋了。


    燕昶山。


    燕昶山坐落在此方島嶼的西北方位,山勢綿延數千裏,峰嶽險峻陡峭,終年人跡罕至。


    這日,一輛馬車駛入了燕昶山的羊腸小道上。


    “李叔叔就埋葬在這嗎?”坐在車廂內的姬清靈掀開車廂窗簾,好奇地問道。


    “嗯。就在前麵不遠處。”李樂府神色凝重說道。


    當年自己的父親溺水身亡,李家也家道中落,當時都沒能湊出一副棺材錢,但也不能讓父親橫屍街頭無人替其收屍。所以李樂府和姐姐隻能用草席將父親的遺體一卷,找了處荒無人煙的地方將其掩埋。


    後來才知道那處荒無人煙之地就是燕昶山。


    李樂府後來在玉鉤欄中也有想過存些銀錢踢父親另尋一處風水好的地方,堆墳立碑將父親與母親合葬一處。


    可後來心思縝密的他想到這樣可能會引來古家或者信家的懷疑與追查,所以這些年才遲遲沒有動手。


    隻能等到光複李家以後再給父親另尋墓址。


    “雖說這邊是有些荒涼,但就是好在清淨,所以我也可以偷偷給父親上柱香。”李樂府開口說道。


    說完他看了姬歌一眼。


    馬車自從駛入這羊腸小道後姬歌就一直在閉目養神,很難想象他竟會有如此安靜的一麵。


    像是被察覺到了,姬歌緩緩睜開眼睛,眼眸深邃,他打了個哈欠,“早些年在思規樓中的時候老先生可不許我這般胡鬧的,所以剛出樓有些收不住心性。李公子見諒則個。”


    “無妨。已經習慣了。”李樂府微微一笑。


    “那感情好。改天我給你介紹個朋友,你倆認識一下。”姬歌接過紅酥遞過來的柑橘,掰了一瓣放在嘴中含糊其辭說道。


    紅酥又剝好一個柑橘遞給了姬清靈。


    最後,紅酥將手中剝好的柑橘遞給了李樂府。


    李樂府的臉上竟有些羞怯,他接過柑橘放在右手手心,左手攏於其上,“謝謝紅酥姑娘。”


    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的姬清靈哈哈一笑,“李公子,你該不會...”


    話還沒說完就被姬歌丟入嘴中的幾瓣柑橘給堵上了。


    “吃你的橘子。”姬歌瞪了她一眼。說道。


    “人跡罕至。荒無人煙。還真是個好地方啊。”姬歌看到車廂外一株接一株直入雲霄的高大樹木,讚歎道。


    “哥,你在說什麽啊。”姬清靈咽下橘子,問道。


    “過會你就知道了。”姬歌嘴角微揚,隨即又是一副安靜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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