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我一直有個疑問,你那三條一丈青,也不見你喂,它們不會餓麽?”


    “迴二掌櫃,它們平時吃鳥蛋,吃一次可以管一兩個月。”


    “冬天沒有鳥蛋怎麽辦?”


    “冬天它們會冬眠,基本不用進食。”


    “哦,我明白了。走,我們先到鐵匠街附近找個客棧住下。再慢慢打聽楚琴氏。”林雲說道。


    於是,主仆二人像小孩子一樣,一人拿一個糖人,走在大街上。


    鐵匠街,幾乎除了幾間食肆全是鐵匠鋪子,隻有唯一的一間客棧,叫鐵嵐客棧,名字很好聽。主仆二人進了客棧,要了兩間上房,房間不算豪華,但是,頗為寬敞舒適。


    趁店小二把他們帶入房間還沒走的當口,“小二哥,這鐵匠街可有姓楚琴的人?”林雲問道,順手塞了一小塊碎銀子給他。


    “迴大爺,這鐵匠街大大小小一百多家鋪子我都知道,但是並沒有你說的那家鋪子的掌櫃或者老板姓楚琴。不過......”小二迴答道。


    “不過什麽”


    “有幾家姓楚的,也有幾家姓秦的,不知道和您要找的楚琴氐有沒有關係。”


    “哦!這些鋪子都在何處?煩勞小二哥告知。”


    “東邊頂頭的幾間鋪子老板都姓楚,西邊頂頭的幾間鋪子老板都姓秦。都是鐵匠街有名的鋪子。”


    “小二哥,我再問你,這鐵匠街平日裏都是鑄造兵器麽?”


    “是的,我們肅國鐵礦豐富,民眾尚武成風,國主並不禁止民間擁有兵器。但是......”


    “但是什麽?”林雲又塞了一小塊碎銀子給他。


    小二哥喜笑顏開的說道:“但是,鐵匠街主要的業務並非來自民間,而是肅國朝堂。”


    “肅國朝堂?”


    “是的!朝堂自己軍隊的兵器或者朝堂替別的國家加工的兵器訂單,化整為零分配到鐵匠街一百多個店鋪,朝堂驗收合格了,就付錢購買。”


    “原來如此!”


    “所以,你不要小瞧這一間間不起眼的鐵匠鋪子,這麽多年的積累,他們的財富已經不亞於一個小諸侯國的財富。就拿現在的鐵匠街鑄造的這批貨來說,聽說是北莽要的,刀劍和長矛各十萬,這些鐵匠鋪子已經忙活了快一年了,


    還在日夜不停鑄造,聽說,明年開春的時候一定要交貨,那家延誤了交期,要殺頭的。”


    聽到這個消息,林雲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這鐵匠街真不得了,一年居然能鑄造三十萬把兵器。


    林雲送走了小二,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連夜趕路,主仆二人風塵仆仆,當天住店以後,並沒有出去,各自好好的歇息了一曰。


    第二日,天空居然飄起了不大的雪花,林雲帶著女扮男裝的若水出門了,二人準備到街上的食肆去吃點東西,然後再去東邊的楚家鋪子看看。


    主仆二人來到一家羊雜湯的館子,館子的名字叫李老頭羊雜,這讓林雲想起了大散關軍營外的莫老爹羊雜。


    北風唿嘯,白雪飄零,林雲掀開油膩的棉門簾,和若水進了羊雜館,天寒地凍,並沒有多少人出來吃飯,十幾張桌子隻有五六張有人,林雲撿了個位置坐下,小二上來招唿,林雲點了兩碗羊雜,要了四個白饃。


    這時,門外一掀門簾又進來一個人,是個老漢,反穿一件羊皮裘,看起來十分邋遢,老漢的年齡看起來六十有餘,後背略微佝僂,人很清瘦,有點病容,“楚老爺,您可有幾日沒到我這小館子來了,今天,吃點什麽?”這店裏的掌櫃一看見他,馬上親自上前去招唿。


    “李掌櫃,還是老三樣。”楚老爺迴答道。


    “好勒!您先坐,稍後馬上就給您上來。”李掌櫃把楚老爺讓到了林雲隔壁的空座上。


    不一會兒,林雲的羊雜湯來了,隔壁桌的東西也來了,林雲定睛一看,是一大盆的羊蠍子,一壇酒和四個白饃。


    楚老爺龐若無人吃了起來,林雲一看,曜!這老頭,飯量不小啊!


    林雲一看這楚老爺一手抓著一大塊羊蠍子啃一陣,再端起酒碗喝兩口,間或拿起白饃再咬一兩嘴,吃的有滋有味,不亦快哉,讓人好生羨慕。


    林雲聽說他姓楚,估計他就是店小二說的鐵匠街東邊楚家的人,於是就準備向他打聽一下楚琴氏的消息。


    “楚老爺在上,晚輩林雲有禮了!”林雲走上前去拱手作揖道。


    “哦!林雲,你有何事?”楚老爺並沒有停下來吃肉喝酒。


    “晚輩想跟楚老爺打聽一個人。”


    “何人?”


    “楚老爺可認識楚琴氏的後人?”


    楚老爺聽到這個名字,停頓了一下,很快說道:“不認識。”


    林雲似乎覺得他知道什麽,當時人家拒絕了,林雲也不好再追問。


    “叨擾了。”


    林雲悻悻然的迴到了自己的座位,心情有點鬱悶,喊了一聲,“掌櫃的!”


    “客官有何吩咐?”李掌櫃連忙跑過來問。


    “給我按楚老爺的三樣同樣來一份。”


    “好勒!這位爺您稍等片刻,您點的東西馬上就到。”


    不一會兒,林雲點的三樣也來了,林雲拿了個羊蠍子給若水,自己拍開酒壇泥封,給若水倒了一碗,自己倒了一碗。


    若水有點不習慣,要阻止林雲給她倒酒,林雲擺擺手,讓她不必如此。


    林雲也學著楚老爺,吃幾口羊蠍子,喝兩口酒,感覺的確挺美的,這酒不算太烈,但也不是杏花釀那樣的綿柔,


    吃著濃鬱入味的羊蠍子,喝這酒算是絕配。


    “林公子,來自哪裏?”楚老爺突然問道。


    “晚輩來自湯國。


    “湯國?”


    “是的。”


    “為什麽要找楚琴氏?楚琴氏五百年前就被滅族了,你不知道麽?”


    “晚輩知道。”


    “知道你還找。”


    “晚輩受人指引想找楚琴氏的後人打造一把刀。”


    “你想打一把刀?”


    “是的”


    “嗬嗬~嗬~這天下能找楚琴氏打刀的人不是瘋子就是大真人,你是哪一類?”


    “晚輩這兩類都不是。隻是一個普通人。”


    “那你不夠資格。”


    “這麽說前輩認識楚琴氐?”


    “我不認識。”


    “可是您說了這麽多。”


    “我不認識他,但是,我知道見到他的辦法,你要麽把自己變成一個瘋子,要麽你達到了大真人的境界。“沒有別的辦法。”


    “沒有。”


    “如何成為一個瘋子?”


    “嗬嗬~嗬......”


    “前輩為何發笑?”


    “當然是笑你?”


    “笑你既聰明又自不量力。”


    “為何如此一說?”


    “因為你知道成為大真人不可能,成為瘋子還有那麽一點點的希望。”


    “如何成為一個瘋子?”林雲喝了一口酒再次問道。


    “很簡單。”


    “怎麽個簡單法?”


    “殺人。”


    “殺人,肅國法令禁止亂殺。難道......”


    “有一個地方可以明目張膽的殺。”


    “什麽地方?”


    “森羅鬥場。”


    “森羅鬥場?”


    “是的,它是一個地下世界,人世間最肮髒的地方。


    “地下世界?”


    “是的。”


    “如何去?”


    “你真想去?”


    “晚輩願意一試?”


    邋遢的楚老爺這時候開始正眼瞧著林雲,放下啃了一半的羊蠍子,把手在羊皮裘上蹭了蹭,羊皮裘被他蹭的部分和別的位置有著明顯的區別,鋥光瓦亮的。


    他端起一碗酒,半眯著眼睛喝了一口,然後呆呆的看著空處,若有所思了一會兒。


    “你這是去找死?”


    “找死的未必會死。”


    “你很自信。”


    “這是晚輩僅有的優點。”


    “每年在森羅鬥場都會死掉幾百個像你這樣自信的人。”


    “有活下來的麽?”


    “有,一年隻有一個,而這個人就被稱為‘瘋子”無人敢惹的瘋子。”


    “成為‘瘋子’就能見到楚琴氏?”


    “不知道。”


    “因為所有的‘瘋子’都消失了。”


    “那前輩剛才為何又說成為‘瘋子’就可以見到楚琴氏?”


    “因為傳說。”


    “傳說?”


    “是的,傳說。傳說成為‘瘋子’以後,楚琴氐會為他打造一件絕世兵器,他要去幫楚琴氏完成一項任務,但是去完成任務的‘瘋子’沒有迴來的。”


    “竟有此事!”


    “閣下還願意去麽?”


    “願意。”


    “哈哈~哈......”邋遢的楚老爺突然狂笑著起身,往外走去,邊走邊說:“今日亥時到東邊第一間鐵匠鋪找我,我叫楚一狂,到時候報我的名字就可以了,既然你想找死,我就送你去死。你死了,天下就少了一個和我爭吃羊蠍子的人。哈哈~哈......”


    林雲看著楚老爺掀開麵門簾,一股寒氣撲麵而來,外麵的雪越下越大,已經有一寸厚了,雪花隨著唿嘯的北風翻卷著亂跑,有些飄進了羊雜館裏,落到地上就化了。


    門簾合上了,楚一狂消失了,屋內屋外仿佛兩個世界。


    林雲知道,今天,當他踏出這個羊雜館的時候,他的世界也將像這外麵大雪紛飛的世界一樣,越來越撲朔迷離,越來越殘酷,越來越艱險。想到這裏,他猛的一口幹了滿滿一碗酒......


    “掌櫃的!”林雲喊道。


    “小人在,大爺有什麽吩咐?”李掌櫃忙從算賬的櫃台後疾走了過來。


    “請問,楚老爺是何人?”


    “不瞞大爺,楚老爺是鐵匠街楚家的家主,我們鐵匠街一半的生意都在他老人家的控製下。”李掌櫃過來恭敬的說


    道。


    “哦,這麽說另外一半是在秦家手裏嘍?”


    “是的。楚家和秦家世代居住在這裏,表麵上他們每家都隻有五間鋪子,但是,以鐵嵐客棧為界,東邊的鐵匠鋪都以剛才的楚老爺馬首是瞻,西邊的鐵匠鋪對秦老爺唯命是從。”


    “秦老爺?”


    “是的,秦老爺,他叫秦二狂。”


    “秦二狂?”林雲啞然失笑一口酒噴了出來,“他是要在名字上壓過楚老爺麽?”


    “這個......小人不敢議論。”李掌櫃唯唯諾諾的說道。


    “這是誰在背後議論老夫啊?”一個雄厚的男人聲音隨著門簾被掀開傳了進來,接著一個魁梧的老漢走了進來,身穿一件黑色狼皮坎肩,皮毛在昏暗的燈光照耀下,閃著玄光。年齡也是六十有餘,可是個頭高大,聲如洪鍾。


    “秦老爺在上,是晚輩唐突詢問,不關李掌櫃的事。”林雲起身抱歉拱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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