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地一聲,向繇將那筷子拍在桌上,煩躁地看向他,同樣壓低聲音,「我說了,主公現在不讓我輕舉妄動,讓我有事一切等熬過這次疫情再說。」


    夏舟:「可……」


    那廟宇當年都是他拿錢承建,木料石料工匠都是上上之品,別說是用來做民間的淫祀,就是世家大族的祭祀用器也比不過那的堂皇。


    向繇也出離的煩躁,轉身引到他窗口,靠著窗欞,「我現在不能動,安哥兒最近都不再說話了,我不也沒辦法嚒?女官是都送迴來了,但是我怎麽能確認辛鸞再不挖之前的事?糜衡還在外麵逃竄,要是他被抓到了,一樣又是一個把柄。」


    一招不成,滿盤落索,向繇捏了捏鼻樑,想著他還沒有告訴申睦他用毒謀害辛鸞之事,因為這樣又繞不開安哥兒的解釋,他含糊其辭,隻說自己一時糊塗,下了可有可無的藥,可是糜衡若是被人挖出來,這件事就兜不住了。


    「你想個辦法,找到他,殺了他。」向繇寒聲,他不能再這樣提心弔膽了。


    夏舟卻皺眉:「……恐怕很難。」


    「我們現在做什麽都不能大張旗鼓,糜衡手裏揣著的卻是右相最後一份手令,暗棋越不過明棋,這一張手令足夠他躲過這個風頭,逃得天高皇帝遠。」


    「申不亥隻留了兩份,他手裏怎麽……」


    「他根本沒有給申不亥的小女兒,他打從一開始就叛了我們。」


    向繇口幹舌燥,忽然有不好的猜想:「那申良弼呢?糜衡跟他接觸過,他知道什麽嚒?」


    ·


    「申良弼想讓你去看他。」


    申豪的住所,默默無言相對吃飯的兩個人,一方忽然開口。


    「我?」


    紅竊脂咬住筷頭,無聲無息警戒起來,「做什麽?」


    說著眼珠不動聲色地轉了一圈,「你們是想讓我套什麽話嚒?」


    「咣」地一聲,申豪撂下飯碗。


    「那個蠢材腦子裏要是還有些東西就好了!」


    戎裝未解的男人忽然激動起來,一拳砸在桌子上,震飯菜碗盤皆是震了三震。


    「我有時候都覺得自己就是在做蠢事!我救了他的命,可他到底能不能自己站著活下去?他現在滿腦子還在想著宣餘門之亂是』咱們上等人』的事情,根本沒有必要搞成這樣,他爹也沒有必要被問斬?含章太子還會娶他妹妹,他還說,向副也和他爹起過爭執,那也沒有耽誤我們申家一家人爭執完去鼎食擺宴,去直隸百鳥放生……他到底明不明白我們申家到底發生了什麽呀……」


    二十二歲的年輕少將軍紅了眼睛,咬住食指的骨節,克製著不要讓自己失態。


    紅竊脂輕輕地放下碗筷,同樣悲從中來。


    落子無悔,棋已經定了,申豪這樣說,她也不知道能說什麽。


    「但是他說他想見你。」


    忽然的,申豪睜開眼睛,看向她。


    紅竊脂心頭一跳。


    申豪:「我去陳嘉大人那看了案宗,定的貪墨一案,短短幾日居然有那麽詳實細緻……」


    堅冷森寒的目光凝住紅竊脂,申豪一字一句地問她,「你當時說隻是好奇才去極樂坊,其實關口就是申良弼,對嚒?其實殿下,很早就對我叔公出手了,對嚒?」


    ·


    「……王者與霸者之分別,夫豐國之謂霸,兼正之國之謂王;得天下之眾者王,得其半者霸;霸者以大製小,以強勝弱;王者扶弱抑強,以德服人;霸者得半壁江山,王者得天下擁戴……【1】」


    「強者眾,合強而攻弱,成霸;強者少,合小以攻大,成王……學生以南君與殿下試析之,好比前者煊赫之時,天衍軍權強悍,七殺、貪狼、破軍、眾星璀璨,若想脫穎而出,必得』合強而攻弱』,走』霸王』之路;至於……後者,他生性溫文,卻也更看出四周幾方有』勢』而無』力』,即』強者少』,故而合小以攻大,逐漸崛起……」


    鄔先生的小院中,師徒兩人乘著晨光慢慢用膳,徐守文一邊為師傅布菜,一邊慢慢道,他聲音沉寂,口齒清晰,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量。


    鄔先生聽後,長久手撫長須,許久忽地笑逐顏開,高聲道:「很好……很好,你用功,《樞言七章》我沒有講,你也能主動地學,參悟得還很是透徹!」


    誰知他話音剛落,忽聽「嗙!」一聲,隻見二樓隔窗忽地開了,被人砸下一團重物,正砸碎在下麵的花壇下,師徒兩人俱是嚇了一跳,還沒等迴過神來,二樓忽地傳來申良弼一聲怒喝:


    「能不能不吵了!大早晨的,煩不煩!」


    ·


    「原來你們都瞞著我……」


    申豪說著,苦澀地解嘲一笑。


    他不是申良弼,當然不會天真地以為叔公之死隻是小叔叔一道政令,利益交換裏,誰沒有往前推一手?隻是辛鸞從頭到尾把自己甩得幹幹淨淨,可沒有他,他小叔叔怎麽可能把事情做到這個地步!


    「說來也是我申家人蠢!被人將著軍,居然還敢在含章太子麵前跳踉!」


    紅竊脂冷冰冰看定他,「申豪你什麽意思?」


    申豪的喉結狠狠地上下滾動了下,卻沒再說什麽過激的話。


    紅竊脂卻在他這閃避的態度裏出離憤怒了,她碗筷一推,字字鏗鏘,「你去陳嘉大人那看了案宗,就應該知道我們查的是實證,不是他娘的栽贓!你叔公所作所為,樁樁件件,哪個冤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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