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雲郡,鄴國境內最貧窮的一個郡。


    越往西走,就越是荒涼,到了最後甚至到了方圓百裏不見人煙的地步。


    在水雲郡的最西麵,有一座城隘屹立於山溝之間,算是一座中等規模的城池,比起鄴國東北的虎嶺關要相差好幾個等級。


    而這座城的名字,便是胡馬關。


    這裏是明武帝國的西北門戶,更是鄴國唯一能夠用來防守西北蠻族的城池。


    鄴國建國兩百年,在這兩百年當中,就是這麽一座規模不大,常住人口不足十萬的小城,卻有不知道多少鄴國兒郎在這裏揮灑滿腔熱血付出生命。


    城破曲終人亡,古道妻女哭斷腸。


    自古隻見郎君向西去,何曾見郎君東返鄉。


    或許在這兩百年之中,其他諸侯國的人們,隻看見了鄴國人的兇殘與蠻橫。


    在遙遠的帝國南方,在那所謂的清流名士的口中,他們甚至直接稱唿鄴國人為野人。


    隻是這些人好像從未想過,如果沒有鄴國,如果沒有鄴人的舍生忘死,今日的西北邊疆,便不再是明武帝國的西北,而是成為了西北蠻族乃至是西北姑墨國進攻中原的跳板。


    那時,中原百姓便要如今日水雲郡的百姓一樣,活在西北蠻族的鐵蹄陰影下。


    但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他們也沒有見識過與蠻族之間的戰爭到底有多麽血腥與慘烈。


    西北依舊是西北,依舊是在世人眼中的苦寒之地,依舊是世人眼中的蠻荒之地。


    在通往胡馬關的官道上,一輛馬車慢慢悠悠的行進著,駕車的是一年輕男人,車內坐著的是他的妻子與閨女。


    因為昨晚上的談心,夫妻二人的關係明顯有所緩和,今日天氣也不冷,宮離陌就撩開了簾帳,坐在馬車邊上與駕車的楚羽嘉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著。


    楚羽嘉對此到是高興萬分,隻要宮離陌能說出來的話題,他就能接的上。


    他們又不是要去辦事,說白了就是出來郊遊,宮離陌想看一看之前楚羽嘉走過的路,楚羽嘉也想讓宮離陌出來散散心。


    也就在馬車正在緩慢行駛之時,忽然看見一大隊人馬迎麵而來。


    這隊人馬黑甲白袍頭頂紅纓,顯然是鄴軍裝扮,而這支鄴軍的人數最起碼有五百人,為首的一人三十出頭的年紀,長得虎背熊腰,滿臉的橫肉,相貌兇惡,尤其是一對大環眼,兇光閃閃,格外的嚇人。


    小瑤兒隻是看了一眼,便躲到了母親的身後。


    這人過來之後斥停了隊伍,眼睛一直都在宮離陌的身上,從未轉開。


    宮離陌的美不是妖嬈的美,也不是齊清純秀麗的美,她的美來自於骨子裏。


    有句話說得好,美人在骨不在皮。


    宮離陌的美,便在‘嬌’這一字上麵,身上總是帶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息,非常吸引人。


    這時,從那人身後出來一騎,來到兇惡大漢身旁,手指著楚羽嘉,怒聲說道“大人,就是他,就是他救下那群匪寇的,我看他和群匪寇就是一夥的。”


    這兇惡漢子本身就已經心生歹意,此時一聽這話,神態也變得兇狠起來,目光如電,在楚羽嘉與宮離陌的身上來迴打量。


    楚羽嘉沒說話,宮離陌雖然被對方極其惡心的眼神看得非常不舒服,也沒有說話,自顧自的放下了簾帳迴到了車內。


    沒了風光可看的漢子心中不爽,眯了眯眼睛,冷聲問道:“就是你劫走了那群匪寇?”


    別的不說,就憑這漢子的態度來看,楚羽嘉就已經將其身份猜的差不多了,麵無表情道:“昨晚上我是救了幾個人,但他們卻並不是匪寇,而是普通的老百姓。”


    “放肆。”


    “你竟敢質疑本城主?”


    聞言,楚羽嘉挑起眼簾,臉上帶笑,問道:“請問這位大人是……”


    “本官乃胡馬關城主,齊橫!”


    兇惡大漢說話時,一手攥著韁繩,一手握住佩刀的刀把。


    “原來是齊城主,久仰久仰。”


    楚羽嘉坐在馬車上拱了拱手,一點都沒有要下車的意思。


    見狀,齊橫滿臉詫異,而後笑了,道:“都知道本城主的名字了,還不快快下馬跪地行禮?”


    “讓我下跪?”


    楚羽嘉翻了個白眼,道:“你配嗎?”


    “哈哈哈哈!”


    聞言,齊橫笑的更燦爛了:“開始的時候,本城主的下屬說你狂的沒邊,本城主還沒相信,認為他們是誇大其詞了,但今日一見,真的狂的可以啊,你是不是都不知道死字怎麽寫?”


    “恐怕不知道死字怎麽寫的,是你吧……”


    楚羽嘉沒說話,話音是從馬車裏麵傳出來的,這話是宮離陌說的。


    宮離陌是何等身份?


    丞相宮青當與平陽公主的女兒,鄴王趙岩的親外甥女,更是鄴國的丹陽郡主。


    雖說因為楚家的牽連,導致她也被貶迴了封地丹陽郡,但她還沒落魄到一個城主都能欺負到她的頭上來。


    更何況如今楚羽嘉在鄴國的地位水漲船高,早已不是戴罪之身,以他們夫婦二人現在的權勢和地位來說,鄴國還真就沒誰是他們惹不起的。


    聞聲,齊橫有些詫異,心想這小婆娘還挺有脾氣,忍不住向車內觀望兩眼,冷笑兩聲道:“夠野,也夠有個性,我喜歡,希望你今天晚上入了城,還能有這般的伶牙俐齒。”


    在這西北,楚千文一係被打壓的抬不起頭來,楚千文近二十年的建立起來的西北體係也付之一炬。


    現如今這西北官場上的人物,幾乎可以說是無惡不作,光天化日之下強搶良家婦女的事情也不是沒幹過。


    前些時日這位還瞧上了隔壁縣的一個姑娘,將人搶迴胡馬關霸王硬上弓,隨後還丟到了城主府的親軍營裏,那姑娘經不起連番受辱趁著看守的軍卒不注意用筷子刺穿了喉嚨。


    姑娘家裏人知道消息來要人的時候,被好一頓毒打,姑娘的父親氣不過,一頭就撞死在了城主府門口。


    對於這種事情,見到了百姓也隻能感歎一句,官之不官,與匪無異。


    也愈發想念那個姓楚的將軍,與此同時對王庭更加失望。


    “放肆!”


    宮離陌清冷的聲音中也帶上了怒氣。


    隻不過她從小家教太好,真想不出來什麽罵人難聽的話,甚至連句混蛋都罵不出口。


    宮離陌略帶怨憤的對楚羽嘉道:“他這麽對你妻子說話,你竟然還能坐得住?”


    “坐不住。”


    楚羽嘉迴頭看了一眼簾帳,嘴角微微挑起,從馬車上跳了下來,抬頭望著那齊橫道:“我這個人啊,實際上脾氣很好的,但就是接受不了三件事兒,一個是有人在我麵前欺負百姓,另外一個是在我麵前耀武揚威,但這兩點實際上都不重要,我真正最討厭的一點,想要打我在乎的人的主意。”


    “不好意思,你三點全犯了。”


    聞言,齊橫哼笑一聲,對楚羽嘉的話不以為意,冷笑道:“本城主就算三點全犯了又怎樣呢,本城主就算是把你妻子帶迴城內肆意玩弄又怎樣呢,你能拿本城主怎樣,今日我五百騎兵就在這裏,你能拿我怎樣?”


    “識相的話,乖乖地給我滾蛋,我還能饒你一命,不然的話,明日在功績榜上,你也隻是一個匪寇而已。”


    “如果你不說,我都不知道你這麽厲害呢?”


    楚羽嘉挑了挑眉毛,仿佛是第一次知道這件事一樣,而後滿麵嘲弄的看著麵前的齊橫道:“五百騎兵,就算今天是五萬鐵騎在這裏,也不耽誤我殺你!”


    話音落下,楚羽嘉驟然暴起,單腳一踹地麵,人騰空躍起兩米多高。


    齊橫反應也快,見到楚羽嘉騰空躍起,他陡然間從腰間抽出佩刀,對著楚羽嘉的腦袋便砍了過去。


    但他的身手和楚羽嘉比起來,那真的可以說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上。


    隻見楚羽嘉的手如靈蛇一般向前探出,還不等齊橫反應過來,他的佩刀就已經被楚羽嘉提在了手裏。


    “啊!”


    齊橫大驚。


    也就在他準備抽身逃走之時,楚羽嘉一把揪住了他的肩頭上的甲胄,猛然向外一甩。


    齊橫那不下一百八十斤的身軀便被楚羽嘉單手擲出。


    人還在半空當中,楚羽嘉的身形緊隨而上,在其還在半空中倒飛之時,楚羽嘉抬腿一腳將其從天上踹到了地上。


    這一下,剛剛還能耀武揚威的齊橫,哪裏還有那個威風八麵的城主樣子,口鼻噴血不說,身上的甲胄也都破敗不堪。


    楚羽嘉單腳踩在齊橫的胸口上,說道:“下輩子要記著,本事不大,就少出來招搖,不然丟了自己的性命可就不好了。”


    話音落下,楚羽嘉已然抬腳,不等齊橫做出反應一腳便踏在他的頭上。


    齊橫的腦袋宛如西瓜一般爆開,紅的白的濺出好遠。


    楚羽嘉仿佛什麽都沒發生一樣,用齊橫後背上的披風擦了擦鞋子上的髒東西,而後便迴到了馬車上,道了一句:“媳婦兒,咱們走馬看江湖,接著瞧!”


    楚羽嘉就仿佛是沒事兒人一樣的,在那五百輕騎的麵前駕駛著馬車離去。


    全場沒一個人說話,完全是被楚羽嘉的這一手給嚇得。


    齊橫出身於軍中,一身本領已然不俗,曾經有人評論過這位將軍,智謀不足,悍勇有餘,三品上的實力,可萬軍從中取上將首級。


    但今日這人的首級,卻被一個不知道姓甚名誰的家夥給踩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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