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由「獨眼假麵盜賊」所引發的維克絲家族地方叛亂,就這樣被阿提斯王親自解決了。首謀者克拉蒂亞·維克絲死在王的手下,而入侵王國的貝魯卡姆斯帝國軍隊也被趕出了國境。
在最後一個障礙被清除了之後,新生的斐希那斯王國終於在阿提斯王手下成為一個統一的國家。
阿提斯王在解放王國行動當中第一個解放的東部特洛克米地方、阿提斯王即位之後成為他政權基礎勢力的王都斐希納姆與西邊的裏斯托亞基地方,以及這次的中央地帶提克特地方等,王國所有土地都已經納入阿提斯王的管理之下。
而王國統治力逐漸鞏固的最佳證據,便是又有兩頁女巫之書被送到王城來了。在收集到所有頁麵之前,這些零散的女巫之書都放在王城寶物庫裏嚴加看管。
「——那麽,我問你……」
在終於結束重建工程的國王房間裏,坐在王座上的青年——魔王密特拉斯以勝利者的蠻橫態度如此問道:
「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站在國王左右兩側的阿提斯與卡露瑟互相看了一眼,考慮要魔王停止這種傲慢的態度。
跪在王座麵前的人正是克拉蒂亞·維克絲。
「雖然你應該被判處死刑,但這樣實在太浪費人才了。如果你願意當我部下的話,就可以逃過一死。」
「嗚……」
「隻不過你將失去除了生命之外的所有一切,今後你得以別人的身份活下去。」
「嗚……嗚嗚……」
「你說點話啊……」
但克拉蒂亞隻是欲言又止,紅著臉眼眶含淚地往上看著魔王。隻能勉強聽見她發出幾聲貓叫般的呻吟,根本不知道她想表達什麽意見。
阿提斯笑著聳了聳肩。
「怎麽忽然變得這麽可愛呢?」
「你以為這樣是在幫她說話嗎?阿提斯。」
不耐煩的魔王站起身來,用眼睛看了一下旁邊的辦公桌,接著又把視線朝牆壁邊的豪華座椅看去。他走到椅子前麵,拆下上麵的椅套並拿了過來。
「用這個代替你的假麵吧。」
說完後便將相當大的椅套整個罩到克拉蒂亞頭上。
「這也太過分了吧……」
阿提斯開口想讓魔王住手。但椅套一罩上去之後,克拉蒂亞·維克絲竟馬上站起身來,然後衝過去要揍魔王。魔王輕輕鬆鬆地就把她的拳頭接住。
「……怎麽忽然就打人呢,椅套怪人!」
克拉蒂亞邊發出低吼邊拉開與魔王的距離,右手指著魔王,左手帥氣地揚了起來放話:
「你以後一定會後悔今天放我一條生路的!魔王密特拉斯!」
「你那是什麽姿勢……如果你是這種態度的話,現在就把你處以極刑也無所謂。我們就是在討論這件事,你到底懂不懂啊?」
「我不可能幫你這個魔王做事!」
「真的沒辦法嗎?」
魔王身後的卡露瑟如此問道。結果克拉蒂亞馬上安靜了下來。
現在克拉蒂亞的眼前,除了有勇者阿提斯之外,還有死而複生的卡露瑟公主,以及讓公主複活的魔王密特拉斯在。
其實他們當中沒有任何一個人真的和克拉蒂亞有過節。
但這也就是最大的困難之處。因為真正的問題是,克拉蒂亞已經失去讓她拚命做事的動力了。而卡露瑟公主所需要的,是那個可以完全不顧性命來投入全部力量的克拉蒂亞。但克拉蒂亞已經沒有自信能夠再次成為那樣的人。
她隻是個放棄一切、早已沒有任何作用的人。就算繼續待在這裏也隻是多餘。克拉蒂亞心裏就是這麽想的。
或許其他人會說隻要有下一個目標,不就可以振作起來了嗎。這點她當然也知道。隻是自己真的能再度找到可以吸引出那種強烈力量的夢想嗎?
卡露瑟公主有耐心可以等到那時候嗎?
克拉蒂亞內心充滿了不安。因為克拉蒂亞這時實在太過於煩惱了,才會沒注意到偷偷跑到她身後的魔王。
「嘿!」
魔王隨著叫聲將她頭上的椅套抽了下來。突然露出真麵目的克拉蒂亞甚至連尖叫聲都發不出來,隻能迅速進入臉紅模式。
「再來一次!」
魔王將手上的椅套再度罩到克拉蒂亞臉上。克拉蒂亞立刻逼近魔王。
「你幹什麽!」
「嘿!」
當快被抓住時,魔王又把椅套拔了起來。克拉蒂亞馬上又扭扭捏捏地停在當場。
「你真是個有趣的生物。」
魔王再度幫她罩上椅套,然後又迅速拿了下來。
「別再鬧了!」
罩著椅套的克拉蒂亞直接用頭錘攻擊魔王,而魔王則是整個人飛了出去並一屁股坐到地上。
「聽好囉?從今以後我會用任何手段、想盡任何辦法,一定要把你的頭砍下來。到時候你將會為讓我自由而感到後悔!」
「你這家夥——」
魔王無奈地站起身來。
「算了~~饒了你吧,椅套妹一號。就暫時讓你跟在我身邊,你給我乖乖做事就對了,其他事情就全部由我做調整。」
「警告你,還是趁現在趕快把後事交代清楚比較好哦,這一次我可是來真的了!」
克拉蒂亞宣告完之後便背對魔王,大步走到門口,然後粗暴地把門朝外打開來。
站在走廊上的行政人員都被這個突然出現的椅套怪人給嚇了一跳。
克拉蒂亞就在他們的注視當中趾高氣昂地離開了。
「真是個麻煩的家夥……」
麵對無論戴不戴椅套都不聽自己話的克拉蒂亞,魔王也隻能歎氣了。
之後,完成王國所有裁定的魔王密特拉斯來到了城裏最高的城樓。
魔王最近隻要工作結束而有空閑時,就會到這裏來眺望風景。
但是今天連卡露瑟也畏畏縮縮地爬上狹窄的樓梯來到這裏。
「原來你在這裏啊?可以打擾你一下嗎?」
「有事要談的話就到下麵去吧。」
魔王這麽迴答道。由於這座高樓是了望台,隻要擠進兩個人幾乎就無法動彈了。此外這裏的風也相當強勁,根本不是可以好好談話的地方。
但是卡露瑟卻無視魔王所說的話,最後還是走到高樓裏來。一進來之後她便以驚訝的表情看著周圍的風景。
「想不到從這裏可以見到這麽棒的景色。」
雖然卡露瑟的聲音都被風蓋過去了,但她還是繼續說著。而魔王最後還是順著卡露瑟的心意繼續待在這個地方。這裏的風景確實相當美麗。
眼前就是進入最後調整階段,幾乎可以算是重建完畢的王城。
而由低矮城牆與護城河圍住的王都斐希納姆今天看來也是相當熱鬧。
而在圍住整座城鎮的堅固大城牆外麵,則是一整片豐饒的斐希那斯王國土地。
由這個地方可以見到王國的一切。
「這個國家的重建工作進行得很順利,接下來就是外交了——你找我有什麽事?」
「沒什麽啦,隻是那個……我……」
強風吹動了卡露瑟的長發。她急忙把頭發按下來後,靦腆地對魔王這麽說道:
「我不在的這段期間,想不到你竟然會這麽認真地建設斐希那斯王國,這讓我有點驚訝。當然我是在稱讚你唷!這真的很了不起。」
「原來是這件事啊……我還以為是因為我對阿提斯的泌尿器官撒了個小謊,所以你要跑來跟我算帳呢。虧我連『反正又沒有大礙,你就別當一迴事了』這種藉口都想好了呢。」
「你真是一點誠意都沒有……」
「這是身為魔王應有的態度。還有你說什麽很了不起啊?我隻是為了取迴自己的身體,才會像這樣指揮人類替我服務,完全沒有其他的意思。你是不是死亡期間腦子有點腐爛啦?」
魔王依然用瞧不起人的口氣這麽說道。但是卡露瑟則搖了搖頭然後表示「才不是那樣呢」。
「你別扯開話題,我是跟你說正經的。首先呢……還是要謝謝你,感謝你這些日子以來為王國所做的事情。」
「這樣啊。那我的任務……也差不多該結束了。」
「咦?」
魔王用冷靜的眼神迴看著驚訝的卡露瑟。
「你快做好即位的準備吧。」
「我——?當國王?」
「沒錯。」
「你在說什麽啊?為什麽?」
「阿提斯雖然是個相當優秀的軍人,但在政治方麵卻完全不行。他有徹底執行任務的能力,對人民也有同情心,但因為他已經是高高在上的指標性存在,所以沒什麽想像力。最後還是得由你來治理這個國家。」
「我問的不是這個。我問的是如果我即位為王的話,那你呢?」
其實卡露瑟打從一開始就是因為在意這件事才到這裏來的。她感覺到魔王似乎不打算一直待在這裏,似乎有什麽使命或是目的讓他想要離開這裏。
「——難道你想離開王國嗎?」
魔王避開卡露瑟的視線之後,看著遠方閃爍著金黃色光芒的山脈以及雲層。
「……我已經不想再工作了。我想盡情地玩樂啊,卡露瑟。」
沉默了好一陣子之後,卡露瑟才如此問道:
「什麽?」
「因為阿提斯又派不上用場,王國的大臣們又不肯老實聽我指揮,工作又像山一樣多,熬夜處理公務的話身體會慢慢變得無法動彈,而且隻有兩條手臂真的非常不方便……說起來為什麽這麽偉大的我,得幫忙照顧這些完全不相關的人類呢?這無論怎麽想都是劃不來而且又愚蠢的事情吧?」
「關於工作方麵,我以後也會幫忙,所以你也用不著拋下所有的事情嘛。剛才你的溫情攻勢不就救了克拉蒂亞一命嗎?你以人類來說也表現得相當出色啊。」
「克拉蒂亞?那個新口味怎麽了嗎?」
「什麽新口味……喂,難道說……」
卡露瑟這時才想起魔王那恐怖的壞習慣,於是她提高了聲調問道:
「你還在吃人類的種殼嗎?」
「那是當然囉,卡露瑟,那可是我的主食啊。所以這次也算是又增加了食物的種類啦。那家夥不知道好不好吃哦——」
魔王陶醉地含著自己的手指,卡露瑟見到之後急忙搖了搖頭:
「不行啦!她是很心靈很纖細的女孩子,這對她來說衝擊太大了。況且你不是有我可以吃了嗎!」
話一出口卡露瑟這才發現自己說了相當丟臉的話,於是她馬上就羞紅了臉。但是含著手指的魔王就直接笑著說:
「我吃膩了。」
接著他的臉中央便直接挨了一拳。
「隨便你啦!不過如果讓我當上國王的話,我絕對不會允許你隨便亂來的!」
卡露瑟怒氣衝衝地跑下了樓梯。
「那你到底是要不要即位呢……」
魔王拔下右邊鏡片完全破裂的眼鏡,看著卡露瑟離開的背影。
她的模樣是那麽有精神,以人類的外表看起來應該是已經完全康複了才對。
但魔王眼裏所見到的,卻是身上種殼還留有巨大傷口的卡露瑟。因為好幾種魔法介入才得以複活的卡露瑟,後遺症就是在種殼上留下了一個巨大的洞。現在的她其實是處於一種很容易遭受魔法幹擾的危險狀態當中。
所以我得要保護卡露瑟才行。
魔法密特拉斯不由得想著,看來得繼續在這裏待上一陣子了。
——身為魔王的他,總有一天得進行符合魔王身份的行動,而這麽一來就勢必會成為卡露瑟他們的敵人。這是遲早都會發生的事情。但魔王卻開始覺得把行動時間稍微往後延一點應該也沒關係才對。
「快下來啊!」
卡露瑟在狹窄的樓梯下麵,用仍然帶著怒氣的聲音對魔王說道。
「我要讓你了解,一般人類的食物可要比什麽種殼要好吃多了呢。」
魔王歎了口氣之後開口問說:
「你請客嗎?卡露瑟。」
「請客?嗯嗯對……算我請客吧,因為是我親手做的。」
卡露瑟依然在樓下不高興地說著。
魔王笑著聳了聳肩後,便從這個風景良好的高樓上往下樓的階梯走去。
一陣猛烈的風由夕陽底下吹過,把略帶紅色的條狀雲從山穀上往地麵吹去。
強風接著便來到一片滿是坑洞與巨大水塘的地帶。
縱橫其中的河川被水塘分隔,湖泊與沼澤也以不自然的扭曲形狀連結在一起。某處地麵上的土壤整個被翻起……在原本應該是一片翠綠的豐饒景象裏,出現了好幾個巨大的坑洞。
這便是之前發生過激戰的土地——加隆奴湖沼地帶目前的模樣。
但現在這片荒涼的濕原當中,竟然出現了能反射日光的物體。
『我一定得打倒魔王才行……魔王密特拉斯他……』
被壓扁的半邊人偶臉上有著一隻大眼睛。這些被破壞的碎片上麵,還殘留著6的意識。它用僅存的一隻眼睛瞪著天空,不斷嚅囁著對魔王的詛咒。
當他以這種狼狽的模樣過了十天之後,終於有個聲音迴應了他。一個少年以輕快、類似歌唱的語調說道:
「像這樣打個你死我活實在太愚蠢了。就是因為世界太過於豐饒才會出現魔王,這原本就是理所當然的事啊。」
6將人偶的大眼睛往聲音的主人看去。
站在那裏的是一名穿著旅行者鬥篷與短褲,手上拿魔法師法杖的少年。但讓人覺得詭異的,其實是跟在他左右兩邊的怪物。
一邊的怪物是長著翅膀的獅子。而這隻獅子除了身體內部閃爍著金黃色光芒之外,身體還持續發出「咻咻」聲並不斷在空氣中融解著。
另一邊則是一尊哭喪著臉的巨人。他的身體完全透明,體內不斷有刺眼的光芒閃爍又消失。
少年由正上方看著人偶遭到破壞的臉孔,又接著說:
「我們一起來協助魔王的計劃,讓一切事情順利進行下去吧,6。」
聽見這個知道自己真實身份的少年的提議後,6的眼睛像是感到恐懼般遊移著。
『你難道是5嗎?為什麽會說出要協助魔王的蠢話——』
「因為就學術上來說,這麽做很有趣……」
『一點都不有趣!』
「很有趣啦,6。你到現在還認為是自己把『魔王』這個概念帶到這個世界來的對吧——看,光是這點就很有趣了。」
『哪裏有趣了,這本來就是事實。我把自己世界裏的神話概念帶到這個世界來,然後在人類之間宣揚密特拉斯的事情。』
「錯了,你喪失了正確的記憶。當你還不是那個世界唯一的一個人的時候,那裏就已經有魔王存在了,而且那個魔王就是密特拉斯本人啊。」
『……』
「所以那個世界裏存在著魔王誕生的曆史性瞬間。而我則想在這個世界裏觀察到那一瞬間。」
『那怎麽可能……』
6的聲音因為畏懼而震動著。
魔王的出現也就等於是世界滅亡的第一階段。9、8、7他們已經都因為這樣而被魔王消滅了。
而接下來麵臨消滅危機的便是6的世界,也就是6本身。
『所以我才會用盡各種計策想逃過一劫啊。而你卻因為自己的興趣想要加速魔王的誕生,真是令人不敢相信!』
「哎呀,別這麽說嘛。」
少年5用高興且戲譆的口氣說完後,便把壞掉玩偶的頭部撿了起來。
『你做什麽!』
無視於6的叫聲,少年直接就把人偶的臉當成自己喜歡的破爛裝飾品,吊在大衣頭套上。
「魔王的出現,以及和魔王對抗的光之戰士的出現。無意義與封閉。接著則是黑暗世界到來,人類世界因而滅亡嗎——真令人感到興奮啊!」
『別開玩笑了……』
「但我認為密特拉斯·阿格帝斯提斯這個意識體已經不適合再擔任魔王,所以我決定要放棄他。比起來卡露瑟奧拉莉亞還比較適合擔任魔王呢。她那種把所有一切翻轉過來的行事風格,絕對足以擔當魔王這個重任。」
5看了一下左右的巨大隨從,嗬嗬笑了一下之後才說:
「目前她精神的魔法構造就像花朵一樣向外張開,看起來實在是相當美麗又惹人憐愛,對我們來說正是實行計劃的絕佳時機。」
『我們的計劃?』
「沒錯,6,那是個大計劃唷。我要讓卡露瑟奧拉莉亞公主當上我們天球儀會的會長。這樣的話,她一定就會成為很棒的——『的魔王』唷!」
在紅色夕陽當中,5愉快地對跟隨他的怪物笑了一笑。
「走吧,白天、黑夜,我們去迎接卡露瑟公主,然後一起愉快地觀察新魔王以及有了新魔王的世界吧。」
在最後一個障礙被清除了之後,新生的斐希那斯王國終於在阿提斯王手下成為一個統一的國家。
阿提斯王在解放王國行動當中第一個解放的東部特洛克米地方、阿提斯王即位之後成為他政權基礎勢力的王都斐希納姆與西邊的裏斯托亞基地方,以及這次的中央地帶提克特地方等,王國所有土地都已經納入阿提斯王的管理之下。
而王國統治力逐漸鞏固的最佳證據,便是又有兩頁女巫之書被送到王城來了。在收集到所有頁麵之前,這些零散的女巫之書都放在王城寶物庫裏嚴加看管。
「——那麽,我問你……」
在終於結束重建工程的國王房間裏,坐在王座上的青年——魔王密特拉斯以勝利者的蠻橫態度如此問道:
「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站在國王左右兩側的阿提斯與卡露瑟互相看了一眼,考慮要魔王停止這種傲慢的態度。
跪在王座麵前的人正是克拉蒂亞·維克絲。
「雖然你應該被判處死刑,但這樣實在太浪費人才了。如果你願意當我部下的話,就可以逃過一死。」
「嗚……」
「隻不過你將失去除了生命之外的所有一切,今後你得以別人的身份活下去。」
「嗚……嗚嗚……」
「你說點話啊……」
但克拉蒂亞隻是欲言又止,紅著臉眼眶含淚地往上看著魔王。隻能勉強聽見她發出幾聲貓叫般的呻吟,根本不知道她想表達什麽意見。
阿提斯笑著聳了聳肩。
「怎麽忽然變得這麽可愛呢?」
「你以為這樣是在幫她說話嗎?阿提斯。」
不耐煩的魔王站起身來,用眼睛看了一下旁邊的辦公桌,接著又把視線朝牆壁邊的豪華座椅看去。他走到椅子前麵,拆下上麵的椅套並拿了過來。
「用這個代替你的假麵吧。」
說完後便將相當大的椅套整個罩到克拉蒂亞頭上。
「這也太過分了吧……」
阿提斯開口想讓魔王住手。但椅套一罩上去之後,克拉蒂亞·維克絲竟馬上站起身來,然後衝過去要揍魔王。魔王輕輕鬆鬆地就把她的拳頭接住。
「……怎麽忽然就打人呢,椅套怪人!」
克拉蒂亞邊發出低吼邊拉開與魔王的距離,右手指著魔王,左手帥氣地揚了起來放話:
「你以後一定會後悔今天放我一條生路的!魔王密特拉斯!」
「你那是什麽姿勢……如果你是這種態度的話,現在就把你處以極刑也無所謂。我們就是在討論這件事,你到底懂不懂啊?」
「我不可能幫你這個魔王做事!」
「真的沒辦法嗎?」
魔王身後的卡露瑟如此問道。結果克拉蒂亞馬上安靜了下來。
現在克拉蒂亞的眼前,除了有勇者阿提斯之外,還有死而複生的卡露瑟公主,以及讓公主複活的魔王密特拉斯在。
其實他們當中沒有任何一個人真的和克拉蒂亞有過節。
但這也就是最大的困難之處。因為真正的問題是,克拉蒂亞已經失去讓她拚命做事的動力了。而卡露瑟公主所需要的,是那個可以完全不顧性命來投入全部力量的克拉蒂亞。但克拉蒂亞已經沒有自信能夠再次成為那樣的人。
她隻是個放棄一切、早已沒有任何作用的人。就算繼續待在這裏也隻是多餘。克拉蒂亞心裏就是這麽想的。
或許其他人會說隻要有下一個目標,不就可以振作起來了嗎。這點她當然也知道。隻是自己真的能再度找到可以吸引出那種強烈力量的夢想嗎?
卡露瑟公主有耐心可以等到那時候嗎?
克拉蒂亞內心充滿了不安。因為克拉蒂亞這時實在太過於煩惱了,才會沒注意到偷偷跑到她身後的魔王。
「嘿!」
魔王隨著叫聲將她頭上的椅套抽了下來。突然露出真麵目的克拉蒂亞甚至連尖叫聲都發不出來,隻能迅速進入臉紅模式。
「再來一次!」
魔王將手上的椅套再度罩到克拉蒂亞臉上。克拉蒂亞立刻逼近魔王。
「你幹什麽!」
「嘿!」
當快被抓住時,魔王又把椅套拔了起來。克拉蒂亞馬上又扭扭捏捏地停在當場。
「你真是個有趣的生物。」
魔王再度幫她罩上椅套,然後又迅速拿了下來。
「別再鬧了!」
罩著椅套的克拉蒂亞直接用頭錘攻擊魔王,而魔王則是整個人飛了出去並一屁股坐到地上。
「聽好囉?從今以後我會用任何手段、想盡任何辦法,一定要把你的頭砍下來。到時候你將會為讓我自由而感到後悔!」
「你這家夥——」
魔王無奈地站起身來。
「算了~~饒了你吧,椅套妹一號。就暫時讓你跟在我身邊,你給我乖乖做事就對了,其他事情就全部由我做調整。」
「警告你,還是趁現在趕快把後事交代清楚比較好哦,這一次我可是來真的了!」
克拉蒂亞宣告完之後便背對魔王,大步走到門口,然後粗暴地把門朝外打開來。
站在走廊上的行政人員都被這個突然出現的椅套怪人給嚇了一跳。
克拉蒂亞就在他們的注視當中趾高氣昂地離開了。
「真是個麻煩的家夥……」
麵對無論戴不戴椅套都不聽自己話的克拉蒂亞,魔王也隻能歎氣了。
之後,完成王國所有裁定的魔王密特拉斯來到了城裏最高的城樓。
魔王最近隻要工作結束而有空閑時,就會到這裏來眺望風景。
但是今天連卡露瑟也畏畏縮縮地爬上狹窄的樓梯來到這裏。
「原來你在這裏啊?可以打擾你一下嗎?」
「有事要談的話就到下麵去吧。」
魔王這麽迴答道。由於這座高樓是了望台,隻要擠進兩個人幾乎就無法動彈了。此外這裏的風也相當強勁,根本不是可以好好談話的地方。
但是卡露瑟卻無視魔王所說的話,最後還是走到高樓裏來。一進來之後她便以驚訝的表情看著周圍的風景。
「想不到從這裏可以見到這麽棒的景色。」
雖然卡露瑟的聲音都被風蓋過去了,但她還是繼續說著。而魔王最後還是順著卡露瑟的心意繼續待在這個地方。這裏的風景確實相當美麗。
眼前就是進入最後調整階段,幾乎可以算是重建完畢的王城。
而由低矮城牆與護城河圍住的王都斐希納姆今天看來也是相當熱鬧。
而在圍住整座城鎮的堅固大城牆外麵,則是一整片豐饒的斐希那斯王國土地。
由這個地方可以見到王國的一切。
「這個國家的重建工作進行得很順利,接下來就是外交了——你找我有什麽事?」
「沒什麽啦,隻是那個……我……」
強風吹動了卡露瑟的長發。她急忙把頭發按下來後,靦腆地對魔王這麽說道:
「我不在的這段期間,想不到你竟然會這麽認真地建設斐希那斯王國,這讓我有點驚訝。當然我是在稱讚你唷!這真的很了不起。」
「原來是這件事啊……我還以為是因為我對阿提斯的泌尿器官撒了個小謊,所以你要跑來跟我算帳呢。虧我連『反正又沒有大礙,你就別當一迴事了』這種藉口都想好了呢。」
「你真是一點誠意都沒有……」
「這是身為魔王應有的態度。還有你說什麽很了不起啊?我隻是為了取迴自己的身體,才會像這樣指揮人類替我服務,完全沒有其他的意思。你是不是死亡期間腦子有點腐爛啦?」
魔王依然用瞧不起人的口氣這麽說道。但是卡露瑟則搖了搖頭然後表示「才不是那樣呢」。
「你別扯開話題,我是跟你說正經的。首先呢……還是要謝謝你,感謝你這些日子以來為王國所做的事情。」
「這樣啊。那我的任務……也差不多該結束了。」
「咦?」
魔王用冷靜的眼神迴看著驚訝的卡露瑟。
「你快做好即位的準備吧。」
「我——?當國王?」
「沒錯。」
「你在說什麽啊?為什麽?」
「阿提斯雖然是個相當優秀的軍人,但在政治方麵卻完全不行。他有徹底執行任務的能力,對人民也有同情心,但因為他已經是高高在上的指標性存在,所以沒什麽想像力。最後還是得由你來治理這個國家。」
「我問的不是這個。我問的是如果我即位為王的話,那你呢?」
其實卡露瑟打從一開始就是因為在意這件事才到這裏來的。她感覺到魔王似乎不打算一直待在這裏,似乎有什麽使命或是目的讓他想要離開這裏。
「——難道你想離開王國嗎?」
魔王避開卡露瑟的視線之後,看著遠方閃爍著金黃色光芒的山脈以及雲層。
「……我已經不想再工作了。我想盡情地玩樂啊,卡露瑟。」
沉默了好一陣子之後,卡露瑟才如此問道:
「什麽?」
「因為阿提斯又派不上用場,王國的大臣們又不肯老實聽我指揮,工作又像山一樣多,熬夜處理公務的話身體會慢慢變得無法動彈,而且隻有兩條手臂真的非常不方便……說起來為什麽這麽偉大的我,得幫忙照顧這些完全不相關的人類呢?這無論怎麽想都是劃不來而且又愚蠢的事情吧?」
「關於工作方麵,我以後也會幫忙,所以你也用不著拋下所有的事情嘛。剛才你的溫情攻勢不就救了克拉蒂亞一命嗎?你以人類來說也表現得相當出色啊。」
「克拉蒂亞?那個新口味怎麽了嗎?」
「什麽新口味……喂,難道說……」
卡露瑟這時才想起魔王那恐怖的壞習慣,於是她提高了聲調問道:
「你還在吃人類的種殼嗎?」
「那是當然囉,卡露瑟,那可是我的主食啊。所以這次也算是又增加了食物的種類啦。那家夥不知道好不好吃哦——」
魔王陶醉地含著自己的手指,卡露瑟見到之後急忙搖了搖頭:
「不行啦!她是很心靈很纖細的女孩子,這對她來說衝擊太大了。況且你不是有我可以吃了嗎!」
話一出口卡露瑟這才發現自己說了相當丟臉的話,於是她馬上就羞紅了臉。但是含著手指的魔王就直接笑著說:
「我吃膩了。」
接著他的臉中央便直接挨了一拳。
「隨便你啦!不過如果讓我當上國王的話,我絕對不會允許你隨便亂來的!」
卡露瑟怒氣衝衝地跑下了樓梯。
「那你到底是要不要即位呢……」
魔王拔下右邊鏡片完全破裂的眼鏡,看著卡露瑟離開的背影。
她的模樣是那麽有精神,以人類的外表看起來應該是已經完全康複了才對。
但魔王眼裏所見到的,卻是身上種殼還留有巨大傷口的卡露瑟。因為好幾種魔法介入才得以複活的卡露瑟,後遺症就是在種殼上留下了一個巨大的洞。現在的她其實是處於一種很容易遭受魔法幹擾的危險狀態當中。
所以我得要保護卡露瑟才行。
魔法密特拉斯不由得想著,看來得繼續在這裏待上一陣子了。
——身為魔王的他,總有一天得進行符合魔王身份的行動,而這麽一來就勢必會成為卡露瑟他們的敵人。這是遲早都會發生的事情。但魔王卻開始覺得把行動時間稍微往後延一點應該也沒關係才對。
「快下來啊!」
卡露瑟在狹窄的樓梯下麵,用仍然帶著怒氣的聲音對魔王說道。
「我要讓你了解,一般人類的食物可要比什麽種殼要好吃多了呢。」
魔王歎了口氣之後開口問說:
「你請客嗎?卡露瑟。」
「請客?嗯嗯對……算我請客吧,因為是我親手做的。」
卡露瑟依然在樓下不高興地說著。
魔王笑著聳了聳肩後,便從這個風景良好的高樓上往下樓的階梯走去。
一陣猛烈的風由夕陽底下吹過,把略帶紅色的條狀雲從山穀上往地麵吹去。
強風接著便來到一片滿是坑洞與巨大水塘的地帶。
縱橫其中的河川被水塘分隔,湖泊與沼澤也以不自然的扭曲形狀連結在一起。某處地麵上的土壤整個被翻起……在原本應該是一片翠綠的豐饒景象裏,出現了好幾個巨大的坑洞。
這便是之前發生過激戰的土地——加隆奴湖沼地帶目前的模樣。
但現在這片荒涼的濕原當中,竟然出現了能反射日光的物體。
『我一定得打倒魔王才行……魔王密特拉斯他……』
被壓扁的半邊人偶臉上有著一隻大眼睛。這些被破壞的碎片上麵,還殘留著6的意識。它用僅存的一隻眼睛瞪著天空,不斷嚅囁著對魔王的詛咒。
當他以這種狼狽的模樣過了十天之後,終於有個聲音迴應了他。一個少年以輕快、類似歌唱的語調說道:
「像這樣打個你死我活實在太愚蠢了。就是因為世界太過於豐饒才會出現魔王,這原本就是理所當然的事啊。」
6將人偶的大眼睛往聲音的主人看去。
站在那裏的是一名穿著旅行者鬥篷與短褲,手上拿魔法師法杖的少年。但讓人覺得詭異的,其實是跟在他左右兩邊的怪物。
一邊的怪物是長著翅膀的獅子。而這隻獅子除了身體內部閃爍著金黃色光芒之外,身體還持續發出「咻咻」聲並不斷在空氣中融解著。
另一邊則是一尊哭喪著臉的巨人。他的身體完全透明,體內不斷有刺眼的光芒閃爍又消失。
少年由正上方看著人偶遭到破壞的臉孔,又接著說:
「我們一起來協助魔王的計劃,讓一切事情順利進行下去吧,6。」
聽見這個知道自己真實身份的少年的提議後,6的眼睛像是感到恐懼般遊移著。
『你難道是5嗎?為什麽會說出要協助魔王的蠢話——』
「因為就學術上來說,這麽做很有趣……」
『一點都不有趣!』
「很有趣啦,6。你到現在還認為是自己把『魔王』這個概念帶到這個世界來的對吧——看,光是這點就很有趣了。」
『哪裏有趣了,這本來就是事實。我把自己世界裏的神話概念帶到這個世界來,然後在人類之間宣揚密特拉斯的事情。』
「錯了,你喪失了正確的記憶。當你還不是那個世界唯一的一個人的時候,那裏就已經有魔王存在了,而且那個魔王就是密特拉斯本人啊。」
『……』
「所以那個世界裏存在著魔王誕生的曆史性瞬間。而我則想在這個世界裏觀察到那一瞬間。」
『那怎麽可能……』
6的聲音因為畏懼而震動著。
魔王的出現也就等於是世界滅亡的第一階段。9、8、7他們已經都因為這樣而被魔王消滅了。
而接下來麵臨消滅危機的便是6的世界,也就是6本身。
『所以我才會用盡各種計策想逃過一劫啊。而你卻因為自己的興趣想要加速魔王的誕生,真是令人不敢相信!』
「哎呀,別這麽說嘛。」
少年5用高興且戲譆的口氣說完後,便把壞掉玩偶的頭部撿了起來。
『你做什麽!』
無視於6的叫聲,少年直接就把人偶的臉當成自己喜歡的破爛裝飾品,吊在大衣頭套上。
「魔王的出現,以及和魔王對抗的光之戰士的出現。無意義與封閉。接著則是黑暗世界到來,人類世界因而滅亡嗎——真令人感到興奮啊!」
『別開玩笑了……』
「但我認為密特拉斯·阿格帝斯提斯這個意識體已經不適合再擔任魔王,所以我決定要放棄他。比起來卡露瑟奧拉莉亞還比較適合擔任魔王呢。她那種把所有一切翻轉過來的行事風格,絕對足以擔當魔王這個重任。」
5看了一下左右的巨大隨從,嗬嗬笑了一下之後才說:
「目前她精神的魔法構造就像花朵一樣向外張開,看起來實在是相當美麗又惹人憐愛,對我們來說正是實行計劃的絕佳時機。」
『我們的計劃?』
「沒錯,6,那是個大計劃唷。我要讓卡露瑟奧拉莉亞公主當上我們天球儀會的會長。這樣的話,她一定就會成為很棒的——『的魔王』唷!」
在紅色夕陽當中,5愉快地對跟隨他的怪物笑了一笑。
「走吧,白天、黑夜,我們去迎接卡露瑟公主,然後一起愉快地觀察新魔王以及有了新魔王的世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