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康和祖千秋也報了姓名。


    可看禿筆翁一點反應都沒有,顯然是沒聽說過兩人。


    這也不奇怪。


    【江南四友】自歸隱後,就沒再關注江湖上的事情了。


    何況,“黃河老祖”這種名頭,聽著響亮,其實也就二流人物,都不進禿筆翁他們的眼。


    而洪康的【黑水樓】成立時間太短,除了經常在江湖上行走的人,也就在兩湖一帶有點名氣。


    洪康本以為還需要祖千秋以酒道知識開路,不想在此偶遇禿筆翁。


    兩人跟在禿筆翁身後,拾級而上。


    大門緩緩打開,並肩走出兩個家人裝束的老者。


    祖千秋微微一驚,這二人目光炯炯,步履穩重,唿吸悠長,武功怕是自己都拿不下,卻如何在這裏幹這仆從廝養的賤役??


    這一下子,讓祖千秋心頭多了個心思。


    他眼角瞥了瞥身前的矮胖禿頂中年人,心底暗忖:“這“江南四友”究竟是何許人也?為什麽自己以前都沒怎麽聽說過??”


    能讓此等人,看守大門,這禿筆翁本身武功又有多高?!


    然後祖千秋瞄了瞄身旁的洪康,這洪康來這【梅莊】的真正目的又是什麽??


    真的單純是為了美酒嗎??


    作為一個老江湖,祖千秋這點的警覺心還是有的。


    他心裏已經有點後悔這麽草率的跟著洪康來【梅莊】了。可是轉念一想,來都來了,自己還能怎麽辦?!


    這裏麵,好像就自己武功最低了。


    算了,既來之則安之吧!


    反正我就是來喝酒的,其他什麽事情都跟我沒幹係。


    這麽一想,祖千秋心頓時放寬了不少。


    右首那看起來稍溫文爾雅的家丁,低頭叫道:“三爺迴來啦!呃,這兩位是……?”


    禿筆翁大笑道:“這是我的客人!老丁,去我的書房,進去左麵書架,從上往下第四格,把那副《適造帖》拿來。”


    老丁聞言稱是。


    又看了洪康兩人一眼,心道:“看來是三爺認識的書友。”


    “江南四友”各有其文藝嗜好,平日裏也會帶些誌同道合的朋友來莊子上,老丁見怪不怪。


    隻是,這次來的那個酒糟鼻,看起來功夫不低,和自己差不多。


    至於那個少年,小小年紀,氣度儼然,莫不是哪家的官宦子弟?!


    禿筆翁帶著兩人到了客廳,靜等老丁。


    “老施,給客人上茶。”禿筆翁吩咐道。


    “是,三爺。”那身材稍魁偉的家丁應道。


    “嘿,上什麽茶啊!”一道懶散的聲音響起,“三哥,你也好生小氣,既然有客人來了,自然得飲酒啦!!”


    叫嚷聲中,走進一個人來,髯長及腹,左手拿著一隻酒杯,右手撐著門框,臉上一副醺醺然,大有醉意。


    聽到這人稱唿禿筆翁為“三哥”,洪康便知,此人就是丹青生。


    禿筆翁介紹道:“這是我新認識的朋友,洪康和祖千秋;兩位,這是我四弟,丹青生。”


    “見過四莊主。”


    可丹青生狀若沒有聽到,隻是盯著杯中之物。


    禿筆翁看向丹青生,略微不滿:“四弟,你這大白天的喝得醉熏熏,像什麽話!更何況,你以為誰都像你那樣嗜酒如命嗎??”


    禿筆翁說這話的時候,洪康注意到,祖千秋就盯著丹青生手裏的酒杯,眼睛都瞪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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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康一笑,道:“那可未必。三莊主,在下這位朋友,可也是酒中豪客啊!”


    “哦?是嗎?你也懂酒??”


    丹青生聞言,眯著醉醺醺的眼睛,瞥向祖千秋。


    這兩句話問得甚是無禮。


    可是祖千秋完全不在意,他仰頭用力嗅著空氣裏的酒氣兒。


    一臉陶醉道:“梨花酒!”


    又瞧著丹青生手裏酒杯,讚道:“飲梨花酒當用翡翠杯,四莊主果然是喝酒的大行家。”


    丹青生那眯著的醉眼,立馬睜開盯著祖千秋。


    “哈哈哈……原來是好朋友來了!”


    嗯,這話似乎在哪兒聽到過。


    而且,這臉也變得太快了吧!


    洪康問道:“這其中有什麽說法嗎?”


    丹青生聽了,也看著祖千秋,他想看看祖千秋到底是真的懂?還是亂蒙的?


    祖千秋捏著幾根稀疏的胡子,道:“白樂天《杭州春望》裏說:“紅袖織綾誇柿葉,青旗沽酒趁梨花。”你想,杭州酒家賣這梨花酒,掛的是滴翠也似的青旗,映得那梨花酒分外精神,故而,飲這梨花酒,自然也當是翡翠杯了。”


    “哈哈哈……說得好!!”丹青生大笑道,“來來來,好朋友,你我去共飲三百杯。”


    禿筆翁“咳咳”兩聲:“四弟,你別忘了,這兩位是我的客人。”


    丹青生滿不在乎道:“三哥,什麽你的我的,你又不懂酒!這來了莊子,自然是莊子上的客人啦!!”


    說著,就要拉著祖千秋走。


    洪康見了,不禁失笑,這禿筆翁和丹青生這乍一接觸,看來都是性情中人。


    這時,那老丁拿著幅卷軸進了屋。


    禿筆翁一下子拿了過來,細細的撫摸著,就像是撫摸情人一般。


    “這酒什麽時候喝都可以,先看字。”


    禿筆翁這麽說了,丹青生還是要給自家三哥麵子的。


    更何況,他雖然更愛丹青,但書法亦是造詣不低。


    畢竟,書畫書畫,有相通之處。


    徒留祖千秋的腹中酒蟲,撓的他癢癢的。


    洪康注意到禿筆翁雖然喜愛這幅字帖,但眼中並無癡迷之色,想來這還不是他最鍾情的。


    想想也是,以禿筆翁對書法的癡迷,最珍貴的真跡,一定會親自過手才對。


    字帖展開。


    一共十五行,一百一十八個字,作品結體多取橫勢。


    禿筆翁目露期待,道:“洪兄弟,你看這幅字如何?!”


    洪康輕聲念道:“允文適造,見尋辱,訪別樂處既久數千裏……”


    “……為修名自不勝再三之懇右。”


    右下方是虞允文寫的日期,九月二十八日。


    洪康賞析道:“虞雍公的這一幅《適造帖》,筆致含蓄,於奇崛處見儼雅;又似於無意間著墨,然情趣天成,於不經意處顯功夫。”


    “好!好!好!!”


    禿筆翁笑了起來:“洪兄弟此言妙極!”


    丹青生聞言,知道洪康在書法上水平不低,他忽然起了賣弄之意。


    他指著大中堂牆上的一幅畫卷,問道:“洪兄弟,那你看著這題款如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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