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火光染紅東方的天空,日明之時。
有六名天使圍在雲間,兩人是為了降臨,其餘四人則是前來送行。
「我們要出發了。」
光之天使露出一抹堅強的笑容。
「連我們的份也一起帶給它們安穩吧。」
剛也一臉開朗地激勵夥伴。
「你們才是。我不在的時候,同伴們就交給你們了……還有,獸神具的事情務必要謹慎行事。」
「啊,昨天說得太過火了,我正在反省當中。」
剛有點難為情地說道。昨天的要求太強人所難了。
「拿起泉水吧……」
「嗯,我知道。」
被路卡一拍肩,猶達拔開了小瓶子的栓蓋。
飛落之前他再度迴過頭望著四人。
這並不是永遠的別離,隻是分離一個晝夜,那麽這股割舍不下同伴的寂寥又是從何而來呢?
仿佛再也見不到麵似的,心中的騷動遲遲無法平息。
不可能有這種事的!
「絕對不要逞強哦。」
搞不好真的心情也是一樣的。隻見他對自己投以寂寞的眼神,但猶達必須將這種想法當成杞人之憂消除掉。
「明天早上我們就會迴來了……」
猶達和路卡向目送自己離去的四名天使輕輕揮手,從雲間化作一道光芒。
過了一段有開之後,很快地——
兩人降臨下界,來到了拉古雷西安大陸的基利斯王國。
為了親眼見證女神之鏡傳迴來的悲劇,兩人刻意沒有選擇聖地,而是降臨在王都外的某處。
「到了……」
「嗯……上次像這樣踏到地上,是前往東國的時候。」
和那遠方國度完全不司的景色和事物在眼前擴展開來,猶達往肺裏吸滿了空氣。
「從那之後明明也沒經過多久,卻有一種好久沒到下界來的感覺。」
路卡心中也充滿了鄉愁。盡管目的不一樣,但每次降臨都有一樣的緊張感。
「真的發生過很多事呢……」
連那些迴憶都變得十分遙遠,猶達不禁苦笑著。
他將視線移往王都的反方向,隻見金色的沙丘一直延伸到地平線。
基利斯王國的領土內有著廣大的沙漠,沙塵被吹拂的風卷起,在空中流動。
沒多久便抵達一座小村子,村裏靜悄悄地有種沒落的感覺。
「怪怪的,基利斯應該很繁華才對啊……」
「會不會是走錯了?再走一會兒看看吧。」
路卡心中也不希望眼前所見是真的。
在起伏不定的路上一路走去有個三叉路,旁邊聳立著一棵大樹。猶達和路卡隨意往那邊望過去,下一秒兩人都驚訝到說不出話來。
「這是……」
隻見枝幹中段不僅扭曲還變成赤紅色,而且每根樹枝上頭都附著著濃稠的黏液。
形狀或許不同,卻神似他們過去曾撲滅過的妖樹。妖樹是天神以暗魔法讓天使變身的,至於眼前的大樹應該是遭魔能量變形的吧。
「連這種地方都遭到破壞了。」
「植物都不放過,顯見被害程度頗大。」
超乎想像的現實麵讓兩人胸口一痛。但是,不能在此停步,兩人很快就朝著看得見人家的力向前進。
終於看見一座牧場了,隻是裏麵既不見馬也沒有牛,有的隻是嗆鼻的血臭味。
他們立刻準備衝進牧場,想要確認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在前方廣場上爭執的人影映入兩人的眼簾。沙塵揚起,叫罵聲響亮。
「看起來是在吵架,我們過去看看吧。」
走近一看,隻見數名男女分成幾邊正在爭吵。嘴裏一邊罵著髒話,還一邊拳打腳踢地上演全武行。
「住手——!」
猶達連忙從掌心使出光幻。爭執中的一群人突然被強烈的光線照射,當場倒地不起。
「發、發生什麽事了?」
一名重重摔在黃土地上的男子揉揉屁股,搖搖晃晃地想要站起來。
他身旁那名臉頰紅腫的中年婦女則是大聲哭泣,另外一名年輕人罵著吵死了,再度掄起拳頭。
「你們差不多一點。」
猶達才剛介入,就被罵說「外人給我滾一邊去」,根本接不上話。
「我先讀取他們的心看看吧。」
路卡倏然伸出食指。或許能找到解決線索的那份期待,引導出他初次使用宙斯授予的這個技巧的決心。
「你……你想做什麽?」
「別吵,給我乖乖站著!」
路卡利眼一瞪,男人們立刻一臉膽怯地安靜下來,女人們則是咬著衣服碎片壓抑住哽咽聲。
他手指點著額頭,向男子發念。緊接著,仿佛蟲鳴般的細小聲音開始傳來,慢慢地音量便逐漸增大。
路卡照順序讀取五人的心思,一個接一個小心翼翼地讀取。
這段期間,猶達則是負責監視,不讓這些人有暴動的機會。
幾分鍾後,隻見起身的路卡滿臉悲痛。
「如何?」
「明明沒有爭執的意思但手卻不由自主地揮了出去,對其實無所謂的事情感到生氣,當事人自己都覺得很煎熬,不想吵架,卻又壓抑不住衝動……事情似乎比我們想像得更嚴重。」
「果然是受到希望之盒的影響呢。」
「嗯……自製力變弱,潛在的兇暴性格變得顯著化的樣子……嗯?那邊似乎也發生了騷動。」
路卡的視線落在剛才通過的牧場上。
馬匹的嘶鳴聲讓猶達也忍不住側耳傾聽。隻見馬匹瘋了似的繞著圈亂跑,拖著一名少年衝破柵欄朝這邊奔來。
他們忍不住要懷疑自己的眼睛——緊追在後麵的,竟是兄弟天使中的哥哥。
「救救我,奇拉哥哥!」
那名兄長天使拚命想要拯救哭喊著的瑪雅。這次是路卡放出了黑煙,煙霧有如帶子拉長延伸卷住了馬匹的四肢,馬兒動作被封住之後當場呻吟跌倒。
路卡立刻走近馬匹,伸出手掌按住它的頭部。馬兒翻白的眼變得溫馴,終於恢複柔和的表情。路卡繼續以念力讓那匹馬狂暴化的心安靜下來。
「瑪雅,你沒事吧?」
猶達抱起被拋在砂礫步道上的瑪雅。纏在手臂上的韁繩被熱浪引燃,到處都是瘀青和擦傷。
就算是天使,要自然治愈也需要不少的時間。
「瑪雅!」
猶達用力搖了搖瑪雅的肩膀,他總算迴過神來,一臉呆滯地看著光之天使。
「你是……猶達大哥?」
「是我沒錯……」
「你怎麽……會在這裏?」
瑪雅問著,暗自咬了咬牙。應該是傷口在痛吧。此時追上前來的奇拉注意到兩人,態度出現明顯的動搖。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路卡很在意牧場內的情形。血臭味或許淡了一些,卻無法改變現場狀況不尋常的事實。
「馬匹突然逃脫衝出小屋,我們隻是偶然路過,我說過放著別管,但瑪雅卻急著衝出去說要讓它鎮定下來……沒想到才拉起韁繩就被纏住了。」
「果然應該聽哥哥的話……放著不管就好了。多管閑事的結果……就是這種下場。」
猶達溫柔地安慰著啜泣的瑪雅——
「這不是多管閑事,瑪雅是為了村民才想讓狂暴的馬匹鎮定下來吧。這是光榮的負傷。」
「可是……」
「馬上就會好的,我來幫你治愈。」
猶達溫柔地摸了摸瑪雅的頭發。
「你說……什麽……治愈……?」
「猶達大哥……你打算做什麽?」
一遇到弟弟的事情就非常在意的奇拉已經失去平日的冷靜。
「沒事的,交給我吧。」
猶達將黏在傷口部分的衣服碎片去除。
有好幾個大麵積的傷口。肩膀手臂以及大腿都有引起內出血的瘀青,皮膚上也有相當嚴重的擦傷。
傷口滲出相當多的血,得馬上處理才行。猶達的神情十分認真。
「我相信猶達大哥,不過要是你做什麽奇怪的事……」
猶達單手抱住瑪雅,臉貼近傷口。哥哥反射性地要將他拉開,路卡卻阻止了。並在他耳邊說道「猶達的嘴唇有治愈的能力」。
「猶達……大哥……你在做什麽?」
瑪雅和哥哥不一樣,很單純地發出了疑問。
「不要動。因為是全身,得多花點時間,不過馬上就會治好的……」
「如道了……我相信猶達大哥所以不怕,我知道會沒事的。」
「謝謝你,瑪雅,你是個好孩子。」
猶達的唇落在鮮血淋漓的地方。不動念就不會產生作用這一點,和路卡的讀心能力是一樣的。
並不是親吻就能夠治愈,而是猶達想要治愈對方的願望會產生恢複傷口的力量。
「嗚……」
瑪雅小小喘了一聲。不是因為痛,而是迷失在既癢又覺得害羞的奇妙感覺中。因為是第一次經驗,感覺更甚。
「……在治愈了。」
「太好了。」奇拉眯著眼睛看著一臉呆滯的瑪雅,開口說道。
一個又一個傷口相繼治愈的同時,猶達對宙斯的憤怒之情也再度燃燒。
這樣的事故本來是不應該發生的。希望之盒裏溢出的能量化成看不見的災厄,扭曲了所有生命之物的精神。
人類和動物都迷失了自己而變得奇怪。地上遍撒著不幸的種子,神很高興嗎?神要怎麽玩弄創造物都沒關係,祂是在自戀這點嗎?
禰真的覺得這種任意的行為是能被容許的嗎?宙斯……
——我絕對不會原諒禰的。
「隻剩一些小傷,重傷的部分都治愈了。」
猶達支撐住安靜不動的瑪雅,扶著他一同站了起來。
「感覺如何……?」
「好……很好。」
瑪雅還沒有鎮定下來,仍舊雙眼圓睜地看著自己完好如初的肌膚。
「謝謝猶達大哥,幸虧有你,瑪雅的傷完全治好了。」
奇拉非常感激。猶達笑著迴應——
「用不著道謝,我能做的也隻有這樣了。」
「不不,真的非常感謝猶達大哥,身體像這樣動也沒關係呢……嘿!哈!看,一點也不痛。」
「嗯……還是不要逞強哦,瑪雅。猶達大哥雖然已經幫你治好了……」
「真的都好了啦。你看,嘿!」
突然變得很有精神的瑪雅和以前一樣可愛,被牽著走的奇拉也完全沒變。
像這樣一起度過的日子,已經再也無法重返了嗎?
猶達不禁打從心底祈盼著,能夠有一天和這對現在走向不同道路的兄弟天使再次團聚歡笑。
「看你這麽有精神我就放心了。」
「……不過,我完全不知道猶達大哥有治愈的能力呢。」
「不常使用,是在緊急時才會使用的重要能力。」
「是天生就有的技能嗎?」
「不是……」
雖然是宙斯授予的技能,但很諷刺地,受惠者總是被宙斯惡行所傷的人。不僅治愈傷痕,有時還救人性命,也和反叛宙斯有著關係。
剛等人以天神授予的武具和天神敵對,這是最嚴重的反叛。猶達對宙斯愚劣的支配感到憤怒,和他們有著一樣的感覺。
「沒事吧?」
背後有三個村民——上了年紀的男子、女孩以及青年——跑了過來。
「我們是經營牧場的人,這個月以來一直在發生異變哪。」
男子撫著下顎的胡須,一臉困擾地說著。
青年去確認倒下的馬匹狀態。女孩似乎很在意瑪雅的狀況。看到他沒受什麽傷之後才鬆了一口氣。
「你說異變,具體而言是指哪些事情呢?」
猶達拉正鬥篷的衣領,轉向男子的方向。
「本來好心的人開始冒出殺氣,爭執源源不斷地發生。」
「家畜也跟著不聽使喚,連放牧都不成了。」
現在隻能用繩子緊緊綁住,再關進小屋裏麵。
「村長感歎說是被惡魔附身了,但真的是這樣嗎……老實說我也不知道。」
女孩也歎了一口氣。
「天候也不是很穩定,農作物根本無法好好地生長,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子呢……」
「你們沒事嗎?」
這些不管怎麽看都還正常的村民,反而讓猶達覺得驚訝。
「什麽意思?我們還是和平常一樣沒變啊。」
男子和女孩麵麵相覷。從稍遠處迴來的青年則是撫摸著馬說道「這匹馬變乖了。」是因為路卡的念力讓它迴複正常的吧。
「有血臭味……是從哪裏傳來的?」
附近並沒有類似殺戮的跡象。猶達眺望遠方,男子隨著猶達的視線望去,聳了聳肩。
「牧場裏麵有個水池,那邊的水鳥全部都……」
男子皺著眉頭沒有再說下去。是發生過什麽虐殺事件吧?這股臭氣是被吹來的強風給帶過來的。
「雖然很辛苦,還請你們一定要撐過去,我們也會祈禱諸位平安無事的。」
「抱歉,讓外來的諸位擔心了……不過不需要煩惱,我愛這個村子,我相信這個村子一定能夠恢複以前的和平。」
男子說著向猶達露出笑容。
在眼前嚴重的事態下,那笑容宛如一股清涼的風吹過猶達的胸口。
被釋放出來的魔能寄宿世上所有的生命體上,將壞人變成極壞的人,奪去持有負麵情感的人的抑製力,增強他們的憎恨與憤怒。
但是,還是有沒有被魔附身的人存在。
善會吸引善,惡會吸引惡,溫柔的村民充滿慈愛地擔憂著改變了的人們。
不論在什麽情況下,都會殘留一絲希望。
「也不全然都是壞事呢……」
路卡也露出爽朗的笑容。
「如果方便的話,要不要進來休息一下呢?我們的馬給各位添麻煩了,讓你們就這麽離去也不好意思。雖然沒什麽好招待的,就讓我們準備一頓飯吧。」
女孩鄭重地提出邀請。兄弟天使需要修養,可是如果急著走的猶達等人拒絕的話,兩兄弟也一定會拒絕吧。
猶達向路卡使了個眼色,看來路卡也是同樣的想法。
「不好意思,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猶達道了謝,摟著瑪雅的肩膀,和路卡與奇拉在女孩的帶路下邁開步伐。
2
天界飄著一股異於平常的詭異寂靜。
集結在祈禱之館的天使們依照猶達的指示分隊成小組。小隊由持有不同技能的天使組合,絞盡腦汁維持武力的均衡。
不過猶達認為攻擊並非是為了要打倒對手,而是防禦的手段之一。因為這場戰鬥並沒有宙斯以外的敵人。
多數的天使隻是被強製奉命守備天神殿、攻下猶達等人。猶達在必須和不是敵人的人拳劍相交的狀況下,戰鬥方法也就變得格外需要思量了。
打前鋒的不用說自然是六聖獸
,而共同戰鬥的我方天使在拉開一大段的距離後方排列成隊。
既然參戰了,大家就是士兵,不過猶達還是想盡量讓大家迴避危險。
天使是不死的,隻要沒被挖走心髒就能存活下去。即使遭受直接攻擊,如果隻是負傷還是可以治好;但若是翅膀被拔除、四肢遭斬落、或是眼睛被戳瞎,卻從此無法複原,隻能以不完全的狀態繼續生存下去。
很偶然地,祈禱之館裏第一個被找到的隱藏房間就是武器庫。象征和平的祈禱之館裏,竟然保管著這樣的危險物品,今人覺得不可思議。關於這點,猶達倒是樂觀地認為運氣或許是站在我方這邊。
天使擁有各種技能,不需要拿武器也能夠戰鬥。但是天神那方若是拿著武器攻來的話,為了在攻擊中守護自己,武器或許是必要的。
能準備的馬車數量有限,大多數的天使到時會變成步兵。
猶達專心致誌布下了陣容,徹夜未眠地工作。
現在,留下的四名聖獸接續猶達的指令完成布陣,同時研究著路卡繪製的地圖。
「由地圖看來,神殿內門稍微偏一點的地方好像有入口。」
真指著有圓圈的地方。
「附近做了好幾個用石材圍起來的花壇吧。」
凱搜尋著記憶裏的線索,摸索內門附近的構造。
「嗯,在女神大人的叮嚀下,我們經常去撒水。」
雷也一副很懷念地迴憶起少年時代。
「這些石材有哪邊設計成可以移動的機關吧……會是哪裏呢?」
凱的指甲停在地圖上得花壇一帶。路卡隻說了句形狀不同的石頭隻有一個,多注意馬上就會明白。看來探索任務並不是很困難。
「隻能實際前往看看了。」
剛似乎等不下去了,隻見他的腰已經微微抬起。
棚裏放著從神官身上剝下來的三件神官服。尺寸對真和雷來說剛剛好,對凱而言則是有點長,不過還是能充分動作,沒有問題。
隻有剛因為找不到衣服而一臉悔恨,不過他馬上表示要負責把風。就結果而言任務都分配好了,剩下的就是潛入,計劃已經進行倒了這個步驟。
「出口位於神殿內部……搞不好就是猶達被抓住那附近也說不定。從地圖看來距離寶物殿隻有一點點距離,不過寶物殿有分東西兩側,往返需要時間。再多點神殿內部情報的話.就能找出不會遇到神官的方法……」
對愈想愈多的真而言,似乎隻能做出不可能這個結論。他雖然不反對奪取獸神具,卻表達出絕對不算讚成的態度——這或許也是受猶達的影響吧。
雷當然想要成對的獸神具,卻對冒險一事抱持著猶豫。在路卡降臨的這段時間,他擔憂著要是出什麽問題就糟糕了。
而凱一得到地下通道的情報就忽然變得很有幹勁,或許是想起少年時代熱衷的探險吧。
「總之,隻能過去內門那邊了。你們趕快換好衣服。」
剩下的隻有付諸行動,剛收好地圖從位子上站起來。一夜過去了,代替伊沙朵拉的神官並沒有出現,遠代表對力沒想到伊沙朵拉是被抓了,他們得趁現在前進才是上策。
「剛,這個計劃果然還是……」
真正要說太無謀了,卻響起一陣敲門聲打斷了他的話。
「嗯?」
準備要快速換好衣服的凱停下了動作。
「會是誰呢?」
「我有跟露他們說過等我們的聯絡,所以應該不是他們吧。那麽……」
剛靜靜地走到門邊。
「可能是伊沙朵拉的屬下……」
「前來探查是嗎?」
真也靠近門扉,想探察外麵傳來的氣息。
門再度被重重敲了一下。
「我是聖者,謂開門。」
3
「真是作夢也沒想到聖者大人會在這種時候前來。」
剛一臉親切地招唿聖者進來。
「正因為是這個時期,我才想為你們提供力量。」
要打開門需要相當大的勇氣。在這種時期必須格外小心謹慎,也必須提防有冒牌貨的可能往。
前代天神克洛諾斯時代,被神選中迎來天上的男人被稱為聖者,之後成了天神的心腹。
在天地之間往來的聖者,同時也在修煉之館培育了眾多少年天使。
剛、真、雷,還有凱都接受過聖者時嚴時鬆的溫柔教育,對聖者抱持著良好的印象。
「對了,猶達和路卡在哪呢?我想和他們打個招唿……」
是已經調查過六聖獸都聚集在這裏了吧。麵對在意兩人行蹤的聖者,真迂迴地以曖昧口吻迴應:
「他們出去一下……馬上就會迴來了,不用擔心。」
「這樣啊?真想早點見到他們呢!」
聖者露出一抹柔和的笑容。
「他們一定也會很高興吧!」
與聖者久違的再會讓剛的胸口湧起一股熱流。
背負先天不幸的剛,在少年時代曾經被聖者救過一命。
對想著總有一天要報答這個恩情的剛而言,聖者不但是名好導師,更是特別的存在。
「說到這裏……聖者大人不是應該待在天神的身邊嗎?要是被它知道你前來探訪,不是會引起很大的騷動嗎?」
提出這個問題的是雷。
聖者來訪固然令人高興,但雙方的敵對關係此時嚴重化,與宙斯之間可說是一觸即發。
愚蠢的行動隻會變成聖者自己的催命符。所以大家也跟著擔憂,聖者竟然跑到謀反的天使這邊來。
「我雖然是侍奉天神的人,但並不盲從。我會以自己的眼睛觀察,再自行做判斷,所以我才會來到這裏。」
聖者表示已經知道伊沙朵拉等人被拘禁。
他說是自己向天神請願要擔當監視的神官,在神殿之間往來傳遞情報。
以結果而言,聖者可以方便行動,也能掩飾六聖獸這邊的情況,顯露出他沒有破綻的一麵。
「或許醒來的日子還不長,不過我已經知道天界是發生了什麽事才會演變成現在的狀況。神官們痛罵你們是背叛者,在眾多天使的告白下我才找到了真實的答案。我可以清楚斷言,天神的行為是錯誤的。」
「真的嗎?」
正合我意……剛聞言眼睛為之一亮,真和雷麵麵相覷,凱的臉上也跟著散發出光彩。
「能否取迴平和,關係到你們的努力程度。」
「你願意相信我們呀?」
凱一臉高興地露齒笑道。
「沒錯。所以大家同心協力,一起放逐宙斯大人吧!」
「不過,神為身的侍臣的你,辦得到嗎?」
聖者的話裏總是對我方有利,真開始抱持著警戒心。
「像這樣對什麽事情都慎重以待是很好的想法。」
「咦……?」
聖者的反應完全沒有任何的可疑之處,那威風凜凜、堂堂正正的態度讓真一時覺得一切隻是自己在胡亂猜疑。
「……的確,我的職責是侍奉神,你們會抱持疑問也是情有可原。不過,剛剛我也斷言過天神的支配是錯誤的。有權力的人通常不會正視自己的錯誤,我想要修正這件事,所以製伏宙斯大人,也是為了祂好。現在有愈來愈多的人類開始不相信神,再這樣放任不管的話,神一定會失去權威而墮落。得在事情演變成如此之前妥善處理——這就是我得到的結論。」
聖者表達出適度的距離,滔滔不絕的話裏有著超群的說服力。
「我也知道一半的天使已經跟隨著你們。我和露還有顗也認識,剛剛
才打過招唿呢!」
「真的嗎?」
「懷疑的話要不要一同過去祈禱之館呢?為了團結,這麽做或許也比較好。」
「請坐,我們誰也沒有懷疑過您,隻是很驚訝而已。」剛向立刻站起身來的聖者說道。
「不好意思,我並沒有惡意……」
真也覺得自己的杞人憂天破壞了本來的氣氛,誠實地開口道歉。
「意誌的溝通看來可以了,那我們就早點進入正題吧。」
展現了恢弘大度的聖者,終於說明了來意。
「要製衡天神的專橫,就需要獸神具。」
「什麽……」
剛反射性地將身體傾向聖者。
對正準備展開行動去奪取獸神具的天使們而言,這句話未免也來得太剛好了。
「其實,獸神具共有八種,四種道具各自為光和影……」
「我知道。」
「那就好說了。你們必須將八種獸神其全部掌握在手中……為了引發奇跡。」
聖者說到裏充滿自信地張開雙手。
「奇跡……」
天使們感覺自己被帶進了未曾想像過的世界裏。
他們緊緊盯著聖者,未知的門扉在眼前開啟。
「我現在就告訴你們獸神具的秘密吧,我是為此而來到這裏的……」
「獸神具的……」
「秘密……」
「那究竟是……」
眾人繃緊神經專注地聆聽著。
在冰凍的天空城裏找到的古文書中,有關獸神具的部分幾乎都被撕走了。
終於,能夠接觸到謎團真相的瞬間就在眼前。
以身體感受過成對青龍劍威力的剛,想讓同伴們也能夠得到同樣的手感。
這個想法因為少年時代的恩師來訪而得以實現,剛的心中自是感激不盡。
「將我即將要說的話好好刻進心裏吧……聽好了……」
聖者的聲音一沉,開始對剛、真、雷、凱道出了事實。
4
猶達和路卡,奇拉與瑪雅。
四人意外地重現了在天界時的生活。
當時,他們也是像這樣一同用餐,高興地聊著天。
那一幕幕的情景殘留在內心深處,即使世界即將毀滅也不會忘記那些閃亮的時刻,總是帶給他們勇氣。
即使沉浸在悲傷的深淵,也能夠揮去全身的軟弱,再次賦予他們邁步向前的堅強。
天使們在基利斯王國郊外接受充滿人情味的招待,重溫平穩的他們在鄉愁中一起圍在暖爐邊——
啪啪。柴火跳了幾下,猶達用燒火棍將火炎弄平均。
「今夜會很冷吧,再加點木柴好了。」
路卡將木片丟入火中。
「托猶達大哥你們的福,我們才能得到如此美味的飯食和溫暖的房間來度過一晚。連這家夥的傷都給治好了……」
奇拉以指尖在靠過來的弟弟臉頰上戳了戳。
「今天真是好日子。遇到能讓我們住下來的親切村民,我覺得好幸福。」
瑪雅露出一臉滿足的笑容,抓住了兄長的手臂。
「對了……那之後又過一個月了吧。猶達大哥的傷也完全治愈真是太好了。」
奇拉盯著猶達,輕聲說道。
「你知道我受傷的事啊?」
「嗯,我們偷偷躲起來,等看到猶達大哥平安無事才降臨下界。」
猶達苦笑著微微低下頭。
「其糟糕,當時那副樣子居然被看見了……」
「宙斯大人呢?你們後來有和解嗎?」
瑪雅小心翼翼地問道。
「還沒有……終有一天會有結論的,到時會變怎樣我也無法預測。」
猶達刻意不提戰爭二字。瑪雅恐怕也察覺到了,不過還是給他曖昧的迴答會比較好。兩人彼此都抱持著以後還能再相會的期待。
「這麽說來還沒有問過,兩位為什麽會降臨呢……」
奇拉轉移話題。大概是理解猶達的心情,幫忙他迴避弟弟的追問吧。
這名天使雖然沉默寡言,但纖細體貼這一點總是今人十分感激。
「我們是擔心下界的狀況才降臨的,因為希望之盒被打開了……」
猶達緊咬下唇。一旦說出口,還是不禁為自己的無力而悔恨。
為何當時會將盒子帶迴天界呢?這件事讓悔恨的念頭更加沉重。
「我們用女神之鏡察看下界的狀況,看見一片殺伐……從盒子裏溢出的邪惡能量潛進地上生物的心靈裏,導致爭執頻繁發生,我們想試著做點什麽……」
路卡也難過地皺著眉頭。每知道一件下界的慘事,對父親的憤怒也會加倍提升,路卡的心靈負擔相當沉重。
「接下來會變怎樣?就這麽愈變愈奇怪嗎?」
瑪雅輪流望著猶達和路卡的臉。
「人類是借由與生俱來的理性,才能夠找到壓抑本能的方法吧。但是動物沒辦法像人類一樣,兇暴性或許會階段式地擴大增加。」
猶達輕輕抱住瑪雅。
「要是變成這樣,人類不就會殺光動物嗎?」
「恐怕會這樣吧。在動物還沒有襲擊之前,人類會先清理幹淨。」
瑪雅在他的胸前吸了吸鼻子。
「不要啦。這樣……想想辦法嘛,猶達大哥、路卡大哥,救救下界……」
「當然啊,瑪雅,所以我們這不是降臨了嗎?」
「真的?」
「嗯……」
「雖然沒辦法恢複到盒子被打開之前的世界,但至少能讓它們鎮定下來,滋養它們受創的心,給予它們安和。或許效力隻有那麽一點,不過我會盡力做到最好。」
「聽你這麽說我就放心了。路卡和猶達大哥一定可以讓動物們的心情迴複平穩的,加油喔。」
奇拉想借由激勵兩人的話語,同時讓弟弟打起精神來。
「嗯、嗯,我也會為你們加油,祈禱你們能順利成功……」
不知是否察覺了兄長的心情,瑪雅也跟著將希望寄托在猶達兩人身上。
「謝謝你們。」
「我們會努力的。」
猶達和路卡對看一眼之後站起身。
「怎麽了?兩個人一起站起來……」
「雖然還想再和你們多待一會兒,不過我們已經沒時間了。」
這一小段團聚非常地快樂,幾乎要讓人忘記時間的流逝。
所以兩人才為了揮別遺憾的感覺站起身,為了遮去溫暖穿上了鬥篷。
「我們得馬上去鎮住動物,然後重返天界。」
「迴去做什麽?你們果然和宙斯大人……」
瑪雅雙眼濕潤,緊緊抓住猶達的鬥蓬。
「瑪雅,不要露出那麽哀傷的表情。」
猶達溫柔地拉開想要挽留自己的纖細指尖。
「可是、可是……」
「或許會花上不少時間,不過等好好解決之後我會再來看你們的……所以請你們不用擔心。」
「真的嗎?」
「嗯……奇拉也是……」
「我明白……」
兄長感覺出猶達等人悲壯的決心,隻能夠默默地目送兩人離去。
「我會期待下次見麵的日子早日到來。」
路卡也靜靜地露出微笑,仿佛這已經是他最大的努力。
「我也是……」
「打起精神來。」
「兩位也要好好過……」
走出牧場,冰冷的空氣瞬間將身上的溫暖奪走,周圍是一整片無
星之夜的無盡黑暗。
「沒有人在,這樣就可以走空路了。」
「嗯。說來可悲,居然會慶幸遇到沒半顆星星的夜晚。」
「不過,這或許是自然界在袒護我們哦。」
被路卡這麽激勵,猶達微微一笑迴說或許是吧,接著張開翅膀。在他身旁的路卡也張開美麗的大翅膀飛了起來。
兩人理順唿吸,腳蹬大地飛升而去——
5
聖地——就位於基利斯王國南邊聳立的山脈之中,最高峰的位置。
這裏沒有地標,除了中間那塊凹陷的地是平緩的之外,其他地方都覆蓋著一層冰。不自然到幾乎要讓人懷疑這裏究竟是不是目的地。
不過,隻要蹲下來注意地麵,就能看見微微刻著類似符號的東西——那就是聖地的證明。
「在烏拉諾斯王時代,奉令降臨的天使會被授予固定的符號。那些刻印就是了吧。」
「我們現在可是站在傳說中的土地上呢。」
在凜冽的寒冷中,猶達和路卡的身心都緊張起來。
蓋亞誕生之地,同時是傳說中傳下神之言語的聖地,莊嚴地迎接兩人的到來。
周圍籠罩著一股嚴肅的氣氛。
閉上眼睛側耳聆聽,仿佛隨風吹來似的聽見了動物們的遠吠聲。再細聽下去的話,感覺還伴隨著眾多動物們靈魂的慟哭聲。
有悲傷便咽的獅子,有抓狂亂竄的獵鷹,更有焦躁困惑的魚群在遙遠的水底繞著圓圈來迴遊動。
林木騷動著,在葉片的摩擦間歎息自身的受創。
悲劇的慘叫聲從大地、天空、大海,各個角落響起,向降臨在此的兩名天使傾訴著。
天使們聽見了。他們聽見所有生物的唿喚,其中有呻吟、有歎息,他們接收了所有激烈的情感。
猶達打開手裏裝著卡穆伊的部分亡骸的小盒子扔向空中。亡骸被風吹開後化作粉塵飛散而去。
「與其放在天上,還不如在地上比較好……」
猶達雙手合掌,對金狼的亡骸仍有一絲執念。真正的吊祭,是送迴到卡穆伊深愛著的那片溪穀中。
感覺到風的彼端傳來已經滅亡的狼族叫聲。或許頁的是錯覺吧?如果是仰慕主人的它們的謝意,那會是多麽今人欣慰的事啊。
刹那間,猶達隻希望自己這個想法能夠被原諒。
「向動物們喊話吧。先伸出手……路卡……」
兩人繃緊神經麵對麵,張開的雙掌先是貼合在一起,接著十指交握。
「將我們的光與暗奧義合體,然後唿喚。」
路卡加強指尖的力量,猶達也跟著迴應。
隻要他們將各自的力量合而為一降臨到世界上,就能在短時間內打開動物們的心。
向它們的心唿喚、祈禱、疼愛、救贖、帶給它們平靜與撫慰。
兩人閉上雙眼,集中氣息動念發出秘技。空氣的流動慢慢產生變化,交握的手掌間也開始冒出金色的蒸氣。
在閃亮亮地漂浮到頭上之後擴展開來,隨著突然吹來的強風飄向天空。有如要顛覆大氣般從高空落下,等抵達地麵之後又再次折返空中。就這樣,世界上的動物們接收到猶達和路卡話語的引導。
動念千言,直指眾心。
全心全意地去祈願它們能幸福,述說希望,傳播慈愛。吹過來的風仿佛祝福著兩人的意念,朝整個世界吹拂下去。
——謝謝……欠了你一份恩情。
鼓膜裏突然響起這個聲音,那是在東方國度遇到的野豬的聲音。
崇高的野獸在掙紮與痛苦間持續守護著住在山裏的動物們。在達到極限之際,才因為聽見猶達等人的祈禱而得救。
風徐徐停息下來,終於,聖地再度恢複了凜然的靜寂。
「……如此一來……」
「它們的心……應該也被治愈了吧……」
由於集氣而導致滿身是汗的猶達和路卡,用盡所有力量彼此支撐著,腳上一抖一抖地產生了痙攣。
兩人此時早已直不起身,隻能互相支撐著立在地麵上。
「好了……」
「動物們的慟哭聲……已經聽不見了。」
終於派上用場了。身為動物的統治者,第一次能夠有所迴報。
這股成就感讓兩人的胸口不禁熱了起來。他們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在完成責任的安心之餘鬆了一口氣。
「這樣就沒有後顧之憂了。」
路卡的意識很快地迴到最後的戰鬥。
「迴去吧,迴到天上。」
做出迴應的猶達,眼底浮現天使們的身影。
進行其他行動的同伴們,請再稍微等我們一下——
6
所謂風雲變色——現在的天界正好可以用這句話來形容。
意外出現的聖者,讓事態出現未曾想過的好轉。露和顗也對聖者的加入感到很開心,祈禱之館裏籠罩著一股昂揚的氣氛。
深夜,在看不見星星的漆黑中。浮現了四名聖獸的身影。
他們壓抑內心的衝動,快步奔向過去居住的地方,隻為了完成和聖者的約定。
「就快要到天空城了。」
凱在暗夜之中,揮著大手闊步前行。
「不過,剛剛聖者大人的發言真讓人驚訝,我到現在還是半信半疑呢!」
「我也是。原以為剩下的獸神具是在天神殿,沒想到居然埋在天空城的地底下。」
雷與真似乎還是壓抑不住內心的騷動……
「不僅是獸神具的所在地點,秘密也同樣太有衝擊性了。隻要收齊八種,就能發動火風水地的組合技耶。」
這點似乎引燃了凱天生的好奇心。不是因為獸神其是能讓他們獲得勝利的武器,而是對組合技究竟是怎樣的東西在意到不行。
而且威力又是絕對強大,在得知連天神都不是對手之後,他更在意了。
剛感覺掌中握著成對青龍劍時的麻痹感再度複蘇。
「還說如果用法不對,或許會毀滅這個世界呢。」
之所以封印獸神具,特地收藏到其他地方,據說就是為了以防萬一。
四人附和聖者的提議,在肉眼難辨的深夜裏,到天空城去和他會合。
「竟然要將那種東西交給我們……我們有被聖者如此信賴嗎?」
雖然是理解之後才要前往天空城,可是真心中還殘留著揮之不去的疑惑。
「與其說信賴,不如說是期待。這是他一心想讓天界恢複平安所得到的結論吧。」
製住宙斯也是為了祂好——對如此強調的聖者而言,成為謀反者的助力也不算是背叛吧。
他相信將獸神具全部拿給聖獸就能守住神的名譽,更能維係世界的平安。
被聖者自我犧牲拯救過的剛,對聖者的全麵信賴從未動搖過。
「如果能早點和聖者大人見麵就好了……路卡畫給我們的地圖也用不著了。」
天空城就近在眼前,雷以遺憾的口吻輕聲說道。
「不過,發動攻擊時或許能派上用場,還是好好收著吧。」
剛拍了拍雷的背如此激勵著。路卡不在身邊,他看起來似乎真的很寂寞。
「嗯……」
雷靜靜地附和著。
不久後便抵達了城門前,四名天使都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各人心中的感傷自是無以言喻。不僅一起生活的那段日子未曾忘記,不得不和這座城訣別的那場刑罰也才過沒多久。
刹那間,現場一片沉默。
「到後院去吧。」
真率先邁開腳
步走向和聖者約定的場所。在天空城的門前沒能將猶達托付的希望之盒守護到最後,他到現在都還無法原諒自己。
對真來說待在這裏太痛苦了,還是盡早離開得好。
其餘三人也跟在真的身後,一起往後院走去。
「聖者大人在哪裏呢?到處都沒有看到人影。」
黑暗中,雷凝神注視著四周。
「會不會是還沒有來啊?」
「從神殿出來不是很麻煩嗎?搞不好被潘朵拉他們那些人給纏住了……」
就在凱搖頭晃腦四處看著的時候,聖者突然從樹叢裏冒了出來。
「我在這邊。」
聖者站在三個並排的花壇中間叫喚著天使們。
「那是久遠到幾乎教人忘卻的往昔。在克洛諾斯天神的命令下,我將三種獸神具藏在這裏……」
聖者話裏帶著鄉愁。將其中一個石材滑開。
「這個按鈕可以打開隱藏在下麵的門扉。」
四名聖獸瞠目結舌地看著聖者的舉動。
「移動花壇的石材這點,跟路卡說的秘密入口一樣耶。」
「說不定是同一個人製造的。」
不論是天神殿也好,天空城也罷,眾神的居所裏全都有這樣子的機關嗎?不管如何,對剛而言,隱藏的房間或是秘密通道什麽的都帶有灰暗的感覺,今人沒什麽好印象。
「就是這裏。」
聖者拉開石材揮去表麵的塵土,隻見底下露出一個閃著銀光的按鈕。
「仔細看清楚了。隻要按下這個按鈕,隱藏的門扉就會打開。」
聖者的拇指指腹在扁平的按鈕上重重壓下。
轟轟轟……隨著這個聲音響起,庭院一角的地麵開始晃動,從地底下冒出了一座石門朝左右敞開。
「居然有這種事……」
「真教人難以置信,沒想到後院的角落居然有這種機關存在。」
照顧花壇一向不餘遺力的雷,對這個自己頻繁往來的場所竟設置如此巨大的機關感到非常驚訝。
往石門裏頭窺去,三種獸神具——玄武之盾、朱雀之羽箭、白虎之鎧——井然有序地並置其中。
「我本來還很擔心萬一被宙斯大人轉移過的話該怎麽辦才好。太好了。這裏還是維持著我收進來時的狀態,沒有被誰動過的跡象。」
聖者鬆了一口氣,轉而麵向眾人。
「來,伸出手……」
聖者最先拿起玄武盾,遞給了真。
「唔……」
那沉重的觸感,令碰觸到獸神具的手掌竄過一絲電流。
「雷,你拿的是朱雀的羽箭,至於凱則是大地之鎧……」
仿佛在進行什麽嚴肅儀式似的,聖者將各個獸神具一一遞上前。剛看到之後,也動念喚出自己的青龍劍。
四種光和影的獸神具終於在此聚齊,下一秒——
在圍成一圈的聖獸們的周圍,泛起了灰白色的能量。
「啊啊……唔……」
真痛苦地呻吟著,雷也將朱雀羽箭抱在胸前皺起眉頭。
「身體……裏麵好熱……」
凱也咬緊牙關。
「……該死——!手腳痙攣了……」
「這感覺……比第一次拿到成對的青龍劍時還要……火熱……」
熱風掀起漩渦,成對的獸神具有如互相吸引著一般,交互發出了光芒。
光芒的波長漸漸配合起來.光和暗的獸神具同時蒙上一層赤紅。緊接著,耀眼的閃光便爆發出來。
啪啪的聲音彈出、飛散、重疊了好幾次,或是延伸開來在天使間穿梭著。
「那是八種神器發出的衝擊波,要忍住。」
聖者在一旁激勵著。但是,天使們在身體被燃燒的炙熱與耀眼強光中,根本沒聽見。
終於,縱橫飛竄的閃光連接在一起,繞成了一個圓形。那個圓將四名天使連結在一起,然後便消失了。
熱風也慢慢冷卻下來,眾人從有如焚身般的灼熱感中獲得解放。
周遭再度被一片漆黑籠罩,恢複了靜寂。
「好像被治愈了……」
「我也是……」
「唿……出現灼熱感之後,身體好像就變輕了……」
「真厲害,渾身充滿了力量耶。」
奄奄一息的聖獸們實際感受到那股力量。
「為了和天神戰鬥,你們得完全熟悉這股能量才行。」
聖者也終於放下莊嚴的表情,讓剛等人得到了勇氣。
「聖者大人,我們會不負您的期待,盡全力完成的。」
「未來我也會繼續給你們一些建議,並引導你們,被命運引導的天使們……前往挑戰決定天上命運的戰鬥吧。」
聖者像個預言者似地說道,仰首向天。
此時,已將成對的獸神具當成自己物品的聖獸們身上發出了赤紅的煙氣。
不過隻顧盯著聖者看的天使們完全沒有注意到——
四人告別聖者之後,意氣昂揚地踏上了歸途。
對話也跟著開朗起來。特別是凱說的一副已經勝券在握似的,四人走下了平緩的坡道。
來到三叉路之後,剛不知為何腳步卻邁向反方向。
「剛,你要去哪裏?」
剛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抓住自己肩膀的凱。
「當然是迴我家啊!」
他說完迴過頭去,臉色十分蒼白,完全沒有生氣。八種獸神具帶來的躍動感也奇妙地完全消失了。
「放開我!」
「為什麽!?大家現在應該一起迴猶達家吧。」
麵對剛突如其來的轉變,凱也有點動怒了。
「是有什麽事嗎?」
真也擔心了起來。
「咦……?啊……」
剛仿佛突然醒過來似的,一臉呆滯地望著四周。
「為什麽呢……剛剛忽然覺得有種必須往相反方向走的感覺……好像是我搞錯什麽了吧。」
「真是的!振作點啦。你是不是一沒力就呆掉啦?真糟糕耶,我可不想當剛的守護者。」
「不要得寸進尺了!」
麵對開朗說笑的凱,剛像平常一樣輕輕敲了敲他的頭。
「使用暴力可不好。這麽想打人的話,幹脆和我打一場好了?」
真露出惡魔般的笑容。
「你在說什麽啊?真。」
這次是剛提醒真,要他振作點。
「這可不像是真會開的玩笑呢。」
被凱直直盯著看,真也驚訝地倒吸了一口氣。
「真、真的耶。突然就冒出了我根本無心說出口的話。」
「會不會是收集到全部的獸神具,你就鬆懈下來了?畢竟在戰鬥之前就已經很有成就感了呢。」
在平穩開口叮嚀的雷身邊。凱也出聲附和著。
「對啊。我還想早點讓猶達以及路卡知道呢!」
「早點?我倒覺得不用急啦。」
雷的樣子突然變得很奇怪,臉頰還浮現了詭異的陰暗。就連凱也是。
「我也這麽覺得。就算不告訴他們也無所謂吧。」
「沒錯、沒錯,不用講也沒關係。」
「那就把它當作秘密吧。」
兩人牛頭不對馬尾地說著卻意氣相投,說完還嘻嘻笑出聲來。
「喂喂,你們兩個也很奇怪喔!」
剛在兩人背後,別有涵義地用力拍了拍他們的背。這時候,雷與凱才迴過神來。
「真不像你們兩個會說的玩笑話呢。」
「哎呀呀,這是
剛剛的報應嗎?」被真這麽一說,凱搔著頭一臉害羞地說道。雷也不好意思地嘟噥著「請忘記這件事吧……」
「走吧,迴去了。天快要亮了。」
在三叉路意外浪費了時間,得重新打起精神為了明天做準備,剛往來時路走去。
他感覺比得到成對的青龍劍時更勝幾倍的活力,緊緊咬住牙關。
收集到了全部的獸神具,就是代表能放出無與倫比破壞力的意思,湧出的能量會不會誰也沒辦法控製呢?
因為使用者的精神力無法跟上,才會出現了奇怪的言行舉止。
明天開始要強化鍛鏈,好迎接未來的戰鬥,剛這麽提醒自己。
「為了盡早發揮出獸神具的真正價值,我們一起加油吧。」
真也是這麽想,雷和凱也跟著點頭附和,四人便加快腳步走在迴猶達家的路上。
火光染紅東方的天空,日明之時。
有六名天使圍在雲間,兩人是為了降臨,其餘四人則是前來送行。
「我們要出發了。」
光之天使露出一抹堅強的笑容。
「連我們的份也一起帶給它們安穩吧。」
剛也一臉開朗地激勵夥伴。
「你們才是。我不在的時候,同伴們就交給你們了……還有,獸神具的事情務必要謹慎行事。」
「啊,昨天說得太過火了,我正在反省當中。」
剛有點難為情地說道。昨天的要求太強人所難了。
「拿起泉水吧……」
「嗯,我知道。」
被路卡一拍肩,猶達拔開了小瓶子的栓蓋。
飛落之前他再度迴過頭望著四人。
這並不是永遠的別離,隻是分離一個晝夜,那麽這股割舍不下同伴的寂寥又是從何而來呢?
仿佛再也見不到麵似的,心中的騷動遲遲無法平息。
不可能有這種事的!
「絕對不要逞強哦。」
搞不好真的心情也是一樣的。隻見他對自己投以寂寞的眼神,但猶達必須將這種想法當成杞人之憂消除掉。
「明天早上我們就會迴來了……」
猶達和路卡向目送自己離去的四名天使輕輕揮手,從雲間化作一道光芒。
過了一段有開之後,很快地——
兩人降臨下界,來到了拉古雷西安大陸的基利斯王國。
為了親眼見證女神之鏡傳迴來的悲劇,兩人刻意沒有選擇聖地,而是降臨在王都外的某處。
「到了……」
「嗯……上次像這樣踏到地上,是前往東國的時候。」
和那遠方國度完全不司的景色和事物在眼前擴展開來,猶達往肺裏吸滿了空氣。
「從那之後明明也沒經過多久,卻有一種好久沒到下界來的感覺。」
路卡心中也充滿了鄉愁。盡管目的不一樣,但每次降臨都有一樣的緊張感。
「真的發生過很多事呢……」
連那些迴憶都變得十分遙遠,猶達不禁苦笑著。
他將視線移往王都的反方向,隻見金色的沙丘一直延伸到地平線。
基利斯王國的領土內有著廣大的沙漠,沙塵被吹拂的風卷起,在空中流動。
沒多久便抵達一座小村子,村裏靜悄悄地有種沒落的感覺。
「怪怪的,基利斯應該很繁華才對啊……」
「會不會是走錯了?再走一會兒看看吧。」
路卡心中也不希望眼前所見是真的。
在起伏不定的路上一路走去有個三叉路,旁邊聳立著一棵大樹。猶達和路卡隨意往那邊望過去,下一秒兩人都驚訝到說不出話來。
「這是……」
隻見枝幹中段不僅扭曲還變成赤紅色,而且每根樹枝上頭都附著著濃稠的黏液。
形狀或許不同,卻神似他們過去曾撲滅過的妖樹。妖樹是天神以暗魔法讓天使變身的,至於眼前的大樹應該是遭魔能量變形的吧。
「連這種地方都遭到破壞了。」
「植物都不放過,顯見被害程度頗大。」
超乎想像的現實麵讓兩人胸口一痛。但是,不能在此停步,兩人很快就朝著看得見人家的力向前進。
終於看見一座牧場了,隻是裏麵既不見馬也沒有牛,有的隻是嗆鼻的血臭味。
他們立刻準備衝進牧場,想要確認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在前方廣場上爭執的人影映入兩人的眼簾。沙塵揚起,叫罵聲響亮。
「看起來是在吵架,我們過去看看吧。」
走近一看,隻見數名男女分成幾邊正在爭吵。嘴裏一邊罵著髒話,還一邊拳打腳踢地上演全武行。
「住手——!」
猶達連忙從掌心使出光幻。爭執中的一群人突然被強烈的光線照射,當場倒地不起。
「發、發生什麽事了?」
一名重重摔在黃土地上的男子揉揉屁股,搖搖晃晃地想要站起來。
他身旁那名臉頰紅腫的中年婦女則是大聲哭泣,另外一名年輕人罵著吵死了,再度掄起拳頭。
「你們差不多一點。」
猶達才剛介入,就被罵說「外人給我滾一邊去」,根本接不上話。
「我先讀取他們的心看看吧。」
路卡倏然伸出食指。或許能找到解決線索的那份期待,引導出他初次使用宙斯授予的這個技巧的決心。
「你……你想做什麽?」
「別吵,給我乖乖站著!」
路卡利眼一瞪,男人們立刻一臉膽怯地安靜下來,女人們則是咬著衣服碎片壓抑住哽咽聲。
他手指點著額頭,向男子發念。緊接著,仿佛蟲鳴般的細小聲音開始傳來,慢慢地音量便逐漸增大。
路卡照順序讀取五人的心思,一個接一個小心翼翼地讀取。
這段期間,猶達則是負責監視,不讓這些人有暴動的機會。
幾分鍾後,隻見起身的路卡滿臉悲痛。
「如何?」
「明明沒有爭執的意思但手卻不由自主地揮了出去,對其實無所謂的事情感到生氣,當事人自己都覺得很煎熬,不想吵架,卻又壓抑不住衝動……事情似乎比我們想像得更嚴重。」
「果然是受到希望之盒的影響呢。」
「嗯……自製力變弱,潛在的兇暴性格變得顯著化的樣子……嗯?那邊似乎也發生了騷動。」
路卡的視線落在剛才通過的牧場上。
馬匹的嘶鳴聲讓猶達也忍不住側耳傾聽。隻見馬匹瘋了似的繞著圈亂跑,拖著一名少年衝破柵欄朝這邊奔來。
他們忍不住要懷疑自己的眼睛——緊追在後麵的,竟是兄弟天使中的哥哥。
「救救我,奇拉哥哥!」
那名兄長天使拚命想要拯救哭喊著的瑪雅。這次是路卡放出了黑煙,煙霧有如帶子拉長延伸卷住了馬匹的四肢,馬兒動作被封住之後當場呻吟跌倒。
路卡立刻走近馬匹,伸出手掌按住它的頭部。馬兒翻白的眼變得溫馴,終於恢複柔和的表情。路卡繼續以念力讓那匹馬狂暴化的心安靜下來。
「瑪雅,你沒事吧?」
猶達抱起被拋在砂礫步道上的瑪雅。纏在手臂上的韁繩被熱浪引燃,到處都是瘀青和擦傷。
就算是天使,要自然治愈也需要不少的時間。
「瑪雅!」
猶達用力搖了搖瑪雅的肩膀,他總算迴過神來,一臉呆滯地看著光之天使。
「你是……猶達大哥?」
「是我沒錯……」
「你怎麽……會在這裏?」
瑪雅問著,暗自咬了咬牙。應該是傷口在痛吧。此時追上前來的奇拉注意到兩人,態度出現明顯的動搖。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路卡很在意牧場內的情形。血臭味或許淡了一些,卻無法改變現場狀況不尋常的事實。
「馬匹突然逃脫衝出小屋,我們隻是偶然路過,我說過放著別管,但瑪雅卻急著衝出去說要讓它鎮定下來……沒想到才拉起韁繩就被纏住了。」
「果然應該聽哥哥的話……放著不管就好了。多管閑事的結果……就是這種下場。」
猶達溫柔地安慰著啜泣的瑪雅——
「這不是多管閑事,瑪雅是為了村民才想讓狂暴的馬匹鎮定下來吧。這是光榮的負傷。」
「可是……」
「馬上就會好的,我來幫你治愈。」
猶達溫柔地摸了摸瑪雅的頭發。
「你說……什麽……治愈……?」
「猶達大哥……你打算做什麽?」
一遇到弟弟的事情就非常在意的奇拉已經失去平日的冷靜。
「沒事的,交給我吧。」
猶達將黏在傷口部分的衣服碎片去除。
有好幾個大麵積的傷口。肩膀手臂以及大腿都有引起內出血的瘀青,皮膚上也有相當嚴重的擦傷。
傷口滲出相當多的血,得馬上處理才行。猶達的神情十分認真。
「我相信猶達大哥,不過要是你做什麽奇怪的事……」
猶達單手抱住瑪雅,臉貼近傷口。哥哥反射性地要將他拉開,路卡卻阻止了。並在他耳邊說道「猶達的嘴唇有治愈的能力」。
「猶達……大哥……你在做什麽?」
瑪雅和哥哥不一樣,很單純地發出了疑問。
「不要動。因為是全身,得多花點時間,不過馬上就會治好的……」
「如道了……我相信猶達大哥所以不怕,我知道會沒事的。」
「謝謝你,瑪雅,你是個好孩子。」
猶達的唇落在鮮血淋漓的地方。不動念就不會產生作用這一點,和路卡的讀心能力是一樣的。
並不是親吻就能夠治愈,而是猶達想要治愈對方的願望會產生恢複傷口的力量。
「嗚……」
瑪雅小小喘了一聲。不是因為痛,而是迷失在既癢又覺得害羞的奇妙感覺中。因為是第一次經驗,感覺更甚。
「……在治愈了。」
「太好了。」奇拉眯著眼睛看著一臉呆滯的瑪雅,開口說道。
一個又一個傷口相繼治愈的同時,猶達對宙斯的憤怒之情也再度燃燒。
這樣的事故本來是不應該發生的。希望之盒裏溢出的能量化成看不見的災厄,扭曲了所有生命之物的精神。
人類和動物都迷失了自己而變得奇怪。地上遍撒著不幸的種子,神很高興嗎?神要怎麽玩弄創造物都沒關係,祂是在自戀這點嗎?
禰真的覺得這種任意的行為是能被容許的嗎?宙斯……
——我絕對不會原諒禰的。
「隻剩一些小傷,重傷的部分都治愈了。」
猶達支撐住安靜不動的瑪雅,扶著他一同站了起來。
「感覺如何……?」
「好……很好。」
瑪雅還沒有鎮定下來,仍舊雙眼圓睜地看著自己完好如初的肌膚。
「謝謝猶達大哥,幸虧有你,瑪雅的傷完全治好了。」
奇拉非常感激。猶達笑著迴應——
「用不著道謝,我能做的也隻有這樣了。」
「不不,真的非常感謝猶達大哥,身體像這樣動也沒關係呢……嘿!哈!看,一點也不痛。」
「嗯……還是不要逞強哦,瑪雅。猶達大哥雖然已經幫你治好了……」
「真的都好了啦。你看,嘿!」
突然變得很有精神的瑪雅和以前一樣可愛,被牽著走的奇拉也完全沒變。
像這樣一起度過的日子,已經再也無法重返了嗎?
猶達不禁打從心底祈盼著,能夠有一天和這對現在走向不同道路的兄弟天使再次團聚歡笑。
「看你這麽有精神我就放心了。」
「……不過,我完全不知道猶達大哥有治愈的能力呢。」
「不常使用,是在緊急時才會使用的重要能力。」
「是天生就有的技能嗎?」
「不是……」
雖然是宙斯授予的技能,但很諷刺地,受惠者總是被宙斯惡行所傷的人。不僅治愈傷痕,有時還救人性命,也和反叛宙斯有著關係。
剛等人以天神授予的武具和天神敵對,這是最嚴重的反叛。猶達對宙斯愚劣的支配感到憤怒,和他們有著一樣的感覺。
「沒事吧?」
背後有三個村民——上了年紀的男子、女孩以及青年——跑了過來。
「我們是經營牧場的人,這個月以來一直在發生異變哪。」
男子撫著下顎的胡須,一臉困擾地說著。
青年去確認倒下的馬匹狀態。女孩似乎很在意瑪雅的狀況。看到他沒受什麽傷之後才鬆了一口氣。
「你說異變,具體而言是指哪些事情呢?」
猶達拉正鬥篷的衣領,轉向男子的方向。
「本來好心的人開始冒出殺氣,爭執源源不斷地發生。」
「家畜也跟著不聽使喚,連放牧都不成了。」
現在隻能用繩子緊緊綁住,再關進小屋裏麵。
「村長感歎說是被惡魔附身了,但真的是這樣嗎……老實說我也不知道。」
女孩也歎了一口氣。
「天候也不是很穩定,農作物根本無法好好地生長,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子呢……」
「你們沒事嗎?」
這些不管怎麽看都還正常的村民,反而讓猶達覺得驚訝。
「什麽意思?我們還是和平常一樣沒變啊。」
男子和女孩麵麵相覷。從稍遠處迴來的青年則是撫摸著馬說道「這匹馬變乖了。」是因為路卡的念力讓它迴複正常的吧。
「有血臭味……是從哪裏傳來的?」
附近並沒有類似殺戮的跡象。猶達眺望遠方,男子隨著猶達的視線望去,聳了聳肩。
「牧場裏麵有個水池,那邊的水鳥全部都……」
男子皺著眉頭沒有再說下去。是發生過什麽虐殺事件吧?這股臭氣是被吹來的強風給帶過來的。
「雖然很辛苦,還請你們一定要撐過去,我們也會祈禱諸位平安無事的。」
「抱歉,讓外來的諸位擔心了……不過不需要煩惱,我愛這個村子,我相信這個村子一定能夠恢複以前的和平。」
男子說著向猶達露出笑容。
在眼前嚴重的事態下,那笑容宛如一股清涼的風吹過猶達的胸口。
被釋放出來的魔能寄宿世上所有的生命體上,將壞人變成極壞的人,奪去持有負麵情感的人的抑製力,增強他們的憎恨與憤怒。
但是,還是有沒有被魔附身的人存在。
善會吸引善,惡會吸引惡,溫柔的村民充滿慈愛地擔憂著改變了的人們。
不論在什麽情況下,都會殘留一絲希望。
「也不全然都是壞事呢……」
路卡也露出爽朗的笑容。
「如果方便的話,要不要進來休息一下呢?我們的馬給各位添麻煩了,讓你們就這麽離去也不好意思。雖然沒什麽好招待的,就讓我們準備一頓飯吧。」
女孩鄭重地提出邀請。兄弟天使需要修養,可是如果急著走的猶達等人拒絕的話,兩兄弟也一定會拒絕吧。
猶達向路卡使了個眼色,看來路卡也是同樣的想法。
「不好意思,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猶達道了謝,摟著瑪雅的肩膀,和路卡與奇拉在女孩的帶路下邁開步伐。
2
天界飄著一股異於平常的詭異寂靜。
集結在祈禱之館的天使們依照猶達的指示分隊成小組。小隊由持有不同技能的天使組合,絞盡腦汁維持武力的均衡。
不過猶達認為攻擊並非是為了要打倒對手,而是防禦的手段之一。因為這場戰鬥並沒有宙斯以外的敵人。
多數的天使隻是被強製奉命守備天神殿、攻下猶達等人。猶達在必須和不是敵人的人拳劍相交的狀況下,戰鬥方法也就變得格外需要思量了。
打前鋒的不用說自然是六聖獸
,而共同戰鬥的我方天使在拉開一大段的距離後方排列成隊。
既然參戰了,大家就是士兵,不過猶達還是想盡量讓大家迴避危險。
天使是不死的,隻要沒被挖走心髒就能存活下去。即使遭受直接攻擊,如果隻是負傷還是可以治好;但若是翅膀被拔除、四肢遭斬落、或是眼睛被戳瞎,卻從此無法複原,隻能以不完全的狀態繼續生存下去。
很偶然地,祈禱之館裏第一個被找到的隱藏房間就是武器庫。象征和平的祈禱之館裏,竟然保管著這樣的危險物品,今人覺得不可思議。關於這點,猶達倒是樂觀地認為運氣或許是站在我方這邊。
天使擁有各種技能,不需要拿武器也能夠戰鬥。但是天神那方若是拿著武器攻來的話,為了在攻擊中守護自己,武器或許是必要的。
能準備的馬車數量有限,大多數的天使到時會變成步兵。
猶達專心致誌布下了陣容,徹夜未眠地工作。
現在,留下的四名聖獸接續猶達的指令完成布陣,同時研究著路卡繪製的地圖。
「由地圖看來,神殿內門稍微偏一點的地方好像有入口。」
真指著有圓圈的地方。
「附近做了好幾個用石材圍起來的花壇吧。」
凱搜尋著記憶裏的線索,摸索內門附近的構造。
「嗯,在女神大人的叮嚀下,我們經常去撒水。」
雷也一副很懷念地迴憶起少年時代。
「這些石材有哪邊設計成可以移動的機關吧……會是哪裏呢?」
凱的指甲停在地圖上得花壇一帶。路卡隻說了句形狀不同的石頭隻有一個,多注意馬上就會明白。看來探索任務並不是很困難。
「隻能實際前往看看了。」
剛似乎等不下去了,隻見他的腰已經微微抬起。
棚裏放著從神官身上剝下來的三件神官服。尺寸對真和雷來說剛剛好,對凱而言則是有點長,不過還是能充分動作,沒有問題。
隻有剛因為找不到衣服而一臉悔恨,不過他馬上表示要負責把風。就結果而言任務都分配好了,剩下的就是潛入,計劃已經進行倒了這個步驟。
「出口位於神殿內部……搞不好就是猶達被抓住那附近也說不定。從地圖看來距離寶物殿隻有一點點距離,不過寶物殿有分東西兩側,往返需要時間。再多點神殿內部情報的話.就能找出不會遇到神官的方法……」
對愈想愈多的真而言,似乎隻能做出不可能這個結論。他雖然不反對奪取獸神具,卻表達出絕對不算讚成的態度——這或許也是受猶達的影響吧。
雷當然想要成對的獸神具,卻對冒險一事抱持著猶豫。在路卡降臨的這段時間,他擔憂著要是出什麽問題就糟糕了。
而凱一得到地下通道的情報就忽然變得很有幹勁,或許是想起少年時代熱衷的探險吧。
「總之,隻能過去內門那邊了。你們趕快換好衣服。」
剩下的隻有付諸行動,剛收好地圖從位子上站起來。一夜過去了,代替伊沙朵拉的神官並沒有出現,遠代表對力沒想到伊沙朵拉是被抓了,他們得趁現在前進才是上策。
「剛,這個計劃果然還是……」
真正要說太無謀了,卻響起一陣敲門聲打斷了他的話。
「嗯?」
準備要快速換好衣服的凱停下了動作。
「會是誰呢?」
「我有跟露他們說過等我們的聯絡,所以應該不是他們吧。那麽……」
剛靜靜地走到門邊。
「可能是伊沙朵拉的屬下……」
「前來探查是嗎?」
真也靠近門扉,想探察外麵傳來的氣息。
門再度被重重敲了一下。
「我是聖者,謂開門。」
3
「真是作夢也沒想到聖者大人會在這種時候前來。」
剛一臉親切地招唿聖者進來。
「正因為是這個時期,我才想為你們提供力量。」
要打開門需要相當大的勇氣。在這種時期必須格外小心謹慎,也必須提防有冒牌貨的可能往。
前代天神克洛諾斯時代,被神選中迎來天上的男人被稱為聖者,之後成了天神的心腹。
在天地之間往來的聖者,同時也在修煉之館培育了眾多少年天使。
剛、真、雷,還有凱都接受過聖者時嚴時鬆的溫柔教育,對聖者抱持著良好的印象。
「對了,猶達和路卡在哪呢?我想和他們打個招唿……」
是已經調查過六聖獸都聚集在這裏了吧。麵對在意兩人行蹤的聖者,真迂迴地以曖昧口吻迴應:
「他們出去一下……馬上就會迴來了,不用擔心。」
「這樣啊?真想早點見到他們呢!」
聖者露出一抹柔和的笑容。
「他們一定也會很高興吧!」
與聖者久違的再會讓剛的胸口湧起一股熱流。
背負先天不幸的剛,在少年時代曾經被聖者救過一命。
對想著總有一天要報答這個恩情的剛而言,聖者不但是名好導師,更是特別的存在。
「說到這裏……聖者大人不是應該待在天神的身邊嗎?要是被它知道你前來探訪,不是會引起很大的騷動嗎?」
提出這個問題的是雷。
聖者來訪固然令人高興,但雙方的敵對關係此時嚴重化,與宙斯之間可說是一觸即發。
愚蠢的行動隻會變成聖者自己的催命符。所以大家也跟著擔憂,聖者竟然跑到謀反的天使這邊來。
「我雖然是侍奉天神的人,但並不盲從。我會以自己的眼睛觀察,再自行做判斷,所以我才會來到這裏。」
聖者表示已經知道伊沙朵拉等人被拘禁。
他說是自己向天神請願要擔當監視的神官,在神殿之間往來傳遞情報。
以結果而言,聖者可以方便行動,也能掩飾六聖獸這邊的情況,顯露出他沒有破綻的一麵。
「或許醒來的日子還不長,不過我已經知道天界是發生了什麽事才會演變成現在的狀況。神官們痛罵你們是背叛者,在眾多天使的告白下我才找到了真實的答案。我可以清楚斷言,天神的行為是錯誤的。」
「真的嗎?」
正合我意……剛聞言眼睛為之一亮,真和雷麵麵相覷,凱的臉上也跟著散發出光彩。
「能否取迴平和,關係到你們的努力程度。」
「你願意相信我們呀?」
凱一臉高興地露齒笑道。
「沒錯。所以大家同心協力,一起放逐宙斯大人吧!」
「不過,神為身的侍臣的你,辦得到嗎?」
聖者的話裏總是對我方有利,真開始抱持著警戒心。
「像這樣對什麽事情都慎重以待是很好的想法。」
「咦……?」
聖者的反應完全沒有任何的可疑之處,那威風凜凜、堂堂正正的態度讓真一時覺得一切隻是自己在胡亂猜疑。
「……的確,我的職責是侍奉神,你們會抱持疑問也是情有可原。不過,剛剛我也斷言過天神的支配是錯誤的。有權力的人通常不會正視自己的錯誤,我想要修正這件事,所以製伏宙斯大人,也是為了祂好。現在有愈來愈多的人類開始不相信神,再這樣放任不管的話,神一定會失去權威而墮落。得在事情演變成如此之前妥善處理——這就是我得到的結論。」
聖者表達出適度的距離,滔滔不絕的話裏有著超群的說服力。
「我也知道一半的天使已經跟隨著你們。我和露還有顗也認識,剛剛
才打過招唿呢!」
「真的嗎?」
「懷疑的話要不要一同過去祈禱之館呢?為了團結,這麽做或許也比較好。」
「請坐,我們誰也沒有懷疑過您,隻是很驚訝而已。」剛向立刻站起身來的聖者說道。
「不好意思,我並沒有惡意……」
真也覺得自己的杞人憂天破壞了本來的氣氛,誠實地開口道歉。
「意誌的溝通看來可以了,那我們就早點進入正題吧。」
展現了恢弘大度的聖者,終於說明了來意。
「要製衡天神的專橫,就需要獸神具。」
「什麽……」
剛反射性地將身體傾向聖者。
對正準備展開行動去奪取獸神具的天使們而言,這句話未免也來得太剛好了。
「其實,獸神具共有八種,四種道具各自為光和影……」
「我知道。」
「那就好說了。你們必須將八種獸神其全部掌握在手中……為了引發奇跡。」
聖者說到裏充滿自信地張開雙手。
「奇跡……」
天使們感覺自己被帶進了未曾想像過的世界裏。
他們緊緊盯著聖者,未知的門扉在眼前開啟。
「我現在就告訴你們獸神具的秘密吧,我是為此而來到這裏的……」
「獸神具的……」
「秘密……」
「那究竟是……」
眾人繃緊神經專注地聆聽著。
在冰凍的天空城裏找到的古文書中,有關獸神具的部分幾乎都被撕走了。
終於,能夠接觸到謎團真相的瞬間就在眼前。
以身體感受過成對青龍劍威力的剛,想讓同伴們也能夠得到同樣的手感。
這個想法因為少年時代的恩師來訪而得以實現,剛的心中自是感激不盡。
「將我即將要說的話好好刻進心裏吧……聽好了……」
聖者的聲音一沉,開始對剛、真、雷、凱道出了事實。
4
猶達和路卡,奇拉與瑪雅。
四人意外地重現了在天界時的生活。
當時,他們也是像這樣一同用餐,高興地聊著天。
那一幕幕的情景殘留在內心深處,即使世界即將毀滅也不會忘記那些閃亮的時刻,總是帶給他們勇氣。
即使沉浸在悲傷的深淵,也能夠揮去全身的軟弱,再次賦予他們邁步向前的堅強。
天使們在基利斯王國郊外接受充滿人情味的招待,重溫平穩的他們在鄉愁中一起圍在暖爐邊——
啪啪。柴火跳了幾下,猶達用燒火棍將火炎弄平均。
「今夜會很冷吧,再加點木柴好了。」
路卡將木片丟入火中。
「托猶達大哥你們的福,我們才能得到如此美味的飯食和溫暖的房間來度過一晚。連這家夥的傷都給治好了……」
奇拉以指尖在靠過來的弟弟臉頰上戳了戳。
「今天真是好日子。遇到能讓我們住下來的親切村民,我覺得好幸福。」
瑪雅露出一臉滿足的笑容,抓住了兄長的手臂。
「對了……那之後又過一個月了吧。猶達大哥的傷也完全治愈真是太好了。」
奇拉盯著猶達,輕聲說道。
「你知道我受傷的事啊?」
「嗯,我們偷偷躲起來,等看到猶達大哥平安無事才降臨下界。」
猶達苦笑著微微低下頭。
「其糟糕,當時那副樣子居然被看見了……」
「宙斯大人呢?你們後來有和解嗎?」
瑪雅小心翼翼地問道。
「還沒有……終有一天會有結論的,到時會變怎樣我也無法預測。」
猶達刻意不提戰爭二字。瑪雅恐怕也察覺到了,不過還是給他曖昧的迴答會比較好。兩人彼此都抱持著以後還能再相會的期待。
「這麽說來還沒有問過,兩位為什麽會降臨呢……」
奇拉轉移話題。大概是理解猶達的心情,幫忙他迴避弟弟的追問吧。
這名天使雖然沉默寡言,但纖細體貼這一點總是今人十分感激。
「我們是擔心下界的狀況才降臨的,因為希望之盒被打開了……」
猶達緊咬下唇。一旦說出口,還是不禁為自己的無力而悔恨。
為何當時會將盒子帶迴天界呢?這件事讓悔恨的念頭更加沉重。
「我們用女神之鏡察看下界的狀況,看見一片殺伐……從盒子裏溢出的邪惡能量潛進地上生物的心靈裏,導致爭執頻繁發生,我們想試著做點什麽……」
路卡也難過地皺著眉頭。每知道一件下界的慘事,對父親的憤怒也會加倍提升,路卡的心靈負擔相當沉重。
「接下來會變怎樣?就這麽愈變愈奇怪嗎?」
瑪雅輪流望著猶達和路卡的臉。
「人類是借由與生俱來的理性,才能夠找到壓抑本能的方法吧。但是動物沒辦法像人類一樣,兇暴性或許會階段式地擴大增加。」
猶達輕輕抱住瑪雅。
「要是變成這樣,人類不就會殺光動物嗎?」
「恐怕會這樣吧。在動物還沒有襲擊之前,人類會先清理幹淨。」
瑪雅在他的胸前吸了吸鼻子。
「不要啦。這樣……想想辦法嘛,猶達大哥、路卡大哥,救救下界……」
「當然啊,瑪雅,所以我們這不是降臨了嗎?」
「真的?」
「嗯……」
「雖然沒辦法恢複到盒子被打開之前的世界,但至少能讓它們鎮定下來,滋養它們受創的心,給予它們安和。或許效力隻有那麽一點,不過我會盡力做到最好。」
「聽你這麽說我就放心了。路卡和猶達大哥一定可以讓動物們的心情迴複平穩的,加油喔。」
奇拉想借由激勵兩人的話語,同時讓弟弟打起精神來。
「嗯、嗯,我也會為你們加油,祈禱你們能順利成功……」
不知是否察覺了兄長的心情,瑪雅也跟著將希望寄托在猶達兩人身上。
「謝謝你們。」
「我們會努力的。」
猶達和路卡對看一眼之後站起身。
「怎麽了?兩個人一起站起來……」
「雖然還想再和你們多待一會兒,不過我們已經沒時間了。」
這一小段團聚非常地快樂,幾乎要讓人忘記時間的流逝。
所以兩人才為了揮別遺憾的感覺站起身,為了遮去溫暖穿上了鬥篷。
「我們得馬上去鎮住動物,然後重返天界。」
「迴去做什麽?你們果然和宙斯大人……」
瑪雅雙眼濕潤,緊緊抓住猶達的鬥蓬。
「瑪雅,不要露出那麽哀傷的表情。」
猶達溫柔地拉開想要挽留自己的纖細指尖。
「可是、可是……」
「或許會花上不少時間,不過等好好解決之後我會再來看你們的……所以請你們不用擔心。」
「真的嗎?」
「嗯……奇拉也是……」
「我明白……」
兄長感覺出猶達等人悲壯的決心,隻能夠默默地目送兩人離去。
「我會期待下次見麵的日子早日到來。」
路卡也靜靜地露出微笑,仿佛這已經是他最大的努力。
「我也是……」
「打起精神來。」
「兩位也要好好過……」
走出牧場,冰冷的空氣瞬間將身上的溫暖奪走,周圍是一整片無
星之夜的無盡黑暗。
「沒有人在,這樣就可以走空路了。」
「嗯。說來可悲,居然會慶幸遇到沒半顆星星的夜晚。」
「不過,這或許是自然界在袒護我們哦。」
被路卡這麽激勵,猶達微微一笑迴說或許是吧,接著張開翅膀。在他身旁的路卡也張開美麗的大翅膀飛了起來。
兩人理順唿吸,腳蹬大地飛升而去——
5
聖地——就位於基利斯王國南邊聳立的山脈之中,最高峰的位置。
這裏沒有地標,除了中間那塊凹陷的地是平緩的之外,其他地方都覆蓋著一層冰。不自然到幾乎要讓人懷疑這裏究竟是不是目的地。
不過,隻要蹲下來注意地麵,就能看見微微刻著類似符號的東西——那就是聖地的證明。
「在烏拉諾斯王時代,奉令降臨的天使會被授予固定的符號。那些刻印就是了吧。」
「我們現在可是站在傳說中的土地上呢。」
在凜冽的寒冷中,猶達和路卡的身心都緊張起來。
蓋亞誕生之地,同時是傳說中傳下神之言語的聖地,莊嚴地迎接兩人的到來。
周圍籠罩著一股嚴肅的氣氛。
閉上眼睛側耳聆聽,仿佛隨風吹來似的聽見了動物們的遠吠聲。再細聽下去的話,感覺還伴隨著眾多動物們靈魂的慟哭聲。
有悲傷便咽的獅子,有抓狂亂竄的獵鷹,更有焦躁困惑的魚群在遙遠的水底繞著圓圈來迴遊動。
林木騷動著,在葉片的摩擦間歎息自身的受創。
悲劇的慘叫聲從大地、天空、大海,各個角落響起,向降臨在此的兩名天使傾訴著。
天使們聽見了。他們聽見所有生物的唿喚,其中有呻吟、有歎息,他們接收了所有激烈的情感。
猶達打開手裏裝著卡穆伊的部分亡骸的小盒子扔向空中。亡骸被風吹開後化作粉塵飛散而去。
「與其放在天上,還不如在地上比較好……」
猶達雙手合掌,對金狼的亡骸仍有一絲執念。真正的吊祭,是送迴到卡穆伊深愛著的那片溪穀中。
感覺到風的彼端傳來已經滅亡的狼族叫聲。或許頁的是錯覺吧?如果是仰慕主人的它們的謝意,那會是多麽今人欣慰的事啊。
刹那間,猶達隻希望自己這個想法能夠被原諒。
「向動物們喊話吧。先伸出手……路卡……」
兩人繃緊神經麵對麵,張開的雙掌先是貼合在一起,接著十指交握。
「將我們的光與暗奧義合體,然後唿喚。」
路卡加強指尖的力量,猶達也跟著迴應。
隻要他們將各自的力量合而為一降臨到世界上,就能在短時間內打開動物們的心。
向它們的心唿喚、祈禱、疼愛、救贖、帶給它們平靜與撫慰。
兩人閉上雙眼,集中氣息動念發出秘技。空氣的流動慢慢產生變化,交握的手掌間也開始冒出金色的蒸氣。
在閃亮亮地漂浮到頭上之後擴展開來,隨著突然吹來的強風飄向天空。有如要顛覆大氣般從高空落下,等抵達地麵之後又再次折返空中。就這樣,世界上的動物們接收到猶達和路卡話語的引導。
動念千言,直指眾心。
全心全意地去祈願它們能幸福,述說希望,傳播慈愛。吹過來的風仿佛祝福著兩人的意念,朝整個世界吹拂下去。
——謝謝……欠了你一份恩情。
鼓膜裏突然響起這個聲音,那是在東方國度遇到的野豬的聲音。
崇高的野獸在掙紮與痛苦間持續守護著住在山裏的動物們。在達到極限之際,才因為聽見猶達等人的祈禱而得救。
風徐徐停息下來,終於,聖地再度恢複了凜然的靜寂。
「……如此一來……」
「它們的心……應該也被治愈了吧……」
由於集氣而導致滿身是汗的猶達和路卡,用盡所有力量彼此支撐著,腳上一抖一抖地產生了痙攣。
兩人此時早已直不起身,隻能互相支撐著立在地麵上。
「好了……」
「動物們的慟哭聲……已經聽不見了。」
終於派上用場了。身為動物的統治者,第一次能夠有所迴報。
這股成就感讓兩人的胸口不禁熱了起來。他們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在完成責任的安心之餘鬆了一口氣。
「這樣就沒有後顧之憂了。」
路卡的意識很快地迴到最後的戰鬥。
「迴去吧,迴到天上。」
做出迴應的猶達,眼底浮現天使們的身影。
進行其他行動的同伴們,請再稍微等我們一下——
6
所謂風雲變色——現在的天界正好可以用這句話來形容。
意外出現的聖者,讓事態出現未曾想過的好轉。露和顗也對聖者的加入感到很開心,祈禱之館裏籠罩著一股昂揚的氣氛。
深夜,在看不見星星的漆黑中。浮現了四名聖獸的身影。
他們壓抑內心的衝動,快步奔向過去居住的地方,隻為了完成和聖者的約定。
「就快要到天空城了。」
凱在暗夜之中,揮著大手闊步前行。
「不過,剛剛聖者大人的發言真讓人驚訝,我到現在還是半信半疑呢!」
「我也是。原以為剩下的獸神具是在天神殿,沒想到居然埋在天空城的地底下。」
雷與真似乎還是壓抑不住內心的騷動……
「不僅是獸神具的所在地點,秘密也同樣太有衝擊性了。隻要收齊八種,就能發動火風水地的組合技耶。」
這點似乎引燃了凱天生的好奇心。不是因為獸神其是能讓他們獲得勝利的武器,而是對組合技究竟是怎樣的東西在意到不行。
而且威力又是絕對強大,在得知連天神都不是對手之後,他更在意了。
剛感覺掌中握著成對青龍劍時的麻痹感再度複蘇。
「還說如果用法不對,或許會毀滅這個世界呢。」
之所以封印獸神具,特地收藏到其他地方,據說就是為了以防萬一。
四人附和聖者的提議,在肉眼難辨的深夜裏,到天空城去和他會合。
「竟然要將那種東西交給我們……我們有被聖者如此信賴嗎?」
雖然是理解之後才要前往天空城,可是真心中還殘留著揮之不去的疑惑。
「與其說信賴,不如說是期待。這是他一心想讓天界恢複平安所得到的結論吧。」
製住宙斯也是為了祂好——對如此強調的聖者而言,成為謀反者的助力也不算是背叛吧。
他相信將獸神具全部拿給聖獸就能守住神的名譽,更能維係世界的平安。
被聖者自我犧牲拯救過的剛,對聖者的全麵信賴從未動搖過。
「如果能早點和聖者大人見麵就好了……路卡畫給我們的地圖也用不著了。」
天空城就近在眼前,雷以遺憾的口吻輕聲說道。
「不過,發動攻擊時或許能派上用場,還是好好收著吧。」
剛拍了拍雷的背如此激勵著。路卡不在身邊,他看起來似乎真的很寂寞。
「嗯……」
雷靜靜地附和著。
不久後便抵達了城門前,四名天使都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各人心中的感傷自是無以言喻。不僅一起生活的那段日子未曾忘記,不得不和這座城訣別的那場刑罰也才過沒多久。
刹那間,現場一片沉默。
「到後院去吧。」
真率先邁開腳
步走向和聖者約定的場所。在天空城的門前沒能將猶達托付的希望之盒守護到最後,他到現在都還無法原諒自己。
對真來說待在這裏太痛苦了,還是盡早離開得好。
其餘三人也跟在真的身後,一起往後院走去。
「聖者大人在哪裏呢?到處都沒有看到人影。」
黑暗中,雷凝神注視著四周。
「會不會是還沒有來啊?」
「從神殿出來不是很麻煩嗎?搞不好被潘朵拉他們那些人給纏住了……」
就在凱搖頭晃腦四處看著的時候,聖者突然從樹叢裏冒了出來。
「我在這邊。」
聖者站在三個並排的花壇中間叫喚著天使們。
「那是久遠到幾乎教人忘卻的往昔。在克洛諾斯天神的命令下,我將三種獸神具藏在這裏……」
聖者話裏帶著鄉愁。將其中一個石材滑開。
「這個按鈕可以打開隱藏在下麵的門扉。」
四名聖獸瞠目結舌地看著聖者的舉動。
「移動花壇的石材這點,跟路卡說的秘密入口一樣耶。」
「說不定是同一個人製造的。」
不論是天神殿也好,天空城也罷,眾神的居所裏全都有這樣子的機關嗎?不管如何,對剛而言,隱藏的房間或是秘密通道什麽的都帶有灰暗的感覺,今人沒什麽好印象。
「就是這裏。」
聖者拉開石材揮去表麵的塵土,隻見底下露出一個閃著銀光的按鈕。
「仔細看清楚了。隻要按下這個按鈕,隱藏的門扉就會打開。」
聖者的拇指指腹在扁平的按鈕上重重壓下。
轟轟轟……隨著這個聲音響起,庭院一角的地麵開始晃動,從地底下冒出了一座石門朝左右敞開。
「居然有這種事……」
「真教人難以置信,沒想到後院的角落居然有這種機關存在。」
照顧花壇一向不餘遺力的雷,對這個自己頻繁往來的場所竟設置如此巨大的機關感到非常驚訝。
往石門裏頭窺去,三種獸神具——玄武之盾、朱雀之羽箭、白虎之鎧——井然有序地並置其中。
「我本來還很擔心萬一被宙斯大人轉移過的話該怎麽辦才好。太好了。這裏還是維持著我收進來時的狀態,沒有被誰動過的跡象。」
聖者鬆了一口氣,轉而麵向眾人。
「來,伸出手……」
聖者最先拿起玄武盾,遞給了真。
「唔……」
那沉重的觸感,令碰觸到獸神具的手掌竄過一絲電流。
「雷,你拿的是朱雀的羽箭,至於凱則是大地之鎧……」
仿佛在進行什麽嚴肅儀式似的,聖者將各個獸神具一一遞上前。剛看到之後,也動念喚出自己的青龍劍。
四種光和影的獸神具終於在此聚齊,下一秒——
在圍成一圈的聖獸們的周圍,泛起了灰白色的能量。
「啊啊……唔……」
真痛苦地呻吟著,雷也將朱雀羽箭抱在胸前皺起眉頭。
「身體……裏麵好熱……」
凱也咬緊牙關。
「……該死——!手腳痙攣了……」
「這感覺……比第一次拿到成對的青龍劍時還要……火熱……」
熱風掀起漩渦,成對的獸神具有如互相吸引著一般,交互發出了光芒。
光芒的波長漸漸配合起來.光和暗的獸神具同時蒙上一層赤紅。緊接著,耀眼的閃光便爆發出來。
啪啪的聲音彈出、飛散、重疊了好幾次,或是延伸開來在天使間穿梭著。
「那是八種神器發出的衝擊波,要忍住。」
聖者在一旁激勵著。但是,天使們在身體被燃燒的炙熱與耀眼強光中,根本沒聽見。
終於,縱橫飛竄的閃光連接在一起,繞成了一個圓形。那個圓將四名天使連結在一起,然後便消失了。
熱風也慢慢冷卻下來,眾人從有如焚身般的灼熱感中獲得解放。
周遭再度被一片漆黑籠罩,恢複了靜寂。
「好像被治愈了……」
「我也是……」
「唿……出現灼熱感之後,身體好像就變輕了……」
「真厲害,渾身充滿了力量耶。」
奄奄一息的聖獸們實際感受到那股力量。
「為了和天神戰鬥,你們得完全熟悉這股能量才行。」
聖者也終於放下莊嚴的表情,讓剛等人得到了勇氣。
「聖者大人,我們會不負您的期待,盡全力完成的。」
「未來我也會繼續給你們一些建議,並引導你們,被命運引導的天使們……前往挑戰決定天上命運的戰鬥吧。」
聖者像個預言者似地說道,仰首向天。
此時,已將成對的獸神具當成自己物品的聖獸們身上發出了赤紅的煙氣。
不過隻顧盯著聖者看的天使們完全沒有注意到——
四人告別聖者之後,意氣昂揚地踏上了歸途。
對話也跟著開朗起來。特別是凱說的一副已經勝券在握似的,四人走下了平緩的坡道。
來到三叉路之後,剛不知為何腳步卻邁向反方向。
「剛,你要去哪裏?」
剛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抓住自己肩膀的凱。
「當然是迴我家啊!」
他說完迴過頭去,臉色十分蒼白,完全沒有生氣。八種獸神具帶來的躍動感也奇妙地完全消失了。
「放開我!」
「為什麽!?大家現在應該一起迴猶達家吧。」
麵對剛突如其來的轉變,凱也有點動怒了。
「是有什麽事嗎?」
真也擔心了起來。
「咦……?啊……」
剛仿佛突然醒過來似的,一臉呆滯地望著四周。
「為什麽呢……剛剛忽然覺得有種必須往相反方向走的感覺……好像是我搞錯什麽了吧。」
「真是的!振作點啦。你是不是一沒力就呆掉啦?真糟糕耶,我可不想當剛的守護者。」
「不要得寸進尺了!」
麵對開朗說笑的凱,剛像平常一樣輕輕敲了敲他的頭。
「使用暴力可不好。這麽想打人的話,幹脆和我打一場好了?」
真露出惡魔般的笑容。
「你在說什麽啊?真。」
這次是剛提醒真,要他振作點。
「這可不像是真會開的玩笑呢。」
被凱直直盯著看,真也驚訝地倒吸了一口氣。
「真、真的耶。突然就冒出了我根本無心說出口的話。」
「會不會是收集到全部的獸神具,你就鬆懈下來了?畢竟在戰鬥之前就已經很有成就感了呢。」
在平穩開口叮嚀的雷身邊。凱也出聲附和著。
「對啊。我還想早點讓猶達以及路卡知道呢!」
「早點?我倒覺得不用急啦。」
雷的樣子突然變得很奇怪,臉頰還浮現了詭異的陰暗。就連凱也是。
「我也這麽覺得。就算不告訴他們也無所謂吧。」
「沒錯、沒錯,不用講也沒關係。」
「那就把它當作秘密吧。」
兩人牛頭不對馬尾地說著卻意氣相投,說完還嘻嘻笑出聲來。
「喂喂,你們兩個也很奇怪喔!」
剛在兩人背後,別有涵義地用力拍了拍他們的背。這時候,雷與凱才迴過神來。
「真不像你們兩個會說的玩笑話呢。」
「哎呀呀,這是
剛剛的報應嗎?」被真這麽一說,凱搔著頭一臉害羞地說道。雷也不好意思地嘟噥著「請忘記這件事吧……」
「走吧,迴去了。天快要亮了。」
在三叉路意外浪費了時間,得重新打起精神為了明天做準備,剛往來時路走去。
他感覺比得到成對的青龍劍時更勝幾倍的活力,緊緊咬住牙關。
收集到了全部的獸神具,就是代表能放出無與倫比破壞力的意思,湧出的能量會不會誰也沒辦法控製呢?
因為使用者的精神力無法跟上,才會出現了奇怪的言行舉止。
明天開始要強化鍛鏈,好迎接未來的戰鬥,剛這麽提醒自己。
「為了盡早發揮出獸神具的真正價值,我們一起加油吧。」
真也是這麽想,雷和凱也跟著點頭附和,四人便加快腳步走在迴猶達家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