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手、腳,或是胸。


    雖然都正常地擁有,但卻因為太過脆弱,什麽也守護不了。


    連這個身體也支撐不住。


    盡管如此,我若隻能如此活下去的話。


    我希望擁有堅強的心,可以不怕吹來的風、打來的雨,還有傷人的話語。


    想要一個能夠讓我安穩挺立的地方。


    1


    在校園裏唯一有床的地方就隻有保健室了,一大早我的工作就是把吉拉拉送到那裏去。


    「唔……還是由我來背他吧。」


    小跑步跟在後麵的羽黑已經不知道說幾次了,但是我想,這件事並不適合嬌小的羽黑來做。


    所以,我還是搖了搖頭。


    「妳隻要幫我拿東西就夠了。」


    「可是……」


    羽黑可能覺得,我會受傷都是她害的吧,所以表情還是有點難過的樣子。


    「我再說一遍,我隻是擦傷而已。我會去保健室是為了送吉拉拉去休息。」


    但其實我是有事想要跟羽黑確認。


    羽黑是之前在鈴木騷動事件時,由政府秘密機構派駐到葉野學園,號稱足以一當千的「靈能少女」幫手。但是那時候她並沒有如預期般發揮出自己的能力。


    雖然鈴木那次的騷動,除了我們少部分人之外,其它人都不記得了。不過在有些特殊的羽黑家中,對這件事似乎多少還記得一些——至少羽黑沒能發揮作用的這件事則都確實地記得。


    結果,羽黑因為要負起責任,所以暫時以「普通高中生」的身分在葉野學園生活,現在則以臨時人員的頭銜在學生會中幫忙。


    但是,盡管如此,羽黑的靈能也並不是就此消失了。


    「羽黑,最近妳的靈能感應力怎麽樣?」


    「嗯?哦!是。我覺得並沒有比以前差啦。可是之前我試過了,如果在葉野市以外的地方算100%的話,在這裏就隻剩下不到一半的能力。」


    「是嗎?不過妳還是能分辨出人和人以外的東西吧?」


    「是啊,但是像鈴木同學那樣掩飾地那麽完美的話,就另當別論了……」


    這時候她看著我背上的吉拉拉,點了一下頭。


    「吉拉拉有實際的形體,除了我們,其它人也能看得到。但是……我想他應該不是人。」


    我心中的猜測,由羽黑的能力間接證實,但是老實說,我一點也不高興。我越來越覺得,跟那個陰險的生物——應該還活著——有所關連才對。


    「啊!不過,並沒有不好的感覺,他沒什麽問題啦!」


    羽黑明顯地看到我的眉心皺了起來,於是像要緩和氣氛一樣如此說道。


    可是……羽黑!我們確實有認識一位雖然不是壞蛋,但總是把事情搞得亂七八糟的家夥吧?


    頓時我想起了那家夥輕浮的模樣,接著趕緊將之拋到腦後。


    「總之,目前先放任他不管,應該也不會對別人造成什麽麻煩吧?」


    「我想應該沒問題。不過對你或許會稍微有些困擾。」


    不知道羽黑是不是想起剛才吉拉拉的言行,吞吞吐吐地如此說道。


    「如果他又向我提出挑戰的話,隻要做出相對應的處理就好了。反正我不會對這家夥有什麽特別對待。」


    「唔……感覺上,他比較屬於鈴木同學那一類,所以我覺得對他尊敬一點會比較好唷!」


    像羽黑這種連人以外的東西也會親切對待的人所說的建議,我是絕對不會聽的。


    就在我們如此談論的時候,很快地就來到了保健室。羽黑臉上帶著隻有這點絕對不會退讓的堅決表情,幫我開了門。


    「謝謝。」


    「不客氣,這點小事我還可以!」


    打開門之後,鼻子稍微聞到了消毒藥品的刺激味道。接著我讓吉拉拉暫時躺在房間裏,潔白幹淨的硬床上。


    吉拉拉眼睛還是閉著,表情像是作了惡夢一樣,看不出有清醒的跡象。如果趁現在,在他的腦袋敲幾下的話,剛才說要向我挑戰的那些事情,不知道是不是就會忘記了呢?


    正當我想著這些無聊的事情,輕輕握拳之時……


    「接下來要幫秋庭同學消毒。嗯……不知道老師到哪裏去了?還沒來嗎?」


    從區隔用的布簾另一邊傳來了羽黑如此說道的聲音,看看牆上的時鍾,現在是上課前的十分鍾。那麽,保健室老師應該已經來了才對。而且,如果還沒來的話,門應該不會沒上鎖——就在我這麽推論的同時,一股不好的預感襲上了我的背脊。


    「羽黑,小心!」


    「哇啊啊!」


    我的警告似乎慢了一步,羽黑已經發出一聲慘叫,太遲了。


    「你……你你你要做什麽啊?老先生!」


    「我來幫妳健康檢查呀。」


    「……這叫作性騷擾耶!」


    在話還沒說完之前,我就偷偷地躲到羽黑口中的那位老先生後麵,一把抓住了他。


    我抓住了撫摸著羽黑屁股的手,真是讓人不敢相信,這個人就是葉野學園的保健老師——水月龍彥。


    滿頭白發,以及點綴在布滿明顯皺紋之臉龐裏的親切眼睛——乍看之下像個慈祥老人,但他在葉野學園的學生眼中,卻是不折不拙的「性騷擾仙人」。才剛轉學到這裏沒多久的羽黑並不知道他有這個綽號,導致初次見麵就受到水月的特別洗禮,整個人還定格在那裏。


    「嘿,是秋庭啊。早啊!」


    「早安。」


    「唔……我的手、肩膀,還有背都很痛呢!能不能放開我啊?」


    「如果你能發誓以後不再對學生性騷擾的話,我就放開你。」


    「怎麽可能!這可是我生存的意義啊!要是剝奪了我這個可憐老人的生存價值,不出三天我就會得癡呆症啦!」


    「你隻要找到其它的生存價值就行啦!」


    從公立學校退休後,接受葉野學園聘雇的水月應該已經快七十歲了才對,但是,好色本性卻絲毫不改,實在是個麻煩的家夥。


    「……其他的生存價值,你是說當跟蹤狂嗎?」


    「那也是犯法的。」


    隻要我一這麽說,他就會這樣響應,因為老是這樣,所以每次跟水月對話我總覺得沒完沒了。而不知道該從哪裏插話的羽黑也隻能呆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唔……老先生,不是,老爺爺。你有看到保健老師嗎?」


    羽黑終於找到空檔開口如此問道,我和水月一時沉默不語。接著,噗嗤一聲,我把發出奇怪笑聲的水月放開,望向了羽黑開口說道:


    「……羽黑,妳仔細看水月穿的衣服。」


    「喔,是白色的外套耶。」


    「不對!沒有人會穿洗成這麽舊的外套!那是白袍!!」


    「白袍!那也就是說……」


    看到一臉疑惑還講不出答案來的羽黑,我有些焦急。暗自祈禱,希望羽黑腦袋裏的一般常識迴路能盡快接通,這也是為了我。


    「羽黑,快點說出答案。不然的話,妳會被這個抱著肚子蹲在旁邊的老人笑死!」


    「白袍的話,如果不是祭祀的禮服就是醫生……嗯!那他是保健老師啊!」


    羽黑瞪大了眼睛交互看著我跟水月。望向我的雙眼就像是在求救一樣,她應該很難接受這個事實吧。


    「沒錯沒錯!我就是保健老師。也是羽樂員十二號喔。」


    「……羽樂員?」


    「什麽意思啊?」


    對於這個沒聽說過的名詞,不隻是羽黑,連我也露出疑惑的表情納悶地問著水月。


    「就是羽


    黑花南fclub)的會員就叫作羽樂員喔。」


    「fc?」


    「就是粉絲俱樂部啊!才剛成立沒多久哦。」


    「原來如此啊!」


    我已經理解了,可是羽黑還在發愣。


    「我的粉絲俱樂部……?我怎麽都不知道?」


    她像是很困惑似地,雙眉揪成了八字眉,手上還玩弄著辮子的尾巴。


    「嗯,因為還不是公認的嘛。要是告訴妳的話,妳一定會反對的,對吧?」


    「那當然囉。我想都沒想過啊!」


    「才沒這迴事呢。啊,對了!正式的名稱是『羽黑溫馨守護會』喔。」


    「嗄……!」


    可能是因為這個名稱聽起來並不是那麽響亮,覺得這應該不是什麽了不起的組織,所以羽黑就沒再繼續追問關於自己粉絲俱樂部的事情了。


    而我的看法也大致相同。聽到那老家夥竟然為了一個學生組成粉絲俱樂部,覺得這未免也太誇張了,不過這是學校內的事,而且這種事在葉野學園裏其實也沒什麽稀奇,因為稍早在情人節的時候,我還確認過真的有桑田跟鈴木的粉絲俱樂部呢。


    「羽黑,這樣不是很好嗎!後援會這種組織,在競選的時候,有總比沒有來得有利啊。」


    很遺憾,對於羽黑能擁有這種我所沒有預期到的組織票源,實在是很令我羨……不是,是覺得很了不起。


    「……那秋庭同學有嗎?」


    「當然有囉!隻是他本人並不知道。我就是他的第4649號粉絲。」


    「數……數字的位數差好多哦!那麽,有公開的活動嗎?」


    「沒有。因為正式的名稱叫作『偷偷愛慕秋庭多加良同盟』。不過在中學部裏還有分會,甚至有『ob-og會』(注:ob-og為學長-學姊)唷!」


    身為當事者的我對於這個傳言——這種話題的玩笑——居然都沒聽過,但是,這兩個人就這樣一搭一唱地營造出這種氣氛。見麵後才不過幾分鍾就跟羽黑打成了一片,真不愧是水月。


    「……玩笑開到這裏為止,水月老師,這個小孩能不能暫時待在保健室裏呢?」


    我把手指向有人躺著的那張床如此說道,水月看了一眼之後就點了點頭。


    「秋庭,那是你的小孩嗎?」


    「咦……原來是這樣啊!」


    「才不是呢!我從來沒見過他,在他清醒之前也不知道他住在哪裏,所以想先麻煩你照顧。啊,對了!他的名字好像叫作吉拉拉。」


    對於水月和羽黑這兩個人裝瘋賣傻的樣子——我並沒有跟著起哄。羽黑剛才明明還說她不認為吉拉拉是人類,於是我如此冷靜地響應他們。


    「我知道啦!不過秋庭啊,你先把手伸出來,手掌向上。」


    我照他說的把手伸出去,接著沒多久,我的手上就被噴了很多消毒藥,我沒出聲,咬牙忍著痛。然後,就在我緊繃著身體,忍受痛楚竄過全身的這段時間裏,剛才擦破皮的傷口已經被包好了紗布,轉眼間就處理完畢,真不愧是老經驗。


    「真是厲害!」


    不過,即使是這樣,我還是搞不清楚羽黑為什麽要以羨慕的眼光看著這過程。


    「羽黑,萬一妳受傷的話,記得也要來找我喔。當然最好是不要受傷啦。」


    水月收拾著器材,突然將裝消毒藥的瓶子拿到眼前晃了晃。


    「啊,快用完了,也該補充了。不過,怎麽覺得好像比平常消耗得更快呀!……秋庭。」


    「什麽事?」


    當水月的視線又看向我時,那細長的眼睛中散發出真摯的光芒。


    「最近常有很多同學受些小傷,你們學生會也稍微幫忙注意一下。」


    「好,我知道了。」


    雖然水月平常的行徑絲毫不負性騷擾仙人這個稱號,但是,學生們任何一丁點的變化都逃不過他的法眼這一點,真的很厲害。所以,他很受學生們的愛戴,包括我在內。


    「那麽,吉拉拉就麻煩你了。」


    「沒問題。」


    「哇啊——!」


    就在我視線轉往門口的瞬間,水月的手又再度伸向了羽黑的臀部。


    「不是說過不準再對學生性騷擾嗎!」


    真希望他立刻把剛才,我對他的些許尊敬之意還給我。


    2


    迴到教室時,剛好趕上上課的時間,上午的課順利上完了。


    接著是午休,我有時候也會跟一年五班的同學聊天打發時間——不過,今天我卻沒這麽做,因為那個鈴木跟往常一樣又想到我了。所以我得盡快趕到學生會室才行,可是,我畢竟也是身為五班的一分子,所以仍想做好最低限度的事情,於是我向班級幹部鬆原太一確認一些事。


    「關於後天那件事情,我們班上的編製都決定好了嗎?」


    「好了,沒問題的!秋庭你也真的很辛苦耶,事情一件接著一件……」


    「你不也是一樣嘛。」


    每當我忙於學生會的事情時,幫我處理班上事情的就是鬆原了。所以他知道我在問什麽,不需我多費唇舌。


    「不過,今年度應該會就此中止了吧。」


    看著鬆原疲累的表情,我沉默了幾秒鍾。並不是我不知道該如何迴答他,而是因為我握緊了拳頭,心中已經有了堅定的決定。


    「不管鈴木想幹什麽,我一定都會盡全力阻止!」


    沒錯,下次我一定會阻止他!我發自內心的唿喊把鬆原嚇了一跳。我的表情一定很嚇人吧。


    「……那麽,班上就交給你了。」


    我輕輕咳了咳,然後如此說道。


    「反正,交給我就對了。」


    鬆原迴答的很輕鬆,但因為點了好幾下頭,所以我也就放心地朝學生會室的方向前進。


    學生會室還是跟往常一樣,包括桌子上麵和其它地方都像雜亂的辦公室一樣。與其讓鈴木收拾幹淨,還不如在下次改選的時候,直接從這家夥手上奪迴這房間的主宰權還比較快。總之,在冬天這段期間裏,火爐周邊是很危險的,所以至少要求他在那裏附近每天都得收拾幹淨。


    「我來晚了。」


    「沒關係,我也才剛到。」


    我才一出聲,一手拿著三明治,一手拿著資料在看的桑田就抬起了眼睛。隨著此一動作,整齊的頭發順著下巴線條漂亮地擺動著,她今天依然也是一副聰明伶俐的美貌模樣。


    桑田把剩下的三明治塞進嘴巴裏,吃完之後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喔,茶我自己來就好了……」


    「我去泡茶。」


    「那就麻煩妳了。」


    被她那近乎銳利的眼神迴看了一眼之後,我乖乖地退下了。學生會的神聖之地——桑田的廚房空間——今天也一樣不容侵犯。


    「今天泡糙米茶好嗎?」


    桑田看到坐下來的我拿出飯團,所以如此問我,我則用力地點頭響應。她的這份貼心實在讓人開心。


    「尾田跟羽黑還沒來嗎?」


    「還沒有,他們兩個的教室離這裏比較遠嘛。還好我們班的教室比較近。」


    還沒看到他們兩人身影的我那麽一說,桑田就這麽迴答,然後看往走廊的方向。就如桑田說的一樣,尾田跟羽黑分別要從一年一班跟一年二班的教室來到學生會室的話,首先要爬上樓梯,經過連結的走廊,然後還要下樓梯才能到。這是葉野學園沒做好規劃胡亂增建所造成的結果。


    「請用茶吧。」


    「謝謝!」


    以適溫所泡的糙米茶傳來陣陣的香味。接著,我們就這樣陷入沉默當中。


    因為桑田並不是多話的人,所以每當我們兩個人獨處的時候就會變成這樣。不過,這種寂靜的氣氛並不會讓人不舒服,反而應該說是讓人很自在才對。


    「今天的天氣好好喔。」


    「是啊。」


    我跟著桑田的視線看向窗外,最近因為天氣寒冷加上氣候不佳,今天難得出現陽光,所以原本人影稀疏的校園中,聚集了很多開心享受陽光的學生。


    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跟他們一樣,可是,隻要眼前這些堆積如山的事情沒有解決,也隻能再說囉。一想到這裏,我就羨慕起外麵陽光燦爛的景致了。


    我想桑田的心情一定也跟我一樣,當我轉頭看向她的時候,卻發現她的臉龐帶著憂愁。看來她想的大概跟我不一樣吧。


    「桑田,妳怎麽了?」


    「……搞不好今天的午休時間會有些騷動也說不定,所以先跟你道歉。對不起!」


    我一問完,桑田就突然向我鞠躬。她這種省略說明細節的行為,讓我稍微有些驚訝。雖然桑田沒有清楚說明,但想必有她的理由。所以這時候,我把所有不需多問的問題也全都吞了下去。


    相對地,我也向她鞠了個躬。


    「你這是在做什麽啊?」


    「沒有啦,我也想起了有一件必須先跟妳道歉的事情。搞不好會給妳添麻煩也說不定。」


    沒錯,我原本已經把早上遇到的麻煩事給忘到一邊去了,不過現在又想起來了,等一下還得去看一下吉拉拉的狀況。


    「那我們就彼此彼此囉。」


    「嗯。」


    因為我跟桑田基本上都算是怕麻煩的人,結果,我們兩個同時歎了一口氣……就在這口歎息不知將掉往何方之前,唧唧哪像是踩煞車一樣的腳步聲停在門前,瞬間門被打開了。


    「早啊!」


    莫名開朗的聲音響遍整個室內,但是我和桑田隻看了他一眼之後就沒理他了。


    「奇怪了?你們兩個人的耳朵是拿來裝飾用的啊?」


    說話的主人雖然更強烈地要求響應,不過我和桑田還是堅持拒絕理他。


    「嗯……我知道了!一定是我弄錯了,所以你們才不理我,對吧?」


    這家夥一個人喃喃自語著,還在那邊自以為是。


    「午安!多加良、美名人!」


    他根本就完全搞錯了。由他來當葉野學園的學生會會長真的好嗎?不,一點也不好!


    「……在打招唿之前,你不覺得應該先把那件外套處理掉嗎?」


    桑田似乎覺得再這樣不理他,隻會讓自己繼續遇到更加受不了的事,於是便開口迴應。隻是從她那姣好雙唇中說出來的,卻是帶有勸告意味的譴責。


    「嗯?這件外套有什麽問題嗎?」


    連續眨著跟頭發一樣明亮色調的眼睛,並且帶著傾頭疑惑的可愛模樣。鈴木開口提問。


    「就華盛頓公約(注:瀕臨絕種野生動植物國際貿易公約)來說的話,這沒什麽問題啊。這個隻是做得很像的人造皮草!」


    鈴木如此說道,當場還轉了一個圈。


    「……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主要問題是出在那外套是豹紋的。反正穿成這樣,我才不想跟你走在一起呢。」


    說的一點都沒錯,但這話並不是我說的。替我說出心聲的,是剛好到達這裏的尾田。


    我不知道尾田說出的事實,對鈴木到底造成多大衝擊,不過他一直站在門口。


    「對不起,我來晚了。我在忙班上的事情。」


    「沒關係。」


    尾田輕輕推開鈴木進來之後先道了歉。他的身材還是跟以前一樣瘦,不過,我覺得他最近說話的樣子越來越堅定、明確了。


    「不過,今天的天氣很暖和耶。」


    尾田把抱在手上的羽絨夾克掛在吊架上,如此說道。


    「是啊。」


    「不曉得春天會不會快點來。」


    因為有冬天,所以春天的來臨令人期待,也是令人高興的事,不過這麽喃喃自語應該沒什麽錯吧!


    「……不對,不對唷!我這個豹紋哪有什麽問題。是大家都太樸素了!」


    不知道是不是意識到就算一直站著也不會有人理他,於是鈴木大步走向吊衣架,然後指著我們的外套如此大聲嚷嚷著。


    「樸素?你說樸素?是啊!跟你的比起來當然樸素囉。可是,你以為自己是誰啊?竟然穿著豹紋衣服到學校來,還說出那種自以為是上流人士的台詞!」


    結果,他被我如此吼了迴去。


    「嗯,可是『我』是學生會會長耶。總得打扮得威嚴點吧……哦,原來如此,多加良你們的外套會這麽樸素,是為了要凸顯我的身分啊!」


    這話正好踩中了我的地雷,應該說等於是赤腳走在地雷區的鈴木,還在那裏獨自得意洋洋,然後就這樣坐在椅子上。


    坐在那張本來應該是我的「學生會長椅」,可是……一坐下來,他就打開新聞社發行的「大約周刊葉野學園備忘錄」驕傲地仰靠在椅子上。


    對不起,這個愛擺貴公子架式、社長派頭,也不好好做事的學生會會長,我是不是偶爾該扁他一頓呢?麻煩讚成的人請舉手。


    因為在我腦海內的會議中,是獲得滿場支持的,所以我立刻握緊了拳頭。但是……


    「拜托啊!!」


    因為事絲毫無預兆,門就突然被打開,同時響起了變聲期前的少年聲音,所以我一時沒有出拳。再加上這個聲音有點耳熟,所以我沒辦法不予理會,不過,我刻意放慢速度緩緩地迴頭看。


    「果然來了!」


    因為在保健室裏休息過了,吉拉拉的臉色比早上那時還要好。順便一提,他睡覺時似乎有到處翻身的壞習慣,所以現在頭發翹得亂七八糟。


    「唔……是多加良認識的人嗎?」


    尾田來迴看了我和吉拉拉之後如此問道。


    「我確實認識他。不過,也是今天早上才剛認識的而已。」


    「他不會是你的私生子吧!」


    「……當然不是!」


    桑田,妳怎麽會跟水月一樣問這種蠢問題呢?再說我跟吉拉拉,無論是發色或是眼珠的顏色明明就完全都不像嘛。不過,桑田聽到我的迴答後,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怎麽覺得她好像露出了安心的表情——可是,這是為什麽呢?桑田。


    就在我們對話的時候,吉拉拉死命地往室內到處看。他明明應該已經看到我了才對啊,但他好像在找什麽人似的。


    「吉拉拉,請先等一下。」


    接著在吉拉拉出現數十秒之後,羽黑終於出現在門的那一邊。依據推測,羽黑在上完上午的課之後應該有去探視過吉拉拉的狀況,可能是之後發生了什麽事,她又被甩開了吧。


    羽黑因為是在南方出生,所以體質比較怕冷,除了上課之外,她一直都穿著黑色的高領短大衣,但是現在她的臉頰卻是麵帶紅潤,稍微流著汗,上氣不接下氣的。畢竟能跟得上我的腳程的吉拉拉,他的腳程應該也不容小看,羽黑追不上他也是無可厚非的事。


    「辛苦了。」


    「謝……謝謝妳。」


    桑田端著自己那杯已經變涼的紅茶給羽黑。


    「妳好慢喔,花南!還有,桑田美名人是哪一位啊?」


    我看我還是來教教他,對年紀比他大的人該怎麽說話吧,我在心裏這麽決定,然後拋了個眼神給桑田。同時也在暗示她麻煩來了,我的想法似乎已經傳達給了桑田,隻見她輕輕地點頭。


    「我就是桑田美名人。」


    桑田輕輕舉起了右手,迴應了吉拉拉——很快地,吉拉拉就


    逼近到了桑田的眼前。


    就連桑田也嚇了一跳,慢慢地眨了幾次眼睛,然後又定睛看向吉拉拉。


    「我的名字叫作吉拉拉!我聽說桑田美名人是最厲害的人!所以我要跟妳一決勝負!」


    「我拒絕。」


    桑田迴答得真是明快利落,就像是出劍瞬殺之後立即迴鞘一樣。而且跟我一樣,迴答了標準答案。


    「為……為什麽?難道妳沒自信可以贏我嗎!」


    抬頭向上看的吉拉拉硬撐出不必要的氣勢,但像他那樣一看到血就會昏倒的小孩,不管再怎麽強調自己有多厲害,也隻會讓人覺得那不過在虛張聲勢而已。我像是要引起桑田跟吉拉拉雙方的注意一樣,誇張地聳了聳肩膀。


    「呃!秋庭多加良!今天早上雖然讓你看到我出糗的樣子,但我現在已經不是早上那個吉拉拉大人了!對手就算是你也不夠看!」


    把手伸到胸前,擺出架式的吉拉拉,老實說,就連門外漢也不會看在眼裏。


    「我不是說過了嗎,我跟桑田一點都不想跟你一較高下。」


    「就是啊!跟小孩比,一點意思也沒有。」


    我和桑田從高處往下看著吉拉拉如此說道。


    看著努力把頭向上拾的吉拉拉,覺得自己有點像是壞人的感覺,不過這也無可奈何。因為,我們扮黑臉,自然就會有人扮白臉,這也是其中的一個策略行動。


    「告訴你,吉拉拉!他們兩個可是異常地厲害,我看你最好還是放棄向他們挑戰吧!要是受傷了,可是很痛的喔!」


    「就是啊!不是有句話說:輸就是贏嗎!」


    尾田和羽黑彎下腰來——羽黑似乎就沒這個必要了吧——配合吉拉拉的視線,以跟我們不一樣的溫和語氣勸說著吉拉拉。這就叫作團體戰。


    可是尾田,說「異常」會不會太誇張了點啊?好像我不是人類似的。


    「真……真有這麽厲害嗎?」


    但這個黑臉白臉的策略效果好像不錯。如果吉拉拉就這麽放棄,那接下來就能安然度過了。


    不過,這種團體戰,要是內部有一個人自亂陣腳的話,就會不堪一擊也是事實。


    「……好,我決定了!這次就姑且相信預測專家的話!一次買大爆冷門的二年三班!!」


    因為鈴木原本乖乖地不說話,所以我們也就沒有理他,可是也不知道為什麽,就在隻差臨門一腳的關鍵時刻他又醒了過來。還是說,他意識到了後天的活動準備遲遲不見進展?又或者是他剛好有相反的目的,但就算碰到下雨也會移到體育館舉行啊,這是絕對不會延期的,鈴木同學。


    我再次握拳鼓起力量。


    「……鈴木,覺悟吧!」


    「啊——!是神!!」


    不過,我憤怒的聲音和拳頭,還是被吉拉拉擋了下來。


    鈴木原本用報紙遮住的臉露了出來,就在吉拉拉確認之後,他瞬間叫了出來。


    為了防止這麽大的聲音傳到外麵去,羽黑慌張地想把開著的門關上,但老實說,來不來得及實在是讓人懷疑。


    「……唔——我好像看過你吧?上次我看到你是什麽時候?」


    「我想……大概是……人類時間的127年前吧。」


    「奇怪,我覺得應該沒這麽久才對啊?」


    鈴木從報紙後探出頭來一問,吉拉拉就屈指算了算,但是他算出來的答案似乎不太可靠。


    依據早上的對話來判斷,我想吉拉拉和鈴木應該是有什麽關聯才對,但沒想到他們居然早就認識了。那也就是說,他跟鈴木是同一夥的——也就是屬於「神」那一類的囉。


    不知道為什麽,鈴木傲氣十足地仰靠在椅子上,看著指向自己的吉拉拉數秒之後,好像突然想起什麽一樣拍了一下手。


    「……可是那該說是見過麵嗎?還是該說隻是擦身而過呢?」


    「這樣啊?可是還是打過招唿了哦!」


    「嗯——?你等一下喔。」


    鈴木敲著太陽穴,露出難得看到的思索神情。我很懷疑他是不是真的有在認真思考。


    「啊,對了!我知道了……不是,應該說是我想到了。我記得我們是在五番地那附近見過麵的。不過,那時候見到的是兩個人呀?」


    「是啊,那時候我是跟麻衣香在一起。不過現在我必須先跟她分開一陣子。」


    吉拉拉這麽迴答著鈴木,表情瞬間顯得落寞了起來。


    「不過話說迴來,神以『人』的身分生活在這裏,是真的嗎?」


    「是啊,沒錯。這件事情應該已經傳開了吧。」


    「是傳開來了啊。」


    「雖然說是互不相幹,但沒想到消息卻傳得這麽快啊。」


    鈴木有點憂鬱的這麽說之後皺起了眉頭。老實說,我們完全被他們丟在腦後了,或者該說我是巴不得一直都置身事外才好。還是幹脆就把吉拉拉交給鈴木,我們就移去會議室吧?


    「那你這次是為什麽而來呢?」


    「……為了變強才來的。我聽說在這裏,什麽願望都能達成。」


    吉拉拉非常老實地迴答了這個問題。所以他的行動才會都那麽單純啊。


    「這樣啊……原來如此。」


    「……所以,我想擊敗曾經贏過神的人啊!可是,為什麽多加良還有美名人都不願意接受我的挑戰呢!」


    接著,吉拉拉麵對我們,兩眼淚水盈眶。看著他咬著嘴唇忍耐著淚水都快要流下來的樣子,我歎了一口氣。


    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吉拉拉認為隻要擊敗我們,自己變強的願望就會實現——應該說他早已認為這個願望已經實現了。


    沒錯,隻要有強烈願望的人都會自然地聚集在這個葉野市裏,而能讓願望實現的力量也的確存在。迫於無奈,我也擔任了其中的一角。


    但是,吉拉拉的胸中並沒有許願的植物。所以,至少我是沒有辦法完成吉拉拉的心願。


    「吉拉拉,你所認為的強,是指打了某人,而那個人哭了,就是自己比較強的意思嗎?」


    這次換我蹲下來,配合他視線的高度如此問他。


    用手輕輕擦拭兩眼之後,吉拉拉用力點了點頭。以他跟鈴木的對話來推測,雖然吉拉拉可能比我的年紀還要大,不過他的心智跟外表應該沒什麽差別。活得久也並不代表就一定會成為成熟的大人,畢竟祂們的時間計算方式跟我們就不一樣。


    「我覺得,這樣並不能說就是強。」


    我盯著他那奇異顏色的雙眸如此告訴他。而這就是我和桑田不願接受挑戰的最大原因。


    我雖然會血氣方剛地跟別人挑戰,但在我心中其實劃分得很清楚。


    「那麽所謂的強,又是指什麽呢?」


    而我之所以會沉默不迴答吉拉拉的問題,是因為事實上,這個答案會依每個人的不同定義,而出現不同的答案,沒辦法輕易迴答。


    「變強,是件正確的事喔。」


    可是,這句話卻被意外的訪客毫不猶豫地說了出來。今天的訪客還真多啊,而且都是年紀比較小的訪客。


    剛來學生會室的,是個穿著高領學生製服,屬於葉野學園中學部的學生。雖然拚命想用發雕讓短短的頭發豎起來,不過,因為他的頭發原本就很軟,所以效果並不是很好。製服上的第一、二顆鈕扣也沒扣起來,大概是故意要這樣的吧——我想他大概是要給人一種有氣魄或是有威嚴的感覺——可惜並不是很成功。


    我想主要的原因應該是他那又圓又大的黑眼珠,還有那駝背的樣子吧!這點應該沒有必要告訴他本人。


    「請問……你到高中部的學生會來有什麽事情


    嗎?」


    離門口最近的羽黑代表大家開口詢問祈拘來訪者。


    「是啊,我就是因為有事情才會專程過來。」


    他說話的語氣有點像是練體育的人那樣,感覺很正經。但是他的視線卻隻集中在一個地方,連瞄都沒瞄羽黑一眼。


    在我視線的角落,尾田和鈴木的臉上也都顯現出不太愉快的表情。我想我的表情大概也跟他們差不多吧。


    「……真沒想到你會從中學部專程跑到這裏來啊。」


    我們之中接下來出聲說話的是桑田。受到他的視線所注目的——當然,就是桑田而已,然後她輕輕歎了一口氣。


    桑田從椅子上站起來時向我拋了一下眼神,這樣我就理解了。換句話說,這就是之前桑田跟我道歉的原因了。


    一看到桑田離開座位,沒等她走向自己,他就趕緊跑到桑田麵前。


    「因為,早上讓妳溜走了。」


    「我沒有溜吧?」


    我冷靜地觀察著,發現他一跟桑田對峙時,他的口氣又變成有點像小孩子。而動作看起來不知道為什麽給人一種像是小狗的感覺。


    「不過,妳還是沒有接受我的挑戰!」


    一聽到這句台詞,我感受到了輕微的衝擊。他也在挑戰嗎?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在兩人之間彌漫的氣氛雖然還沒到緊迫的程度,但也不能說是溫和。不知道尾田和鈴木是不是決定先在一旁看著事情的發展,所以中間隔了一步的距離。羽黑雖然很擔心地看著桑田,但似乎還是沒能插手過問。


    總之,我也一樣先靜觀其變,隻把有可能礙事的吉拉拉先拉到我的身邊。


    「我不是說過我拒絕挑戰了嗎?」


    「我聽到了,但是我並沒有說我接受這個答案啊!」


    他和桑田的身高並沒有差太多,所以兩人勢均力敵地麵對麵四目相接,雙方彼此都沒有閃躲對方目光的意思。


    看到對方絲毫沒有罷手的樣子,桑田將雙手環抱於胸前,雙眉微蹙。


    這一瞬間,我和羽黑還有尾田都確實地感受到室內的溫度有所下降,我們彼此互相使了個眼色。終於,兩人的身軀更靠近了。相反地,我的心裏則做好了隨時製止桑田的打算。


    「……再說,我不是說過了,葉野學園裏最強的不是我了嗎!」


    「……既然這樣,我要是打倒了桑田代理指導認為最強的秋庭同學,那妳就會接受我的挑戰了嗎?」


    突然間被點到名,令我稍微有些驚訝,但這時我終於了解桑田之前道歉的理由了。


    世間就是有這麽多單純的人,所以才會讓我和桑田這麽頭痛。


    「這件事情,我也拒絕。就算我比桑田強好了,為什麽我就非得要跟你一決勝負不可呢!中學部三年c班的並木陸玖。」


    「你……你怎麽會知道我的名字?」


    對於我叫出他的名字,並木驚訝地瞠大了眼睛。不是我臭屁,我把全校學生的姓名和長相都記得一清二楚。但如果認為我的記憶力隻能記住高中部學生的話,那就太小看我了。中學部學生的姓名跟長相我也都記得清清楚楚。特別是國中三年級的學生,因為他們或許會成為明年度選舉寶貴的一票,所以我就記得更清楚了。


    但如果說出我真正的企圖,勢必會掀起糾紛,所以我也隻好適當地響應:


    「這是我身為男人的嗜好。」


    「嗜好啊……」


    雖然並木疑惑地思考著,但似乎已從原本的驚訝中迴過神來,這次他換成轉過來盯著我看。


    「那麽……剛剛我問你問題的答案呢?」


    所以我又再問了一次。


    「……理由隻有一個而已。隻要我贏了桑田代理指導,周圍的人就會承認我很強。我想讓人認同我很強。」


    跟剛開始的時候一樣,說這句話的並木並沒有絲毫的疑問和猶豫。一時間,我覺得好像有一陣陰沉感掠過並木的雙眸,但在我確認之前……


    「我想要變強。」


    並木又重複說了這句話,就在這瞬間。


    眼底的痛楚一口氣衝了上來。就跟往常一樣,沒有任何預警。就像貫穿眼球般的痛楚,原本應該是集中在某一點才對啊,可是這次我卻感受到像是竄遍全身一樣的錯覺。


    不會錯的,這是願望植物快要發芽時的痛楚,這就表示要發芽的人就在我附近,除此之外,沒別的了。


    但是,我實在不想讓並木知道我感受到的痛苦,隻好咬牙撐過去。不過,這種難受的痛楚,卻變得越來越強烈。


    「盡管如此,我們還是不能跟你戰鬥。如果你真的想要變強的話,那麽歡迎你到道場來。」


    忽然間,我的視線被遮住了,這是因為桑田站到我跟並木之間——為了遮住我——我稍微花了點時間才會意過來。我對她注意到我的異樣,並采取這樣的舉動心存感謝,並趁機低頭用手住眼睛。


    「可是,我現在不能去道場……」


    「被禁止進入道場吧。這我知道,所以我才會這麽說。」


    插圖028


    「結論已經出來了,所以你就乖乖地迴你的中學部去吧,如何?」


    「就是啊!會沒時間吃午餐的哦。」


    繼桑田之後,尾田和羽黑也來幫腔,果然朋友還是需要的。三個人的背影擋在我的前麵,總算沒有讓並木看到我抽動眼瞼的樣子。


    接著,像是心髒的跳動一般,讓我全身快要僵硬的痛楚如波浪般襲來——好像最後的一擊,接著一瞬間這折磨人的痛苦就從我的體內消失。這種痛楚,不用說一定是那個讓我連名字都不想講出來的家夥所搞的花樣。


    「我沒事了。」


    我用隻有他們三人才聽得到的聲音輕聲說道,感覺到他們三人緊繃的背放鬆下來之後,我突然有點想要發笑。當然,我忍住了。


    「……我明白了。那今天我就先告辭了。」


    並木如此說道,同時半轉身往迴走……


    「不過,直到你們接受挑戰為止,我是不會放棄的!」


    他半轉身的另外那左半身向著桑田,做出了這樣的宣言。


    而我則是看見了他胸中那小小的願望之芽,一個人獨自仰天而望。


    但是,我並沒有阻止完全轉過身去的並木離開。我知道隻要並木胸中的植物一發芽,就要盡快讓他達成願望,可是我想先把狀況理清再說。


    「啊,跑得那麽急,可是很危險的唷!」


    鈴木代替我目送著並木的背影,也不知道為什麽隻把頭伸出門外。


    「要是急著用跑的而跌倒……咦?沒有跌倒啊!那看來在走廊上用跑的也沒關係囉!」


    無視於鈴木的自言自語,等到聽不見並木的腳步聲之後,我們幾個不約而同地坐在椅子上吐了一口氣。


    「剛剛真是好險啊!好了,詳細的細節之後再說,反正我們先吃午飯吧。」


    「那我也以後再說明吧。」


    「我讚成。」


    「我也讚成。」


    還沒討論後天的活動,大家就已經累了,看來,接下來是沒辦法再討論什麽了。


    桑田又重新泡了茶,尾田他們正拿出便當來,隻有吉拉拉背對著我們,還在門口轉來轉去。對了,他剛才好像想要去追並木的樣子。


    「吉拉拉,你坐下來嘛?我的午餐分你一半。」


    並木在的時候,鈴木難得安分不說話,但是當並木一出去的同時,他好像又迴複成原來的樣子。一看到這樣,似乎又覺得早知道就應該讓並木多留一會兒。


    正當我這麽想著,看到吉拉拉聽鈴木的話找個空位坐了下來——老實說,當


    我看到他的胸前時,我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吉拉拉的胸口也一樣長出了剛萌芽的小小雙葉。隻有我才看得到的那種願望之芽。


    今天真是個倒黴的日子。要不然的話,怎麽會一天之內看到兩株願望植物發芽呢?以可能性來說,有可能又是那家夥的某種企圖吧。


    我的心情非常沉重,但我還是把飯團放進嘴巴裏吃著。然後一邊想著該如何跟大家說明,同時也思考著要從哪裏下手解決才好。


    「唔……對了!鈴木同學你剛才好像看了學校校刊後叫出聲,是什麽事啊?」


    羽黑偷偷瞄著吉拉拉的樣子,然後提出這個無關緊要的話題。嗯?羽黑,或許妳認為這是安全話題,但其實這裏麵稍微隱藏著危險因子唷。


    「啊,羽黑同學,妳還不知道啊。」


    「我好像忘了告訴妳,有關葉野學園備忘錄的重點報導了。」


    「這應該說是報導(kiji)呢?還是應該說是彩券(kuji)呢?(注:報導和彩券的日文發音非常類似)」。


    關於學校的校刊為什麽取名為備忘錄這點,目前我就不吐嘈了,但是尾田這時說的冷笑話也未免太冷了吧。


    「反正呢,羽黑,妳先看這個吧!」


    鈴木邊說邊把葉野學園備忘錄拿到羽黑麵前。


    「重點呢,就是這裏!」


    鈴木用手指的地方,出現了「騎馬打仗彩券」的標題。


    「唔……咦!賭博嗎?」


    「也可以說是一種賭博啦。」


    麵對羽黑的驚訝反應,桑田則是很冷靜地如此告訴她:


    「由新聞社主辦。不過,參加者隻收取100圓的參加費而已,而且比賽的獎項是可以得到一迭餐廳的餐券,所以大家都當作是像在買彩券一樣踴躍參加。」


    「可是,這跟賭博不是一樣嗎?不……不會被抓嗎?」


    「不會有事的啦!這是連老師們也都默許的『傳統校園活動』之一嘛。」


    桑田說得沒錯。雖然每次賭的標的物都不一樣,但這個由新聞社主辦的活動,從創社以來就一直不斷進行著,不僅沒遭到指正,要是沒舉辦的話,反而還會遭到抗議呢,就是這樣的活動。


    「原來是傳統啊……」


    「是啊。」


    羽黑像是要請求援助一樣注視著桑田,但桑田卻隻說出了這樣的答案。


    「……這次是玩騎馬打仗啊。」


    這沒什麽啊,不管是什麽形式,隻要是能讓大家投入學校的活動就行了。


    「而我呢,就相信預測專家小優的預測,下注買了太冷門的二年三班會贏!!我想不會錯的,值得買。」


    鈴木的眼睛整個都亮了起來,胸前交握的手也握得特別用力。而我們看向鈴木的眼神則是冷到了冰點以下。


    「預測專家小優,那又是誰啊?」


    「不知道?不過,在這麽忙的時候居然還有時間玩賭博遊戲啊?」


    「暴風雨應該快來了吧。」


    因為羽黑說的常常都失準,所以大夥兒也就不理她了,桑田和尾田不知道是不是正在預測接下來的發展,所以跟鈴木保持著距離。


    接下來就要問問題了,鈴木的行為到底有什麽問題呢?


    一、身為學生會會長卻參加賭博的事情。


    二、鈴木企劃了「目標統一天下!咱們的野望是安土桃色!」這種名稱的騎馬打仗活動,預定在後天舉行。


    三、中學部跟高中部將一起舉行騎馬打仗活動,但是籌備時間卻不到一星期,根本來不及做好萬全準備,而偏偏鈴木又完全不幫忙協助。


    答案是,以上皆是。


    「要是有時間玩賭博遊戲的話,你就稍微幫大家準備一下如何呢?山口家隔壁第三間的鈴木朔同學?」


    雖然我用手指壓著抽動的太陽穴,但還是上揚著一邊的臉頰露出笑容給他看。


    「哇啊!多加良的臉好恐怖喔。」


    鈴木雖然這麽說,但實在看不出來他的臉上有任何害怕的表情。


    「做學生會的事情也是幫助別人的好事喔,鈐-木-同-學?」


    當我把嘴角更加上揚,笑得更誇張時,不知道為什麽,不是鈴木,而是羽黑跟吉拉拉發出了輕微的慘叫聲。桑田和尾田則是露出了無法形容的表情,來迴看著我和鈴木之後,聳了聳肩膀。


    「我知道了!」


    「知道什麽啊?」


    「我現在以學生會會長的身分去校內巡察!」


    這句台詞一說出,學生會室裏頓時籠罩了前所未有的寂靜。


    「既然這麽決定的話,就打鐵趁熱吧!好,吉拉拉,現在我以學生會會長的權限任命你為特別保安員!好,走吧!我們走!」


    「嗯?怎麽迴事?神啊!」


    「不是跟你說不要叫得這麽客套了嘛!叫我鈴木就好了!好了,我們走吧。」


    還來不及阻止,鈴木就強行抓住吉拉拉的手離開了學生會室。


    我連一丁點追上去的力氣也沒有,不知道為什麽,我覺得非常無奈。而且好像不是隻有我這樣而已,葉野學園學生會執行部成員(少一個)都很有默契地歎了一口氣。


    「……這樣至少就安靜下來了,我們把問題整理一下吧。」


    「是啊,午休沒剩多少時間了。」


    「暫且就先來聽多加良說說吧。」


    「這可是關係到人命啊。」


    因為尾田和羽黑這麽要求,我真的很感謝,也就順著他們的意思了。雖然我也不想馬虎了騎馬打仗這邊的事情,不過就跟羽黑說得一樣,人命優先啊。


    「那就由我先說好嗎?桑田。」


    如果講下去的話就會談到並木,所以我先照會一下桑田,她立刻點頭響應。


    「剛才發芽的人,是並木陸玖。」


    「咦,是他?」


    尾田沒有想到發芽的竟是意料外的人物,所以聲音有些大聲。


    「既然這樣的話,那剛才先把他追迴來不是比較好嗎?」


    「不,這沒什麽大問題,所以沒關係。剛才場麵也有點混亂,讓他先迴去反而比較好。」


    羽黑似乎有些不安而眉頭深鎖,我則將心裏想到的事情直接對她說出,接著她放心地鬆了一口氣露出微笑。


    「並木陸玖發芽了?」


    一說出這個名字,桑田果然浮現愁容。不了解桑田的人,可能就不知道她為什麽會這樣。


    我用眼角餘光注意著輕輕垂下雙眼正在思考的桑田,然後繼續往下說道:


    「還有,吉拉拉也發芽了。」


    「什麽?吉……吉拉拉也發芽了?」


    羽黑雖然比另外兩位更清楚我跟吉拉拉之間所發生的事情,但她還是驚訝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因為動作的力道太大,她坐的椅子倒下來發出很大的聲響。


    「花南,冷靜點。」


    「啊,好……好的。」


    坐在她旁邊的桑田頓時從自己的思緒中迴過神來,拍拍羽黑的背安撫她。


    「那個吉拉拉到底是什麽人?……他眼睛的顏色還真奇特。」


    尾田想必是有不好的預感吧,所以他的眼中浮現出警戒的神情同時如此問道。


    「根據羽黑的靈能感應,發現他可能不是人類。」


    雖然基本上我隻相信眼睛看到的,但我信任羽黑,所以這是個事實。


    「哦,果然不是人類。」


    而尾田跟桑田也相信羽黑。所以,和我一樣認為吉拉拉不是人而是另類存在的尾田則稍微望向了遠方。


    「可是我不認為吉拉拉是不好的那一種。」


    「不過,這麽說來,這件事一定又跟卡儂大人有關了。」


    尾田一說出這個名字的瞬間,其它三個人都一起擺出了敵對的架式。雖然「那家夥」不是一叫名字就會出現,但是因為耳朵尖,所以她有一聽到自己的事情就很喜歡現身的傾向。


    但是,今天似乎沒有出現那種現象,所以我們減弱了氣勢,放鬆了身體。也不知道為什麽,羽黑做出了擦拭額頭汗珠的動作,讓尾田露出了苦笑。


    「那麽,為什麽吉拉拉會向多加良提出一決勝負的挑戰呢?」


    「就是啊,而為什麽事情又會扯到我身上呢?我倒是想知道。」


    被尾田還有桑田這麽一問,我把早上發生過的事情做了簡要的說明。


    「原來如此啊。」


    「不過,要是秋庭同學跟美名人同學對打的話,誰比較強呢?」


    「花南同學……不可能的事情還是幹脆不要去想比較好,對吧?」


    「哦,好!我知道了。」


    雖然我臉上的肌肉幾乎沒什麽動過,但是醞釀出來的氣氛卻成功地把桑田跟羽黑的問題永遠封住。我和尾田幹笑著,當作沒看到這一幕。尾田,我們果然很有默契。


    「……那……不過,從吉拉拉所說的話來判斷,他好像有些誤會耶。他是不是以為在進入葉野的同時,自己的願望就已經達成了,或是覺得已經差不多達成了呢。」


    但這個想法太天真了。


    沒錯,願望的原石(種子)是可以給所有的對象,但是,這並不表示所有的願望就一定都能達成。一個人隻能許一個願望,而且也隻有最強烈的心願才能讓願望植物出現反應。而這也是葉野這個地方的規矩,「那個」在背地裏裝腔作勢的操控者——卡儂曾經如此笑著說過。


    「那麽,還在發芽的話,就表示願望還沒有實現囉?」


    「沒錯。」


    「他說他想要變強……」


    「如果這確實是他最想實現的願望那就好。」


    我的經驗告訴我,有的時候,自己想的願望跟心裏麵真正的願望不見得一樣。


    「想要變強……聽起來好像很簡單,但其實很難吧。」


    羽黑說得沒錯。


    「奇怪的是,陸玖也說了相同的願望。」


    因為當事人之一的桑田把另一個問題也說了出來,所以我就順勢把話題帶到這上麵。


    「還有,並木是桑田門下的學生吧?」


    因為並木稱桑田為「代理指導」。而桑田家是名門正派的武術之家,在葉野開道場很久了。稱唿他們家為桑田萬能流,是集各家武術之長,卻又不屬於任何門派的奇特武術。老實說,桑田能夠在那裏擔任代理指導,那麽,真要打起來的話,她的實力應該可以說是無人能敵吧。


    「是啊!發生了一些事情,現在禁止他進出道場了。」


    桑田響應的聲音很鎮定,看來她腦海裏已經理出頭緒來了。隻不過,似乎也在暗示著不要再繼續這個話題了。


    「那麽,那個並木挑戰桑田的理由又是什麽呢?」


    尾田避開敏感的部分如此問道。


    「他想要讓自己變強。除此之外,老實說,根本不清楚他的動機。雖然我在道場中曾經陪他打過,但他從來不會把自己在道場打輸的事情說出去。」


    雖然也不能算是完全沒有頭緒,但隻要桑田不願把話說出來,任何人就無法再繼續追問下去,這件事也就暫時到此打住。


    總之,當我認為並木的事情就先這樣,這時在我旁邊的尾田舉起了手:


    「可以聽我說件事嗎?」


    「什麽事?」


    一聽到我的反問之後,尾田稍微猶豫了一下想把話吞迴去,不過後來還是開口說道:


    「我今天會比較晚到是有原因的,其實我聽同學們說了一些傳言。」


    他開頭先這麽說,等到確認我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之後,他繼續往下說道:


    「最近葉野學園的校園內出現了試刀者(注:為了試刀,夜晚在街上暗殺路人的武士)……這麽說似乎有點老派,就是有街頭戰士出沒的樣子。」


    「說到試刀者,難道是帶著妖刀的人嗎?要是真有的話,得趕快消除才行!!」


    比起街頭戰士,羽黑似乎對於試刀者還聽得比較習慣些,此時她已經一個人開始胡亂想象什麽妖刀的事情了。


    「不……不……不!不可能會有什麽妖刀啦!」


    「哦,這樣啊。」


    不過,羽黑原本的氣勢被尾田吐嘈之後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花南同學,尾田同學說的是,有那種毫無理由就隨便向人開扁的家夥出沒的意思。」


    這種時候,美名人就會補充說明,幾乎已經成了最近的一種連鎖模式。


    「這樣啊。原來現在已經沒有人拿妖刀來試刀了啊。」


    看見羽黑像是有點失望的表情,然後又坐迴椅子上,實在是不想再吐嘈她了,我催促尾田繼續說下去:


    「那這位街頭戰士的目標呢?」


    「葉野學園的中學部跟高中部學生。」


    「果然。」


    跟我想象的一樣,我不由得抱起頭來。再這樣下去,遲早我的頭痛會變成慢性宿疾。算了,反正隻是頭疼而已,還不至於讓我這顆優秀的腦袋變遲鈍。


    「唔……多加良,接下來才要切入正題哦。」


    「秋庭同學,請仔細聽!」


    聽到他們兩個這麽說,我拾起了頭,帶著些許怒意的眼神看向尾田,希望他能原諒我。再說,反正尾田也看慣了我這張壞人臉,應該不會太受什麽打擊吧。


    「尾田,你繼續說吧。」


    不知道為什麽,桑田的眼神變得些許嚴肅催促著尾田繼續說下去。一看到桑田的眼神,尾田就端正坐好,然後直視著桑田。


    「如果想要躲過那個街頭戰士的攻擊,隻要說一句話就行了。那些家夥會對我說這些事情,當然是擔心我會成為被下手的對象囉。」


    「那句話是魔法咒語?還是什麽?」


    「不,再怎麽說,畢竟對方都是人類,不過,答案倒是挺接近的。」


    「那要說什麽呢?」


    我向尾田拋了個嚴肅的眼神,尾田點了一下頭。


    「並木陸玖是最強的。」


    他隻簡短地說了這一句話。


    令人厭惡的沉默持續了十秒以上。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覺得外麵的陽光好像被遮住了。


    之前水月覺得消毒藥消耗得很快,應該也是跟此事有關。而他將此事托付給我們,應該是希望這件事情在傳到老師們的耳裏之前,就能先想辦法擺平。


    可是,看見桑田靜靜咬著嘴唇拚命思考的側臉,我想現在最重要的是桑田想怎麽做吧。因為教導並木——保護自己或者是攻擊——功夫的人正是桑田的爸爸,還有桑田自己。


    「……關於並木陸玖跟這件事情,可以交給我來處理嗎?」


    雖然表麵上是征詢大家的同意,但很明顯的,其實她心裏早就已經下定了決心。她把時常低著的頭拾起來,看著我們的目光卻比以往都更加堅定。


    所以應該沒有人會反對才是。


    「這件事,就交給桑田去處理,沒意見吧?」


    「沒意見。」


    「我也沒意見。」


    「感謝各位。」


    聽到我們的迴答之後,桑田靜靜地站了起來,像武術家一樣深深鞠了個躬。


    「以桑田為主來行動我沒意見。隻是,我也有願望植物的問題需要處理,所以我也想一起行動,可以嗎?」


    我提出這個想法征求大家的意見之後,桑田好像稍微露出了高興的表情——說不定是我看錯了——輕輕地點了點頭。


    「那麽,放學後騎馬打仗的籌備工作怎麽辦呢?」


    高中部這邊隻要下個指示就行了,今天應該有一個跟中學部討論的騎馬打仗連絡會——真是很奇怪的命名——才對。


    「連絡會由我去參加,隻要確認規則和讓步條件就行了。」


    尾田自告奮勇地代表出席,所以我就把這件事委托給他了。


    「那就麻煩你了,還有……」


    「是目前行蹤不明的吉拉拉吧,找人的事就交給我吧!」


    認為終於該輪到自己出馬,羽黑挺起了胸膛,胸前緊握雙手,表現出充滿熱忱的模樣。


    「那吉拉拉就交給羽黑了。」


    「好!」


    我心裏祈禱著這股士氣,可不要白白浪費變成白忙一場才好。


    「那麽,就此解散吧。」


    就在我這麽說完的同時,響起了冗長的鍾聲宣告著短暫的午休時間就此結束。


    3


    放學後,我們在中學部的磚造大門前跟尾田告別,和中午時相反,這時我們為了要找尋並木陸玖而漫步在葉野學園中學部的校園內。


    葉野學園中學部是晚了高中部半個世紀才創設的。因此,雖然「葉野學園高校」是獨立的校名,但是卻又有「中學部」這個名稱。


    此外,中學部曆經約半世紀的演進,所以建築物很西化,感覺比高中部要整潔清爽。而最棒的是校舍的排列井然有序,這點我覺得很棒。


    不知是不是桑田已經將校舍的平麵圖記在腦海中了,感覺像是很熟悉一樣走在校園裏。而我們就算上身穿著外套遮掩著,應該還是難掩身為高中部學生的身分,從剛才走在路上就一直被國中生偷瞄著,讓我覺得很不舒服。不是,他們看我也就算了,但是,眼睛一和我對看就發出慘叫聲逃走,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啊?


    「……高中生有這麽稀奇嗎?還是說我這張壞人臉有這麽可怕嗎?」


    我扶著鏡框,心裏不由得如此喃喃自言自語著,感覺有些難過。


    「我想,不管去哪邊找人都會落空吧。」


    桑田像是很厭煩似地如此說道,她向四周搜尋一邊往前進。我也認為桑田這樣的搜尋方式也是無可奈何的事,跟著一起四處尋找並木的蹤跡。


    在這個比高中部小一圈的運動場裏,很多比高中生還要矮小的國中生正在進行社團活動。


    「小孩子還真的是風的孩子啊……」


    在一群不畏寒風跑來跑去的足球少年中,我看到了一個身上穿的製服明顯不一樣的小孩在裏麵,我凝視著他。


    與其說他穿的是製服,不如說他穿的其實像是私立小學生的整套西裝,而這個正在追著球跑的小孩,正是吉拉拉。


    為什麽吉拉拉會在這裏?還有,他為什麽會跟國中生在一起踢足球?


    「桑田,吉拉拉在校園裏踢足球。」


    「什麽?在哪裏?」


    我還不明白為什麽吉拉拉會在這裏出現,總之,我先把看到的狀況跟桑田說。而原本麵對反方向搜尋著並木身影的桑田,這時也迴過頭來尋找著吉拉拉的身影。接著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我們可能逮得到他嗎?要不要跟花南同學連絡一下比較好呢?」


    這時候我猶豫了一下。不過,我認為要是找不到並木的話,還可以從他家的地址調查起,而吉拉拉可就不一樣了。


    「沒辦法了,分頭進行吧。」


    當我如此說道,並把視線移迴操場時,吉拉拉已經離開了踢足球的人群,獨自仰望著中學部的校舍像是在尋找著什麽。接著,就像是發現目標一樣突然跑了起來。


    「看來沒那個閑工夫多說了,追上去吧。」


    「桑田,抱歉了!」


    「沒關係。」


    我的視線盯著吉拉拉沒入的校舍當中,桑田拉著我的手開始小跑步。就像被半拉著跑一樣,我也跟著跑了起來追向吉拉拉。


    吉拉拉偶爾停下腳步確認自己的所在地跟前進的方向,行進時並沒有什麽疑惑的感覺,方向感似乎還不錯。


    為了不追丟在進入校舍之前似乎就已經鎖定目的地的吉拉拉,我們緊追在他後麵跟蹤著。


    剛才他爬上了樓梯,現在則是前進到二樓的走廊了。但不知道為什麽,在經過理化教室時,他突然加快速度一溜煙就跑走了。


    「是因為福爾馬林的關係嗎?」


    我後來經過時,總算明白了教室前展示的標本才是問題。不知道該怎麽說才好,他的行為還真的很像小孩子。


    因為學校的校舍大致呈長方形,就算一直往前衝,最後還是會遇到盡頭。吉拉拉的腳步停在民族資料室的前麵。這個族字沒有寫錯,以前就聽彩波說過,這裏展示著和氏一族在世界旅行中所搜集來的世界各民族生活用品。不過,怪人滿多的和氏一族看來一口氣買了很多東西,而無處可用的土產似乎也不少。


    就因為是這樣的一間教室,所以好像經常開放。吉拉拉把手放在門把上,很輕易地就打開了門,不過他不是一口氣猛地打開,而是很謹慎不發出聲響地悄悄開門,以潛行方式進入裏麵。


    「他是想惡作劇嗎?」


    雖然桑田露出納悶的表情如此小聲地喃喃自語著,但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幹什麽。


    「還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呢。」


    我如此說道,然後也和吉拉拉一樣靜悄悄地把門打開,像是用爬的一樣進入室內,裏麵可以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


    「欸,就算樋口你不太愛聽傳言,不過相信你也已經聽過我才是最強的事了吧?」


    這個聲音我今天中午聽過,也知道是誰的聲音。


    我們好像進入了一個奇怪的場合。我判斷應該先躲起來觀察眼前的情況,於是向桑田使了個眼色,桑田馬上就把視線從他們身上轉移,並且點了點頭。


    我——躲進了連這麽厲害的我也不知道是哪個國家的——民族服裝裙襬內,但是發現裏麵已經有人先躲著了。


    「!!唔啊……」


    看出是我,吉拉拉想叫出聲,我則捂住了他的嘴,並用手將他抱住,沒想到我竟然能成功地抓到他。


    「你現在先給我安靜閉嘴。」


    我用最小聲的聲音命令他,吉拉拉似乎也對那兩人的對話很感興趣,所以安靜地點了點頭。


    我慢慢放鬆了抓住吉拉拉的力量,又重新仔細聽並木和那個男同學樋口之間的對話。


    「我是聽過你的傳聞。不過並木,你的個子比我還小吧。」


    「比身材的話,你確實比我高大。不過,要是你認為這樣就比我強,那也未免太膚淺了。」


    雖然身材較高大的樋口並不怕並木,不過並木很明顯是在挑釁樋口。


    「該怎麽說呢,不知道你頭腦的成長速度跟不跟得上你的身體啊?」


    「並木,你不要太過分了!趁我還沒有生氣之前,你最好閉嘴。」


    「就算你生氣我也不在乎。」


    樋口隨著並木的話起舞繼續被挑釁,兩人之間的緊張氣氛逐漸升溫。現在彼此都還壓抑著,但如果再這樣繼續下去的話,遲早有一方會先出手。


    不管是誰,並木可能都是以這樣的態度向別人挑戰吧。照這麽看來的話,那個被稱為街頭戰士的人,我想就隻有並木了。


    桑田認真看著他們彼此的對話,同時像是在忍耐著什麽一樣咬緊嘴唇。


    「如果妳想阻止並木的話,那就去阻止吧。」


    我在她耳邊輕聲地如此建議,但桑


    田卻搖了搖頭說道:


    「……再等一下。」


    簡短的迴答。


    「要是我跟你一決勝負的事情被傳了出去,那可是會被社團顧問罵死的!」


    「……既然這樣,那你就幹脆承認比我弱不就得了?」


    「我不這麽認為哦!反正,我不會進行早就知道結果的比試!」


    因為並木並不就此放過他,所以樋口用比剛才還要強硬的口氣如此說道,然後甩開並木而且想要往出口的方向走去。


    「樋口,你會有那種態度,是因為覺得我很弱嗎?」


    並木抓住樋口的肩膀如此問道,他的語氣雖然聽起來有些天真無邪,但其實個性欠佳。


    「就是啊!我才不怕你呢!」


    樋口的這句話似乎已經惹毛了並木。並木單手抓住樋口的肩膀使盡全力把他拉迴來,並讓他轉向麵對自己。


    「那麽還是得好好教訓你才行……我比你要強多了。」


    像是毫無感情一般,並木帶著絲毫沒有抑揚頓挫的語氣如此對樋口說道:


    「我現在就讓你明白。」


    接著,並木以最小的動作出拳了。


    聽到「啪!」一聲獨特的聲音,在我手腕中的吉拉拉身體僵住了。


    但是,並木這一拳並沒有擊中樋口。


    「到此為止。」


    桑田以疾風般的速度介入兩人之間,她的手擋住了並木的拳頭。


    「桑田代理指導!」


    並木看到桑田現身似乎很驚訝,但當他意識到自己的拳頭被擋下來之後,做出了無所謂的動作,把手收了迴去。


    「我不記得有數過你可以像這樣對待毫無反抗力的人。」


    架式一放鬆後,桑田那宛如平靜湖麵的雙眸映照著並木,同時如此說道。


    而我則避免打擾他們兩人之間的對峙,悄悄地幫助似乎被並木的氣勢所嚇到的樋口。


    「這裏就讓我們來處理吧,其它的不需多說就交給你了。」


    我這麽吩咐後,就把樋口帶出了房間。


    「啊!被他給溜了!」


    並木嘴上如此說道,同時往樋口的背影看了一眼。接著,他連看都不看我,就迴頭看向桑田的眼睛。


    「沒錯,妳在道場時確實沒這樣教過我,所以我才要進行實地訓練嘛。」


    隔了好一會兒,並木終於迴答了桑田剛才的問題,嘴唇還露出笑意。


    「拜此所賜,我變得越來越強了,所以,我現在已經可以跟代理指導一較高下了哦!」


    並木似乎對這種方式深信不疑,所以才會毫不在意地這麽做吧。


    「我不明白陸玖你所謂強的定義是什麽,可以說給我聽聽看嗎?」


    從桑田的聲音裏聽不出有任何起伏,不過,她盯著並木的眼神卻銳利得驚人。


    「強就是強,就是力量,有了力量,就能做直正正確的事情。所以我才想要變成直正的強大。」


    他這個答複顯然並沒有心存惡意。沒錯,要是他心中有惡意的話,應該無法正視桑田才對。


    「……真正的強大?這是什麽意思?」


    「我就是要讓妳明白,所以才會向妳提出挑戰啊!」


    「你隻是想讓周遭的人認為你比我強而已吧?這樣的話,我還是不了解啊。」


    如果現在問我讚同哪一方的話,我會站在桑田這一邊,不過,要是這樣的話,顯然什麽問題也解決不了啊。


    而這麽一來,就算並木的植物長成了花苞,也無法開花吧。雖然我並不喜歡他,但是,我願意協助他完成心願。雖然我還是不知道為什麽,但顯然並木為了這個願望滿心焦急,這點應該可以確定。


    「桑田,再這麽跟他耗下去也沒用吧。所以,我可以提一個建議嗎?」


    桑田轉過身來,看向靜觀事態變化後提出建議的我,她的視線像是有些猶豫,在空中來迴遊移了幾次之後,慢慢點了點頭。


    「並木你覺得呢?」


    「那要看是什麽提議了。」


    並木做了聰明的選擇,我決定退讓一步。


    「那就先聽我說看看吧。」


    「……隻是聽聽的話,那沒問題。」


    就在獲得並木的認可之後,我開口了:


    「後天的騎馬打仗,我會安排我們班上跟並木班上兩組進行對戰,你先跟我進行勝負之戰。如果你能贏得了我,那桑田就接受跟你一決高下。」


    「所謂跟我一決高下,是指以雙拳對戰嗎?」


    「沒錯。」


    「原來如此啊,這樣也不錯。那麽相反地,如果我輸了呢?」


    「那就放棄跟桑田之間的較量。」


    「好,就這樣。」


    令人訝異地,並木很幹脆就答應了這個條件。


    「騎馬打仗這個比賽,對我們中學部有訂定讓步規則吧。」


    「沒錯。」


    「既然這樣,那就沒什麽問題了。高中生也不過就是身材比較高大而已嘛。」


    除了並木說這些話有點傲慢以外,感覺似乎可以輕易地將他打發掉,就在這時候……


    「等一下!秋庭多加良還有桑田美名人,你們為什麽拒絕跟我一決勝負,卻接受跟並木陸玖一較輸贏呢?」


    吉拉拉一副氣憤難平的樣子衝出來,像是遭到突襲一樣,一時間我們無法迴答而沉默不語。


    「……你是誰?」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並木。而且,絲毫沒有任何異樣感的那隻手,就直接放在吉拉拉的頭上,猛一看,他們還真像是兄弟。


    雖然隻有我看得到,但他胸中的植物已經長出兩片嫩葉了。


    「人類還真是不知死活!我可是掌管『鑰』跟『鎖』之門的管理者——吉拉拉大人是也!」


    「唔……最近流行這種動畫或特攝的節目嗎?」


    這次換並木直接問吉拉拉了,不過我和桑田為了避免開口之後形成自討苦吃的局麵,隻好先閉口不語。


    從吉拉拉和鈴木彼此認識這點看來,老實說,他這些脫口而出的話很有可能是真的。這也讓我意識到事情可能會變得很麻煩。


    「動畫?特攝?才不是呢……唔……算了!話說迴來!我的願望跟並木陸玖一樣!我想要變強!所以你們也要跟我一決勝負!」


    就是現在,我想,總之先抓住誤會的吉拉拉再說,雖然我是靜靜地伸出手來要抓他,但是卻被他給閃過了。


    「呃!又來突襲啊?你們要是真要這樣的話,那我也要做好適切的準備!好,並木陸玖,我就特別跟你一起連手作戰吧!」


    「就算可以取得讓步條件,讓你加入的話,我方好像也不是特別有利。」


    並木很冷靜地帶著柔和的眼神,看著雙手叉腰擺出威風架式的吉拉拉,對他如此說道。


    「才沒這迴事呢!」


    「真的嗎?行嗎?既然這樣,那我就考慮看看吧。」


    「啊!我們是無所謂啦!總之吉拉拉你先給我過來!」


    雖然我並不在意吉拉拉對並木表現出親近的態度,但我希望他能冷靜下來,這樣的話,就能化解誤會了吧。


    「你要吃顆糖嗎?」


    看到吉拉拉似乎不為所動,桑田從口袋裏拿出糖來,試著籠絡他。


    「嗯,妳想用糖果這種東西來誘惑我吉拉拉大人,這也未免太沒禮貌了吧!我是不會接受敵人施舍的!」


    不知道什麽時候我們變成敵人了?這也是因為我這張壞人臉害的嗎?會是這樣嗎?


    「我們有很多事情想跟你說清楚,吉拉拉大人。」


    事情一直很不順利,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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