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瓜。」


    天草沙代壓低了自己的聲音,將裝有西瓜的大盤子放到桌上。


    「不介意的話,請用。」


    她的肩膀在顫抖。要說是緊張,倒是有點不同。但是要說她完全不緊張嘛,又不是那麽一迴事。


    正確來說……


    「……嗬,噗。」


    她不知道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完全不清楚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


    但是,她總算勉強裝出個樣子,然後以一種難以形容的表情看著天草家的兩位客人,也就是自己的上司仮名史郎,還有遠房親戚天草通。


    (什麽?)


    她的視線如此訴說著。


    (這是怎麽一迴事?)


    但是,坐在桌子另一端,跟她麵對麵的兩名男性也露出曖昧的笑容,隻是沉默地搖搖頭。更進一步說明的話,在場的外神雅人跟吉兒兩人也是一臉困惑。


    吉兒甚至露骨地張大了嘴巴,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


    這是什麽啊?


    她抬頭看著雅人的眼神,很明顯地是這個意思。


    首先,地點是在天草家的客廳。


    這個家的主人天草沙代就坐鎮在這裏。


    她很有禮貌地迎接客人們。


    然後逗留在天草家,不,應該說是暫住在天草家的外神雅人跟吉兒也坐在一旁。


    原本雅人並不想同席。


    當然啦。


    這兩名客人很明顯地是有很重要、而且很要緊的事情要來跟沙代談。身為局外人的雅人,離席也是理所當然的事。但是兩名客人,尤其是表明自己特令靈能搜查官身分的仮名史郎如此要求,所以雅人跟吉兒才會一起留下來。


    仮名史郎是這麽說的——


    『你是外神同學吧?可以的話,希望你也留下來一起聽。』


    就是這樣。


    但是,嗯,比起這件事,更重要的是……


    「……雅人。」


    吉兒拉了拉雅人的袖子,想要大聲地開口問話。有了羞恥心的自覺,比以前更像個女孩子的吉兒,對於看情況發言這件事似乎還不是很擅長。她就像在國王穿新衣的故事裏,那個想要說出國王沒穿衣服的小孩子一樣,有著赤子之心。


    雅人開口了……


    「噓!」


    他盡可能地想讓吉兒安靜下來。就在這時候——


    「啊嗯啊嗯。」


    一隻褐色的大手伸向盤子,一把抓起切好的西瓜。


    然後送到了嘴邊——


    「……兜兜沒。」


    大口咬下。


    「兜兜沒。」


    用力地點了好幾次頭。


    「兜兜沒。」


    「噗,噗。」


    跪坐著的天草通連忙低下頭,全身都在發抖。


    他在忍耐。


    強忍著笑意。


    「噗。」


    他的笑意傳染給天草沙代,雅人也不禁想要噗哧一聲笑出來,連忙用咳嗽帶過。


    吉兒則是「喔~」地發出佩服的聲音。


    她雖然感到驚訝,但眼神是善意的。


    而仮名史郎則是一臉有點困擾的表情。


    「呃~那個……」


    他看著夾在自己跟天草通之間的第三位來訪者。


    其他在現場的人,也一同將視線投向這名來訪者。


    沙代、通、雅人、吉兒的視線都集中在這個人身上,但這名人物卻完全不為所動,隻是大口大口地吃著西瓜。


    首先必須提到……


    他上半身是裸體的。


    身上隻穿著腰間的蓑衣。


    褐色的肌膚。


    卷卷的黑色短發,強壯發達的四肢。


    小腿跟手臂也都粗壯得嚇人。


    旁邊還放著一把長矛。


    上麵有裝飾。


    大大的眼睛。


    大大的鼻子。


    看起來就像是在無邊無際草原上奔跑的典型。或者該說,就像是在島上受到大家尊敬的酋長。


    這名男性……


    大約四十歲左右。


    「咳咳。」


    仮名史郎清了清喉嚨。


    「嗯,詳細情況之後再說,我先介紹一下,這迴來天草家辦事的人,除了我之外還有這位,他是觀察員兼審查員。」


    他停頓了一下,別開了眼神。


    「嗯~這位是日本靈能者協會會長,綾小路高麻呂大人。」


    噗。


    太多可以吐槽的部分,讓雅人跟沙代拚了命地忍住不笑出聲。然後,剛剛嘴巴裏一直說著……


    『啊嗯啊嗯。』


    還有……


    『兜兜沒。』


    這些莫名其妙的單字、穿著短蓑衣的男性,突然朝著雅人他們一鞠躬。


    「我是綾小路。」


    然後以簡單的日文介紹自己。


    大家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綾小路大人……」


    其中,隻有一個人還維持著認真的表情,那就是仮名史郎。他豎起手指說明。


    「是日本靈能者協會這個民間團體的會長。外神同學……你有加入日本靈能者協會嗎?」


    「唔、噗。噗……那,那是什麽啊?」


    雅人很痛苦地迴問。


    「咳咳咳。」


    通一邊咳個不停,一邊喝茶。沙代深唿吸了幾口冷靜下來後,總算是克製住想笑的欲望。


    「啊嗯嘿,嘿、嘿、喝!」


    短蓑衣男性拿起放在身旁的長矛,不停地照著節拍往前刺出。


    「噗!」


    看到這畫麵,沙代又忍不住眼眶含淚地肩膀顫抖。吉兒的眼睛眨啊眨的。


    「簡單來說,就是工會之類的團體喔。像農業協會或漁業協會那樣,以改善靈能者的生活為目標,是近幾年才設立的。」


    為什麽他的表情可以這麽認真呢?除了仮名史郎之外,其他人都盡全力在忍著不要笑出來。


    仮名史郎繼續說道:


    「這是為了以防萬一的保險,同時還有救助金。要是今後想以靈能力者的身分繼續發展下去,最好考慮看看要不要加入。」


    「唔。」


    天草沙代總算是將表情平穩了下來,勉強擠出聲音。


    「沒、沒必要加入喔,外神同學。硬要說的話,那不過是管理、監視在野靈能者的中央主導禦用團體罷了。」


    「你啊。」


    仮名史郎雙手交疊,麵有難色。


    「為什麽你老是要唱反調呢?以致力於設立協會的川平家當家為首,曆代的會長可以說都是跟這種體製站在相反立場的人呢。」


    「啊嗯~」


    綾小路用長矛尖端戳了戳仮名史郎的後腦勺。


    「噗唿!」


    天草沙代被擊沉了。


    她趴在榻榻米上發抖,相對地通則是坐起身子。


    「我、我也有加入靈能者協會喔。客觀來說,是有加入的價值啦。」


    但是,當他看到沙代所看到的畫麵——


    「噗哇!」


    通發出奇怪的聲音,然後雙手捂住嘴角,身體往後仰,以一副很痛苦的樣子扭動著身體。


    「嘻、嘻!嘻!」


    他發出了奇怪的唿吸聲。


    「?」


    仮名史郎覺得很不可思議地低頭看著他。


    真的……


    為什麽能這麽泰然自若呢?


    這個人實在是……雅人扭曲著一張臉,拚命地捏著大腿,盡量不笑出來。


    簡直像是小型的拷問一樣。


    「唉,算了。」


    仮名史郎清了清喉嚨,強硬地把話題拉迴來。


    「剛剛我也說過了,綾小路大人是靈能者協會的第一屆會長。」


    「大家好,我是綾小路。」


    穿著短蓑衣的人又向大家一鞠躬。


    雅人受不了了。


    「等一下!嘻!」


    他的臉在微微抽動。


    「我是綾小路!」


    突然問,男性持長矛往上一跳,然後從房間裏大步大步地往前踏出去。雙手拿著長矛的他,將長矛尖端往天花板一刺,就像是在慶祝豐收,又像是即將上戰場一般,開始跳起英勇的舞蹈。


    「喔喔!喔喔!」


    仮名史郎沉默了片刻之後……


    「什麽啊?」


    他說得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要去上廁所喔?」


    不行了。


    「噗!咳噗!」


    為什麽仮名史郎會知道啊?


    雅人跟沙代也追隨著通,倒在榻榻米上頭。


    真是的。


    這些人到底是來做什麽的啊?


    「那位綾小路大人,是因為致力於設立日本靈能者協會的川平家當家特別推薦,才會成為會長。川平家當家說:『他雖然是個奇怪的男人,但卻很適合擔任協會的代言人。』」


    仮名史郎麵不改色,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對著倒在榻榻米上的三個年輕人說道。


    就某種層麵來說——


    這個人,說不定是最奇怪的……


    雅人心裏一邊這麽想,一邊坐起身子。


    「……」


    他突然跟仮名史郎四目交接。這人應該才三十歲左右吧,外表看起來很符合這年齡,肩膀厚實,體格很不錯。


    那直視過來的眼神。


    說他很帥是沒錯,不過讓人感受更強烈的是他那認真的態度。不可思議的表情,幾乎有種滑稽的感覺。


    (咦?)


    雅人突然想到……


    (這個人,好像在哪裏見過……)


    他尋找著記憶裏的線索。


    (還有川平家。)


    沒記錯的話,那是犬神使的名門之一。每一代的當家都很有包容力,因此在北日本擁有絕大的影響力。


    從前,他曾經遇見過一次川平家的人……(插花:啟太君,莫非以後還有乃的戲份- ……)


    (是很奇怪的人呢……突然發飄然後圈圈叉叉的。)


    他露出了既曖昧又苦澀、帶點懷念又有點開心的奇怪表情(吉兒覺得很不可思議地抬頭看著雅人)。


    這時,跟雅人一樣坐起上半身的通開口了。


    「不過那一位……」


    他的表情看起來很奇怪。


    「我是有聽過傳聞,不過……」


    他帶著感歎地歎了一口氣。


    「還真的是……很奇怪的人呢。」


    「真是的。」


    撩起頭發的沙代一臉疲憊的樣子。


    「真是的!都不知道要從哪裏吐槽起了!」


    她瞪著自己的上司。


    但是,仮名史郎像是毫不在意她的視線一般。


    「不管是聲望還是能力都不在話下,總而言之,這位綾小路大人的家世也很正統,川平家當家所說的代言人,也包含了這個意思。」


    他豎起手指。


    「無論如何,綾小路家可是有千年以上的正統家譜傳承,而且都是由嫡子繼承。這在名門傳統家族眾多的日本,算是很厲害的吧。」


    這份家譜——


    三個年輕人,沙代、通、雅人在心裏同時吐槽。


    先拿出來啊!


    別管那麽多,先拿出來啦!


    但是,仮名史郎根本不管這些。


    「……那位綾小路大人。」


    他自顧自地繼續說。


    雅人逐漸覺得……


    有問題的應該是自己的感知度,那個人(綾小路大人)的外表或許很普通,根本就是個普通人吧。


    不!


    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他搖了搖頭。


    仮名史郎說道:


    「不光是家世,他可不是花拳繡腿,而是真的有身為靈能者協會會長的實力。他可以認定『權威』喔。可以認出什麽才是『本尊』,簡單來說,那個人就等於是靈能界的貴族一樣。」


    「?」


    雅人露出訝異的表情。仮名史郎慢慢豎起手指:


    「他的靈力似乎是『天下布名』,隻要是被綾小路大人賜過的稱號,不管是在名譽方麵還是靈能方麵,都能在世間通用。根據我所看過的例子,他在不怎麽紅的拉麵店裏吃了拉麵,覺得很好吃,便在和紙上洋洋灑灑地寫下『這條街上最好吃的拉麵店』幾個字,交給拉麵店老板。結果,客人就源源不絕。」


    好像招財貓……


    不知道是誰這麽說。


    雅人也頗有同感。仮名史郎滿意地點點頭。


    「綾小路大人能夠看出真正的價值,然後賦予其權威。然後,這就會流傳世間。過程似乎就是這樣。」


    (重點是……)


    雅人微微地冒著冷汗。


    (剛剛穿成那樣的那個人,跟這位仮名先生一起去吃拉麵啊……)


    這到底是怎樣的畫麵?


    應該是很珍貴的畫麵吧。


    就在這時候……


    至今一直保持沉默的吉兒拉了拉雅人的袖子,微微一笑之後小聲說道:


    「雅人,剛剛那家夥人很好唷。」


    「啊?」


    「那家夥很強又很坦率,真的是個很好的人喔!」


    吉兒說了好幾次,然後頻頻點頭。


    「……」


    雅人沉默了一會兒。


    「是喔。」


    他笑了。雅人把手放在吉兒頭上,撫摸了一下。


    「雅、雅人……」


    吉兒有一點臉紅。


    「嘿嘿嘿。」


    但還是發出了可愛的聲音,搓了搓額頭。雅人心想……


    (嗯,雖然外表看起來很奇怪,不過應該不是壞人……)


    他相信吉兒的判斷。


    她有身為福神的直覺。


    有時候,她的直覺比雅人還要敏銳許多。


    「……」


    仮名史郎不知道為什麽,一直盯著吉兒看。通看著仮名史郎,認真地問道:


    「那、那位綾小路大人為什麽會在這裏?除了仮名先生之外,還有其他的監視者嗎?」


    仮名史郎點點頭。


    沙代跟雅人都坐直了身子。


    看來,要進入真正的主題了。


    仮名史郎的表情帶著點苦笑。


    「真·女神似乎覺得隻有我一個人不夠可靠。」


    他瞄了雅人一眼,然後直盯著天草沙代看。


    他很肯定地說道:


    「天草同學。」


    你現在的處境很危險。


    當初雅人就覺得很妙。


    這兩個人的組合很特別。


    首先是仮名史郎。


    他是天草沙代的上司,也是鎮靈局這個中央機構的人。


    還有天草通。


    他是天草沙代的親戚,也是沙代評為『父母留給我唯一可以保護我的刀』的少年。看來在有著各式各樣複雜內情的天草家裏,沙代可以信賴的隻有一名少年而已。


    詳細的理由雖然不清楚,不過現在跟那個叫阿靈的女性來家裏時完全不一樣,沙代很輕易地就接受了這個叫做通的少年來訪。而且


    少年身旁還有仮名史郎,他很明顯帶著一副嚴肅的表情,怎麽看都不像能夠盡情款待的狀況。


    這兩個人到底是什麽關係?


    話說迴來,這兩個人來這裏究竟有什麽事?


    而且……


    「……呃,所謂的危機是?」


    當事者沙代本身什麽也沒說,隻是一直低著頭,所以雅人代替她開口問道。


    麵對這麽沉重的氣氛,吉兒想必也感受到了什麽,因此輕輕地拉住了雅人的衣擺。


    「……現在再提這個可能有點晚。」


    通覺得有點抱歉地瞄了雅人一眼之後,再抬頭看向隔壁的仮名史郎。


    「讓外神先生一起留在這裏真的好嗎?」


    「……」


    仮名史郎沉默地雙手交疊,沒有看著雅人。


    「外神同學,你啊……」


    他很認真地開始問起雅人奇怪的事情。


    「你曾經因為很喜歡某個女生,為了看她的裸體,而從斷崖絕壁上跳下去嗎?」


    啊?


    雅人先是一臉目瞪口呆的樣子,然後仮名史郎又更認真地問道:


    「你曾經因為超超超級喜歡女生,所以一直搭訕剛認識的可愛女生嗎?」


    天草沙代驚訝地抖著肩膀。


    吉兒的臉上露出不高興的表情,捏了雅人的側腹部一下。


    「等、等一下啦!」


    雅人壓住吉兒還想要繼續捏的手,然後搖了搖頭。


    「怎、怎麽可能!我絕對不會那樣做的!」


    突然間……


    仮名史郎微笑了。


    為什麽呢?


    那個笑容跟某個笑容重疊在一起。


    是雅人很熟悉的某個人……


    仮名史郎溫柔地眯起眼睛。


    「你就是你啊,外神雅人同學。」


    「啊?」


    「沒什麽。」


    仮名史郎沉默深思。然後,關於剛剛那些奇怪的問題,他完全沒有說明,就轉頭去看著通。


    「讓他留下來吧。現在天草家正在發生的事,我想他聽一下會比較好。」


    就在這時候……


    「不是現在吧。」


    沙代的聲音聽起來很疲累。


    「已經發生了六十年,曆經這麽漫長的歲月了。」


    沙代瞄了雅人一眼。


    雅人吃了一驚。


    沙代的眼睛裏……


    浮現出他至今從未見過的光芒。


    「……」


    那是一種暴力的……


    虛無。


    「天草同學。」


    雅人小聲地叫喚她,那一瞬間,天草沙代轉移了視線,像是雅人根本不存在一般。


    「……我大概都知道了。好好好,我知道了。一開始通跟仮名先生前來,還要求這位『五元』術師一起來聽,我本來以為是要談之前對方拚命拜托、要讓『五元』術師正式登錄在鎮靈局的事情。」


    沙代她……


    泄漏出心裏的聲音。


    令人驚訝的是……


    她很率直地說出了自己的感想。


    「真讓人失望。」


    隻不過……


    「好遺憾,本來還以為可以一直跟『五元』術師一起工作呢。」


    她的聲音聽起來很沉重。


    就像在說,那一天永遠不會來臨一樣。


    雅人吞了一口口水。


    吉兒的臉扭曲了。


    通好像想說什麽,張開了嘴卻又停下動作。


    隻有仮名史郎一點都沒變。


    「抱歉。」


    他以非常誠摯的態度跟自己的部下道歉。


    「……不。」


    沙代搖搖頭。


    「我隻是覺得遺憾,真的很……遺憾。」


    她歎了一口氣,垂下了頭。


    看起來讓人好心痛。


    她那豁出去般的率真態度……


    是她第一次……


    這樣。


    「為什麽?」


    雅人丟出了這樣的一個問題。他望著通、仮名史郎還有沙代。


    「為什麽?」


    然後,再度毫無意義地開口問道。


    「……」


    仮名史郎看著通。通也迴看著仮名史郎,他的表情似乎快要哭出來了,沙代以疲累的聲音說道:


    「我也希望讓『五元』術師離開,不要再聽下去了。」


    她以最後的一抹溫柔餘光看著吉兒。


    「還有這位福神也是一樣。」


    像是再也看不到他們一般。


    「……」


    仮名史郎又雙手交疊,沉默地思考了一會兒。然後,他還是以非常認真的表情說道:


    「不行,我要他們留下來聽到最後。」


    他直視著沙代。


    「是嗎?」


    相對地,沙代的聲音很輕。


    那聲音不像抵抗,聽起來比較像是不知道該怎麽辦。


    如果是抗議的怒吼,可能還好一點吧。


    「那就隨便你了。」


    她轉頭看向旁邊。


    「呃……」


    「該從哪裏開始說明呢?」


    雅人才剛開口,仮名史郎就打斷了他原本要說的話。


    「可能得先講有關天草家的曆史吧。」


    「簡單一句話,就是六十年前,有個怪物老太婆篡奪了虛有其表的名門。」


    「沙代小姐!」


    聽到沙代自嘲的話,通大叫著。


    「……通,這是事實啊。」


    沙代眼神黯淡地笑了。


    「我絕對不會原諒那個老太婆,也不打算妥協。我絕對不會成為她的應聲蟲,不過,隻有一點,我同意那個妖怪老太婆所說的。」


    她做了總結。


    「『強』是絕對的。」


    「怎麽會……」


    「弱者不管被怎樣對待,都是無可奈何的事。」


    「可是……」


    「所以,為了不要成為任何人的應聲蟲,我想要變強。雖然很難說我已經準備好了,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反正她一定是想以我為餌,要我跟哪個有錢人結婚吧?」


    聽到沙代所說的話……


    「啊,唔。」


    通呻吟著說不出話。


    不是因為被沙代說中了。


    也不是因為她看穿了事情的真相。


    而是因為事實比她的推測狀況還要糟,所以他沉默了。


    但是坐在一旁的特命靈能搜查官可管不了那麽多。


    他直截了當地說了。


    「不,狀況更糟。」


    他直視著沙代,告訴她最糟糕的情況。


    「你是『決鬥』的附屬獎品。也就是說,是可有可無的存在。」


    「……」


    「真·女神讓所有人都能參與『決鬥』,不隻是天草家的人,隻要是對自己手腕有自信的人,都可以參加。正式獎品是名門·天草家的當家寶座,附屬獎品……」


    他一直看著沙代。


    「就是你。」


    「……」


    雅人愣在原地。


    「啊。」


    身旁的沙代肩膀頓時失去了力氣。


    「該怎麽說呢。」


    她胡亂撥弄著瀏海——


    「那個老太婆……」


    然後眼露兇光。


    「瞧不起你呢。」


    仮名史郎淡淡地加了一句話。通在一旁很害怕地比著手勢,要他慎選字眼。但他卻完全無視。


    「真·女


    神大開方便之門,正如字麵上的意思,就算不是人類、是魔物都無所謂,是人的話,不管是犯罪者還是個性異常的人,這些經曆一概不過問,隻要夠強就好,這點你也了解吧。」


    「……」


    沙代沒有迴答。


    「這是將自古以來的儀式重新加以利用。隻要贏了就可以得到一切,包括天草家的全部,包括這些傳統,以及你本身。」


    「……」


    「你會變成勝利者的所有物,無法預測會被如何對待,然後真·女神已經擺明了,一切的抵抗都是沒有意義的。」


    仮名史郎輕輕地苦笑。


    「為了顧及她自己的麵子,她應該會盡一切力量履行這份公約吧。在那種情況下,你隻能打倒真·女神。以你人類的身軀,在這種狀況下……」


    「……不可能啊。」


    她一口否決。


    雅人的嘴一開一闔,一直想要找機會開口。但聽到這裏,他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那個天草沙代——


    居然說不可能,然後放棄戰鬥。


    對手到底是怎樣的人?


    那個叫做真·女神的。


    這時,沙代稍微詢問了一下詳情。


    「……不過,等一下。這樣有什麽意義?也就是說,對那個老太婆來說有什麽意義?」


    「她要收報名費。」


    這迴換通來說明。


    「收得非常貴。」


    「原來如此。」


    沙代用鼻子哼了一聲。有點瞧不起真·女神地眯起眼睛。


    「很像是那個老太婆會做的事。人都聚集了嗎?」


    「呃,現在大約有兩、三百個人。她好像很大手筆地通告了全國。」


    「……」


    沙代硬是說了句玩笑話:


    「我這麽紅,真是傷腦筋呢。」


    仮名史郎又再加了一句:


    「其中還有一半不是人類。」


    「唔!」


    雅人像是終於忍不住似地叫出聲。他反射性地站起身子。


    不知道是否已經預測到這氣氛的變化,仮名史郎看著雅人。


    剛剛他甚至還很粗線條地跟沙代說明事情。


    對於同行者莫名其妙的言行舉止,他的眉毛連動也不動一下。


    總是一臉認真,永遠一號表情,不知道是否隻是個性頑固,抑或不是?


    他的真麵目沒有人知道,隻有一點不會錯,就是他隻靠視線,就輕輕鬆鬆地看穿了雅人。


    然後,他還是以一貫認真的語氣問道:


    「外神同學,你覺得『強』到底是指什麽?」


    「……」


    雅人瞬間呆住。仮名史郎又繼續窮追不舍地問下去:


    「是指靈力的高低嗎?還是靈術的精準度?是體術的熟稔度?還是心靈的強韌度?」


    「呃。」


    雅人迷惘了。仮名史郎露出淡淡的微笑。


    「我的工作夥伴說:『應該是不管什麽時候都能笑著。』但我的看法有點不同。」


    他將左手放在右手手背上。


    「我認為,能夠徹底守護人們的和平、人們的權利,那才是真正的『強』。」


    「……」


    雅人不知道該怎麽迴話。


    他想不出答案。仮名史郎看著沙代。


    「你呢?」


    「是讓對方……」


    她眼神黯淡地吐出這麽一句話。


    「沒辦法隨心所欲的力量。」


    「……」


    仮名史郎沉默地看著通。通的神情顯得有點狼狽。


    「呃。」


    然後他紅著臉,用力地說道:


    「我覺得是貫徹溫柔的力量。就像是守護心愛的人之類的。」


    沙代瞄了通一眼。


    她的眼神帶著一點憐憫。


    有些微的輕視……


    但卻很溫柔。


    「我……」


    雅人說不出話來。


    所謂的強……


    到底是什麽呢?


    「有人是這樣去表現的。」


    仮名史郎不等雅人迴答,突然說道:


    「那個人斷言說:『強的話做什麽都可以。強就是一切。讓對手屈服,愛怎麽做就怎麽做。這就是強。』」


    那個人……


    仮名史郎停頓了一會兒,接著說道:


    「就是天草家真正的支配者『豹顏的真·女神』。」


    「豹顏?」


    雅人聲音沙啞地迴問。仮名史郎點點頭。


    「我也是局外人,所以並不清楚真正的情形,不過因為這次的事件,所以我暫時去調查了一下。現在就告訴你結果。」


    沙代握緊拳頭,咬著嘴唇。


    通則似乎感到丟臉般低下頭。


    「真·女神的真麵目沒有人知道,隻知道她是從美國來的。而且,她身上流有非人類的血液,就是這樣。」


    「非人類……」


    雅人在口中輕聲反複地念著。


    沙代窺探著雅人的表情。但他的表情看起來並沒有特別訝異的樣子,隻是很有感觸地……


    「非人類。」


    不停地重複著這個字眼。


    「沒錯。」


    仮名史郎用力地點點頭。


    「恐怕她的外號『豹顏』就是這樣來的。這個人物在大約六十年前來到天草家,在那之前天草家雖然有傳統跟曆史,但卻不是那麽醒目的名門。」


    「……說是靈能者一族的話倒也沒錯。但也有很多人生來並沒有這種力量,真要說的話,是出了不少學者跟教師,算是很平穩的、學究派的一族。」


    通補充說明。


    雅人擅自將看起來很內向的通的形象,套用到當時的天草家。注意到雅人的視線,通露出了苦笑。


    「嗯,我常常被這麽說啊,說我跟大叔父感覺很像。」


    「不過這一族的樣貌,因為真·女神的出現而有了重大改變。」


    仮名史郎以旁白般的明朗口吻附加說明。


    「簡單說來就是弱肉強食。所以天草一族逐漸形成了強就是王者的激進思想。」


    「而她自己……」


    通說明著。


    「自誇是這世界上最強的真·女神。這份自負至今還沒有被打破,還沒有人能正麵打贏她。」


    「真·女神以力量來支配天草家,而且將這超簡單的原理,強加在她自己還有周遭的人身上。」


    仮名史郎豎起手指。


    「也就是說,強就是一切。」


    「……」


    雅人露出複雜的表情。


    是嗎……


    所以在一開始認識自己的時候,沙代才會那麽頑固地執著於『強』啊。既然一個人住在這棟屋頂上的大宅,想必天草家形式上的當家是沙代,但是實際上真正支配一切的是真·女神。


    是這個意思嗎?


    雅人看著沙代,但她卻別過頭去。


    恐怕是故意的。


    「決鬥是天草家自古流傳下來的活動,詳細內容雖然已經不得而知,但聽說是一種有如祭典般的行為。真·女神加上了自己的解釋,簡單來說就是生存遊戲。最後剩下的那個人,就可以得到一切。包括天草家當家的位子跟眼前的這位天草同學。」


    「等、等一下!」


    這時,雅人的思緒又混亂了。


    「我不懂,也就是說……啊?」


    這恐怕是個很基本的問題。


    「那個……」


    問題一直困擾著他。


    「


    這麽做,對那個叫真·女神的人來說,到底有什麽好處?」


    「……」


    「……」


    通跟仮名史郎麵麵相覷。然後,通看著雅人。


    「就像我剛剛說的,她會收報名費啊。」


    「啊?」


    雅人又摸不著頭緒了。這迴換仮名史郎接著說:


    「天草家在靈能者的業界裏算是知名名牌。」


    他思考了一下該用什麽樣的字眼。


    「特別是對力量有強烈信仰的人,更是深信不疑。」


    至今都保持沉默的吉兒,輕聲地對雅人說道:


    「雅人,我懂了。」


    「啊?」


    吉兒露出有點虛弱的笑容。


    「等一下再告訴你。」


    然後,吉兒又低下了頭。


    「?」


    就在雅人覺得奇怪的時候,仮名史郎說道:


    「能夠成為天草家的當家,對想要地位跟頭銜的人來說,簡直就是非常完美的事。而且……」


    他瞄了沙代一眼。


    「還能順便得到這麽年輕美麗的女性。」


    「順便是嗎?」


    沙代冷冷地說道。


    「……我絕對不會讓她那麽做的。」


    通跟剛剛的吉兒一樣,小聲地喃喃說道。然後,他看著雅人繼續說明。


    「所以真·女神利用這兩個釣餌,也就是可以得到天草家當家的位子跟沙代小姐,要求大家付報名費來征收金錢。」


    「呃,那個……」


    對於想要繼續詢問的雅人,通露出了微笑。


    「天草家被真·女神私有化,在她隨便的經營之下已經沒有什麽資產了。」


    「啊?」


    雅人大吃一驚。


    「不是還有這樣的大樓嗎?」


    還取名為天草大樓。


    當然是天草家的資產吧。


    「把宗家搬到這裏來,算是在很勉強的情形下進行的。因為真·女神喜歡華麗,喜歡新的東西。」


    「……可是,這種事還不確定吧。要是贏的人就可以當上當家的話。」


    講到這裏,雅人自言自語著。


    「對喔。」


    他終於理解了。


    「不管誰是當家都沒有關係,因為實權是握在她手上啊。」


    因為她對自己的『強』很有自信。


    當家隻不過是個花瓶。


    就像現在的沙代一樣。


    不管是誰都一樣。


    沙代垂下了頭。


    「……」


    通很難過地看著沙代的樣子,這時仮名史郎開口了:


    「這幾年來,真·女神大手筆地撒錢引起很大的話題呢。天草家原本有不少土地跟財產,現在已經減少了許多。」


    「她可是會包下美國的高級飯店,或是在拉斯維加斯賭得亂七八糟的人啊。」


    通很難為情地笑了。


    「真的假的?」


    雅人呻吟著。


    「居然為了自己的享受而這麽做。」


    把沙代……


    當成獎品之類的東西。


    靜靜地……


    在雅人心裏有一個聲音響起。不過,在他心裏隻燃燒了瞬間的東西,卻因為沙代的一句話而消失了。


    沙代是這麽說的:


    「太蠢了,其實很簡單啊。」


    「啊?」


    聽到這句話,雅人跟通都目瞪口呆。


    隻有仮名史郎的表情完全沒變。


    吉兒的視線落在榻榻米上。


    沙代若無其事地說道:


    「我就說很簡單啊,隻要我贏了就好,我也要參加決鬥。」


    啊……


    是喔……


    通跟雅人同時低聲說道。沙代則是一副這不算什麽的表情。


    「隻要我在決鬥裏得到第一名,就能用我自己的力量來守護自己啦。嗯。」


    她像是在開玩笑似的。


    「隻要那個妖怪老太婆還繼續待在這裏,跟現在也沒什麽差別,不過……」


    她用力地握緊拳頭。


    「總有一天,我會用盡全力把那個妖怪趕出天草家!用我自己的實力!」


    因為……


    口氣雖然開朗,但她的眼神卻十分哀傷。


    因為她是為此才一路拚死命地想要變強。


    「但、但是……」


    通還是很不安地說道。


    「蒙兀兒跟砂入道,還有來自全國的強者都會聚集一堂耶。在這之中要得到第一名的話……」


    「放心吧。」


    沙代笑了。


    「的確……」


    她以非常開朗的語氣說道:


    「跟蒙兀兒或砂入道那個等級的人正麵對決,的確對我很不利。不過,這次的目的不是要打倒所有人,而是要留到最後,對吧?我可以不停地逃不停地躲,然後傾全力打倒最後一個人,這樣不是也可以嗎?」


    「啊,原來如此……是喔。不過……」


    通還有點語帶保留。


    「而且……」


    沙代直視著通的眼睛。


    「我不是一個人……對吧?不是嗎?通?」


    沙代以冷靜低沉的聲音詢問通。通瞬間沉默。


    然後……


    「啊,是!是啊!沙代小姐不是一個人!當然,我也會參加!然後……」


    他突然臉紅。


    「啊,不、不是的!我的目的不是沙代小姐或是當家的位子,我、我隻是想要幫助沙代小姐而已!」


    手忙腳亂……


    拚命揮手……


    沙代很冷靜。


    她微笑著。


    「謝謝你,通。」


    「啊,不會,沒、沒什麽啦。」


    通抱著頭,非常地害羞。


    雅人很佩服地看著他們互動。


    「對耶,我跟天草同學,還有通同學一起努力的話,勝率的確會大幅提升呢。」


    他雙手在胸前交疊。


    「……」


    沙代微笑了一下,像是真的覺得很開心似的。


    她沒有看向雅人,隻是閉上了眼睛,慢慢地歎了一口氣。


    「沒這迴事。」


    「啊?」


    雅人聽不懂,發出奇怪的聲音。沙代這迴轉而麵向雅人。


    「你馬上離開這裏,『五元』術師。」


    「啊?」


    雅人張大嘴巴,目瞪口呆,臉上寫著——


    這個人……


    到底在說什麽啊?


    沙代她……


    露出受不了的表情。


    「你是笨蛋啊?像你這種軟弱的家夥,就算參加了又能怎樣?而且再怎麽說,這也是我個人的問題。」


    她瞄了通一眼。


    「是我跟通的問題。」


    通用力點頭。雅人站起身。


    「你、你在說什麽啊?你說這是什麽話?」


    他實在是聽不懂。


    隻能不停地重複詢問。


    什麽啊……


    什麽啊……


    為什麽要趕我走?


    他懊惱地不停揮手。


    「通。」


    沙代迅速地站起身。


    她的眼神很冷淡。


    「我想要討論一下作戰計劃。到別的房間去,詳細地告訴我參加條件、進行決鬥的場所跟規則。」


    「啊,是。」


    通高興地跟在沙代身後。


    「等一下。」


    雅人舉起手,像是要叫住沙


    代似的。


    沙代隻迴了一次頭。


    她的拳頭——


    雅人看到了。


    她那緊緊握著的拳頭……


    「……很抱歉呢,沒能好好招待你。」


    她低垂著雙眼,沒辦法直視雅人——


    「……」


    沙代想要把真正的心意說出來。


    「!」


    不過……


    「全部結束之後,我再好好地來使喚你吧!」


    她卻隻是故意說些壞心眼的話,然後就離開了。


    「等一下!天草同學!」


    雅人大叫。


    「我可以幫忙!」


    他把心裏的想法以言語表達出來。


    但是——


    沙代她……


    「對不起。」


    ……隻是如此喃喃說道。


    她緊握的拳頭……


    已經看不見了。


    「……」


    雅人一臉呆滯,仮名史郎從背後向他搭話:


    「當然,你應該不會因為這麽一點小事……」


    在思考著該怎麽說之後——


    「不會因為被天草拒絕,就打算放棄吧。」


    雅人憤然地轉頭大叫。


    「當然不會!我要參加,不管別人怎麽說!我都要參加決鬥!」


    「……」


    仮名史郎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微微露出笑容。


    「有決心。不過……」


    他露出似乎覺得雅人很可憐的表情。


    「這需要報名費喔。」


    「我會付!報名費不過是小錢!要多少呢?」


    「一百萬。」


    仮名史郎沉重地說道。


    「呀啊!」


    雅人驚訝地說不出話來。仮名史郎歎了一口氣。


    「而且,這還是最基本的參加費用。聽說金額越高,就能夠以越有利的條件參加決鬥。在我聽到的例子之中,聽說有強者要出一億元。有錢的人就是有錢啊。」


    「啊……」


    雅人隻能不停地喘氣。


    「啊、啊、啊。」


    他不停地發出同樣的聲音。吉兒慌張地站起身,緊握著雅人的手,想要讓他冷靜。


    「嗯,如果得到第一名的話就能迴本……換句話說,或許能得到天草家當家的位子跟天草本人。」


    仮名史郎做了件很不可思議的事。他從胸前的口袋裏拿出名片夾,抽出了一張名片,輕輕地放在桌上。


    然後,他直視著雅人。


    「如果輸了,一百萬當然是拿不迴來的。」


    「啊,唔。」


    「老實說……」


    仮名史郎站起身子,慢慢地走出去。


    「我是想借你一百萬,期待你得到勝利。」


    仮名史郎嚴謹的眼神如此訴說著——


    但我是監護者。


    依照我的信念,是不能這樣做的。


    仮名史郎拍了拍呆站在原地的雅人肩膀。


    「我相信你。」


    他跟雅人擦身而過,就這樣離開了。


    「呀啊!」


    雅人又大叫。


    「一百萬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吉兒撲向雅人,拚命地想要安慰他。


    「一、一百萬……」


    雅人蹲下身子,抱著他的頭。


    「雅人!你沒事吧?雅人!」


    吉兒很努力。她抱著雅人,想要平息他的不安。


    「乖乖乖!乖乖乖,雅人,你沒事吧?雅人!」


    「啊~唔~一百萬!」


    因為報名費貴到難以置信,讓雅人麵臨幾乎崩潰的狀態。


    迴過神來才發現,天草沙代、通、仮名史郎離開之後,紙門再度拉開,綾小路探出頭來。


    「……」


    「……」


    綾小路跟安慰著雅人的吉兒四目相接之後。


    不知道為什麽……


    「嘿。」


    他露出了白色的牙齒微笑著。


    就隻是這樣。


    隻是露出很健康、很陽光的笑容。


    然後他又縮了迴去,啪地一聲關上紙門。


    吉兒愣住了一會兒之後……


    「雅人!放心吧!放心吧!有我在啊!」


    又把雅人的頭抱緊在她胸前。


    這是怎麽一迴事啊?


    到底是……


    另一方麵,雅人他——


    「一、一百萬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啊,我賺一輩子都不知道賺不賺得到……」


    「……」


    吉兒冒出冷汗。


    她最近也對錢有了概念。關於現代貨幣的結構大概都有概念。會去超市買東西,從高中生的零用錢到大樂透的中獎金額,她都大約知道。


    以她的常識來看,一輩子賺一百萬實在是太少了。


    不過,她很清楚這不是一筆小數目。


    該怎麽說呢。


    既然身為命運共同體,她是希望雅人能夠再多賺一點。不過——


    「一百、一百~……」


    雅人呻吟著。


    「我是綾小路!」


    紙門又被打開,綾小路探出頭來。然後,又一口氣把門關上。


    「!」


    吉兒嚇了一跳,眼睛不停地眨啊眨地。


    雅人完全沒有注意到綾小路在自己身後探出頭,他隻是沉浸在自己的心靈世界裏。


    「說到一百萬的話,就是一萬元的鈔票一百張,換算成五元硬幣的話,那是兩千個……的百倍。」


    他扳著手指頭。


    「二十萬個!」


    太超乎想像的數量,讓他整個人往後仰……然後雙手遮住臉。


    「不行啊~!」


    所以,他沒注意到……


    以位置來說,他的頭正好在可以看到吉兒裙內風光的地方。吉兒的臉微微泛紅,輕輕地拉了一下自己的裙擺。


    「雅人。」


    她迅速而謹慎地移動了位置,然後帶著點慌張,輕輕地把自己的頭靠在雅人胸前。


    「放心吧……雅人。」


    她磨蹭著……


    總覺得很幸福。


    「……」


    雅人沉默了。然後……


    「對了。」


    他突然笑了,猛然坐起身。


    「我決定了,吉兒!我要采取行動!」


    雅人的眼睛直視前方。被甩下來的吉兒目瞪口呆地抬頭看著他。


    「你要去哪裏?」


    吉兒問道。雅人以前所未有的堅決態度迴答:


    「去搶銀行!」


    吉兒眨著眼睛,雅人開始來迴踱步。


    「沒辦法啊。隻是點小事,嗯,雖然會有些前科,不過這可是賭上天草同學的一生。結束之後,我隻要稍微坐一下牢……嗯,沒什麽,這不算什麽。」(插花:真·男人。係列-=-)


    的確……


    以雅人的力量,就算正麵衝突應該也能搶到錢吧。


    但是……


    那之後的人生,他打算怎麽辦呢?


    「~」


    吉兒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搖了搖頭。


    他好像還搞不清楚狀況,其實用不著那樣。


    不過是一百萬而已。


    「雅人。」


    她溫柔地朝著自己的夥伴開口。


    「在你身邊的到底是誰?」


    吉兒說道。


    如果他忘掉的話,那我就幫他想起來。


    因為……


    我是你的福


    神。


    不管是什麽樣的災厄,我都會把它變成幸運。


    「雅人。」


    吉兒先忸怩地確認。


    「你真的隻是想幫那個怪怪女人嗎?」


    「啊?什麽?」


    雅人大概也從混亂之中恢複了平靜。


    「什麽意思?」


    他皺起眉頭。


    「那個……」


    吉兒的臉頰略微泛紅。


    「如果你是第一名的話,就可以得到那個女人了。」


    「不。」


    雅人一臉認真地想要否認。


    「我不是想得第一名,而是隻要我跟天草同學還有通同學合作,天草同學存活下來的機率就會提高很多,我是想要幫她。」


    吉兒搖搖頭。


    她微笑著。


    眼神中充滿確信地說道。


    「你是最棒的。」


    「……」


    「雅人。」


    吉兒說道。


    雖然講得很認真,口氣卻是無所謂的樣子。


    「剛剛我不是說等一下再告訴你嗎?那個怪怪的男人剛才有問什麽是強?然後,大家都有不同的答案。但是……」


    吉兒停頓了一下。


    她看著雅人。


    「對我來說,那就是你。」


    對我來說,所謂的『強』就是你這個人。


    吉兒如此說道。


    她強烈地相信著。


    信念非常地堅定。


    雅人不禁吸了一口氣,幾乎快要站不穩。


    然而……


    「……」


    外神雅人不是那麽膽小的男人。麵對這種強烈信任的心意,他不會開玩笑地蒙混過去,或是笑著逃開。他以沉靜的聲音如此說道:


    「謝謝。我會盡我全力,這次是這樣,以後也是這樣,我答應你。」


    他的眼神露出笑意,握緊拳頭。


    「嗯~」


    吉兒用自己的雙手包住雅人的拳頭,然後又忸怩地害羞了起來。


    「所以……那個……我想說你如果得到第一名的話,不知道會怎樣……」


    她微微抬頭往上看著雅人。


    「你會娶那個女人嗎?」


    「噗!」


    要是天草沙代在這裏的話,肯定會被她用錫杖戳吧。雅人應該是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連忙用手捂住嘴巴。


    然後,他小心地看向四周。


    幸好她好像不在附近。


    遠方隻看得到綾小路。


    「我是綾小路。」


    還有他的吼叫聲傳來。雅人像是稍微鬆了一口氣,垂下了肩膀之後,一臉苦笑地看著吉兒。


    「唉呀,你是開玩笑的吧。雖然我覺得很光榮,不過天草同學是不可能答應的啦。嗯,就算當上了形式上的女婿,大概也是三天就被趕出來了吧~?」


    雖然照吉兒的觀察,大致上已經確認雅人沒那個意思。


    「我隻要報名費的一百萬能夠迴收就好。」


    但聽到雅人笑著這麽說,吉兒還是歎了一口氣。她迅速地站起身,然後逐漸地靈體化。


    「喔。」


    雅人發出驚訝的輕唿聲,同時吉兒也換上了嶄新的衣服。


    她發出閃亮的金黃色光芒,大叫著:


    「幸運招來!給雅人開啟命運的力量!」


    那一瞬間……


    看到手機上來電者的名字,雅人稍微有點吃驚。


    「咦?」


    那是……


    「喂?」


    『喂,是外神同學嗎?』


    是剛剛才打過電話來的二之宮良子。閃耀著金色光芒的吉兒,輕輕降落在地上,不解地歪著頭。


    是二之宮同學,雅人用嘴型這麽表示,然後接著說道:


    「怎麽了嗎?」


    『啊,嗯。』


    二之宮良子語帶保留,跟剛剛一樣,還有點鼻音。


    『那個……我稍微睡了一下。』


    她的聲調突然壓低。


    『……雅人同學,莫非……你現在碰到了什麽困難?』


    雅人驚訝地僵住。


    「咦?為、為什麽這麽問?」


    『果然沒錯。』


    二之宮良子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然後發出嗬嗬嗬的笑聲。


    『怎麽說呢,我作了個夢。我夢到小小的外神同學不知道該怎麽辦,嗚嗚嗚地在哭。』


    「!」


    雅人大吃一驚。良子沉穩地說道:


    『好奇怪唷。起床之後,我也哭了一下。所以……抱歉喔,雖然還是晚上,但我又打給你了。』


    「啊,不會啦,沒關係。」


    『然後……』


    良子吸了一口氣,帶著笑意說道。


    很冷靜。


    很溫柔的聲音。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就好像是保母蹲下身子,蹲到跟小孩子同等高度進行對話一樣。


    雅人不知該做怎樣的迴應。


    在這個時間點上,雅人已經失去了徹底裝傻的這個選項。隻要沒有馬上否定,就等於是承認了『有麻煩的事情發生』。


    「那個……」


    但雅人還是很猶豫要不要說出口。


    有幾個理由……


    首先,他很難說明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良子並不知道雅人私底下在做的工作。也許她隱隱約約知道些什麽,但她不可能確切地理解雅人的靈能力跟天草沙代之間的相關性。所以,他不知道該怎麽樣說清楚。


    雅人自己也無法掌握這件事的完整狀況。


    第二點是……


    簡單來說,要把幾乎算是醜聞的天草家消息告訴良子,這樣好嗎?在這方麵,他會有點顧慮到天草沙代。如果要把跟她家有關的事擅自告訴第三者,會讓他對沙代感到很抱歉。


    第三點……


    這也是最重要的理由。


    他不想要把良子卷進來。


    自己跟沙代所處的位置,簡單來說就是在黑暗之中進行的事情,沒必要讓身處在光明麵裏的二之宮良子知道。他心中的情緒是有點微妙的。


    但是……


    『事情跟天草同學有關嗎?』


    突然被她這麽一說,雅人驚訝地嚇了一跳。


    「啊?咦?為什麽這麽問?」


    這個反應太明顯,不可能再加以否定。


    良子又嗬嗬嗬地笑了。


    『想也知道啊。雅人同學現在不是在天草同學家嗎?問題聽起來又不像是雅人同學或者是吉兒的。』


    「啊,嗯。」


    就在這時候……


    「雅人。」


    吉兒拉了拉雅人的袖子。


    跟她講比較好喔。


    她的眼神如此訴說著。


    「……」


    雅人閉起眼睛,又再度思考起來。


    然後……


    「對、對不起!什麽事都沒有!」


    他在心裏不停地鞠躬道歉,想要把話題給蒙混過去。


    『……』


    良子也沉默了好一會兒。


    『是嗎?』


    她顯得有些寂寞地喃喃說道。


    『可能是我弄錯了吧。不過,要是真的有什麽事情的話……』


    就在良子打算留下幫助雅人的最後一條路,然後掛上電話時——


    「不是的!」


    刹那間,吉兒行動了。她一把搶過雅人的手機。


    太突然了。


    這突如其來的唐突行為,讓雅人呆住了。然後吉兒雙手緊握著手


    機,用力地大叫。


    「二之宮良子,你聽我說!我們來了之後才發現,怪怪女人要當一群古怪家夥的新娘,整個家好像都會不見,會被搶走,怪怪女人一直在忍耐。」


    「等一下!吉兒!」


    吉兒躲過雅人想要搶迴手機而伸出的手。


    「所以,雅人接下來必須要戰鬥,要跟很強的人戰鬥!」


    她拚命地大叫。


    「一百萬!」


    這實在是莫名其妙。


    不過,是她發自內心的傾訴。


    吉兒也看到了。天草沙代的命運,因為莫名的力量,今後會變得更加扭曲。


    然後,她絲毫不提及這些畏懼,就這樣離開了。


    沙代直到最後,都沒有說出『幫我』這兩個字。


    不過,吉兒知道。


    因為同樣是女生,所以她知道。


    沙代她……


    其實……


    「一百萬!」


    所以,吉兒拚命地說著。


    「借我們一百萬!拜托。」


    雅人終於搶迴了手機,就在那時候……


    「真是的~!」


    他的表情不知道該生氣還是該笑,然後將手機靠向耳邊。


    「抱歉喔,二之宮同學,那個……」


    要說雅人自己在旁邊聽著,似乎又有點奇怪,這根本不算是說明。


    所以,他本來打算要道歉。


    但……


    二之宮良子隻說了這麽一句話……


    也就是……


    『好啊。』


    她是這麽說的。


    照理說,她應該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不過,她讓人感受到一股很深的溫柔。


    『我給你。』


    二之宮良子又再補上這一句。


    「!」


    雅人說不出話來。


    他感到有點吃驚。良子又慢慢地繼續說道:


    『天草同學有危險吧?然後雅人同學必須做點什麽才行,對嗎?所以你需要一百萬。』


    她再度重複著這件事。


    『如果是這樣的話,好啊,我願意出一百萬。』


    二之宮良子說道。


    「啊,唔、呃。」


    雅人完全呆住,喃喃自語後才驚覺。


    「啊,不,二之宮同學,等一下!那個……」


    『外神同學。』


    二之宮良子以正經的口吻說道。


    隨即,聲音裏又帶點嚴肅的語氣。


    『我再跟你確認一次喔。天草同學目前陷入危急的狀況,為了救她,你需要一百萬,對吧?』


    「啊,嗯。但是……」


    『那我就再說一次,沒問題。』


    「呃,等一下。」


    良子嗬嗬嗬地笑了。


    『如果你真的不想要白借的話,也可以用你的身體來交換喔。』


    她的語氣帶點惡作劇的口吻。


    『隻要一百萬,你就是我的了。』


    「哈、哈。」


    雅人可笑不出來。


    『那是開玩笑的。』


    良子繼續說道。語氣聽起來可不像是在開玩笑。


    『說真的……』


    她的語氣既犀利又一針見血。


    『你想要怎麽做?』


    「!」


    雅人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呃,我啊……」


    『老實說,我不了解全部的狀況。不過,吉兒妹妹的聲音聽起來那麽緊迫,我覺得這就足夠證明了。』


    良子很擔心地繼續問道:


    『天草同學真的碰到了很危險的狀況,是吧。』


    雖然隻有遠遠地看過,也沒有好好地說上幾句話,但良子的聲音裏卻聽得出真心。


    她是真的很擔心天草沙代。


    「……」


    雅人迴想起……


    沙代的話……


    (你馬上離開這裏。)


    還有她的眼神。


    (本來還以為可以一直跟『五元』術師一起工作呢……)


    然後……


    最重要的是……


    (謝謝你來。)


    她那一直在顫抖,緊握著的拳頭。


    「—」


    雅人用力地閉起眼睛,然後睜眼之後大叫:


    「二之宮同學!」


    他以強烈的語氣說道:


    「我絕對絕對會還你的!」


    所以……


    「拜托你借我一百萬!」


    『嗯。』


    相對地,二之宮良子的聲音則顯得很輕快。


    『好啊~』


    結果,他們又談了一些條件之後,這通電話終於結束了。電話掛斷之後,雅人疲累地倒下。


    吉兒一臉擔心地湊近看著他的臉。


    「……雅人,怎麽樣?」


    雅人迴答:


    「啊,嗯。吉兒,我也得跟你道謝呢。」


    因為吉兒硬是不顧一切地把情形都說了出來,才勉強弄到了錢。二之宮良子會打電話來,想必也是因為吉兒的力量吧。


    「謝謝你。」


    他撫摸著吉兒的頭。


    「雅人。」


    吉兒難得露出憂慮勝過開心的表情,抬頭看著雅人。雅人微笑著:


    「啊,放心吧。明天就會匯到附近的銀行,我們就能拿到了。」


    雅人想到得問清楚報名的時間還有該怎麽樣才能參加,因此瞄了一眼剛剛仮名史郎留給他的名片。


    那個人——


    應該是相信事情會變成這樣吧。雅人突然想到這一點。


    「是喔。二之宮良子果然是個好人。」


    吉兒很感動地說道。雅人也用力地點頭。


    剛剛是太過興奮所以沒感覺,但仔細想想,跟一個女高中生借一百萬,實在是很沒常識的事。不過二之宮良子卻爽快地答應了。聽她說話的態度,也不像是勉強答應的。


    說不定,她個人就有這麽多的積蓄。


    又或者,在她的權限之下,有可以動用的二之宮家的資產。


    不管如何,重新迴頭想想——


    「二之宮同學果然是很厲害的人啊……」


    雅人歎了口氣,並且喃喃說道。


    不光是一百萬她說借就借,在沒問清楚事情的情況下,她就決定要說『yes』,這魄力實在是很驚人。


    雅人本來覺得她給人的印象是比較可愛的,硬要說的話就是文靜,很有大家千金的風範,是較為內向的……


    二之宮良子基本上很爽快地答應了借錢,但也有幾個條件。


    第一個條件是……


    『等到事情全部結束之後,你一定要跟我報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還有結果如何。當然,你跟天草同學的工作,還有你們在做些什麽,全部都要告訴我喔。』


    雅人也有了心理準備。


    雖然至今因為時機不對而從未說過……


    不過,看來必須對二之宮良子全盤托出的時候終於來臨了。嗯,反正自己的真麵目也不是什麽秘密,所以他在心理上並不會太抗拒。


    隻是真要說的話,他倒是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因為……


    「我是靈能者,繼承了號稱『全日本最高明』的『五元』術師血統喔!」


    這種話要自己說出來,還是有點丟臉……


    但是,雅人還是斬釘截鐵地迴答了。


    「嗯,我知道了。」


    緊接著……


    『還錢這件事不重要,但有一點你一定要答應我。那


    就是,天草同學雖然也很重要,但最重要的是,你要以自己跟吉兒的安全為最優先。』


    良子以有點嚴厲的口吻說道。


    針對這一點,雅人也挺直了背脊。


    「唔,嗯,我知道了。」


    帶著自我警戒的意識,他點了點頭。


    雅人聽仮名史郎跟通說過,全國各地都會有勇者前來。雅人並不覺得自己會對上所有人。


    假設……


    他必須正麵迎擊那個蒙兀兒或砂入道,雖然他不覺得自己會輸,但他也不認為自己能夠毫發無傷地贏得勝利。如果對上十個迴合,大約可以贏個六、七迴合,然後勉強取得最後的勝利吧。但那也隻限於在對方光明正大跟他一決勝負的情況之下。


    從今天遇上時的氣氛來看,那兩個人實在不像會貫徹騎士道精神的類型。雅人本來就不覺得攻擊對方弱點是件卑鄙的事,毋寧說,利用靈活轉換的策略跟戰略,以些許的戰力就能壓製強大的對手,這才是人類靈能者所該使用的正統作戰方法。


    像雅人這樣,以強大火力壓製其他人的方式是很特殊的。


    以前,他曾經過過一次川平家的人。話說迴來,那個人戰鬥的方法的確是很聰明,就某種層麵來說,甚至可以說是非常卑鄙。


    (英姿煥發卻又卑鄙的人啊……)


    雅人突然想起……


    自己本身雖然有時候也會使用策略,但並不擅長。


    可以說,這是自己很不拿手的領域。


    因此……


    「我一定會小心的!」


    對方可是看起來陰陽怪氣的天草家成員,小心一點總是不會有錯吧。


    然後,二之宮良子最後是這麽說的:


    『第三個約定。』


    有如菩薩般的溫柔。


    有如蛇般的狡猾。


    帶著高天之血的聲音。


    『盡可能早一點迴來喔。』


    怦怦。


    雅人的心髒像是被射中一樣,不停地怦怦跳。拜拜。二之宮良子的聲音裏帶著溫柔的笑意,她切斷了電話。


    然後,雅人雙腳跪地,倒了下來。


    他真的好累。


    不論如何,一定要盡早還清欠良子的錢,在那之前,自己沒臉見她。因此……


    「我一定要讓天草同學得到第一名!」


    他緊握著拳頭。沒錯……


    這次雅人不需要是最強的。重點反而是要如何有效率地幫上天草沙代才對。


    看情形,有時候可能得要擔任她的先鋒才行。


    不管吉兒怎麽說,比起自己得到第一名,雅人最重視的還是要徹底保護沙代。他要徹底地把自己當成盾牌。


    當成天草沙代的盾牌。


    通同學……


    (他一定也是這麽打算的吧……他說自己是天草同學的『護刀』啊。」


    雅人雖然突然發現到某件事,但還是維持著這樣的心情,抓緊了胸前的襯衫。那是完全下意識的動作。


    吉兒一直在一旁看著。


    「不,算了。」


    雅人搖了搖頭,看著吉兒,他笑了。


    「總而言之,加油吧,吉兒?如果接下來要戰鬥的話,我很需要你的力量。你會幫我嗎?」


    不用問,他也知道答案。


    所以,吉兒特意不迴答。


    她隻是滿臉笑容——


    「雅人。」


    然後抱住了雅人而已。


    「我喜歡你~」


    結果,那天夜裏,雅人隻有跟仮名史郎聯絡,詢問了決鬥的詳細情形,卻沒有去找沙代。他打了名片上的手機電話,仮名史郎雖然離開了天草宗家,不過好像還待在天草大樓裏。


    沙代反對雅人跟天草家扯上關係。


    所以,要是事前表明要參加的話,一定會遭到反對。最糟的情況下,說不定她會讓自己報不了名。再要說的話,雅人其實有點幼稚,想在已經沒有退路的現場,直接叫住沙代嚇她一跳。


    『我也要參加戰鬥喔!』


    如果跟沙代這麽說的話,她雖然表麵上會很生氣,但內心裏應該會很高興。現在的雅人十分確信這一點。


    仮名史郎告訴了他很多情報。


    首先最讓雅人驚訝的是……


    「啊?明天?」


    決鬥的舉行日期……


    居然就是明天。


    這太過突然的消息,讓雅人大吃一驚,還愣住了。


    「這、這是怎麽一迴事啊?」


    雅人腦袋裏擔心的是一百萬取得的時間,因此有些煩躁地說著。相對的,仮名史郎以嚴謹的語氣迴答:


    『我希望你不要搞錯了。全國性的通知當然早在兩個禮拜前就已經結束。我也是在那個時候接下擔任監護者的事情,隻是很遺憾,我到國外去長期出差,所以才會這麽晚到。』


    「等一下!那個……」


    雅人抱著頭,他有件事無法理解。


    「為什麽天草同學本身不知道這件事呢?她明明是最重要的當事者啊!」


    結果……


    『……』


    仮名史郎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很簡潔地迴答了雅人。


    『你覺得……』


    他的聲音聽來不帶感情。


    『會有人那麽好心地告訴獎品,說你是獎品嗎?』


    「!」


    雅人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他的心裏有一股莫名的感覺。


    原來如此啊。


    然後不知不覺地、不知不覺地他的嘴角浮現了笑意。


    是這麽一迴事啊……


    「真是讓人受不了啊。」


    對於雅人的評論,仮名史郎既不否定也不肯定。


    順帶一提的是,在這個時間點上,雅人對仮名史郎抱持著不可思議的好感。他的感想是,這個人很容易溝通啊。


    仮名史郎繼續談論起決鬥的全貌。


    令雅人驚訝的事情還在後頭。


    首先是……


    『當天會拒絕所有一般人進入,使用整棟天草大樓來進行決鬥。』


    這樣的內容……


    雅人瞪大了眼睛。


    「喔~」


    在一旁豎起耳朵聽的吉兒,也好像很佩服地發出聲音。


    仮名史郎淡淡地說明規則。


    『基本上來說,就是規則簡單的生存遊戲。隻要成為最後一個站在這棟大樓裏的人就行。但這也是真·女神狡猾的地方,又或者該說是她算盤打得精。』


    他繼續說道。


    『我剛剛也稍微提過,隻要能付出越多錢,參賽的情況就越有利。首先最基本的參加費用是一百萬,從天草大樓的一樓開始。然後隻要達到一定的條件……恐怕是要打倒周遭的幾個人之後,才能前進到下一層樓吧。』


    「啊。」


    雅人也逐漸有了概念。


    「該不會是越往高層越好吧?最後成為留在最上層,也就是這個屋頂上的最後一人就贏了,是嗎?」


    『……你很聰明啊。』


    仮名史郎似乎微微地笑了。


    『沒錯。基本上的規則,就是要以你目前滯留的這間大宅為目標,鏟除掉其他參賽者,不停地往上邁進。』


    「原來如此。」


    雅人思考了一會兒,把事情都弄懂了。


    『我想你應該已經了解,也就是說,付越多錢就可以從越上層開始參賽。剛剛我說的那個付了一億元的男人,好像是從你所待的屋頂下方直接開始。』


    「一、一億?」


    光是一百萬,他就籌得很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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