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邛看著眼前這個自己一手帶大撫養了三十多年的義子,又用衣袖抹了把臉。


    “行了,今晚讓你看我這個老頭子的笑話了,你先迴去好好休息,這幾天估計有你忙活的。”姬邛雙手掏袖,沉聲說道。


    姬重如點點頭,起身躬身告退。


    姬邛擺擺手。


    姬府的東廂院,姬歌房內。


    姬歌躺在床上,兩眼直勾勾的望著屋頂,唉聲歎氣,難得見到他臉上一副愁苦的神色。


    若是夫子見到他這副模樣,免不了又是一頓戒尺伺候,年紀輕輕就一副暮氣沉沉杞人憂天的模樣,成何體統?!


    就在姬歌愁眉苦臉之間,兩道一金一紫金的螢光從他的胸口出流竄出來化作兩個人形模樣坐在他的胸口上。


    那倆正是姬歌在思規樓讀書讀出來的文運小人與汲取百家萬戶的武運後凝聚出來的武運小人。


    姬歌看到突兀冒出來的這兩個小家夥,不由苦笑一聲。


    他伸出食指戳著那個在於文運小人嬉戲打鬧的紫金色武運小人的腦袋,埋怨道:“你知不知因為你和我,我們姬家現在可算是朝不保夕了。說不定明天姬家就要被人給強拆了。哎,愁啊。”


    “也不知道爺爺和二叔怎麽商量的,還不讓我聽。你們說我好歹也是姬家未來的家主啊,這麽重要的事竟然還瞞著我。”姬歌坐起身來,不知道是說給那兩個小家夥聽還是自己在那自言自語。


    那兩個一文一武小人滑落到床榻上。


    紫金色武運小人瞪著眼睛看著他。


    姬歌有些頹廢的同樣看著他,兩人大眼瞪小眼,互不退讓半步。


    金色文運小人見此,手忙腳亂的上來勸架。


    可武運小人對此並不買賬,雙臂環抱哼了一聲撇過頭去,很明顯是打算不再搭理姬歌。


    “得得得,是我錯了好吧,我不該怪你的。”見到紫金色武運小人這副樣子,還是姬歌最先服軟說道。


    “你說你都在這天地存在千百年了,你就大人有大量別跟我這個小輩一般見識了。”姬歌戳了戳了他的後背,笑著說道。


    紫金小人仍舊不為所動。


    姬歌扯了扯嘴,攤開手掌,隻見他掌心中有紫色霧氣縈繞升騰而起,但就是不肯散去。


    眨眼間的功夫紫色霧氣就被煉化成一顆珍珠般大小地圓潤珠子,姬歌雙指夾著那顆珠子,在武運小人麵前輕輕晃了晃。


    原本不願搭理他的武運小人在看到那顆圓潤珠子的時候卻是兩眼放光,瞅準時機一下奪過那顆珠子,抱著珠子不肯撒手。


    姬歌笑著將珠子放在他麵前,武運小人也不跟他客氣,上前抱住珠子就啃了起來。


    那顆珠子正是由姬歌體內殘餘的武道氣運所化,對於武運小人來說確屬大補之物。


    文運小人見他倆和好了,揮舞著手臂繞著武運小人跑來跑去,正在大快朵頤的武運小人看了一眼他,將吃剩下了的一半珠子遞給他,文運小人搖搖頭,表示這並不合自己胃口。


    想到這,他抬頭眼神哀怨的看著姬歌。


    姬歌點了下他的小腦袋,“知道了,改天我就帶你去我家的藏經樓,那裏可是有我爺爺珍藏多年的孤本,保證讓你撐腸拄肚,到時恐怕你都會連樓門都走不出去。”


    聽懂了姬歌的話語,文運小人歡唿雀躍。等到武運小人將那顆珠子啃完,他拍了拍有些鼓脹的肚子,打了個飽嗝。


    他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襟,端端正正地朝姬歌作了一揖。


    沒有了之前的半點匪氣。


    姬歌坦然受之。


    禮成,認主。


    “雖然你原本就是屬於無主之物,可畢竟受了他們那幾家多年的香火供奉,哪怕今日你真正的認我為主,我想信古幾家也不會善罷甘休。”


    “而且明眼人都知道他們上門討要你是假,打壓我姬家是真,說到底你在他們眼中也不過是拋出去的餌料。至於最後你歸屬何家,又入了誰的腹,這些到時恐怕隻會當做添頭而已。”


    “我想這件事該怎麽來還得怎樣來,既然你現在已經認我為主,那他們再想從我這將你討要迴去。”姬歌咧了咧嘴,“不可能的。”


    這夜在東廂房中,紫金光暈已經壓過金色光暈,在外邊看來,滿屋的紫金華然。


    武運昌隆。紫金認主。


    柳府。


    夜已入深,但柳家的大門還是敞開的,門前還是燈籠高掛。


    柳家的門倌楊半石打著哈欠候在門外邊,強睜著眼睛。不是他不想去休息,雖然他已經年近半百但因為是柳家的門倌,這些年來又有柳家主大大小小的多次賞賜,雖然平時往來迎送開支不小,但這柳家這些年來他還是積存了些許錢財。


    後來他拿這筆錢托人說了個媒,娶了房比自己小了的婆姨,平日夫妻兩口說不是舉眉但也是小日子過得滋潤的很。


    想到這楊半石扇了自己一巴掌,說什麽舉案齊眉呢?那是從自己這種大老粗嘴裏說出來的嗎?那是自家公子那種讀書人才能說的話。


    不過他還是偷偷的咧嘴笑了笑,想到自家的那個婆姨,估摸著這會她正在自己暖著被窩呢。


    一陣馬蹄聲打斷了楊半石的思緒。他抹了把臉讓自己清醒清醒,想到黃昏時家主交代下來的話,入夜時會有客人來訪,到時候你不用進府稟報,再說來人恐怕你也認得,屆時你直接讓他們進來就可。


    “終於是來了嗎?”楊半石看到遠處的黑色霧氣中顯現出來的一輛馬車,小聲嘀咕道。


    那輛馬車由遠及近,最終停靠在了柳府門前。


    可馬車上的主人遲遲不肯走下馬車,像是在等待著什麽。


    楊半石摩挲著胡子拉碴的下巴,馬車上的人都不著急自己一個門倌又有啥好著急的。


    “噠噠噠。”


    約莫半柱香後,在遠方的霧色中又傳來了馬車聲。


    楊半石放眼望去,看到霧色當中有兩輛馬車並駕齊驅,一齊朝這邊駛來。


    今個是什麽日子?說不說有這麽多人來拜訪柳家,單說挑的時辰也讓人匪夷所思。哪有大半夜上門的?楊半石腹誹道。


    最終那兩輛馬車同樣也停在了柳府門前。


    最先到來的馬車車廂的門簾被人掀開,一道身形從馬車上走了下來。


    楊半石揉了揉有些睡意的眼睛,發現率先下馬車的那人竟是沈家的沈清秋。


    畢竟門倌這活就是要耳聽八方四麵玲瓏,所以他對沈清秋素有耳聞,沈家老爺子也就是族中大長老對自己這孫兒從來都類似於那種“舉賢不避親”,一直與外人稱道,“不見清秋使人愁”。


    何人愁?楊半石咧咧嘴,連自己家那個目不識丁的婆姨都會寫沈清秋的名字,你想想還能有誰愁清秋。


    還不是島上的黃花閨女,待嫁閨中的婆姨們。


    看到沈清秋下車,站在門口的楊半石走下台階,躬身說道:“沈大人,家主已在府中等候多時了。”


    “嗯。”沈清秋點點頭,目光卻投向後麵的兩輛馬車上。


    楊半石杵在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就在他犯難之際,沈清秋終是開口說話:“許老,是不是該下車了?”


    “嗯~”,後麵其中的一輛馬車的車廂中傳來一陣聲響。


    緊接著一道略微有些溝口的身形緩慢的走下了馬車。


    “年紀大了就容易犯困,柳滄海你這兔崽子非要挑這個時辰,你是不是打算折騰死我這把老骨頭。”那道身形佝僂的人影剛下車就對著柳府破口大罵道。


    沈清秋撫了撫額,老爺子的脾氣還是這般火爆。


    “爺爺,咱能不能小點聲。”又是一道聲音從車廂中傳了出來。


    “嗯?那小家夥也跟著來了?”沈清秋小聲嘀咕道。


    “沈大人,小的鬥膽問一句,可是許老的嫡孫許淩州?”站在他一旁的楊半石神色熠熠的問道。


    沈清秋點點頭。許家家主許玄因為癡心於靈力修行,所以他膝下隻有許淩州一子。


    又因為他常年閉關修行,所以許家的諸多事物都由許老打理,而他的嫡孫自然就是許家的小少爺許淩州。


    “落筆搖五嶽,笑傲許淩州。有意思。”沈清秋裹了裹身上的錦袍,說道。


    “待在車上作甚?還不快下來。”許老迴頭看了車廂一眼,大聲喊道。


    繼而楊半石看到車廂門簾被掀開,一道身影竄了出來。


    落地後那人攙扶著許老緩緩向沈清秋他們走來。


    “見過許老,許公子。”楊半石躬身說道。


    楊半石是知道許老爺子是有事沒事都會來柳府找家主小酌幾杯的。兩人也是老相識了,但熟歸熟,最起碼的禮數不能忘。


    登門便是客。這便是商賈之家的柳家家規。


    許老拍了拍楊半石的肩膀,笑嗬嗬說道:“辛苦你了楊老弟,這大半夜的還難為你讓你在這等我們。迴頭我幫你在柳滄海那討個賞。”


    “許老說笑了,職責所在,哪敢跟家主討賞。”楊半石訕訕一笑。


    “爺爺,我們進去吧。”攙扶著他的許淩州開口說道。


    夜色太深,楊半石看不清他的相貌,隻是看到他身軀修長,一雙眼睛燦若星辰。


    “你個小兔崽子著什麽急?另一架馬車上的人呢?”許老瞪了許淩州一眼,開口問道。


    “許老,我在這。”一道清冷孤傲聲從身後傳入眾人耳中。


    沈清秋詫異地轉過頭去,他竟然沒有察覺到此人是何時到的他們身後。


    那人就站在台階之上,燈籠之下,逆光而來,看不清容顏。


    “嗬嗬,人都到齊了。進去吧。”許老眯縫著眼睛,笑嗬嗬說道。


    等到眾人進入府中,門倌楊半石也轉身走了進去,關上朱紅色大門,熄了門前的兩個大燈籠。


    楊半石雙手攏袖坐在門內台階上,看著霧氣濃厚的柳府上空,“奇了怪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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