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轉自 負犬小說組


    錄入:壱級天災


    住在天草本家幾個月之後,沙代以她自己的方式將大人的對話片段湊起來,理解到了以下的狀況;天草密音有哥哥也有姐姐,也就是沙代的舅舅跟阿姨。因為有他們的存在,因此密音跟身為外人的洋平結婚後,遠離本家這件事,算是比較能夠簡單地被眾人接受。她的兄姐都曾對密音跟洋平說過『天草家的事有我們來處理,你們可以離開沒關係』,但密音的哥哥首先因為意外而猝逝,姐姐隔沒多久也跟著失蹤;所以天草家當家的身分責任,便又落在密音跟洋平身上。


    『天草家的意思』似乎是這麽打算的。


    在這種情形下,沙代很快就知道,所謂『天草家的意思』,其實指的隻是一位女性的想法或她決定的事情。而且,不隻是密音,就連原本不是天草家的人的洋平,也沒有辦法違背這個年長女性的決定。


    而這似乎跟這次急忙的搬家也有關連。


    天草本家裏有各式各樣的家夥在蠢蠢欲動,沒有幾個是正常人類。在沒有靈能力的父親·洋平看來,這裏也許隻是一個寂寞無聊的日本老房子;但在沙代還有母親·密音看來,這裏其實是個很嘈雜的地方。常常都會有臉上綁著繃帶的高大男子,或是像老鼠一樣的小鬼在這裏跑來跑去。


    天草家裏除了本家之外,還有冠上東西南北的四個分家。有時候,分家的人也會進出本家。不隻是沙代,就連密音也不太喜歡他們。而他們對雖然是如花瓶般的存在,但好歹也是天草家當家的密音,對態度也不盡相同。


    有的人是表麵上畢恭畢敬,但心底卻瞧不起密音。有的人則是很露骨地嘲笑密音。雖然也有人用一副裝熟的態度來接近密音,但大多數的人幾乎都不把她放在眼裏。他們都很清楚,天草家實質上的支配者是誰。


    在這些分家之中,有一個令沙代特別無法忍受的人。那就是讓沙代一家離開幸福環境的罪魁禍首·阿靈。阿靈身上聽說流有妖怪的血(天草本家裏這種人還不少),所以看不出實際年齡。不過她似乎跟密音是同世代的人。


    在所有分家之中,隻有阿靈總是表現得很驕傲,對密音采取輕蔑的態度。恐怕是過去曾經發生過什麽事吧。隻要一有什麽事情,阿靈就會用言語霸淩密音,跟她爭論。而麵對這樣的阿靈,密音會很難得地表現出懊惱的情緒。沙代清楚地記得,母親都會咬緊牙根,淚眼汪汪地瞪著阿靈。


    所以,沙代也對阿靈特別感到憤怒。在她的幼小心靈裏,阿靈就是個『敵人』。


    另一方麵,在天草家之中,也有些例外的人事物會讓沙代敞開心房。


    一個是搬來本家之後開始飼養的貓。


    這隻貓一開始被裝在紙箱裏丟棄在公園,沙代把它撿迴來之後,得到了父母親的許可便開始飼養它。父親幫它取了個奇怪的名字『多布』;母親嘴巴上雖然愛念,但也很寵愛多布。父母親之間的感情一時也因為多布而變得融洽。


    跟沙代一起發現貓,並且努力幫忙說服沙代父母親讓她飼養貓的,就是後來因為父母親跟哥哥猝逝而當上東之分家當家的天草通。從那時起,沙代對通就幾乎是無話不說了。


    但是,盡管多少有慰借在旁,天草家是個會令人窒息的環境這一點,基本上還是沒有改變。因為那個強迫沙代一家迴到本家來的、至高無上的怪物,在這個大房子裏布滿了她那看不見的影響力。想必當時她也跟現在一樣,跑到哪裏去享受豪華旅行了吧。所以沙代當第一次遇見『那個存在』,竟然是已經搬到本家後過了半年才發生的事。


    『那個存在』。


    天草家的絕對支配者,真·女神要迴到本家來了。自從聽到這個情報之後,洋平每天的臉色都很陰沉,密音的情緒也變得很不穩定。沙代雖然不了解事情的情況,但她切身地感受到父母親那緊張的情緒,讓她幾乎泫然欲泣。


    真·女神迴到日本來的那一天,正巧是大暴風雨的夜晚。


    她隻是靠近本家而已,就已經讓人確實地感受到了她的存在。


    那些棲息在本家裏,靈力低的魑魅魍魎們已經先行逃脫。


    沙代一家在大客廳裏趴跪在地,等著迎接真·女神。洋平的臉因為屈辱而扭曲,密音的肩膀則是微微顫抖。


    而沙代呢。


    她完全被震攝住了。


    因為真·女神的靈力等級跟他們完全不同。就好像是一座巨大的山脈一樣,讓人完全看不見頂端,隻有一股空茫茫的氣息。現在,在這一瞬間,如果那個存在有此意願的話,甚至能將自己等人跟附近的住家全都轟得煙消雲散吧。


    而且,恐怕……


    這個存在做這種事情時恐怕毫不猶豫。這點連沙代都很清楚。沙代目瞪口呆地看著真·女神,密音拚命地要她表達對那個存在的敬意,但是,一切都太遲了。真·女神大步地走向沙代,一把抓起她的頭發,就像是在抓起一隻小貓一樣。沙代發出慘叫聲,雙腳不停地掙紮。她的父母親死命道歉,但真·女神並不是對這個直盯著自己看的少女在生氣。


    她直望著沙代,露出了笑容。


    『唉呀,這孩子的底子不錯嘛。等她稍微大一點,我再自己來調教調教吧。』


    沙代的父母親當場僵住。


    『嗯,不行的話就算了。看要給砂入道吃了也行。』


    這時,真·女神大笑幾聲,就像是在聊廟會撈到的金魚一樣。緊接著瞬間,密音大聲地尖叫。因為真·女神就那樣抓著沙代的頭發,隨便地把她給丟了出去。


    她那粗魯的行動,就像是完全不把沙代當成是生物一樣。


    真的是這樣。


    對真·女神來說,她隻是把沙代丟出去而已。


    應該也不是特別有什麽惡意吧。


    但是,這威力就夠讓沙代昏過去了。她的頭撞破紙門,直接摔到另一個房間的榻榻米上,就這樣昏了過去。在她的父母持續發出慘叫聲中,真·女神隻是不停地哈哈大笑,說了:


    『好啦,我有點累了。先去洗澡羅。』


    之後,她便悠然地走出了客廳。洋平抱起沙代,眼神險惡地看著真·女神的背影。


    從那天起,洋平跟密音的爭吵就愈來愈嚴重。雖然他們好像刻意不讓沙代直接聽到,但沙代馬上就知道,他們會吵架是因為彼此的意見對立。洋平主張要想辦法逃出這裏,密音卻覺得這樣不可能,總而言之,一直畢恭畢敬地順從下去就是。沙代非常讚成父親的意見。


    她連一刻都不想再待在這個家了。


    明明從見麵的那一天之後,她就沒有再接觸過真·女神。但真·女神的存在讓她非常害怕,光是待在附近,沙代就會開始發抖。


    沙代擔心的是,洋平逃出這裏的時候,會不會把跟自己意見相反的密音留在這裏。畢竟他們夫妻間的關係變得那麽糟,而且沙代也認為,父親是能在關鍵時刻做出這種殘酷決定的人。


    所以,當有一天,當洋平不經意地提起:


    『沙代,明天我們去遠行吧。跟媽媽還有多布一起。』


    那時,沙代真的好開心。她馬上知道父親話裏隱藏的含意,沙代『嗯』地用力點了點頭。父親終於說出要逃離這裏了。洋平的表情雖然一臉疲憊,但也露出了笑容。


    明天一切就會結束,她要跟父母一起逃走,逃到天涯海角。


    沙代是這麽想的,但是,她這悲苦的希望,卻在第二天被打得粉碎。背著旅行背包的她,隻看到了一個空房間。


    房間裏,留有一封信。


    『對不起,沙代。爸爸跟媽媽帶著多布一起逃走了洋平』


    不知不覺中,真·女神出現


    了。她拿起這張用洋平愛用的打字機所打出來的便條,看了之後不停大笑。


    『呀啊哈哈哈哈哈哈!膽小鬼!居然丟下女兒逃走了!父母兩個都打算把女兒當祭品啊!噗哈哈哈哈!好吧!就看在這麽悲慘丟臉的情況下,我饒了你們這一家吧。』


    而沙代呢。


    她當場跪倒在地,翻白眼昏了過去。


    幾天後……


    年幼的沙代在大客廳裏,朝著真·女神深深下跪。盤腿坐在上位的真·女神,一副覺得很有趣的樣子,直盯著沙代瞧。


    沙代下定決心,她要變強,有一天一定要變強。


    為了打倒這個怪物。


    有一天,她一定要變得強得要命。


    一邊迴想起這些往事,天草沙代鬱悶地往上走。就在十八樓時,她遇見了意想不到的人,驚訝地叫出聲。


    『決鬥』終於進入了後半段。


    太陽西斜,大樓外開始被微暗包圍時,大樓裏這狂亂的祭典正逐漸進入尾聲。互相搶奪籌碼往上前進——這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規則了。隨著時間過去,參賽者不停地排除異己,而至今,數量已經明顯減少。


    一開始,勝者跟敗者似乎還沒有分得那麽清楚。但過了傍晚之後,勝負便加速度地明朗化。


    在爭鬥中勝出奪取到籌碼的人,便抱著更多的籌碼在上層對戰。看是能從對方手中再搶過籌碼,或是換成自己被搶。


    比賽中並沒有「被搶走籌碼就得出局」的罰則規定,因此嚴格來說,參賽者是可以再次參戰的。不過,在二十樓以下失去籌碼的人幾乎就這樣離開了天草大樓、離開了『決鬥』會場。


    其中很大的一個因素是,從這裏大概就開始可以明顯地看出實力差距,這使敗者容易產生自覺,承認自己的失敗。大部分的人看到怎麽打也打不贏的對手,戰鬥欲望也都會因而減弱。


    另一大主因,八成是因為那些在五樓以下賺小錢的小混混們被真·女神全部鏟平,剩下的參加者大多數都是認真想要攻頂的可疑家夥。不知不覺中,參加者的數量已經不到三十人了。


    而以現實層麵來看,大多數的參加者們離開下天草大樓,隻剩下一部分的強者帶著籌碼往上爬,所以就算敗者想要東山再起,身旁附近也沒有拿籌碼的人。這也是讓他們放棄的理由之一。


    要上到各樓層,都必須要繳交天草家規定的籌碼;但是其實愈往上走,要達成這規定可說是愈輕鬆。


    在一樓到五樓,要往上一個樓層,分別需要繳交一百萬圓、兩百萬圓、三百萬圓、四百萬圓、五百萬圓的籌碼。之後的六樓到十樓之間可以自由移動。十樓以上就重新以每五樓為一個單位收取籌碼,到十樓需要一千萬圓、到十五樓需要兩千萬圓、二十樓需要三千萬圓、二十五樓需要四千萬圓、三十樓需要五千萬圓、三十五樓則需要六千萬圓。


    也就是說,想到達屋頂前的四十樓時,總共需要繳交二億二千五百萬圓這天文數字的籌碼。


    隻不過,在二十樓以上近距離遇到的參賽者,手上大約都有一億圓左右的籌碼(本來的報名費加上從其他人身上搶來的),因此隻要打贏一次,就幾乎就不用擔心要支付的籌碼不夠。


    更重要的是,為了成為最後的勝利者,真正的爾虞我詐逐漸浮上台麵。要到屋頂之前的樓層,隻要付得出籌碼,說什麽都上得去;但為了成為這個『決鬥』的終極勝者、得到一切,就必須要打倒其他所有的參賽者,才能抵達屋頂。


    要打開四十樓到屋頂之間的門,隻有一個條件。


    那就是把其他人的籌碼全部搶過來,成為這個『決鬥』的霸者。


    因此,如何以最少的損害、最有效率的方法減少其他參賽者的數量是很重要的。像一開始那種一見麵就敵我不分地搶奪籌碼的亂戰情形,現在已不複見;參賽者之間改以利用戰略,以縝密的手腕進行作戰。


    除了極為少數的一部分(砂入道之類的人)之外,到這時還活著的人都擁有身為術者的力量,且兼備在眾多戰場上活下來的智慧。有人明明已經賺到了將近兩億圓的籌碼,卻刻意潛伏在二十樓附近默不作聲。也有人積極地往上走,等待其他的參賽者。


    從二十樓到四十樓之間,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想法。每個人都想從這其中拔得頭籌,狀態非常地混沌。但是在這些剩下的參賽者之中,隻有一個人完全地脫離了這些爭鬥。


    他就是……


    遠遠落後其他參賽者、一個人在五樓床上睡覺的外神雅人。


    他是真的在睡覺。


    「唿~」


    他本來隻是打算閉上眼睛稍微休息一下的,不過可能是因為太疲勞了,便不知不覺中陷入熟睡狀態。


    「唿嚕~」


    在他身邊的吉兒也睡得很香甜。


    她本來也隻是打算靠在睡著的雅人身邊而已,卻在不知不覺中就正式進入了睡眠狀態。


    現在,他們兩個人像是在等待什麽似地,隻是靜靜地休息讓體力恢複……


    就在天草大樓周遭完全被黑暗所吞沒時,大樓裏發生了兩件值得注意的大事。


    一個發生在三十五樓的廣場——被認為是優勝候選人之一的『浪速疾風天狗』樽丘誠,跟『咒術界王子』八原洋二硬碰上了。另一件事則發生在三十樓——天草家中最被忌諱的存在·砂入道,遭到十個靈能者包圍。


    他們想從雙方的膠著狀態殺出一條生機的行動,勢必是起規模可觀的事件。


    『浪速疾風天狗』樽丘誠,擅長風係之術,是實踐※修驗道的靈能者;主要活躍於關西地方,雖然年齡僅二十幾歲,但他的力量已經讓他的名號響遍西日本。聽說他小時候曾直接跟著鞍馬山的天狗修行,雖然不知道這傳言有幾分屬實一但如果是真的的話,那他跟源義經就有同樣經曆。(編注:日本傳統宗教。以日本神道及山嶽信仰為基礎,融合外來宗教的特點。)


    他拿著兩把小太刀,以二刀流應戰。身體周圍會有自動湧出的旋風,以驚人的氣勢衝向對方。


    『疾風天狗』的別名便是由此而來。


    細長鳳眼帶著一些頑皮淘氣的氛圍,加上紅色的卷發。身上隨性地穿著外套跟牛仔褲,手上戴的手環及身上的項鏈等飾品都很有格調,簡單來說算是個大帥哥。


    另一方麵,跟他對上的是『咒術界王子』八原洋二。他在外表方麵也並不遜色。相較於樽丘誠有點年輕的狂野時尚,三十出頭的八原洋二穿著深灰色的西裝,十分稱頭。


    他戴著一條藍色直紋的領帶,下巴正中間蓄有整齊的胡子,烏溜溜的頭發全部梳攏在腦後,感覺就像是在女公關店吧台搖酒的酒保。相對於總是露出高傲笑容的樽丘誠,八原洋二平時則是麵無表情,讓人容易誤會他心情不佳。


    他總是一手拿著基督教的異端書,擅長使用咒語進行遠距離攻擊。


    雙方都很有實力,以壓倒性的正攻法,堂堂正正地在天草大樓裏一層一層往上爬。雖然不如雅人遭遇過的數量,但他們兩人也曾經碰過不同人幾次集團式的攻擊。每次他們都直接麵對、戰勝對方,就算是碰上對上的謀略或陷阱也不逃不躲,確實地表現出自己的實力,贏過每一場戰鬥。


    這可不是普通的力量辦得到的。


    在一群不屑一顧的局外人之中,真·女神僅格外留意這兩個人的動向。


    而他們現在正麵對麵,較勁彼此的實力。


    「~~~~~~~~~~~~~~~~~~~~~~~~~~~~~!」


    八原洋二吟唱咒語,舉起沒有拿異端書的手。他的周圍出現光芒,從天花板上落下幾道雷電打在地上,隨即朝著樽丘誠直奔。


    「喝啊!」


    樽丘誠瞬間將兩把小太刀在頭上交叉,想要擋住雷電。然而……


    「唔!」


    他沒能擋住衝擊,膝蓋不禁跪地。


    「~~~~」


    八原洋二閉上眼睛,再度吟唱咒語。


    「啪啦啪啦」異端書自動翻起頁來。


    樽丘誠見狀喊道:


    「奇勝丸!」


    他用力將一把小太刀丟向八原洋二。


    「去吧!」


    那把小太刀有如迴力鏢一樣在空中迴旋,襲向八原洋二。刀刃部分帶著青光,殘光繞著刀身一圈,看起來像是一個藍色的圓盤。八原洋二微微睜開眼睛,上半身一翻轉,迅速躲過小太刀的攻擊。


    他的行動宛如資深拳擊手一般流暢,絲毫沒有多餘的動作。


    「嘻嘻,大叔。反應不錯嘛。不過啊——」


    樽丘誠笑了一下,手往後一拉。麵無表情的八原洋二睜大眼睛,轉頭往背後看去。


    一如他所預想的,藍色圓盤就像是被線拉住一樣,配合樽丘誠的手部動作迴轉。這迴他可沒辦法輕鬆躲過了。


    「呿!」


    他往旁邊一滾躲過攻擊,但旋轉的小太刀還是掠過了他。


    「哈哈!」


    看到這一幕,樽丘誠馬上快步向前。他在奔跑的途中抓住旋迴手中的小太刀,然後一個迴身。


    順著旋風的加速力,將武器高高揮落。


    「看我的!」


    「~~~~~~~~~~~~!」


    八原洋二迅速地在口中吟唱咒語,右手往前方上舉,他的身體周遭因此被一道光的防壁所包圍。


    「大叔!臨死還想掙紮啊!」


    軋軋,隨著宛如金屬互擊的聲音響起,樽丘誠的兩把小太刀被彈開了。瞬間,兩名術者對看一眼。


    「嘿嘿。」


    「嗬。」


    帶著淡淡的笑容,兩人又拉開了距離。


    這是一場不相上下的對戰……


    硬要說的話,八原洋二比較擅長遠距離的攻擊,而樽丘誠則是希望能夠近身肉搏。在那之後,兩人依然各擅其長,互相一進一退地攻擊。地板被打穿,天花板崩落,牆壁上也破了個大洞。


    四處充滿了燒焦的味道,腳下也遭水淹沒。


    這是一場壯絕的靈能力對決。


    不知道何時會結束的漫長戰鬥,也終於將劃上休止符。樽丘誠接近露出空隙的八原洋二。反轉的小太刀刀柄,深深地插入八原洋二的腹部。


    「唔,啊!」


    刀柄完美地穿透他的要害,八原洋二倒在地上,就這樣昏了過去。


    在靈能力的戰鬥方麵,兩人幾乎可以算是不相上下;但在體術方麵,似乎就有些微差距了。


    「嘿咻。暫時別給我起來唷。」


    為了讓八原洋二確實失去意識,樽丘誠又花了一些時間,將靈氣送入八原洋二的延髓裏。八原洋二的身體因而彈跳了兩次。


    「唔、唿唔。」


    樽丘誠也消耗了大量能量。他的身體四處都在流血,此外還有無數的小燒傷。


    「啊~超累的。」


    他喃喃說著,走到距離八原洋二有點遠的地方,就這樣背靠著牆壁,一屁股坐在地上。


    「呀啊,真是個難纏的大叔啊。」


    樽丘誠低首苦笑,喃喃地說道。


    他搖了搖頭。


    就在這時候……


    「好像已經分出勝負了嘛,辛苦了。」


    掌聲稀稀落落地響起。樽丘誠驚訝地抬起頭,反射性地一翻身,與聲音的來源保持距離。他拿著小太刀,擺出迎戰姿勢,絲毫不敢大意地看著彼方。身上剛剛那鬆懈下來的氛圍,一下子就煙消雲散了。


    「咦?」


    出現在現場的男子,戴著白手套繼續拍手,一副覺得很有趣的樣子說:


    「你還那麽有精神啊~看來,被天狗們徹底地教會體術這件事,不是一般傳言而已羅。」


    樽丘誠眯起眼睛,聲音低沉地說道:


    「如果認錯人,我先說句抱歉……你是,天草蒙兀兒吧?」


    「初次見麵。」


    那個男人,有著一個四麵八方都是鏡子的頭。這個天草一族屈指的怪人恭敬地行了個禮。他再度看向樽丘誠,態度像是打從心底覺得很不可思議似的。


    「不過,我們明明才第一次見麵,你居然能夠認得出來啊?」


    樽丘誠露出苦笑。


    「當然啦,你的頭那麽好認。」


    天草蒙兀兒又一副不解地歪著頭。


    「嗯,算了。重點是,請你做好心理準備唷?接下來我要攻擊你。我會努力不殺了你,不過我不敢百分百保證。因為你很強,所以我也沒辦法控製好力道。」


    天草蒙兀兒舉起雙手,準備發動靈術。樽丘誠則像山貓一樣,露出危險的笑容。


    「你啊……」


    他以十分低沉的聲音詢問天印蒙兒兒:


    「你這嗜好還真不錯啊。你一直在某個地方等我跟八原大叔互鬥消耗體力嗎?」


    「嗯。」


    蒙兀兒的聲音聽起來很開心,他停下了即將要發動的靈術。


    「因為你們兩個都太危險了。所以我一直在旁邊觀看情況。條件允許的話,我很希望能夠次打倒你們兩個。」


    說完,他便搖搖頭。


    「不過,實在是很難辦到。」


    「……」


    「我主張『盡可能不做對自己不利的事情』。就算隻有一點傷,我也不願承受。我會完全地排除掉所有可能性。」


    「也就是說……」


    樽丘誠說道:


    「你認為現在隻有我一個人,所以可以毫發無傷地打倒我,對吧?」


    「嗯。」


    天草蒙兀兒點頭稱是。


    「對上現在體力消耗殆盡的你,我應該可以毫發無傷吧。這我可以保證。」


    「我們被瞧不起了呢,是吧?」


    這時,樽丘誠如此說道:


    「八原大叔,你怎麽看這個垃圾啊?」


    天草蒙兀兒大吃一驚地迴過頭看,整個人便不禁僵住了。他的眼前出現了難以置信的畫麵。


    「……釣到一個驚人的大壞蛋,這樣不是剛好嗎?誠。完全都在我們的意料之中啊。」


    照理說剛剛被樽丘誠灌進致命一擊的靈氣,現在應該進入深沉睡眠狀態的八原洋二,如今卻像是什麽事也沒發生過似地站了起來。


    他的臉上一樣麵無表情。


    但是他的意識非常清醒。


    「……」


    他清了清喉嚨,然後輕輕地拍掉異端書上的塵埃。


    不可能!


    依他剛剛那樣子,怎麽看最少都會昏過去兩、三個小時才對。就在那瞬間,蒙兀兒想到了正確答案。


    「該不會?」


    這次他改以轉身看向樽丘誠。樽丘誠得意地笑了一下。


    「大叔跟我基本上都是超級正直的好人喔。真是太有趣了,像我們這種拘泥於一定要正麵交鋒的人,偶爾~演點這種小劇場,大家都會上鉤耶,真是太好玩了。哎呀,對人類來說,信賴真的是很重要的事情呢。」


    「!」


    天草蒙兀兒難得吃驚地說不出話來。


    雖然看不出他隱藏在鏡子裏的表情,但他恐怕是訝異地張大了嘴巴吧。他看起來就像是受到了這麽大的衝擊一樣。


    「咦?」


    他又轉頭看向八原洋二。


    「……你們兩個人認識嗎?」


    八原洋二皺了皺眉頭


    。


    「別誤會了,我們不是那種親密的關係。」


    樽丘誠則以一副開朗的樣子迴答:


    「我們有見過三次麵吧。第一次是跟黑社會有關的抗爭,那次我們是敵人。第二次是參加一整個島上的除靈旅行,那時我們是夥伴。第三次是剛好在街上碰到,所以我們就去小酒吧喝了幾杯,對吧。當時我們才知道彼此要參加這場『決鬥』的事,兩人就聊到要不要玩點這種小把戲的事。」


    「我們並不打算在整個比賽都一直聯手。就我個人來說,這場『決鬥』是跟誠好好分出個勝負的大好機會。」


    隨即……


    八原洋二眼神警戒地宣告:


    「但要先等到把卑劣的家夥全都掃除幹浄之後再說。我們很清楚,隻要我們互鬥,一定就會有像你這種妄想漁翁得利的蒼蠅之輩出現。」


    「我們說過……」


    樽丘誠跟著補充說道:


    「到最上層再來好好打一場吧。在沒有人打擾的地方,就隻有我們兩個人一決高下。」


    蒙兀兒迅速交替地看著八原洋二跟樽丘誠的身體。仔細一看,他們兩人身上的傷,都是巧妙運用障眼法所製造出來的,根本不足以算是致命傷。兩人剛看起來雖然像是體力跟靈力都用盡的樣子,但應該都是演技吧。


    最好是把他們兩人的身體狀態都視為良好比較好。


    原來如此。


    「的確。」


    天草蒙兀兒發出了感歎聲。


    「這一招真的很有效呢!像你們這種給人憨直印象的人設下的陷阱,就連我也完全上鉤了呢!」


    「就是這樣啦。」


    「好了,天草蒙兀兒。你就準備同時對上我們兩個吧。你真是可憐啊。不過老實說,我對你實在沒什麽值得同情的感覺。」


    八原洋二俐落地眯起眼睛,開始翻起異端書。樽丘誠準備好小太刀,擺出二刀流的架勢。這兩個有名的靈能者,正一前一後地夾攻蒙兀兒。


    就算想逃也逃不掉吧。


    天草蒙兀兒坦然自若地將手伸入懷中。


    「……」


    當然,八原洋二跟樽丘誠都處於警戒狀態。


    「……」


    蒙兀兒淡然地從胸前的口袋裏拿出手槍,接連朝著眼前的八原洋二,還有身後的樽丘誠開槍。


    砰砰的重低音響遍四周。


    「唔!」


    「嗚哇!」


    八原洋二在眼前做出一道光壁,彈開了子彈。樽丘誠也揮劍揚起衝擊波,將子彈打掉。


    「什、什麽?」


    八原洋二一臉困惑。


    「居、居然用槍?」


    樽丘誠瞠目結舌。他們根本沒有把槍之頷的攻擊看在眼裏,也難怪他們反而嚇了一跳。天草蒙兀兒很開心地說道:


    「哎呀,我說,請你們不要誤會喔。我是真的被你們騙到了,你們真的嚇了我一大跳呢。我實在是沒有預料到正統派的兩位居然會做出這麽幽默的事情。不,我對兩位的策略感到十分佩服,真的得好好反省呢。」


    緊接著,他從口袋裏拿出一個像是遙控器的東西,按了下去。


    結果……


    「……」


    「居然搞這種小動作!」


    防火用的鐵卷門突然緊接著降下,正好隔絕住三個人所在的這個空間。八原洋二跟樽丘誠瞬間都猶豫了一下。


    以兩人的反射神經來看,照理說是很有可能在鐵卷門落下前逃到外麵的。但兩人沒辦法完全放棄誘出天草蒙兀兒的這個機會,因此沒有離開原地。幾十秒後,他們將會為此後悔不已……


    天草蒙兀兒很有精神地繼續說道:


    「不過我呢,剛剛我也說過了,我連一點點自己會受傷的可能性都不想要。該說我是膽小呢,還是做事慎重呢。」


    「喂!」


    八原洋二對著樽丘誠一喝,並沒有看向蒙兀兒。


    「我們先上吧。」


    「這樣好像比較好。」


    臉上流下冷汗的樽丘誠也配合說道。既然他們並不清楚對方的真麵目,最好在對方有下一步動作之前就先打倒他。


    兩人擺出迎戰姿勢,各自打算使用靈術。


    這時……


    「……唔!」


    「怎、怎麽了?」


    突然,兩人一陣暈眩,氣息紊亂。樽丘誠撐不住,當場跪膝倒地,八原洋二則是抓著喉嚨。


    隻有蒙兀兒的聲音依然開心得很,聽起來有點惡心。


    「這個鏡麵,你們知道為什麽我要裝這種東西嗎?這是可以讓我靈力增幅的裝置。但它不隻有這個功能而已喔,這也是一種鎧甲,可以提升防禦率;而在不同的場合,它還可以當成是氧氣罩或防毒麵具使用。在沒辦法唿吸的環境之下……比如說在水中,它可以供應我氧氣,也能為我防禦任何毒氣。好比說……」


    蒙兀兒的語氣突然變得冰冷。


    「毒氣瓦斯。」


    「唔!」


    「啊,呃!」


    樽丘誠跟八原洋二痛苦地睜大眼睛。他們拚命地看著四周,終於發現到是怎麽一迴事。看起來像是天花板通風口的幾個地方,正以驚人的速度噴出白色的瓦斯,吹進這個被隔絕的空間裏。


    他們的視野逐漸變白。


    隨即,兩人的身體在瞬間便無法動彈。


    「咳、咳咳。」


    八原洋二吐出血來,身體往前一倒。


    「可、可惡!你、你這家夥!」


    樽丘誠努力想要揮劍,但卻徒勞無功。


    「嗬嗬嗬。我不是說過了嗎?我是個膽小的謹慎派啊。」


    蒙兀兒到了這個時候,手上依然拿著槍。


    「……要是留下了什麽重度後遺症,那我真是抱歉羅。」


    他很簡單地說完後,朝著樽丘誠扣下扳機。瞬間,毒氣瓦斯倏地湧起,蒙兀兒的身體隨之消失。


    砰!


    現場隻留下一聲沉重的聲音,響遍四周……


    五分鍾後,天草蒙兀兒完全打倒了樽丘誠跟八原洋二,得到了兩人合計三億六千萬的籌碼。


    樽丘誠跟八原洋二。


    最起碼撿迴了一條命。


    在稍早之前,占據整層三十樓的砂入道包圍網,一路確實地給予怪物痛擊。


    提議的男人名叫『伊達』,穿著一身西裝。


    他在一樓曾經煽動小混混們襲擊雅人,一看到情勢對自己不利,便馬上躲到一邊溫存戰力。


    雅人雖然看穿這個站在一樓牆邊的男人不可輕忽,但實際上,他並不是個單純沒底子的陰謀家。


    他稱唿自己為——


    『神秘力量·策劃家』


    正如他穿著西裝,展現出宛如菁英上班族一樣的外表般,他把靈能戰鬥看作是一種生意。


    對他來說,這場『決鬥』隻不過是一個接下來的工作而已。


    簡單來說,他的存在是為了要讓顧客贏得勝利。


    為了讓雇主獲勝,他才報名參加了『決鬥』。他的雇主,就是一開始付出破格的金額一億圓,直接待在最上層等的古森義男。雖然本人沒什麽靈能力,但因為在經營不動產方麵有其特殊才能,因此締造了莫大的財富。在『決鬥』之中,他算是個別具一格的存在。


    古森突出的肥肚子,使他看起來一副就像是暴發戶的模樣。伊達接受了他『讓我贏!』的委托,報酬是十億圓(頭款是五億圓,成功後的報酬是五億圓)。因此,對於有可能會造成古森義男障礙的人物,他都會伺機而動,一一排除。


    順帶一提的是,生意至上的伊達,對於古森義男為什麽想


    要贏得『決鬥』一點興趣也沒有。


    『雖然說他們經營得很散漫,積蓄少了很多,但天草家所擁有的土地是很吸引人的。要是由我來好好運用那些土地的話,真·女神散盡的家財我都能一點一點地填補起來。而且,我很喜歡女高中生。把那些清純的女高中生這樣……那樣。唿嗬嗬嗬,我超喜歡這樣的啦。』


    他雖然好像有說了些低級的話,但伊達迅速地就把這些從記憶裏清除掉。


    冷靜地控製情感,果斷準確地分析,策劃大膽但有效果的作戰計劃,再加上一流的作戰執行能力。身為靈能者,他擁有傲於常人的超一流能力。刻意從一樓開始打起,也是因為他希望能夠收集各式各樣戰鬥的樣本。他並沒有想要在一樓就把雅人給解決掉。


    利用簡單的方式調查,讓雅人能力的特性展現出來,是他最大的目的。


    對他來說,擋在雇主麵前最牢固的牆壁,不是雅人也不是天草蒙兀兒,而是砂入道。單純以戰鬥力來看的話,這家夥恐怕是這棟建築物裏的第一把交椅,伊達做出這個判斷之後,便從一開始就照著這樣的預想行動。


    為了對付砂入道,他一路說服了十個有能力的靈能者,一起帶到了這層樓來。


    大部分的人一開始對伊達的話都存有懷疑,並且表露出警戒心。但伊達不停冷靜卻熱心地說服大家,隻要組成共同戰線,便可以早點打倒『砂入道』。聽到這個好處,大家最後還是點頭了。天草家的兩大魔頭之一,特別是砂入道,不管是以多敵少還是用什麽辦法,都一定得想辦法解決他。上到這麽高層來的靈能者,想必大家都有共同的想法。


    而伊達說服大家的方式,也不像他在一樓煽動小混混突擊時那樣說得天花亂墜。他很有誠意地明確描述出計劃內容,並且提示了勝利的可能性。因此,這些一流的靈能者便團結一致,包圍住砂入道。


    他們運用的方法,就像是從很遠的地方以魚叉攻擊鯨魚一樣。


    伊達在接下這件工作之後,便對砂入道以及天草蒙兀兒進行了一番徹底的調查。如果要正麵交鋒的話,恐怕別說是十個人,就算是二十個人、三十個人也很難獲勝。所以,伊達執著地擬定了一套封住砂入道能力的作戰計劃。


    首先先安排兩個擅使風係靈術的靈能者位於中央,委托他們控製精致細密的空氣,再將代替接應者的三個靈能者安置在他們旁邊,對抗砂入道的能力。砂入道最大的威脅,就是能夠奪取其他人靈力的砂塵。


    伊達布了一個能發揮最大效力壓製住砂入道的陣容。


    就在砂入道辨識出他們,想要施放出砂子的瞬間,伊達便打個暗號,讓術者們在砂入道身體四周架起一道風的防壁。然後風將砂子卷入後,再巧妙地變化風的流向,朝著砂入道的身體加重力道推迴去。即便砂入道擅長操縱砂子,但是在收放的精密度方麵,五個靈能者組成的小隊,當然威力在他之上。


    而且,砂入道的頭腦並不靈光。


    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的砂入道停下了動作。此時在遠距離的其他靈能者,便朝著他繼續攻擊。


    隻栗砂入道稍微動一下,貼在地上的護符就會變成地雷爆炸。有人會射出火焰箭,而為了連動出招,有人會在事前先淋滿油。


    他們合作無間,設下陷阱,不斷持續地對砂入道造成打擊。砂入道很不高興地發出吼叫。


    他好幾次讓砂子爆發性地飛散,想要製造出擅長的情勢。


    「就是現在!風!」


    但是每迴都被伊達巧妙的指揮打斷,最後不了了之。砂入道應該覺得嘔到不行吧。平常總是無限流出的砂子,現在每迴都被強迫重新灌入體內;隻要想采取什麽行動,就會被對方不足以構成致命傷、但還是很有威力的招式攻擊。從出生到現在,砂入道應該從來沒有像這樣被風完全壓製住能力的時候。


    他搖動身體,正打算要攻擊的瞬間,一根粗的冰柱飛來,漂亮地剌中他的側腹部。


    在靈能者之間,歡唿聲接二連三響起。緊接著是一陣騒動。


    第一聲的歡唿聲是因為終於可以給予砂入道看得見的漂亮一擊,而發出的開心叫聲。再來的騷動就是因為砂入道的身體並不是流出血液,而是掉下大量的砂子,讓大家感到厭惡。


    「怪物!」


    有人咒罵了這麽一句話。隨即又繼續追擊砂入道。風劃破他的身體,火焰炙燒著他,其中還夾雜著雷電攻擊。


    砂入道縮起身子,努力地想要保護自己。


    伊達冷靜地在一旁觀察情況。


    (……果然還是隻能在表麵上造成傷害而已啊。)


    砂入道停止攻擊,開始采取完全防禦的姿態。這樣一來,推迴到砂入道身體裏的砂子反而礙事,讓他們的靈術無用武之地。


    「而且……」


    伊達眯起眼睛。砂入道側腹部跟身上各處流出的砂子不僅變得緩慢,而且力道也明確地減弱。看來,他已經開始在治療身上的傷了。


    伊達在心裏咂了咂舌。


    (真的是個怪物啊……)


    他在思考對應的方法。就算繼續這樣子耗下去,他們應該也不會輸;但一直處於這種膠著的局勢,也難以獲得勝利。


    不管采取什麽辦法,都得讓砂入道在此趕快認輸出局。


    因此……


    (可能得冒點風險吧,恐怕我得自己上場了。)


    不這樣做的話,可能很難在臨時召集的團隊之間繼續維持信賴關係。在這種情況下,絕對得避免讓彼此之間產生不信任感。伊達下了決定,點點頭。


    「各位!我要突擊了!請掩護我!」


    伊達下定決心要在近距離攻擊。既然浮遊在砂入道身體周遭的砂子很礙事,那麽就得把距離拉近到砂子不會礙事的地方,給予砂入道痛擊。就好像是拿魚叉直接插進鯨魚身體裏一樣的作戰計劃。雖然伊達也意識到了這件事非常危險,但是他相當有勝算。就他所知,砂入道並不會那種同時向遠近距離放出砂子的戰術。


    盡管絕對不能大意,但對方看起來已經完全喪失戰意,更重要的是,伊達本身對近距離的戰鬥非常自負。伊達自信的來源,不隻是因為他熱愛工作到冷酷的地步,以及他聰敏的頭腦;他最大的自信來源是他的靈能戰鬥力。他所使用的是祖先代代傳下來的靈槍。


    隻要發揮最大力量使用了這把靈槍,就連真·女神他都有把握送她上西天。


    「就是現在!」


    他從空中取出靈槍,朝著前麵直衝。其他靈能者同時施展靈術,火焰冰塊雨滴冰雹全打在砂入道身上。他扭動著身體大吼一聲;雖然想要灑出砂子,卻被風之術給硬生生地推了迴來。時機非常完美。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伊達沒有放慢速度,使盡全身的力氣將長槍往前剌。


    噗滋。


    感覺到剌中了砂入道的身體後……


    砂入道的身體就朝著槍剌的方向倒下。


    緊接著一瞬間……


    「好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砂入道發出不像是人類會有的慘叫聲,他的嘴巴朝向天花板,宛如汽笛一般地厲吼,震動了天花板。


    周圍的靈能者不禁皺起臉,想要搗住耳朵。


    (贏了!)


    伊達如此確信著。打入砂入道身體裏的靈力因為長槍的關係而大幅增加,就好像是侵入神經的病毒一樣,會將對方的中樞破壞殆盡。不管敵人有多強都一樣。


    這真的是一把擁有必殺技的長槍。


    「啊!好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砂入道在這時候,真的完全被逼上了絕路。他本能地握住長槍,想要把槍拔出來。


    伊達又用力一推,把槍朝對方的身體裏壓進去。那一瞬間,砂入道的身體裏滿溢出砂子,不成形地纏上了伊達的槍。


    伊達在這個時候,犯了兩個錯誤。


    一個是最開始他沒有把所有的靈力灌入槍尖。伊達可說是對這把槍的威力了解得非常透徹,要是盡全力的話,也許瞬間就能殺掉砂入道。但是,不從倫理的觀點來看,單純以繼續『決鬥』的條件來看,他是有點避諱殺人的。


    這成了他之後的大錯誤。


    而且,在這個時間點上,不管是祖先代代流傳下來的靈槍還是什麽都好,他都應該丟下之後,迅速跟砂入道保持距離。他已經給予砂入道很致命的一擊了,接下來隻要從遠距離持續進攻就好;就算會花上一點時間,也一定可以擊敗砂入道。但是,伊達因為想要從砂入道的身上搶迴靈槍,因此留在原地。


    就在那一瞬間——


    他的視野一片漆黑,周趴湧起尖叫聲。


    大家最後看到的,是砂入道的頭突然搖動了一下,引起震動的畫麵。


    令人難以置信的畫麵就在眼前。砂入道的頭突然像是裂開一樣,變得很大很大之後,宛如食蟲植物般一把蓋住伊達。


    「!」


    他還來不及發出聲音,就被砂入道吞沒了。


    「嘴、嘴巴……」


    靈能者們發出了呻吟。巨大化的嘴巴把伊達整個人吞了進去。砂入道的頭逐漸地萎縮,恢複成原來的狀態。


    他若無其事地摸摸肚子。


    「好難吃。」


    砂入道抬頭看著天花板,喃喃說道。隨即,他的身體緩緩地自動排出槍。喀啷一聲,槍掉在地上。


    靈能者個個毛骨悚然。砂入道的傷口漸漸修複,砂子在他的身體周遭增強了力道,形成漩渦。


    大家終於都能理解。


    砂入道真的把伊達給『吃掉』了。


    他把伊達當成是營養吸收,儲存力量。砂入道本來就是個怪物。


    加上了伊達的部分,他的確變得更強了。


    然後他們也了解,已經沒有人能夠有效率地指揮自己了。


    「呀啊!」


    其中一個人發出慘叫聲開始逃跑。


    「哇、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等、等一下!」


    剛剛的人是陣形潰散的開端。好幾個人想要製止這波出走潮,但已經太遲了。組成不久的合作團隊,因為『害怕』砂入道,已經崩壞了。


    砂入道喃喃說道:


    「想死。」


    然後張開雙手。


    砂子爆發性地增量,一口氣掩埋了三十層樓……


    三十五樓也感受到了三十樓的異變。正好這個時候,天草蒙兀兒正打開了防火用鐵卷門,幫樽丘誠跟八原洋二做著緊急處置,讓他們至少還不會死掉。


    因為有點疲累,所以他在三十五樓走來走去,想找個沒人的咖啡店之類的地方先喝杯咖啡休息一下。


    這時,地板突然重重地上下緩緩動了起來。


    「唉呀,看來好像有人打得很起勁呢。是砂入道嗎?還是……」


    話說到一半,蒙兀兒因為太過驚訝而整個人僵住。


    「真·女神?」


    眼前走過來的人,正是他腦海裏剛剛想到的人,也是天草家的絕對支配者,真·女神。


    天草蒙兀兒驚訝的,還不隻如此。


    「……沙代、小姐?」


    他的聲音不禁拉高了八度。


    「咦?為什麽?」


    他會發出有些走調的奇聲這麽問,並不是沒有道理。因為真·女神帶著天草沙代一起走了過來。


    而且天草沙代並不是乖乖地跟在真·女神身旁。


    她就像是寵物般,脖子上套著一個項圈,此外還有繩子限製住她的行動。沙代脖子上的是大型犬用的項圈,看起來套得她很痛。而項圈上連著的繩子,另一頭就握在真·女神的手裏。


    沙代雖然懊惱,有時會試著活動身體掙紮;但她看起來行動受限,完全拿那沒辦法。真·女神每每粗暴地拉著繩子時,沙代就隻能搖搖晃晃地往前走。


    「唔!」


    沙代淚眼汪汪地瞪著真·女神的背後。真·女神看著蒙兀兒的臉大笑。


    「唔嘻嘻嘻嘻!上來這裏的途中,剛好遇到了這孩子呢。」


    她粗暴地把沙代拉近身邊說道。


    「她很驕傲地挑釁我,讓我很火大。所以我就給了她一點教訓!」


    「……我也有參加『決鬥』啊!」


    「獎品給我閉嘴!我改變心意了」


    這時,真·女神大喝一聲之後,看了一下蒙兀兒。


    「所以啦,我決定把這孩子帶到最上層去,讓她仔細看清楚自己被賣掉的過程。」


    「是喔。」


    「你也給我好好地努力上到最上層來。你想娶這孩子吧?太散漫的話,可是會被砂吃掉喔!」


    話說完,真·女神拖著天草沙代,緩緩地欲離開現場。蒙兀兒雖然還是呆站在原地,但卻突然開口:


    「那個……」


    真·女神停下腳步,然後,眼神銳利地轉頭看向蒙兀兒。


    「啥事?」


    「啊。」


    蒙兀兒自己也覺得莫名其妙地歪著頭。


    「哎呀,沒什麽。沒事。」


    他的以手托著下巴,狂妄地說道:


    「我上去不會花很多時間的。沙代小姐,放心吧,請你再等一下。我要是贏了的話,一定會好好珍惜你的!」


    沙代厭惡地看了他一眼。


    「哼。」


    真·女神鼻子冷哼了一聲後就此邁步離去,蒙兀兒直盯著她的背影目送她離開……


    結果,蒙兀兒還是不知道為什麽自己要叫住真·女神。他不解地歪著頭,繼續開始找起咖啡館。


    他的心思,已經完全飛到了那一杯美味的咖啡上。


    真·女神在與蒙兀兒離了好一段距離之後,才以一副抱歉的樣子說道:


    「對不起,沙代小姐。」


    天草沙代露出了苦笑。


    「別介意,通。我才要向你道謝,怎麽是你跟我道歉呢。」


    沙代在心裏十分驚歎。沒想到連天草蒙兀兒這種詐騙術的達人,也沒有看破這一切。通的策略,簡直是大膽到不行。在天草沙代眼前的,並不是天草家的絕對支配者真·女神。


    而是在天草家四個分家中最弱的存在,沙代那不可靠的小弟天草通!


    通運用『欺瞞世界之誠實紅蓮』,讓沙代以外的人都以為自己是真·女神。不隻剛剛的天草蒙兀兒,就連經過砂入道身處的三十樓時,通也沒被砂入道發現,就這樣輕鬆闖過。沙代當初在十八樓碰到氣喘籲籲的通時還嚇了一跳,不過她還來不及為兩人再次會合一事感到感動,通便對自己說道:


    『太好了!沙代小姐。我終於找到你了!對不起,雖然很不好意思。』


    他一臉認真地握住了沙代的手。


    『你可以先把自己交給我一會兒嗎?』


    通提出了這樣的提案。起初沙代雖然頗為吃驚,不過仔細聽完通的說法,便感到這個作戰計劃雖然簡單,卻非常合理。


    通要化身成真·女神。


    讓別人以為沙代是因為真·女神一時興起而被抓。


    然後兩個人到了最上層之後就躲起來。通以斬釘截鐵地口吻說道:


    「我想,會晉級到最上層的,不是砂入道就是蒙兀兒先生。他們在彼此


    對決之後,應該多少都會受到一點傷。雖然我隻能負責掩護,但沙代小姐的勝率應該會因此大幅提高吧。」


    老實說,光是這樣來看,風險還是很高。但實際上,沙代卻沒有其他選擇。要她一個人對抗蒙兀兒或砂入道,實在是相當重的負擔。她能夠與之對戰打成五五波的對象,就隻有天草炎而已。


    而且除了他們以外,還要再加上阿靈等人。通說得的確沒錯,她隻能祈禱這些敵人互相對打,然後自己盡快去到最上層。這是一個非常正確的戰略。


    看到雅人跟吉娃娃不在沙代身邊後,通說了:


    「……我之後再聽你好好說吧。」


    他像是察覺到什麽似地,露出有點悲哀的笑容點了點頭。沙代有點丟臉地別過頭去。通則很有熱忱地繼續說服沙代。


    「趕快出發吧。就算外神同學他們采取了什麽行動,我們還是在最上層觀看狀況比較好喔。」


    隻有一個問題。


    沙代迅速地提出指摘。


    「如果,萬一……」


    這也是最大的擔憂。


    「我們遇上了本尊該怎麽辦?也就是說,那個真正的怪物。」然而,關於這個問題,通卻難得地露出無畏的笑容說道:


    「這一點不是問題。現在雖然還不能說……不過,請你包在我身上吧!」


    「……」


    盡管如此,沙代還是感到有點怪。通見狀,不禁一臉苦笑。


    「你不是說,那個砂入道的砂,不知道被誰給解決了嗎?而且此外還有很多不可思議的事情吧?」


    沙代露出有點驚訝的表情點了點頭。


    話說迴來,『五元』術師也說過他被人給救了。但是,為什麽通知道這些事情呢?


    通用力地點了點頭。


    「為了調查這件事,我跟外神同學他們暫時分開行動了一會兒。我本來在昨天就已經想到這個計劃的概,但就是礙於真·女神而沒有直接實行。不過,現在我已經確定了某件事,所以有辦法對付真·女神了。不過,我還沒辦法告訴沙代小姐是什麽原因……」


    通以十分真摯的眼神直視著沙代的臉。


    「沙代小姐,你能相信我嗎?」


    沙代最後還是笑了。


    在她心裏,就算其他人都無法信任,也隻有通是可以信賴的對象。小時候就曾經幫過自己幾次的他,就像是自己的弟弟一樣。他真的很不可思議。


    雖然不太可靠,看起來很軟弱;但唯有他的眼神,讓沙代在無時無刻都可以相信。


    他是那麽地真摯。


    這是沙代僅存的最後一個依靠。


    是母親留給她的唯一一把『守護刀』。


    沙代迴想起在過那段於天草家度過的壓抑生活之中,母親·密音在某天晚上對她說過的話。


    廣大的房間裏,密音抱著因為夜晚大風而受驚害怕的沙代,溫柔地向她說道:


    『呐,沙代。你要記得喔。你有一把守護刀。』


    母親語氣裏的抑揚頓挫,宛如搖籃曲一樣。


    『有一天,當你真的遇上麻煩時,有一把受到秘密約定所約束的刀可以派上用場。』


    沙代的聲音裏帶著哭聲。


    『刀?』


    她問道。母親卷起袖子,露出自己的手臂。


    上麵布滿了醜陋的傷痕。


    那是沙代問過好幾次,母親都不肩說出源由的舊傷。


    『這個傷就是證據,這是友情的傷喔。因為我們約定好——隻要是為了保護你,隻要是為了能夠一直在你的身邊;無論背負多麽大的汙名,招惹多麽深的憎恨,我們也要忍耐下去。你現在可能不懂,但是,你要記住喔——』


    不要忘記這把守護刀。


    當時,沙代還不知道母親所說的話是什麽意思。她隻是搔搔肚臍,不停地點頭。過了一陣子,當父母親都失蹤之後……


    『……是密音阿姨拜托我的。』


    通的表情是那麽認真。


    他一臉懊惱地在沙代耳邊輕聲訴說時,一切都吻合了。沙代從那時起,就隻對通敞開心房,把自己的事全都告訴他。


    對象是通的話,就算是一起參加『決鬥』,沙代也不會特別感到苦惱。因為要是通陷入困境的話,沙代一定會幫助他。


    通是像弟弟一般的存在。


    本來應該是她重要的『夥伴』。


    沙代把自己的性命寄托在通的作戰計劃上,為了讓認識的人都放下心防,她也甘於承受戴上項圈跟繩子的屈辱。這都是因為沙代十分信賴通的緣故。遠離了蒙兀兒之後,沙代斬釘截鐵地說道:


    「走吧,通。我相信你!」


    而通他——


    ——露出了微笑。


    「嗯,交給我吧!」


    然後,他便拉著繩子開始往前走。


    雅人躺在醫務室的床上,張著眼睛。躺在他身邊的吉兒,曾幾何時也醒了過來,以沉靜的聲音問道:


    「……雅人,你在想什麽?」


    「……我在想,校長打來的那通電話。」


    雅人迴想起監護人·薩蒙=時二郎打來的電話內容。


    他是這麽說的:


    『我在中央資料庫,查了很多關於天草家的事,結果發現了很奇怪的事實。以官方說法來看,在六十年前真·女神占據了天草家之後一天草家的體質就有了很大的變化吧。』


    雅人同意這個說法。他自己也是這麽聽說的。


    『不過,我真的是搞不太懂,在天草家的人之中……到底該怎麽說呢?好像有那種不見得是同一個人——說不定是由不同人來代代繼承的稱號。』


    薩蒙=時二郎支吾其詞了一會兒後,宣布了令人感到衝擊的一句話:


    『砂入道這個人物,從一百五十年前就存在了喔。』


    「!」


    雅人十分震驚。


    「咦?什麽意思?」


    他的大腦感到一陣混亂。


    真·女神支配天草家之前,砂入道就已經在了?


    也就是說……


    校長壓低聲音說道:


    『……就如同我剛剛所說的,那個砂入道可能跟現在的人完全不同,不過最起碼,當初就有操控砂子、會吃人的存在了。小雅雅?天草家在真·女神來之前,雖然是學術方麵的老古板,不過應該是個對人無害的名家,對吧?』


    雅人覺得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他拚命地將這些資訊在大腦裏做整理。此時校長繼續說道


    『打從之前我就這麽想了,天草家的能力真的很不可思議呢。』


    沙代能夠發動操縱兩重語言欺騙世界的能力。


    通則是能夠將所見到的事物任意變成他所知道的情況。


    「……」


    雅人的腦海裏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哎,小雅雅。你要小心點喔。天草家——!』


    充滿了謊言。


    雅人緩緩地握緊拳頭,一旁的吉兒一直看著他。


    他再度感到大腦一陣剌痛。


    在那之後,沙代跟通很有效率地不停往上移動。抵達三十樓的時候,兩人就已經得到可以到最上層的籌碼了。


    碰到覺得會贏的對手,他們才解除偽裝,正麵宣戰,贏了之後就拿走籌碼。由於是先看穿對方戰力才決定是否挑起戰端,所以幾乎都是由天草沙代取得壓倒性的勝利。


    沙代雖然也有自覺這樣隻是在欺騙自己,跟偷襲沒兩樣。但她也隻能背負著這種感覺繼續向前行。


    所幸他們一路都沒遇到天草炎、阿靈,還有外部的有力人士們。就連最需要戒備的天


    草蒙兀兒跟砂入道也沒有拆穿他們。當兩人離開三十五樓,遠離蒙兀兒的時候,他們就很清楚地知道……


    自己應該可以走到最上層。


    「到了……」


    沙代感慨萬千地說道。她雖然住在天草大樓的屋頂上,但老實說,除了一樓周遭之外,其他地方她幾乎從來沒有進出過。剛剛經過的樓層大多是她不熟悉的地方。但來到了屋頂正下方的樓層,總算有她熟悉的場所。


    她過去為了買果汁曾下過一層樓,那時她就在這層樓的休息區發呆想事情。


    這一整層樓幾乎都是瞭望台,平常也會開放讓一般客人進來。


    正中央有跟一樓同樣的、模仿熱帶植物的造景。設計為從山頂向東,有水流出的樣式。那是用來取代噴泉,為了提供冷氣所使用的。


    西側有一些商店,北側則是寬廣的活動空間。


    南側是廣播節目公開收錄的場所。


    「……」


    通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


    「都還沒有人來呢。」


    周遭完全感覺不到有人的氣息。


    看來,他們兩人是最先來到的。


    這裏隻開了最基本需要的燈光,看起來有點昏暗。但街道的燈光已經爬上這裏來,因此不致於會讓他們看不清楚周遭。不過,還是有一種相當寒冷的氣氛迴蕩在四周,跟涓涓不斷的假山造景所流出來的水聲相唿應。


    「我們先看看四周吧。」


    通說完,不等沙代的迴應,就大步大步往前走。沙代脖子還被牽著,瞬間身體晃了一下。


    「唔!」


    她好不容易站穩身子,跟在通的後麵。


    「通、通?」


    沙代覺得通的速度有點快,要跟上相當吃力。且因為被繩子拉著的關係,她的脖子有點痛。


    沙代有點困擾地微笑著。


    「我說,有點痛耶。」


    「……」


    通不知道是不是沒有聽到,並沒有迴答。不過他的腳步確實放慢了下來。他沒有迴頭,直接對沙代丟出問題。


    「對了,既然都來到這裏了,你可以告訴我你跟外神同學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嗎?」


    「……」


    沙代別過頭去。


    「老實說,我其實是希望你跟外神同學一起上來這裏的。我希望外神同學、還有那個福神的女孩子也在這裏。」


    「……」


    「……你可以告訴我嗎?」


    「沒什麽。」


    沙代聲音沙啞地嘟嚷著。


    現在,她的大腦裏每每迴想起那句「那是我請二之宮同學借給我的」,胸口就有如被錐子剌中地隱隱作痛。


    「『五元』術師是外部人士……我隻是想起了這件事而已。」


    她幽幽地笑著,補充了一句話:


    「勉強他好像也很不好意思呢。」


    「我就可以嗎?」


    通瞬間緊跟著問道。


    「我為了沙代小姐這麽努力,這樣……」


    通的聲音聽起來很堅定。


    「……就可以了嗎?」


    「啊。」


    沙代驚訝地張大嘴巴,隨後露出有點難過的表情。


    「通,對不起。不過,對我來說,你就像是弟弟一樣的存在……所以也許有時候我太過依賴你了,可是……」


    「……我指的不是那個。」


    通歎了一口氣說道。


    「弟弟嗎?沙代小姐,你變了呢。」


    通停下腳步,依然背對著沙代說道。沙代沒特別覺得奇怪,稍微紅著臉點了點頭。


    「也許吧。我自己也有自覺。」


    「……以前的沙代小姐呢——」


    通的笑容頗富深意,他繼續說著。


    「就像是一把銳利的刀子。有時候就連我也會被你毫不留情地拒絕呢。你老是在生氣,也不相信任何人。我還記得,沙代小姐把那些不良少年通通送進所有醫院的事件喔,當時真是超痛快的。」


    通的語氣聽起來很輕快,所以沙代也像是在開玩笑似地迴應:


    「那時候我很不圓滑呢,感覺全身都帶剌似的。」


    「嗯,那時候你很孤獨。激烈的複仇心就是你心靈的糧食,你一心隻想追求變強。」


    「被你這麽一說……」


    沙代的臉變得更紅了。


    「總覺得很丟臉呢。」


    「不過,你認識了外神雅人同學之後就變了。」


    沙代的臉像蘋果一樣,變得紅通通的。


    她心裏不禁慶幸,還好通一直是背對著她的。


    可是,為什麽通要一直背對著她呢?


    通以有些加速的口調接著說了下去:


    「你認識外神同學之後,很明顯地產生了變化。隻要是天草家裏跟你接觸過的人都會發現的。」


    「……有、有那麽明顯嗎?」


    「嗯,非常明顯喔。你不像以前那麽執著於變強,也不像以前那麽孤獨了。就連跟外神同學搭檔這種以前絕對不可能做的事,你也都做了。」


    「……」


    「你的人格沒有以前那麽扭曲,也沒有以前那麽恐怖。沒有往常的那種瘋狂,就連過去的殘忍跟冷酷也都消失了。你比以前更溫柔,比起以往,你對人敞開心房的頻率變高了,比過去更有人的感覺。大概再也沒有人能傷得了你,而你受傷的次數也變少了。」


    唉~唉。


    通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抬頭看著天花板,哈哈大笑後又補了一句話:


    以前那樣比較好呢。


    沙代莫名其妙地起了雞皮疙瘩。


    她僵在原地,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瞬間,她搞不清楚站在眼前的男生是誰。


    「通?」


    她試著開口叫他。但沙代很清楚,自己的手腳都在發抖。


    「嗯,不過,就算你的心裏麵有外神同學也沒關係啦。」


    通慢慢地轉身看向沙代,笑著說道:


    「隻要 能夠完整地好好品嚐你,那些我並不在乎。被我欺騙,被我奪走一切,你應該會很想哭吧。這對我來說實在是好玩得不得了呢。」


    沙代的眼睛睜大到了極限,她的大腦簡直就要打結了。


    誰?


    他是誰?


    他到底是誰?


    沙代的喉嚨裏不禁衝出一個叫聲。


    「你是誰!?」


    就在這時候——


    「嗚嘻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個驚人的笑聲響遍四周。天花板的燈突然全亮了,有個人物從造景上緩緩走下來。


    「做得好!做得好啊,通!這個時間點真是抓得太好了!你終於讓沙代說出這種台詞了!太棒了!」


    真·女神用力地拍手,重重地點了點頭。阿靈一臉嚴肅地跟在她的身旁。


    沙代的胸口像是唿吸困難似地高高隆起又萎縮。她的嘴唇不自覺地擠出一個尷尬的笑容,手不停地揮舞著。


    「為、為什麽?什麽?這是怎麽一迴事?」


    她的聲音變得很尖銳,語調也很高亢。


    「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通,快迴答我!」


    通毫不在意剛剛出現的真·女神,丟下一句話:


    「真羅唆耶。」


    他拉近牽著沙代的繩子,露出低級的笑容。


    「我是天草通啊。就是像你小弟一樣的存在,天草東家的當家。啊,對了。」


    他一把抱緊沙代。


    「請你不要想說是有人化身成我的樣子,或是我被洗腦之類


    的失禮事情喔。我本來就是這樣子的人。」


    沙代連拒絕也做不到。她隻是吃驚地呆站在原地。通慢慢地輕撫著沙代的臉頰,手指爬過她的背部跟肩膀。


    他的態度就好像是真正的弟弟在憐憫可憐的姐姐一樣。


    「我以前真的超喜歡沙代小姐的……不,現在也還是很喜歡喔。對我來說,你就像是親姐姐一樣的存在。不過,很可惜的是……」


    嗬嗬,通笑了。


    「我對姐姐也能自然地產生情欲,也可以不受良心苛責就殺掉姐姐。殺人這件事我倒是實踐過了?隻不過對象是哥哥。」


    「?」


    沙代一臉僵住的表情,很不自然地看著通。通點了點頭。


    「對啊~我為了當上當家,所以殺了我哥哥。啊,不過我父母那是真的碰到意外喔。」


    通隨口說出的事實,卻是那貨的恐怖。


    「!」


    沙代勉強從喉嚨深處吐出沙啞慘叫的破碎聲。通哈哈哈地笑著。沙代搖著頭,拚命地擠出不成話語的單字:


    「可是!你!喜歡!哥哥」


    通……


    很敬愛他哥哥。


    他是那麽開心地穿著哥哥給他的衣服。


    通一副覺得很不可思議的樣子說道:


    「我以前很喜歡他啊。跟他做兄弟沒什麽不好,現在客觀地想起來,我還是覺得他是個疼愛弟弟的好哥哥喔。不過呢……」


    通漾出微笑。


    「要是有那個人在的話,我不就當不上當家了嗎?」


    通說完的瞬間,沙代忍不住幅吐了起來。


    「嗚哇!超髒的!」


    剛剛還貼得沙代緊緊、手指在她身上爬來爬去的通,見狀後慌忙地退開。他要笑不笑地嘲笑著沙代。


    「真髒耶你,喂!」


    沙代無力地跪膝倒下。她抬頭看著通,眼神有點呆滯。通敏感地察覺到沙代眼神中流露的意思。


    「啊啊,你好像覺得為什麽自己會被騙是吧?嗯,這很簡單啊。並不是你沒有看人的眼光。而是呢——」


    通笑了一下。


    「不隻是你,我對所有認識的人都發動了完全模式的能力,用『欺瞞世界之誠實紅蓮』,塑造出一個『人畜無害又軟弱的好男孩』形象。」


    沙代翻了白眼。


    有一股感覺在她的心裏已經達到了飽和。


    通笑得很壞心。


    「嗯,大概就是這樣了。這場秀怎麽樣呢?」


    他朝著真·女神,畢恭畢敬地行了個禮。


    就好像是在舞台上穿著燕尾服、頭戴大禮帽的魔術師,向觀眾行禮的動作似的。


    「……」


    沙代動作不太自然地看向四周。


    內穿泳裝,外麵披著夏威夷傳統洋裝辦真·女神,還有已經換上和服的阿靈,兩人一起悠然地走向他們。


    「……啊、唔。」


    沙代的大腦跟心都已經無法再運轉了。她隻是搞不清楚狀況地任由淚水大量滑落臉頰,滴落在地上。


    「唉呀,真可憐。」


    真·女神哈哈笑著走近天草沙代身邊,把手放在她頭上,粗魯地撥弄著沙代的頭發。沙代隻能「唔、啊啊」地發出呻吟。


    真·女神歎了一口氣。


    「我們的公主大人,好像已經壞掉了喔。」


    「嗯,這樣剛好啊。我可不想到了重要關頭她還反抗呢。」


    「嘿嘿嘿嘿,真低級啊~已經在擔心初夜的事情了嗎?」


    「……比起那個——」


    通再次確認地詢問。


    「重要的是,你會遵照約定,幫我打倒來到這裏的人吧?」


    「嗯……」真·女神低吟了一聲。


    「怎麽這樣!這樣我很困擾耶!為了這樣,我才把沙代小姐對我的信賴這個殺手鐧展現出來給你看啊。本來我是打算要到更之後才揭露這一切的呢!」


    「好啦,要是你把設計好的肥官劇全都搬上台麵來給我看的話,我就幫你打倒吧。」


    「……嗯。我一定會讓真·女神滿意的。」


    「我很期待唷~可愛的孩子。」


    這時,通跟真·女神交換了個眼神,偷偷竊笑著。那個心地善良的少年已經不複見,隻剩下一個跟真·女神平起平坐地談著條件的天草家怪物。而阿靈,隻是一直麵無表情地看著靜靜流淚的沙代。


    「啊啊,對了對了。」


    真·女神突然一副儼然像是在演戲的語氣,對著通說道:


    「那件事也順便講出來怎麽樣?老實說,就連我也一直被你騙了呢。要不是你設計了這麽有趣的計劃,我肯定會把你大卸八塊。」


    「啊,嗯,哈哈,那件事啊。我隻是單純不想要跟喜歡的沙代小姐分開,所以才那樣做的。根本談不上什麽謀略呢。」


    通打點不好意思地搔搔頭。


    「那時候我還是小孩子嘛。」


    「這家夥啊——」


    真·女神有如在講悄悄話一樣放低聲音,頭靠近沙代。


    「也對你父母親施了那個造假之術喔。」


    「真是的~請不要這樣子啦!我會自己說的。」


    通害羞似地阻止了真·女神後,便以一副覺得很有趣的樣子低頭看著沙代。


    「我說啊,你們家不是有隻貓嗎?叫什麽名字來著?毛布?還是多布的啊?我對你父母親下了『欺瞞世界之誠實紅蓮』,讓他們以為那隻貓就是你。把貓咪以為是你,夾在腋下寶貝得不得了,趁夜裏潛逃的夫婦很可笑吧。啊,補充一下,那張信是我用你父親愛用的打字機寫的。」


    通很隨興地說道。


    「我想他們一定在逃走之後,還是叫那隻貓沙代吧。嗯,我這『欺瞞世界之誠實紅蓮』,要是沒有什麽特別狀況的話,效果可以算是半永久性的喔。」


    沙代身體一震。真·女神一臉認真地說道:


    「沒那迴事。」


    「啊?為什麽?」


    「哎呀,我雖然也在沙代麵前說會饒了他們,但實際上又有點懊惱,所以就派追兵去把那對婦給殺了喔?」


    真·女神手放在後腦勺,裝得一副很可愛的樣子。


    還吐了吐舌頭。


    「哇~真是太壞了啦。」


    通也覺得好笑地輕輕拍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啪的一聲。沙代大腦裏有某樣東西斷掉了。她瞬間拿出錫杖,朝著真·女神全力衝剌。


    氣勢十分驚人。


    她的攻擊充滿殺氣。但,真·女神好像就在等她這一步似的。


    「喝啊!」


    她瞬間移動,一掌狠狠地擊中沙代的胸口。


    「嗚!」


    沙代整個人被打飛出去,重重摔在地上,然後翻了好幾圈。


    通淡淡地說道:


    「繩子斷了呢……」


    因為真·女神的氣勢太猛,使得沙代脖子上的繩子被扯斷了。


    「唔、啊、啊。」


    沙代想要站起來,但因為衝擊實在太大,她掙紮了好幾次,但最後依然倒在地上。恐怕她現在連唿吸都很困難。


    盡管如此,她還是想要對真·女神報一箭之仇。


    在這衝擊下,一片空白的意念之中,她靠著這個想法,努力地想要站起來。


    『最起碼要給她一杖!』


    「阿靈。」


    這時,真·女神突然以奇妙的溫柔聲音,對站在身旁的阿靈說道:


    「你從以前就很討厭沙代了吧。」


    阿靈停頓了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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