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陵園外,重臣哭悼國本英年早逝,煬帝下令朝廷輟朝五日,百姓設廟附祭,天下禁嫁娶。


    可不同的是,五月三日,西南除祭儀之外,還有閱兵動員。


    前方適時地傳來捷報,胡十三率三千精兵已率先打通錫金走廊,斬敵將蒼和,傳首東南。辛鸞當即封鄒吾為主帥,陶灤為副將,提義兵十七萬,即日出兵東境,西南仇英、婧氏景,中境沃子石、裴句等皆編入戰鬥序列,其餘各方來觀禮仁人誌士受此鼓舞,餘十萬盟軍,皆願一戰。


    因勢利導,好一番水到渠成,二十七萬大軍當即分撥開拔,鄒吾提一萬精兵先行,其餘壓後,五月三日至十五日,著名的白馬津之戰,怡口之戰,梨花峪之戰,次第發生,義師由錫金走廊一路東進,掃蕩內史郡,連破十餘成,壯氣如山,所向披靡。


    五月二十日,內史郡主城易央合戰,統帥中行沂守城三日力戰而死,左右校尉被俘,斬首萬餘人,中境第一道防線就此破裂,至此前方丘陵沃衍,一片平地,鄒吾大軍長驅直入,一時如進無人之境,過關斬將,縱身千裏。


    天衍十九年,五月,整整一個月,西南上下奔波忙碌,捷報飛馬頻傳,中線與南線雙管齊下,整個天衍大地都在辛鸞的軍威下簌簌震顫——


    ·


    「嗖」地一聲,長鋒的箭雨倏地穿進垛靶!


    北地的陽光普照,箭羽的尾巴染著晶瑩的光,入靶後還在激烈地「嗡嗡」顫動。


    「辛澗他要我發兵?」


    西旻抬了抬下巴,頷首,收臂,再取一枚長箭。西境半年來每鍛打一批兵器她都迴來親自眼看,這一個月她更是加緊了弓馬的訓練和武器的督造。


    「辛鸞的白章鳳凰旗已經卷過廬江,插上易央城了,他這是才緩過勁兒嚒?」


    哈靈斯也笑,明艷的少女右手一鬆,「嘣」地一道弦弓響,箭靶上又多了一箭:「這一個月,西南那位可是上下一心軍民一心,咱們英明神武的陛下就顧著哀痛自己的兒子,哪有餘暇管戰場俗事?」


    荒唐年年有,今年特別多,五月三日葬禮當日,辛澗在王陵前提出按古禮祭祀之刑祭禱太子,重臣懵然不解,隨後那個辛襄生前寵幸的、酷似辛鸞的男寵便綁上了刑柱,而中境一個月來都要被鄒吾攪成一鍋粥了,中行沂死前七天想加固防線徵調些力役都找不到批示,原本屬於太子府的兵政秩序全部打亂,青年將官群龍無首,各行其是,知道配合的算是好的,但也因為鄒吾領兵突擊太狠太快,還沒等他們找到默契,指揮地就已經被連鍋端了。


    天下第二武庫,天下第三糧倉,中境坐有如此資源還敗得如此慘烈,她們這些看熱鬧的人都不知道要說些什麽才好。


    西旻:「不過他讓我出兵,這不是什麽輕鬆活兒啊,辛鸞滿弓而發,進軍突發而神速,兵鋒如此之勝,不好擋。」


    哈靈斯:「那迴絕他?」


    西旻:「不能迴絕。他是君,我是臣,迴絕代表不忠,我現在還不能這麽幹。」


    哈靈斯:「那我們要如何應對?消極應付一下?」


    「不。」西旻神色堅毅:「我在北地立足未穩,現在也是僥幸才得權位,我需要一場大勝,我也需要立威。」


    哈靈斯:「那……」


    「這樣,」西旻看向她:「你幫我出使一趟,就說我現在威望不足,名不正言不順,故請封王,我北境自會發兵。」


    現在辛澗被她糊弄著已經砍斷了齊嵩這條臂膀,天子想要填補這北境的權力真空再不可能是一日一月之事,他需要她,那她便來掂一掂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


    「封王?」這下,便是哈靈斯也瞠目:「那他若是不肯呢?」


    「那就再帶一條私下的消息給他,」西旻露出類似乎戲耍調侃的神情:「說我又雪瓴宮後又懷孕了,讓他看著辦。」


    ·


    六月十五日。


    暮色蒼茫,蘆葦莎草,城外平原高阜,一片青絨絨的水域。


    「防線進展如何了?」丹口孔雀拄著手杖快步登上城樓,他領了五百人小隊出城襲擾做疑兵之狀,整整兩日衣不卸甲,馬不解鞍,此時匆忙迴城一口水都不及喝,便即登城。


    司空複:「深溝塹壕非一日之功,恐怕還再要十日。」


    城下兵士已經把妻子兒女都編入了軍隊之中,一起抬筐堆土加固城防,眼見著天色漸暗,也未有懈怠。


    「十天?」丹口孔雀皺眉:「日夜趕工也不能再快些嚒?敵方將領不是能用疑兵糊弄住的,五天,我恐怕五天之後,他便要到這弋陽。」


    弋陽,中境心髒通都之西南方向重鎮。三川郡隻是個名字,實際上此地河流眾多,河網密布,開鑿蓋壩運河之後,潞水、沽水、永澤相繼連接了起來,而總樞紐便是在弋陽此城,此地略占高處,尚且算是中境唯一能做軍事據點之地,一旦此處布防破裂,那就意味著整個中境都將就此陷落。


    「現在隻需要一個遲滯點!」


    丹口孔雀一拳砸在城牆上,激動而悲憤:「隻需要一個遲滯點。」


    司空複也蹙緊眉頭:「隻要咱們能撐到七月中,再撐個二十餘天,等雨季來了,鄒吾就不能再繼續行軍了。」


    丹口孔雀:「『爛鬥泥』之事我等中境人知道,敵方將領未必不知道,我看他如此戰法,顯然就是打定主意要趕在雨季之前掃平三川郡……不,他們或許比我這個中境人還清楚各城池薄弱處,若不是暗中做過詳細的戰略計劃,怎可能三十餘日連拔二十餘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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