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平原中走了好久之後,理刀和希爾蒂一同踏入了充滿活力的市鎮中。


    理刀正因為初次的魔界體驗而興奮不已。


    現在,理刀正走在寬達三十米的大街上。在街道的兩旁豎立著一座座石砌或是磚瓦搭建的民家,仿佛能讓人感覺到西方中世紀時期般的厚重的歲月感。


    擦身而過的人們,自然全都是魔族。理刀就好像陷入了誤入奇幻電影般的錯覺中。


    頭上長著貓咪耳朵的女性。還有頂著一根角的男性。頭發的顏色也千奇百怪。雖然像裘特那樣的銀發占了大多數,但另外還有紅、藍、綠、黃、紫、茶、純白等各種顏色的頭發的人。


    在大道上,充滿了外貌形形色色的魔族中人。


    因為理刀是第一次在魔界大道上昂首闊步,所以就連這是理所當然的,還是就隻有這裏是如此特別的都不清楚。雖然也聽到了眾人的交談聲,但是完全聽不懂是什麽內容。


    雖然理刀不用說魔界的語言了,就連英語的聽說都兩把刀,但有自信如果使用肢體語言的話英語還是能溝通的。不過,在魔界就連這肢體語言能不能被理解大概都挺困難了。


    理刀在心中重重記下了一筆。


    寫道,這裏是自己一直以來所培養而成「常識」「普通」「當然」這些概念所不通用的地方。


    理刀抬眼望去,就隻見大街的遠方聳立著一座直衝雲霄的尖塔。是一座煜煜生輝的美麗高塔。


    「呐希爾蒂,我們這是去哪裏?」


    「那邊。」


    希爾蒂微笑著指著道路前方。


    就算是簡單地說「那邊」指給理刀看,理刀也完全不得要領。仔細想想,對魔界一無所知的理刀,就算是告訴了他要去哪裏他也毫無疑問地不知所雲吧。


    「那座高塔是什麽啊?」


    理刀指著尖塔,凝視著希爾蒂。


    希爾蒂好像因為能和理刀講話高興壞了似的,原本小小的步伐也變成了小跳步,貼近了理刀。


    「那個啊,嗯那個,總之啊,那個是曼德什麽什麽的城堡。」


    曼德什麽什麽的?搞了半天,就隻知道那是座某某城堡誒。


    「嗯~,是城堡啊。」


    「嗯,城堡。」


    「難道說,那是馮塔納家的城堡?」


    「不是的,是別人的城堡。」


    希爾蒂好像很高興似的,摟住了理刀的胳膊。


    周圍的魔界人們並未對理刀他們表現出關注。不如說,是理刀太在意希爾蒂的開朗、大聲音和黏人的舉動了。


    雖然如此,因為這是一片理刀沒有任何有關知識的異世界的土地,有她的存在真是太鼓舞人心了。如果就隻有理刀一個人的話,說不定早就被不安擊垮了吧。


    畢竟不光是語言,而且人生地不熟的,就幾乎沒有方向感,一想到如果現在沒有希爾蒂在的話,理刀心裏就一陣發寒。


    一想到這裏,理刀忽然有感而發。


    裘特也一樣,當初剛來人間界的時候應該也現在的自己心情一樣的吧?理刀想。


    雖然她的身邊有毒舌丸跟著,日語也說得很流利,和理刀現在的情況不大一樣,但是身處於一個陌生環境中的不安絕對是有的吧。


    裘特還是,盡自己所能地努力過了。


    自己也要,盡自己所能地努力一下吧,理刀堅定了這個信念。


    理刀的手肘被希爾蒂抱住蹭著她的胸部,但意識還是集中在自己的前途上。


    接下來去參加某個大會,並且取得優勝了的話,就能獲得維綸斯特萊德王國承認一事。


    不過,大會的內容是什麽啊?


    「那個啊希爾蒂,你知道那個大會是比什麽的嗎?」


    理刀向著當向導的希爾蒂開門見山地問道。


    希爾蒂摟著理刀的胳膊,茫然地側了側頭。


    「那個啊,嗯~那個,因為希爾蒂夏普是“向導”,所以隻知道要給大葛格帶路。」


    就是說,迴答是「不知道」啊。這麽一來,也沒法子考慮對策了。


    那麽,這該怎麽辦?比起一無所知地去參加大會來說,還是多多少少了解一點大會的內容好多了就是了……


    赤膊上陣。粉身碎骨。就隻能這樣了嗎?雖然還是有點不安,但這可是關乎自己和裘特未來的大事。


    未來什麽的,說不定有點太誇張了……不大好意思……


    希爾蒂緊緊抱住了陷入沉思的理刀的胳膊。


    「希爾蒂夏普,為了大葛格很努力的吧。」


    雖然不努力不行的人,應該是理刀自己吧……,但是聽到她這麽一說,總覺得放心多了。


    理刀聽希爾蒂夏普說,自己要被帶去叫做『參加報名所』的地方。


    從『參加報名所』這個名字來看,應該認為是報名參加大會的檢錄所吧。


    在一片可以抬頭仰望到之前在大街上看到的「曼德什麽什麽的,某座城堡」的寬敞的地方,已經聚集起了眾多的魔族。根本就看不出來到底聚集了有多少人。而且還全都是男性,女性的身影除了希爾蒂之外就一個也看不到。


    「在這裏寫下名字吧。」


    根據希爾蒂的指示,理刀在並排著的一張書桌上拿了一支筆,在接過來的挺括的紙上用日語寫下了『春日理刀』的名字。


    參加的報名隻要這麽做就完成了。接下來就隻要等大會召開了吧。


    那個,內容是?


    希爾蒂隻會微微笑著,和周圍的魔族又語言不通……,理刀的心中充滿了不安。


    而且,大家都身穿鎧甲之類的防具,甚至還攜帶了槍劍等等的武器,讓人越發不安起來。


    就算環顧四周,赤手空拳的也就隻有理刀和希爾蒂兩人。


    周圍都是全副武裝的。


    就理刀是便服。


    希爾蒂穿著灰色的襯衫和藍色的迷你裙。像他那樣穿得露出如此多肌膚的人,在視野之中一個也沒有。


    喂喂,難不成這是很危險的大會吧?為什麽大家都帶著武器啊?而且既然都還穿著防具,就是說非得要保護自己不可嗎?


    還是迴去吧?理刀用力搖搖頭趕走了這種消極的思考。


    「大葛格,加油喲!」


    希爾蒂精神抖擻地張開雙手,而且還蹦蹦跳跳地跳起了舞來。大概她很喜歡活動身體吧,看起來非常樂在其中。


    但是,理刀一點也高興不起來。這時理刀看到,有一名一臉微笑的魔族向自己這邊走來。


    身高大概有180公分稍微超過一點兒吧,一頭灰色的頭發披在肩膀上,再配上讓人聯想到狐狸的細長眼睛,盡管嘴唇放鬆,倒也沒給人很神經質的感覺。是一名大概二十多歲的青年。


    「☆△~,ㄚ*эΨΘ,ξψφ……λζδ!」


    雖然他好像在努力地想要表達什麽,理刀卻完全無法理解。


    替理刀和他交流起來的希爾蒂除了拍了拍理刀的肩膀說了句「春日理刀」以外,其他的語言也全都是意義不明的發音的羅列而已。


    希爾蒂和青年在對話了幾句之後……


    青年再次麵對理刀,狐狸似的眼睛眯得更細了,把嘴唇的兩端吊了起來。就好像是不懷好意的笑容。


    怎麽啦?理刀有點戒備起來,


    「春日理刀,歡迎來到魔界。我是康多爾伯爵家的九男,凱因。請多關照。」


    因為青年用優雅的動作伸出了右手,


    「啊、哪裏哪裏,我才是,今後還請多多關照。」


    理刀反射性地低下了頭,握住了他的手。


    被一隻結實、有力的手用力握住,理


    刀也不甘示弱地用力迴握。


    裘特和甜甜也是同樣的情況,看來魔族的語言能力極端優秀。多虧了這種因為多種種族混居而形成的能力,理刀在內心放心地歎了口氣。


    終於,有可以交流的人了……。畢竟雖然希爾蒂也會說日語,卻偏偏說不出重要的信息……


    鬆開手之後,凱因從頭到腳地用毫無掩飾的目光打量了一遍理刀。接著,他大幅度地垂下了肩膀。


    「春日理刀,你想就這副打扮來參加嗎?」


    「呃,算是吧……」


    凱因也和別的參加者一樣,身上穿著輕裝的防具,腰際別著一把充滿威壓感的長劍。


    在他的眼中,如此一名穿著不常見的人間界服裝的空手少年,顯得尤其奇葩吧。


    凱因撫摸著尖細的下巴,一臉思索的表情凝視了理刀一會兒之後,


    「好,難得你千裏迢迢從人間界而來,就把它送給你當禮物吧。」


    把插在腰後的短劍連同劍鞘一起拿下來,塞到了理刀胸前。


    「誒?這樣可以嗎?」


    「你要是不介意的話,把它當作友情的信物收下吧。」


    凱因細得跟狐狸似的眼睛,現在眯得細得就好像是佛祖的眼睛一樣了。


    「非常感謝。」


    理刀把收到的短劍劍鞘插入了皮帶中。


    「難得令妹也來加油,你可要好好努力呀。我也會為了不令康德爾家的紋章蒙羞,盡自己所能地努力的。」


    令妹?凱因的眼睛投向了在理刀身邊笑著的希爾蒂。


    至少分得清人類和魔族的區別的吧?以為我們是義兄妹?麻煩你不要流露出那種“家事我就不深究了”的眼神好不好。


    盡管理刀心裏是這麽想著的……,因為否定也好說明也好都太麻煩了,理刀就隻迴以了一個曖昧的笑容。


    「大葛格,希爾蒂夏普也會很努力的喲!」


    哈哈哈,哈啊……


    理刀笑著笑著,變成了歎息。


    凱因環視了一下四周,喃喃自語著。


    「大夥兒為了準備與土鼠的戰鬥都很緊張啊。嗯,氣氛不錯。春日理刀你也要多加小心啊。」


    理刀迅速反應過來。“土鼠”這一單詞,他不可能會聽漏。


    「請問,“土鼠”是?」


    凱因用一副“事到如今還問這幹啥”的眼神看著理刀。


    「春日理刀,你不知道“土鼠”是什麽嗎?」


    「才疏學淺……」


    「事先調查呢?」


    「……沒有。」


    「人類是沒有魔力的吧?明知如此,還敢赤手空拳地,甚至都沒事先調查過就來參加嗎?」


    「……是。」


    自己被別人當成無知的打醬油參加者了,理刀很不好意思。這個場合,也沒有自報是『混沌實在』的能力者的意義。


    凱因在用一隻手撓了撓臉頰之後,露出一副unbelievable!的表情瞪大了狐狸眼。


    但是他馬上又鎮定下來,從掛在腰帶上的皮質袋子裏麵掏摸了一會兒,掏出了什麽。好像是一張折起來的紙。


    「原來如此,看來你隻是特意從人間界趕來挑戰的呐。狩獵的對象根本不放在眼中嗎。嗯,值得學習的膽色哪。」


    他一邊嘀嘀咕咕著什麽,一邊展開了手中的紙,又從袋子裏掏出了一支筆一樣的東西,


    「春日理刀,能借下你的後背嗎?」


    他讓理刀向右轉,把紙張抵在他的背上,開始寫起了什麽。


    希爾蒂看著凱因的手,時不時地發出「噢~」啦「呀~」之類的不知所謂的怪聲。


    過了一會兒,凱因向理刀展示了攤開來的紙。


    「這就是“土鼠”了。我的藝術細胞不錯嘛,嗯。」


    自賣自誇的他所展示的,是一隻像是大肥豬的,野豬一樣的,好像就是個橢圓形被四條腿頂著似的,總之就門牙杵在外頭的老鼠一般的生物。


    眼神好像非常兇惡……。甚至還有像是凱因的簽名一樣的文字。


    「這、這就是“土鼠”嗎?」


    「這張畫,我就連短劍一起送給你吧。經濟困難的時候,以“凱因?康德爾作”的名義還能賣幾個錢的吧。」


    不知道是出於善意還是過分自信能賣得出去,凱因把這張紙塞了過來。


    「哈啊,多謝……」


    理刀接過了畫,認真地打量著。


    這怎麽看,都是豚鼠嘛。


    「這張畫裏麵的門牙是亮點。因為必須要從遺跡另一端的廢墟中找出“土鼠”,折下它們的門牙帶迴來哪。我老想著這個稍微畫得仔細了點,怎麽樣?畫得不錯吧?」


    被親切的人問到,畫得不錯吧?的話,


    「確、確實不錯。」


    就隻能這麽迴答了。


    「畫得好好噢,老鼠先生,好可愛耶,老鼠先生,圓滾滾的耶!」


    看著凱因大作的希爾蒂高興得拍起了手。


    「小妹妹欣賞繪畫的眼光不錯嘛。」


    凱因也心滿意足地笑了。


    理刀也破罐子破摔了。總之隻要笑就行了吧,理刀逞強地和他們一起笑著。真的,也就隻能笑了。


    遺跡另一端的廢墟?


    折斷“土鼠”的門牙帶迴來?


    一無所知地就參加了大會,之後怎麽辦?


    當向導的希爾蒂看來非常中意凱因作的“土鼠”。笑著不停地說「好可愛耶!」。


    用毅力憋出來的笑,很快就被歎息蓋過去了。


    哈啊~~~~~~~~~。


    裘特這時,正深深吸了一口氣。


    和灰蒙蒙的人間界不一樣,許久沒來散過步的魔界街道空氣非常潔淨。


    在多種多樣的魔界人川流不息的街道兩旁,排列著各式各樣的店鋪。招牌的種類也千奇百怪。


    裘特少了眼人流、店家、招牌等等之後,下意識地偷看了眼黑媛她們。


    黑媛也好,巴也好,百香也好,大家都雙眼放光的。因為就算是對於裘特和甜甜來說司空見慣的光景,對於她們來說也是初次的體驗。


    裘特不禁迴憶起了剛來留學時的日子。


    初來乍到的人間界,一切都是那麽新鮮。


    看到了不一樣的天空。


    聆聽不一樣的風聲。


    連踏在地麵上的感覺都如此不同。


    這時裘特忽然想到,理刀現在在做什麽呢。


    他應該做夢都想不到,自己被帶來魔界了吧。說不定正擔心著呢。說不定正在拚命尋找著自己。真的,覺得好抱歉。


    讓心中的愧疚更加難以克製的心中想法是……


    好想見他。


    心中好難受。


    「黑媛,小心點不要輕易觸碰商品。」


    甜甜的聲音把裘特的意識拉迴到現實當中。


    她們現在,正並肩站在一家擺滿各式裝飾品的商店前。


    設置在入口旁的展示台上,雖然擺滿了各式漂亮的項鏈和手鐲……


    甜甜說得對,還是不要隨意動手比較好。現在這時候,身為魔界人的自己一定好多留點神吧。


    黑媛一邊把想要伸向飾品的手縮迴到了胸前,一邊向甜甜問道。


    「會有什麽不好的事嗎?」


    「雖然沒有必要過於緊張,但所謂奸商雖然稀少還是有的。」


    「奸商,嗎?」


    百香彎起了可愛的眉毛。


    「你說的是,強買強賣,欺詐之類的?」


    巴不安地皺起眉毛。


    裘特繃緊了表情,站到了黑


    媛的身邊低頭審視著裝飾品。


    「這裏指的是,有被施加了幻影術式或是迷戀術式的可能。」


    「幻影術式,就是幻術嗎?」黑媛問道。


    「會讓人看到幻覺從而騙人嗎?真這樣的話,好厲害哦。」百香說。


    「……迷戀術式是?」巴一臉不安地問道。


    「那是一種咒係術式。碰到它的人就會想要得到那件物品,情不自禁就要掏腰包的,是魔界主流的欺詐手段。」


    聽了甜甜的說明,黑媛、巴、百香三人交換了一下視線。大家都是「不要隨便亂碰」的表情。


    甜甜又繼續說道。


    「那麽戒備也大可不必。這裏可是帕基德,要是敢行此勾當,店主也應該知道會有什麽後果的。不過,把“魔界有如此奸商”當成一個知識學會了也沒壞處。」


    就在黑媛她們的眼神有點放鬆了的時候,


    「歡迎光臨。還請坐下,細細挑選。」


    從店內走出了一名一臉柔和笑容的中年男性。幾乎就在同時,在裘特她們的身後出現了五把高背椅。


    等我們坐下來之後,就好慢慢推銷商品了,這樣的計謀已經昭然若揭了……


    大概在這名店主的男性那討好人的笑容麵前,裘特會猶豫一下要不要坐下來的吧。


    黑媛她們的視線從突然在身後出現的椅子上收迴,向甜甜和裘特投去「他說了什麽啊?」的眼神。


    因為她們聽不懂魔界的語言……,現在要自己打起精神來,……就在裘特想要開口前,甜甜舉起了一隻手。


    「我們還要去逛逛別的店鋪,椅子就免了。」


    向店主投去毅然的態度和遊刃有餘的微笑之後,她就催促著黑媛等人離開了。


    裘特的臉上也掛著「就算是我,也一瞬間都沒有猶豫的喲?」的表情,跟在甜甜身後。


    為了讓魔界初體驗的黑媛她們玩得開心,自己也非要打起精神來不可。


    裘特抿緊,把“幸虧甜甜也在一起”的念頭偷偷壓了下去。


    裘特忽然注意到,甜甜正若無其事地把身體往自己靠。


    在與之前的裝飾店隔了幾間的商店前,黑媛、巴、百香三人正稀奇地打量著魔界產的水果。


    甜甜站在距離她們背後稍遠的地方,用輕得仿佛能融入街道中的喧囂的聲音說道。


    「趁現在,有件事告訴你。」


    「什麽?」


    見甜甜一臉嚴肅,裘特也稍微提防了起來。這既不是想要找自己吵架的表情,也沒有像平常那樣瞧不起自己的樣子。


    「父親大人,和阿爾亞其實是同一人物。」


    「誒?」


    「就用你也能聽得懂的話解釋一下吧。也就是說,父親大人變成了阿爾亞?克雷洛德這一人物,作為留學生來到了雷森學院普通科,事情就是這樣。」


    「你怎麽知道的?」


    「是氣味。從父親大人身上,散發出了和阿爾亞一樣的味道。因為在短時間內接觸到同樣的氣味的話,就算不情願我的鼻子也記得住。」


    既然獸人的十分之一混血的甜甜這麽說了,基本上也就不會有錯了吧。隻要是沒有說謊的話,不過……


    現在這時候,撒「父親大人和阿爾亞是同一人」這樣的謊也沒什麽意義。


    裘特把臉湊進甜甜,鼻尖幾乎都要碰到了,為了以防萬一又追問了一句「那是真的嗎?」。


    「我以紋章起誓。」


    「這也就是說……」


    「父親大人是來見理刀的,這樣考慮比較妥當吧。」


    「父親大人會來普通科,是為了要觀察理刀?」


    裘特努力地開動腦筋。


    然而,就算不用刻意地動腦筋,答案也輕而易舉地浮現出來。


    漢桑,其實非常溺愛六百六十七名女兒。如果是為了女兒們的話,就算是把他那龐大無比的魔力一滴不剩地壓榨出來都在所不辭,溺愛到了這種地步。


    作為女兒,被這麽愛著還是很高興的。但是,這愛過剩了就困擾了。


    在姐妹們之間,漢桑被私底下這麽稱唿。


    人稱{戀路破壞者}(crasher)。


    不管是女兒中的誰談戀愛了,他都一味地阻撓。


    雖然本人說是要品定對方男性,但能讓魔界的大公爵看得上眼的人可不是隨處可見的。不,也可以說是根本沒有吧。


    漢桑他,盯上理刀了?


    僅僅意識到了一點點這一事實,裘特就有點頭昏眼花了。


    裘特克製著仿佛稍一鬆懈就會迸發出來的感情,向甜甜小聲道。


    「你怎麽不早點說啊。」


    甜甜裝作很自然地環視四周。


    「若是當麵詢問父親大人的話,那實在是愚蠢之舉。因為他肯定會蒙混過去的。而且,也不知道麗莎姐姐大人會不會在什麽地方遠視我們,也沒辦法輕易地告訴你。」


    「這個,雖然如此……」


    「你也好,我也好,如果受到父親大人的阻撓的話都會很困擾的,所以我想現在隻能先放下各自的成見,合力對抗,你看怎麽樣?」


    「確、確實是這樣呢。」


    甜甜一如既往地哼哼笑著。但是,裘特注意到她的眼神有點緊張。


    「拜托你可不要拖我後腿喲。」


    「哼,你才是。」


    裘特微微瞪了一眼甜甜,伸出拳頭與她握緊伸出的拳頭一撞。


    心中考慮著理刀的事。


    說不定現在這時候,變化成阿爾亞的漢桑正把不可能完成的難題塞給他做。


    必須要快點迴人間界去。


    理刀正和希爾蒂肩並著肩,眺望著威嚴的石造建築物。


    好大。總而言之就是好大。這讓人聯想到日本的國會議事堂的扁長形建築物,聽希爾蒂說似乎是「遺跡」。


    這到底是,什麽的遺跡啊。


    希爾蒂迴答是「這就是什麽的遺跡吧」。


    從可以仰望曼德什麽什麽城堡的廣場出發,隨著人流移動了不到三十分鍾。現在,理刀來到了一座好像是使用cg特效搭建起來的冒險電影的場景,或者是隻是用來騙小孩似的遺跡前方。


    希爾蒂也,作為大會的「特別選手」參加了。這雖然很好……沒有問題嗎?


    「沒問題的啦!」


    「真的?」


    「真的—」


    就這樣,她也跟著來了。


    見機不可失,理刀在移動的過程中為了盡可能地得到大會的各項情報,不停地向希爾蒂提問。


    親切的青年凱因?康德爾很快就不知所蹤了這一點很可惜。


    就算想和別的參加者套近乎而搭話,理刀也被無視了,隻是被恐怖的眼神瞪了一眼。


    希爾蒂說,她完全不知道大會的內容啦目的啦給優勝者的獎品啦等等情報。所以,也把握不了別的參加者們盯上什麽了。雖然自己是聽了漢桑的話就來這兒的……


    希爾蒂的話語中讓人在意的是……


    「那個,因為用不了魔法,所以一定要小心謹慎喲!」


    因為是人類所以用不了魔法。就算是『混沌實在』,在捕捉土鼠這一點上也派不上用場。


    不對不對,說不定不是這個意思,而是大會有「不能使用魔法」的規則在。理刀這麽問之後,


    「大會的規則。嗯~~~,規則?魔法是,不行的。」


    得到了這樣的迴答。


    果然,還是認為有魔法使用禁止或是與之類似的規則比較好。雖然對於人類來說,這項規則毫無關係就是了……


    「還有噢,聽說因為


    小鳥的公主殿下生病了,所以小鳥的朋友們都好傷心。」


    小鳥的公主殿下?生病?小鳥的朋友們都很傷心?完全聽不明白。


    「聽說如果在祈禱幸運降臨的話,千萬不要死呢,誒嘿嘿。」


    祈禱幸運降臨千萬不要死?這應該不是「誒嘿嘿」地笑的場合吧?


    理刀一邊壓下心中的不安,一邊不著痕跡地觀察其了周圍的參加者。


    背著隻能看作是火箭筒一般重武器的,猩猩似的巨漢。


    全身包裹著看起來就很沉重的鎧甲的騎士。


    左右腰間各自插著三把像是日本刀似的男人。


    不管朝哪裏看,映入眼中的全都是危險的家夥。


    攜帶管製刀具就好像是理所當然的。眼神的邪惡也絕非一般。全都是混黑道的,或者是超一流的武道家一般的眼神銳利的家夥。


    理刀取出了塞在胸口口袋裏麵的紙,把它慎重地展開來。


    凱因作,豚鼠,不對是土鼠的畫。好像現在就在「嗚嗚」、「吱吱」地歡叫著的可愛家夥。


    「老鼠先生,好可愛耶!」


    聽到希爾蒂那不論何時都很開朗的聲音,理刀總是覺得雖然隻有一點點,但內心被治愈了。


    就算是這樣,現在也必須把注意力集中到即將開始的大會上。


    抓住土鼠,雖然很可憐但是要折斷前齒,把它帶迴之前的廣場上。這麽一來,就會得到維綸斯特萊德王國的承認,接著……


    理刀合上雙眼,裘特的笑容在眼瞼內側浮現出來。


    心中漾起小小的波紋。


    理刀閉著眼睛,緩緩地把畫有土鼠的紙折迴原狀,和之前一樣塞迴胸口的口袋中。


    調整唿吸,睜開了眼睛。


    希爾蒂的笑容。


    在她的背後,是眾多神色不善的參加者們的聲身影。


    手中的武器,就隻有凱因送的一把短劍。


    嗡~~~~~~~~~~~~~~~~~~


    透明的天空中,忽然響起了吹響海螺般的聲音。


    不知道怎麽迴事,那音色浸透了全身。


    不知道怎麽迴事,心跳慢慢地平靜了下來。


    不知道怎麽迴事,理刀就覺得好像五感更加銳利了。


    之前還嘈雜的空氣,突然就安靜了下來。


    嗡~~~~~~~~~~~~~~~~~~


    又響起了一次。


    不知道怎麽迴事,理刀明白周圍的參加者們都聚精會神了起來。


    認為這是大會開始的信號,應該不會有錯。


    雖然不知道都是怎麽迴事,也不知道前方等待著自己的是什麽,更不知道有多麽危險……,總而言之,終於將要開始了。


    明明已經迫在眉睫了,理刀這才發現心中的不安平息了下去。


    比起不安來,又更加膨脹的感情。


    那是,可以挑戰的喜悅。


    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正因為如此……,衝吧!


    為了趕走恐懼,


    為了鼓舞自己,


    為了向前邁進,


    為了裘特的笑容,


    理刀氣沉丹田地怒吼道,


    「衝啊———————————————————————————————!」


    希爾蒂也雙手高舉朝天,


    「大葛格,最喜歡了—————————————————————————!」


    這變成了一個契機。


    周圍的參加者們,也紛紛不甘落後地怒吼了起來。


    吼叫、咆哮、尖叫,匯成了一個巨大的波紋,擴展開來。


    參加者們,開始向著遺跡奔跑了起來。


    已經停不下來。


    已經不可被遏止。


    理刀的肺腑被巨大的怒吼聲震蕩著,蹬向地麵。


    希爾蒂也緊隨其後。


    與眾多的參加者們一同,向著遺跡中……,衝入!


    遺跡內部非常寬敞,天花板也很高。


    因為實在太寬敞了,太高了,再加上又怎麽昏暗,很難把握距離感。


    支撐著天花板的柱子,至今說不定都有五十米了。這超乎常理的粗細,真不愧是魔界的風格。因為這種柱子四處可見,讓理刀不禁微微一驚。


    因為在入口處密集到人擠人的眾多參加者們,進入遺跡之後就呈扇狀地散了開來,所以理刀周圍通風狀況很好。但是,隨著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漸漸拉大,漸漸地就形單影隻起來讓理刀心下有點忐忑。


    理刀的內心被絕不會離開自己身邊的希爾蒂支撐著,悶著頭猛跑。


    參加者們紛紛跑向遺跡深處。所以,理刀也照葫蘆畫瓢。


    這時,理刀聽到遠方傳來了叫喊聲。還有堅硬的物體相撞的聲音。


    雖然已經有所預感了,但理刀還是感覺到身體僵硬了。


    要拔出短劍嗎?


    理刀一手壓著插入腰帶的短劍的劍鞘,一手握住了短劍的劍把。


    拔嗎?不拔嗎?


    因為理刀生長在治安良好的和平國度,所以根本就沒有手握刃物與他人對峙的經驗。


    雖然被攻擊的話很恐怖,但是要去攻擊別人也很害怕。畢竟這又不是電玩。


    事到如今理刀才有所自覺,自己根本就沒有堅定為了保護自己而毫不躊躇的傷害他人的覺悟。


    「大葛格,很危險的喲?」


    胳膊忽然被在身邊奔跑著的希爾蒂拉住了。


    就在理刀失去平衡,跌跌撞撞地向右邊邁出兩、三步的幾乎同時。


    咚————!的一聲,左手邊忽然有什麽東西聲勢驚人地落了下來。


    人?石?


    是人型的石像。而且還有不計其數的手臂在蠢動著,不計其數的半月刀在互相「哢嚓哢嚓」地碰撞著。


    千手觀音?雖然怎麽看都不像是觀音……而且還是犬牙交錯的狼臉。


    似乎理刀邊跑邊迷茫的時候,漸漸踏入戰鬥領域了。


    既然對手是石像,也沒必要猶豫會不會傷到對方了。但是……,這一目了然不是一把短劍就能擺平的對手。


    「哦~,長了好多手耶。」


    「希爾蒂,快逃!」


    「要咻的一下逃走呢。」


    理刀一把抓住希爾蒂的手臂,毫不吝惜地爆發出自己的爆發力,跑出了發狂似的速度。


    咻,雖然有什麽東西掠過了腦後的頭發,但是沒有痛感。


    也不迴頭,奮力跑著。


    並沒有追上來的氣息。


    就算這樣還是跑著。


    在理刀周圍,參加者們與長得千奇百怪的石像們戰作一團。見到誰都沒有使用魔法的意思,看來果然有禁止使用魔法的規則吧。


    理刀不管不顧地奔跑著。


    「咻————」


    希爾蒂好像很高興似的在理刀身邊跑著。


    雖然理刀都想問她一句「你知道緊迫感是什麽嗎?」了,但現在沒這閑工夫。


    在理刀周圍,石像一個接一個地落下來。


    咣!碰!咚!梆!嗵!蹦!轟!


    每當一次重響刺入耳中,理刀的背上就一陣發寒。


    都不知道石像會不會什麽時候落到自己腦袋上。就算想要小心一點,但因為太暗了,也不知道石像是從天花板的哪裏怎麽樣落下來的。所以,理刀就隻能看著前方往前跑了。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一定要保護好希爾蒂!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為什麽自己非要碰上這種事啊!?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拚命運動著雙手雙腳


    。


    本能在嘶吼著。


    不想死的話就跑啊!


    跑啊跑啊跑啊跑啊跑啊跑啊跑啊跑啊跑啊跑啊跑啊跑啊跑啊跑啊跑啊跑啊跑啊跑啊跑啊死命跑啊!


    理刀和希爾蒂就像在參加者和石像群中穿針引線一般地疾跑著。


    就這樣子速度不減地追著前方的參加者們,跑下了遺跡深處的階梯。


    目的地似乎在地下。既然要找的是土鼠,這倒也想得通。


    長長的階梯前方因為太暗了看不大清楚。說不定,就這樣子一直通往地獄深處……


    「咻咻咻——————」


    希爾蒂活潑的聲音,在這時候真是讓人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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