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轉自 輕之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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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秒……」


    席多說完這幾個字就沉默不語。


    屋內淩亂不堪。阿妮絲眼眶含淚,跌坐在地上,抬頭仰望著臉色鐵青的席多。動物們在桌上滾得東倒西歪,餐具也都東缺一塊西缺一角,有的甚至早已摔成碎片。


    阿妮絲心愛的純白桌巾似乎被用力扯過而垂掛在桌邊,整條桌巾已殘破不堪。花瓶也倒在餐桌上,瓶中的水流至地板,形成一處處積水,積水表麵則漂著散落的花朵。


    不管怎麽看都是慘不忍睹。


    而屋內還有三隻可愛的小寵物龍,正活蹦亂跳地四處奔跑。包覆它們身體的不是鱗片,而是鬆鬆軟軟的白色毛發,看起來就像普通小狗一般。但從它們伸長的黑色爪子,以及口中的銳利尖牙看來,毫無疑問是龍沒錯。從它們一受到阿妮絲的召喚,就立即把房內破壞殆盡的情況看來,它們的性格特質早已大大超出「活潑」及「淘氣」的範圍了。


    小龍們睜著閃閃發亮的眼睛跑來跑去,阿妮絲雖然拚命追趕,但卻始終抓不住。不管是用拜托的,還是哄騙,甚至生氣起來,這三隻寵物龍依然故我地四處衝撞,才會把餐桌都撞壞 了。


    「……給你三十秒。把這裏都清幹淨。」


    「席多,那個,我啊……」


    「不要找藉口,快給我整理!」


    席多毫無幫忙之意,隻顧著看房內情況。阿妮絲雖然死命想捉住三隻寵物龍,但光靠人的雙手雙腳是做不到的。三隻龍一下鑽到桌底,一下爬上牆壁,有時還跑到天花板上頭。


    「阿妮絲大人,請照吾所說的去做。這是為了要讓阿妮絲大人的召喚晉級到下個階段所必須的步驟!」


    站在牆壁旁的桶子上演說的是一條白鰻……不,是一條名為克爾迪魯卿的白龍。他與阿妮絲的手臂差不多長的身體凜然直立,並用演說般的口吻叫著阿妮絲。


    「但是小克,這些小龍根本都不聽我的話……」


    「必須要讓它們聽您的話。阿妮絲大人有這樣的能力以及魅力!話說迴來您就是太不嚴格了。召喚來的龍是您的朋友?不,有時您必須要用壓倒性的支配力量,讓它們不得不聽命於您。而現在就是那個時刻!來吧,阿妮絲大人,釋放出您的魔力吧!命令它們要崇拜您!」


    「呀——」


    寵物龍的名字分別是奇奇、盧利和拉斯。它們的內心與可愛外表大相逕庭,儼然像強盜般蠻橫。三隻小龍天真地盡情享受破壞的樂趣,一點也不理會阿妮絲的製止。一下子刮壞牆壁,一下子在地板上翻來覆去,甚至在餐桌周圍奔跑,像在比賽似地四處把家具撞得東翻西倒。


    而這三隻龍將房間內的東西破壞殆盡後,注意力便轉到阿妮絲身上。


    「啊、等等……呀!」


    三隻小龍不斷交替往阿妮絲撞去,拉扯著阿妮絲的裙子和頭發,害她不禁發出尖叫。當然這三隻龍絲毫沒有惡意,隻是單純想玩耍罷了。


    「還有十秒!」


    席多殘酷地通知剩餘時間。阿妮絲淚眼汪汪地想對席多說些什麽,但卻看到有張臉從席多背後探出來窺視,霎時間阿妮絲整個人愣住,接著用絕望的聲音大喊:


    「不可以過來,畢安卡!」


    不巧就選在這時刻迴家的畢安卡才開口說:


    「我迴來……這是怎麽一迴事……」


    然後她便一臉不可置信地歪著頭看著房內。


    接著連畢安卡也受到三隻龍的襲擊。不知為何,這幾隻龍倒是完全忽略席多的存在。也許它們的本能告訴它們,靠近這個人會很危險吧。


    畢安卡因為受到三隻龍的襲擊而發出哀號。


    她長長的金發被拉扯,而裙子和衣袖也被扯破,因為過於驚訝,畢安卡變身成一隻純白的鴨子。而看到這情景的三隻小龍變得更開心,它們閃燦著有如寶石般美麗炫目的眼睛,開始追逐畢安卡變成的鴨子。


    尾羽被扯了幾根下來的鴨子拍打翅膀四處飛旋,想要逃離小龍,但又受到三隻龍的猛然撞擊,羽毛因而飛散在空中。


    「呀、呀!住手啊!我會被殺掉!」


    「畢安卡,來這邊!」


    阿妮絲用盡全力抱住空中的畢安卡。畢安卡變成的鴨子即使到了阿妮絲懷裏,仍恐懼地不斷顫抖。對畢安卡滿懷歉意的阿妮絲接著轉向三隻龍。


    「看看你們幹了什麽好事!你們要乖乖聽我的話……啊——」


    三隻小龍對於阿妮絲的怒吼充耳不聞,隻顧著往她的方向衝來。它們似乎是想和阿妮絲懷中的鴨子玩耍,並發出「啾——」的撒嬌叫聲,不斷搔抓阿妮絲的手。阿妮絲努力抱住畢安卡,跌坐在地板上。


    情勢已然變得失去控製。


    「阿妮絲大人,我明明就告訴您要解放您的魔力……阿妮絲大人。不管過多久那些家夥還是不會聽您的話喔——」


    「喂,為了預防萬一,我先問你,如果這些家夥燒起來,召喚它們來的阿妮絲會怎麽樣?」


    席多靠近克爾迪魯卿問道。


    「你也太誇張了!就算不是阿妮絲大人的親生父親,你們好歹也算是父女!」


    克爾迪魯卿正準備開始長篇大論抱怨席多,但因感覺到席多的手已瞄準自己的脖子,便坐直身子說:


    「那個……即使傷害召喚來的龍,阿妮絲大人的身體也不會受到影響,但是會損失極大魔力。可能會有好幾天都無法清醒。」


    克爾迪魯卿帶著些許親切迴答席多的疑問。接著席多又問了幾個問題便走出房間,然後立刻迴到房間內。


    房間內的狀況變得更慘烈了。正準備逃跑的阿妮絲踩到掉落在地板上的盤子,整個人往前趴倒在地。她的鞋子也掉了一邊,即使如此,她還是努力想保護懷中的畢安卡。


    「畢安卡由我來守護!」


    「謝謝你,阿妮絲妹妹……如果我可以變迴裘莉,打倒這些龍就好了……」


    「我會努力的……」


    席多手上拿著一條串滿大顆珍珠的項鏈。


    阿妮絲受到不下十次的襲擊,早已喘不過氣。但當她看到席多默默扯開項鏈的線,讓珍珠散落一地的樣子,還是不禁傻眼。


    好幾顆大大的白色珠子就這樣滾落地板。當然席多腦筋並沒有錯亂,阿妮絲馬上就知道他這麽做的用意。


    「唧——!」


    奇奇、盧利和拉斯馬上就衝上前想爭奪落在地上的珍珠。


    它們瞬間就對鴨子失去了原本的興趣,隻顧著舔白色珠子。這幾隻小龍忘情舔著珠子,用一臉幸福的表情橫臥在地板上的模樣雖然很可愛,但再怎麽說,房內這淩亂的狀態還是它們造成的。


    「它們這個種族的龍很喜歡寶石,而且很愛將寶石吞入體內保存。它們最喜歡的就是綠寶石。這個大小的珍珠……它們大概可以舔好幾個小時吧。」


    克爾迪魯卿在旁快速解釋,而聆聽說明的阿妮絲頂著一頭蓬鬆亂發,訝異地連眼睛都忘記眨。接著,白龍的身軀便活力十足地昂然站了起來。


    「來吧,阿妮絲大人,支配它們之後,再度開始訓練吧!召喚來的龍不會永遠聽您的話喔。對於忠誠度較低的龍,必須破除龍的魔力,讓它們知道誰才是偉大的一方!要有壓倒性的支配能力!接下來要召喚的就是這個。快,請解放您的魔力吧!」


    阿妮絲暫時安下心來,在她身旁的鴨子也同樣鬆了一口氣。


    阿妮絲照著不斷急促逼迫的克爾迪魯卿指示,並如木偶般緩慢移動,總算解放出她的魔力。經過她不斷重複動作,


    終於得以讓三隻小龍聽她的命令,不過是因為它們說:


    「肚子也飽了,既然你叫我們迴去,那我們就走吧!」


    三隻小龍完全照著阿妮絲的意願迴去了。


    當寵物龍將珍珠全都吞進肚裏並消失後,阿妮絲這才滿懷恐懼地抬頭望向席多。


    這時三十秒的時間早已過了許久。


    「我非常……非常絕望呢。我覺得超級難過,席多會生氣也是正常的。我已經向他道歉好多次,希望他可以原諒我了,可是他好像真的很生氣,根本都不聽我說話。跟他說開飯了,他也完全不迴答我。而且浪費掉那條珍珠項鏈的事,我該怎麽賠罪才好呢?以我的能力似乎也賠不起啊!雖然席多可能會說不需要,但這是我的……應該說是心意的問題吧!重要的是誠意啊!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麽做才好。今天連麵包都烤失敗了,看到全黑的麵包,真的有夠傷心的。當我吃進嘴裏都是焦味時,就愈想愈傷心。齊格看到我吃麵包,還說:『你有這麽餓嗎? 連焦掉的麵包都要吃?』我隻是單純想為又黑又可憐的麵包做點什麽事,讓它的結局比較好而已。其實我也沒有那麽餓啊。真是的!齊格有時也會說些很失禮的話呢!不過現在問題的重點不在齊格身上。要怎麽樣不讓席多生氣比較重要……」


    阿妮絲滔滔不絕地在筆記紙上書寫,這時才終於停筆喘口氣。這張施了魔法的皮革筆記紙可對應到阿妮絲的好朋友——也就是瑪麗艾兒·維爾達身邊的某張筆記紙上,隻要有一方寫了字句,就可顯示在另一方的紙上。阿妮絲和瑪麗艾兒的書信,從一開始往來後就沒有中斷,她們幾乎每天都持續為對方寫信。


    瑪麗艾兒也會述說身為代理公爵的父親說了什麽,做了什麽,讓她覺得不可置信也無法原諒,該怎麽辦才好等等,每天皆有諸如此類的新煩惱不斷出現。兩人倒是一樣,都因自己父親的所作所為而苫惱。


    但是煩惱的內容倒是大相逕庭。


    瑪麗艾兒是個成熟端莊的少女,不像阿妮絲會因失敗而受責罵。對於淑女般的瑪麗艾兒來說,她的一生應該都不會出現像是漫不經心、粗心大意,或是發呆過頭這類的指責吧。阿妮絲愈想愈傷心,正準備將原本寫好的信刪去時——


    『你還好吧?』


    她突然發現紙上出現這行娟秀的文字,隨即挺直了背。


    「沒事啦!我很好。隻是有一點點沮喪而已。」


    『我真想和你見麵聊聊。不好意思,父親大人在找我,我先離開了喔。』


    有時候會像這時般,雙方剛好都看到筆記紙,因此會出現直接對話的文字。阿妮絲雖然很開心,但也因瑪麗艾兒要離開而感到可惜。即使她繼續等,卻再也沒有出現新的文字了。


    「阿妮絲妹妹,我可以進去嗎?」


    隨著這聲音響起的敲門聲,對阿妮絲來說仿佛天使的腳步聲般美妙。


    畢安卡遭寵物龍襲擊時看來淒慘無比,但洗個澡後已清爽許多。她的金發一如往常閃耀動人,身上的白色連身裙也變得更幹淨。


    阿妮絲站起身來,笑著靠近畢安卡。


    「剛才沒有把話說完,阿妮絲妹妹,我迴來了!席多有生你的氣嗎?」


    「畢安卡,你迴來啦。剛才真對不起,又讓你遭遇到一場災難。那個……你有受傷嗎?」


    「沒關係啦,我沒事的。隻是羽毛有些被拔掉而已。」


    畢安卡砰地一下坐到床上,她伸直雙腳往後躺平了一會兒,又立刻坐起身來,阿妮絲則坐到她的身邊。


    「席多雖然不高興,但這次與其說是生氣,不如說他已經厭倦了。訓斥我的話也比以往少,因此我總覺得有點傷心。我寧可他再生氣一點……雖然被他責罵會很難過,但他都不太罵我反而讓我更痛苦。我這次深切體會到了。」


    她們兩人一來一往地不斷跟對方說話。


    「這是給你的禮物。反正席多不是一直都在生氣嗎?他總是會有累的時候啦!或者是他改變作風了也有可能啊?可能他知道這樣子你會受傷害吧。他真是個壞人。不要太在意啦!」


    阿妮絲對畢安卡話中的「壞人」這個詞起了反應。她將禮物放在膝蓋上方,就這麽陷入思考。


    「父親是壞人這件事,聽起來好像有點浪漫……感覺很有劇情呢。對了,像這樣的內容怎麽樣呢?有個女孩和她父親兩人住在一起,這個女兒很愛她的父親,但父親卻是個罪犯。女兒雖然拚命想阻止父親的犯行,父親卻迴說:『這是為了你啊!』便不理會女兒的製止。他們過著平淡的每一天,不過總覺得某天這種生活一定會邁向破滅……女兒即使在笑時,也因為時時刻刻惦記著父親,臉上常常浮現出憂鬱的表情。最後她一定會為了父親而死去吧。」


    阿妮絲沉醉在自己的想像中,閉上眼睛並交叉起雙手。


    「『父親大人……拜托,請不要哀傷。我現在很幸福。』父親見到女兒瀕死的臉,這才開始後悔自己的生活方式……好悲傷的故事,我來向瑪麗艾兒提議看看好了。他雖然是壞人,但既不是強盜也沒有殺人。例如……哪一種犯行比較好呢?如果是席多的話……詐欺怎麽樣?」


    「他一生氣似乎就會燒掉房子,所以設定為破壞者比較好吧。」


    「對耶,確實有這感覺。啊,對了,謝謝你的禮物。可以打開嗎?」


    畢安卡帶著微笑表示當然可以。


    阿妮絲小心翼翼地解開包裹上的緞帶,紅色緞帶編成像花一樣的形狀。阿妮絲似乎覺得將這朵緞帶花解開很可惜,手的動作放慢不少。


    「哇!」


    包裹中是一件全新的連身裙。阿妮絲看到後,眼中不禁閃爍出光輝。畢安卡看到她這表情也感到相當滿意。


    「我完成公會拜托我的工作,有了一筆收入,就想買個禮物給阿妮絲妹妹。我在裝飾不少蕾絲的華麗款式,還有另一款有點性感的款式之間猶豫了好久……」


    最後選了這款有點性感的洋裝,畢安卡帶著滿臉笑意訴說。


    阿妮絲雙手拉起衣服觀看。這是自己一輩子都不會買的成熟款式。洋裝上的細致蕾絲,會使得穿者的肌膚變得相當性感吧。猛然一看這件洋裝雖然很可愛,但其實相當成熟。洋裝似乎是為了強調女人味,胸口的衣襟開得很低。緊緊包覆身體的裙子部分也相常短。阿妮絲至今從未穿過這類衣服。


    洋裝上小巧的裝飾非常多,似乎很難靠自己穿起來。


    「可以穿看看嗎?」


    「當然要穿看看,快穿給我看!」


    畢安卡相當興奮。阿妮絲要畢安卡轉身向後看,自己開始換起衣服。她不知該怎麽穿才好,隻能留意不弄破衣服上的裝飾,慢慢把手穿過袖子。


    「那個……畢安卡。」


    「怎麽了…………」


    畢安卡迴頭,看到阿妮絲一臉害羞地低下頭的模樣而有所動搖。但畢安卡接著看到阿妮絲全身後,也無話可說了。


    這件衣服一點都不適合阿妮絲,看樣子是太冒險了。衣服的風格和阿妮絲給人的感覺差了十萬八千裏,讓人不禁覺得是不是「向別人借衣服來穿」。最重要的是阿妮絲胸口的貧乏感,完全無法用飾品來掩飾。


    「那個……好像差了一點。」


    「對不起喔,好像很失敗。這和阿妮絲妹妹太不搭了。雖然我在選的時候就覺得是這件,不過現在想起來似乎有點太過性感……」


    畢安卡並不是那種會將不合適的東西硬說成合適的女孩。但她還是先將阿妮絲手腕上的緞帶卷起,協助她完成著裝。


    阿妮絲從牆上的圓鏡看到自己的模樣,不禁愣在原地。與其說不適合自己,倒不如說是太過殘忍還比較正確。她現在


    的樣子並不會讓自己感到哀傷,反而十分可笑。阿妮絲旋轉身子並確認自己的身影。


    「如果現在被寶菈修女看到,她一定會說我學壞了吧。不過我一直想穿穿看這種衣服呢。 雖然不太適合,但我總算實現夢想了!畢安卡,謝謝你。」


    「我下次會選更……」


    這時突然響起的敲門聲,在阿妮絲耳裏聽來卻像是壞人的腳步聲。畢安卡慌張叫喊著:「快躲起來!」但說時遲那時快——


    「你要再度開始召喚……!」


    房門隨著這聲音被推開。


    席多看到穿著這套華麗服裝的阿妮絲後,立刻沉默下來。


    真是段耐人尋味的沉默。


    接著他揚起一邊眉毛,有點不安好心眼地笑了笑。阿妮絲的臉頰瞬間變得如她的發色般緋紅。但席多並沒有特別提到衣服,隻是轉頭望向畢安卡說:


    「你等一下到我房間來。」


    接著席多便準備關上門離去。


    但就在他要關門的那一刻,席多又開口說:


    「阿妮絲,你最好不要這樣出門,多少也要保護一下你那所剩無幾的名譽。」


    席多丟下這段話便離開阿妮絲房間。


    阿妮絲一時不知該說什麽話,隻是佇立在原地。但等她聽懂席多話中之意時,他人早已不知去向了。


    「那個……阿妮絲妹妹生氣了。」


    即使聽到畢安卡的話,席多也隻有聳起肩膀。


    「買那件衣服的人是你吧?所以始作俑者就是你了。想道歉的話請盡管道歉。」


    「什麽意思……咦,是這樣嗎?奇怪?」


    席多房內充滿許多雜物。書桌上放置各種書籍,畢安卡進房時席多不知道正在寫些什麽。


    「這先暫且不提。你找我有什麽事?」


    「我忘記跟你收這半年來的食材費了。」


    「……呃……」


    「開玩笑的。你去公會時有遇到主祭王女吧?裘莉·梅葛絲。」


    畢安卡的臉稍稍變紅,她吐了口氣,坐到身旁的椅子上。她雙手抱胸,並盤起腿來。這姿態已不是畢安卡,而是她另一個身分,也就是裘莉·梅葛絲。


    這妖豔的黑發美女雙手環抱,並將視線飄向遠處。


    「你情報更新得很快呢。席多·邁斯特。本來不想向你說明的,說不定根本不需要吧?」


    「不,我想聽你詳細說明。我要聽到從你口中說出的資訊。」


    這倒是可以。裘莉說著,她皺起那對形狀完美的眉毛。


    「主祭王女好像是突然出現的,公會那兒一片混亂。但我結束任務後,他們匯錢等步驟都處理得相當快速。原本會一直東抱怨西抱怨,拖拖拉拉不斷拖延時間的。」


    「你有和她說到話嗎?」


    「她好像知道我正好在那裏,認為應該要先和風之魔導師打聲招唿,但公會會長一直緊跟著她,最後隻說到幾句話。」


    主祭王女被稱為「魔導師的統治者」,是地位淩駕於所有魔導師之上的人。


    魔導師是這個時代才出現的人物,但從古王朝起便有主祭王女的存在。她們的曆史早已持續好幾代。


    她擁有可看穿過去以及未來的紫色瞳孔,而最大特征便是她們左半邊的臉上會有一片魔導紋。主祭王女的魔導紋,是所有魔導紋中最為特殊的「冰玫瑰紋」。


    一般來說,當魔導師死亡時,他的魔導紋便就此消失。但冰玫瑰紋則不同,它會選擇下一位特定的少女,並寄宿在其血液之中。


    從少女被選上的那天開始,她便站上所有魔導師的頂點,並被迎接到幾百位王女所居住的冰玫瑰神殿。主祭王女可以聽到生長於一千年前的冰之大地中,第一隻古代龍的聲音。她會安慰孤獨的古代龍,並豎耳傾聽它那謎樣的話語。


    但主祭王女的能力並沒有優於所有的魔導師。論能力大小,主祭王女還劣於身為始源魔導師以及火之魔導師的席多·邁斯特和風之魔導師——裘莉·梅葛絲。


    不過沒有人可以打倒主祭王女。即使有這個能力,但並沒有實際行動者。就算隻是主祭王女的一根頭發,所有魔導師也都不敢傷害。甚至隻要有人想襲擊主祭王女,魔導師們還會拚命守護她。


    三百年前曾有人奪走主祭王女的性命。但在主祭王女結束性命的同時,大量的魔導師也跟著死亡。這個現象至今仍然成謎,像是發生天災一般,人們大量死亡,事件瞬間劃下句點。而且並不是所有魔導師全都死去,但是為何死亡、為何存活卻找不出原因,這件事在所有魔導師記憶中留下了恐懼的烙印。


    不過這僅限於主祭王女因他人而死亡的狀況。如果主祭王女是自然死亡,並不會出現這個現象。她還會受到古代龍的祝福,或者也可說是施咒。


    「我隻和她打了聲招唿。這次的主祭王女,好像才剛坐上這位子沒幾年……你有見過她嗎?」


    「有啊。隻有一次,就是打個照麵而已。」


    「感覺她和阿妮絲妹妹的年紀差不多吧?不過我真嚇了一跳,是個美少女呢。如果沒有臉上的紋路,簡直是傾國傾城的美人啊……先別說這個。我不太清楚她到公會來的原因,但有種不妙的感覺。」


    裘莉望向遠方,並迴想起主祭王女說的話。


    『裘莉·梅葛絲。你擁有不可思議的靈魂呢。比起風之能力,我更在意你的變身能力。你知道嗎?你絕對不會變成龍。』


    為什麽?裘莉不得不問。


    『……因為你會變不迴來。有變身能力的人,並不會知道自己所屬之處。你應該不知道自己出生在何處,也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名字吧。不過你並不需要擔心。總有一天……你一定會知道的。如果你沒有選擇錯誤的路,就一定會知道。』


    裘莉望向主祭王女那帶著神秘紫色的眼眸,不由得打了個寒顫。那雙眼睛中沒有映出任何東西,仿佛沒有任何情感的寶石般。


    『你認識火之魔導師和水之魔導師吧。我想見見他們,和他們說話。如果能窺探到他們的命運……也許會找到我一直在尋找的東西吧。』


    在尋找的東西?裘莉在口中喃喃地念著,而主祭王女則對她露出不可思議的笑容。見到她那驚為天人的美貌,裘莉不由得屏息。主祭王女那纖細又夢幻的外表,還有那完全深不見底的內心。這個人有正常的情感嗎?不,和一般人類相去甚遠吧……裘莉不由得這麽想。


    「說說看,你為什麽會有不好的感覺?」


    裘莉注意到自己陷入沉思,這才迴過神來,不過視線又飄向遠方,不知該如何說起。


    「主祭王女說她在尋找一樣東西,但並沒說是什麽……雖然沒有證據,但我想就是如此吧。我總覺得……她是要來調查召喚者的。隻要稍微查一下,就知道牙狼傭兵團現在正在尋找召喚者。」


    席多似乎早已猜測到,或者是知道她會這麽說。他一點都不驚訝,聆聽著裘莉的話。


    「你該不會覺得主祭王女和牙狼傭兵團聯手了吧?」


    「冰玫瑰神殿現在似乎處在一片混亂當中。不過這是當然的,因為主祭王女隻身外出的緣故。以她的身分,直接將公會會長叫來住處應該很容易吧?那為什麽她要持地親自外出呢?應該不是純粹為了關心吧。」


    裘莉抿緊了唇。


    「……阿妮絲妹妹的事應該沒泄漏出去吧?」


    「我已經布了情報網,如果有什麽奇怪的動靜我會知道。不過,如果瑟依·諾曼對主祭王女有什麽動作的話,就有可能泄漏出去……但是那家夥和上一代的主祭王女有過糾紛,他應該不會再想和主祭王女扯上關係。」


    裘莉一臉嫌惡地皺起眉


    頭。她才剛與瑟依·諾曼打完一仗。那時她還不得不和瑟依所率領的不死者來一段快樂的舞蹈。


    「難道瑟依那家夥的胡鬧行徑反而救了我?那家夥一下和牙狼傭兵團感情不錯,一下又與主祭王女增進感情的話,不是非常危險嗎……」


    席多臉上浮現出諷剌的笑容。


    「是啊……那家夥的確都盡想著一些不妙的事。前陣子阿妮絲被綁架時,他還特地要來幫忙,應該是想賣我們人情吧。」


    裘莉想像起要還瑟依·諾曼恩情的畫麵。他一定會要求一些像是腦,或是心髒、毛發,甚至是血液等危險的東西當作迴禮。瑟依·諾曼這個魔導帥,他的性格、毅力甚至癖好都是扭曲的吧。


    「主祭王女好像有預知未來的能力吧?這是真的嗎?」


    「如果她真的有這種能力,就不需要特地到公會來了吧。想必現代的主祭王女已經沒有預知未來的能力了。」


    「是嗎?這樣就好。不過,我看她身上都配戴施了魔法的布或是寶石等物品,感覺她能力並不容小觀。」


    「無論是預知未來或看透過去的能力,除了她與生俱來的天分,還需要非常大的魔力。若不是天生就具有高於魔導師好幾百倍的魔力,根本無法使用。也有傳言說現在的主祭王女外表看來雖是絕世美女,但她的魔力似乎沒什麽了不起的。當然主祭王女有隻屬於她們的幾種獨特魔法,若是要對戰的話,也是不能大意的對手。」


    「你別說什麽要和主祭王女對戰的話了,就算是開玩笑我也笑不出來。」


    席多聽完話後聳起肩膀,裘莉沒有說話,但一臉猜疑地直盯著席多瞧,這才開口說:


    「說不定主祭王女會來把阿妮絲妹妹帶走……到了那時該怎麽辦呢,席多?」


    「這還用說嗎?」


    席多說完,就再也沒開口說話。


    接著席多突然用他那緋紅色的雙眼直視裘莉。


    「你……會當那家夥的夥伴當到什麽時候?」


    裘莉被席多這麽一問,驚訝地瞪大眼睛。但她並沒有立刻迴答,隻是雙手抱胸,歪了歪頭後才迴說:


    「這……還需要問嗎?」


    「事情變得很麻煩了啦!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話說迴來,雖然我很清楚席多說了什麽,但我十分煩惱要怎樣才能打破僵局。喂,齊格,你是怎麽想的?」


    「唔,什麽怎麽想……我根本不知道發生什麽事……」


    齊格正在調整諾雅的床,他很顯然根本沒在聽阿妮絲的話。齊格在他自己的塔前廣場上熟練地操作農具,準備用稻草做張蓬鬆柔軟的床。他的額頭浮出汗珠,但仍為了他心愛的龍不斷工作。他這個模樣隻能用癡情來形容了。


    但是諾雅卻一點都沒有對齊格心懷感激的樣子,隻是不斷發出「嗚嗚」的撒嬌聲,並向阿妮絲探出頭。齊格看到諾雅撒嬌的模樣,臉上出現哀傷神情。諾雅倒是從來沒對他這樣過,它覺得齊格隻是負責照顧自己,完全無視於他。諾雅真是個惡魔般的女性啊。


    阿妮絲一手抱著皮革筆記紙,另一手則不斷撫摸諾雅的頭。諾雅在阿妮絲的麵前像隻小貓一般,它非常安心地對阿妮絲撒嬌。明明也算是生了蛋,成為母親的龍了,諾雅卻似乎早已忘記蛋的存在。


    諾雅的蛋就放置在它的床邊,一座擺設飾品用的台麵上。當然這也是齊格所準備的。他相當期盼蛋殼破裂孵出小龍的那一刻,因此每天都仔細照顧著蛋,不過至今蛋都沒有任何要破的跡象。風龍似乎都不會照顧蛋,因此即使阿妮絲或齊格觸摸到它的蛋,諾雅不僅不生氣,還打起嗬欠來。


    「瑪麗艾兒說有一場舞會,是年輕女孩能輕鬆參加的小規模舞會,但是蘿堤還太小不能參加。瑪麗艾兒說她自己去會很無聊,希望我跟畢安卡可以和她一起去。」


    「舞會啊……」


    齊格將耙稻草的工具拿在手上,就這麽陷入沉思。他想到在豪華絢爛的城堡中,眾多貴族千金們穿著華麗洋裝,正在微笑的模樣。也想到千金們的身上都戴著光彩奪目的寶石,或是別上一大朵盛開的花等景象,而阿妮絲就在這群人之中。


    齊格一想到這裏就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阿妮絲則一臉狐疑地看著他。


    「怎麽了?」


    「沒有,聽到你要去參加舞會,我想應該會有點辛苦。你沒去過這種場合吧?」


    「對啊!我怎麽可能去過這種場合呢。好恐怖喔……那可是貴族們的舞會耶!在幻想中倒是去過幾次啦,但我還沒有實際參加過的經驗。」


    「一般來說……應該也不可能參加過吧。」


    「喂,我該怎麽辦?你覺得我該參加嗎?還是先抱持放棄的心態會比較好?不過就算奇跡出現,我能參加舞會,我也打算不引人注目地縮在角落喔!像這樣縮在角落的模樣似乎稱作壁花,不過用花來形容也太美了,我應該是藤蔓吧……齊格,你怎麽了?」


    齊格為了不笑出聲,努力壓住肚子。阿妮絲看到他這樣子,擔心地詢問。但齊格僅揮揮手要她不要在意,仍拚命忍耐笑意。


    「該不會那些千金小姐之中有壞心腸的女孩吧?她們會說些像『你在那邊做什麽?如果覺得無聊,要不要到舞池中央跳舞呢?如果是有教養的女孩,跳舞應該不難吧?』這類的話。在 『伊甸薔薇』裏,壞心的麗提亞感覺就會做這種事情!」


    阿妮絲似乎看到滿肚子壞水的麗提亞正高傲地笑著。那表情與之前阿妮絲曾遇過的、和牙狼傭兵團同一夥的那個少女一樣。


    「我沒辦法和阿絲特莉朵一樣,踩著華麗舞步跳舞。不但不能讓麗提亞認輸,還有可能讓她更開心呢。所以我得拚命練習跳舞才行……瑪麗艾兒一定會教我的。不過在這之前,要參加舞會,必須先得到席多的準許才行吧。如果他不準,我就不能去舞會了。我一想到這裏,胸口就變得沉重,心中都是絕望的感覺。而且我最近一直惹席多生氣。平常可能還有機會得到準許,但現在這個樣子,即使我拜托一萬次,大概也會被拒絕一萬次吧。他一定不會準我去的。我想,我們之間應該缺少互相信任的感覺吧。」


    「缺少的不隻是信任吧……」


    阿妮絲並沒聽到齊格這番自言自語,繼續說:


    「瑪麗艾兒說她可以親自向席多拜托。但我一想到瑪麗艾兒和席多對決的模樣,就覺得很可怕。我覺得那兩人是絕對不可以吵架的喔!況且還是為了我吵架,我光是用想的就忍不住退縮了。如果真的變成這種場麵,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做了。齊格你覺得怎麽辦才好?」


    「嗯……」


    齊格一臉滿足,將蓬鬆又好睡的完美床鋪看了一遍,對打起盹的諾雅喊道:「可以躺上來睡了喔——!」諾雅這才拖拖拉拉地爬上床。阿妮絲為了避免踩到諾雅連忙躲開。


    「我覺得不要參加舞會比較好啦。先別說這些了,阿妮絲,我一直想拜托你一件事。可以拜托你再召喚一次亞爾法雷斯嗎?」


    阿妮絲看著兩頰通紅的齊格,不禁後退幾步。


    亞爾法雷斯全身布滿如鋼鐵般堅硬的肌肉,是齊格非常喜愛的閃電龍。連王都騎龍競賽中的不敗霸者都得稱它一聲大哥,也是隻擁有疾速能力的龍。


    之前齊格曾有騎乘亞爾法雷斯的機會,但被甩落到地上暈了過去。齊格因這段苦澀經驗多少有了些成長。


    「你有在聽我說話嗎?齊格。我做不到啦。如果任意召喚它,席多會很生氣……」


    「如果你願意幫我召喚亞爾法雷斯,我會跟你一起去拜托他。我會努力讓你能參加舞會。我覺得最近和席多有了相互信任的關係,我知道那家夥在想什麽,畢竟都認識那麽久了。」


    「可


    是……」


    「我會拚命拜托!會用我的性命去拜托!我會努力讓你得到許可去參加舞會!阿妮絲,包在我身上吧。相信我!」


    「嗯……這樣的話……」


    就在此時,阿妮絲的頭上傳來一個聲音:


    「喔。」


    一聽到這個聲音,阿妮絲全身都僵硬起來。這個熟悉的聲音,阿妮絲不需要猜測,更不可能聽錯,就是他的聲音。


    齊格臉上堆起假惺惺的笑容,但身體卻不斷冒出冷汗。


    阿妮絲慢慢轉過頭,看到席多正緩緩步下階梯。


    這時席多已站到他們跟前,齊格的腳小步地移動準備逃跑。而阿妮絲即使想逃也逃不了。


    她一定會像以前那樣,被一把抓住吧。


    「齊格,你以為你拚命拜托,用性命拜托,我就會聽你的話嗎?」


    齊格屈服於席多的魄力,往後退了幾步。


    「……您說得對!小的隻是太想看到龍,有點得意忘形了,哈哈哈。」


    感受到席多的怒氣,齊格不知為何用起奇妙的敬語。阿妮絲已縮成一團,並緊閉雙眼。


    「你想說什麽?」


    席多就這麽抓著阿妮絲的頭問。


    「那個……我果然還是不能去……對吧?」


    「什麽?」


    「和瑪麗艾兒一起參加舞會……在她家過夜……好痛痛痛痛!」


    席多加重手中力道,阿妮絲因而發出哀號。那是一股不容分說的力量。而在席多鬆開手,阿妮絲被放開的一瞬間,她飛也似地拉開與席多的距離。


    一迴神齊格早已不見蹤影。不過她下定決心,再也不相信齊格了。


    諾雅似乎相當擔心,嗚嗚地鳴叫著。


    「就算不提某些生活態度,你這個人到底有沒有優點可言啊?你是小看我?還是小看了人生?你一出生腦袋就這麽蠢嗎?」


    「才不是!我一直都很認真啊!」


    席多聞言,眉頭皺得更緊了。


    「所以你真的是笨蛋囉。去什麽舞會?我怎麽可能放一個會被騙、還會被綁架的家夥出門,你這蠢蛋!」


    「我、我才沒有!我也是……」


    阿妮絲話說到此便接不下去,眼眶中的淚珠在眼睛一眨的瞬間潰堤而出。她緊緊抓住自己的裙子,想說點什麽話,卻又說不出口。阿妮絲也很清楚自己做錯事情。雖然還想賭看看那麽一絲希望,但遺憾的是,連這麽一絲絲希望都不存在。


    席多快步離開,丟下阿妮絲一人。而阿妮絲一直等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樓梯的另一端後,才開始哇哇地放聲大哭。諾雅溫柔地用鼻子頂了頂阿妮絲,顯然很擔心哭得天昏地暗的她。


    「我是不是全世界最悲慘的人呢……」


    哭著哭著,阿妮絲抬起頭來說。她雙眼變得又紅又腫。


    「……說自己最悲慘,又有點不要臉呢。諾雅,我一直受到他人保護,如果說自己悲慘,感覺會遭到天譴……其實舞會去不去都沒關係。我隻是想在瑪麗艾兒的房間過夜,和她聊一整晚,一起偷吃零食,讀瑪麗艾兒的新作品之類的,我隻是期待可以做這些事情而已……這樣我一輩子都無法在外麵過夜,因為盡做一些失敗的是。但我不是故意的,我其實很努力啊!」


    阿妮絲說到這兒又哭了起來。她不斷抽噎,淚水怎麽樣都止不了。


    諾雅發出鳴叫,並用鼻子推了推阿妮絲。阿妮絲被這麽一推差點跌倒,她身體向後傾,好不容易才穩住身體取迴平衡。但也因此撞到一旁的台麵,使得諾雅的蛋滾落到地上。阿妮絲趕緊過去將其撿起。


    「諾雅,對不起!蛋掉到地上,小寶寶大概頭暈了吧。」


    不過諾雅卻一點都不擔心。因為龍蛋的殼相當堅硬,不會因為掉到地上就破掉。話雖如此,蛋掉落到地上對小龍也不是很好。


    阿妮絲小心翼翼地將蛋放迴台麵上。諾雅嗚嗚叫了幾聲,說著「這孩子也很想見到阿妮絲」。當然它並不會說話,是因為阿妮絲大致上可以理解諾雅想表達的意思。


    「我也好想看看它喔!我沒見過龍的小寶寶呢。既然是諾雅的小孩,一定有美麗烏黑的眼睛,而且會是相當可愛的孩子吧!咦,可以讓我幫它取名嗎?哇,我是第一次幫人家取名字呢。我當然會好好想個名字!我想幫它取個既浪漫又美麗,絕無僅有的名字!」


    阿妮絲這才突然想起自己剛才還在哭泣的事。她用手指揉揉眼睛,再一把抱住諾雅的頭。


    「我知道了,我已經打起精神了。總不能一直哭泣吧。寶菈修女說過,不可以自怨自艾。孤兒很容易覺得自己比別人可憐,但與其一直怨天尤人,還不如想想快樂的事……而且就算自己身處如悲劇般的環境中,隻要把自己想成故事的女主角,就能幹勁十足喔。對了,白薔薇公主的台詞中,有些很適合現在的我呢!大概是這種感覺吧……」


    阿妮絲雙手合十,擺出祈禱的姿勢。接著她緩緩站起身,一隻手慢慢地指向天空。


    「啊啊,人生中的逆境,可怕的命運啊。我會用這副身軀、這顆心與你對抗!」


    阿妮絲以高亢的語氣大聲喊出台詞,聲音甚至直達天花板。雖然是一段悲劇故事,但以阿妮絲響亮又誇張的語氣聽來,還比較像是喜劇。


    阿妮絲完全沉浸在台詞的餘韻之中。


    「……一段時間沒講,有點忘記台詞了,虧我還全部背熟了說。不過還是很感人呢。白薔薇公主果然很高貴,我好想成為那樣優雅的女性啊……」


    不過阿妮絲並沒有注意到一件事。那就是為了和阿妮絲和好,被硬拉迴來的席多,以及拖著席多走迴來的齊格,正站在樓梯上看著阿妮絲。


    齊格抱著肚子觀賞阿妮絲的一人悲劇。齊格之所以會抱著肚子,是席多為阻止他笑出聲,朝著他心窩揍了一拳的緣故。


    「阿妮絲妹妹,你的眼睛很紅呢。」


    隔天,當四人齊聚餐桌上時,畢安卡一臉驚訝地問。餐桌上則擺放了烤好的麵包,飽滿有彈性的煎蛋卷,以及洋蔥湯。阿妮絲製作的果凍色香味俱全,相當成功。


    「該不會是在切洋蔥時弄痛眼睛了吧?」


    「不是啦,這是因為昨天不知為何情緒激動,然後就淚流不止了。」


    「情緒激動?」


    聽到阿妮絲這匪夷所思的行徑,畢安卡忍不住歪著頭感到疑惑。而她身旁的齊格則一口氣將湯喝個精光。


    「我下定決心了。這樣下去的話,我可能一輩子都沒辦法在外麵過夜,但這也是無可厚非的,所以我要好好忍耐。」


    接著席多開口說:


    「喔。」


    ——這個笨蛋,一開始還說一輩子都不在外麵過夜,不管這樣算是消極還是積極,至少先改改自己的生活態度吧,傻子!


    席多這番話,因齊格開口說話而硬生生吞了迴去。


    「我有件事想提議!」齊格大叫著說。


    「這樣下去我會被學校開除,這件事已經確定了。」


    咦!畢安卡提高音量喊道。


    「是因為你蹺太多課?還是考試考了零分?」


    「不是,是因為我忘記寫一份很重要的文件了。昨天克勞斯跟我說,學校的公布欄上一直貼著要給我的聯絡事項……他怕我糊塗忘記了,要我快點去辦手續。」


    克勞斯是齊格的同學,也是瑪麗艾兒的哥哥,代理公爵的長男。阿妮絲雖然幾乎沒和他說過話,但代理公爵曾向席多提過「要不要讓克勞斯和阿妮絲訂下婚約」。


    「我決定趁這機會迴家一趟。阿妮絲和畢安卡要不要一起來?我記得你們很想來玩吧?」


    阿妮絲和畢安卡互看


    對方一眼。兩人完全憋不住嘴角的笑意,並盯著席多瞧。齊格這時又接下去說:


    「當然席多也會一起來吧?」


    受到大家的矚目,席多雖然愁眉苦臉,但最後還是說:


    「……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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