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餘人十一番將士忽地以重拳擊打在左胸鎧甲,馬刀一立,齊聲大喝:“卑職等——恭送太子殿下!”


    ·


    垓心之中,約定的辰時三刻,濟賓王先至一刻。


    他胯下的是一匹神俊威嚴的青驪馬,隨性的無人分別是辛襄、齊嵩、公良柳、齊二和赤炎二番的主將史征,這五人胯下的皆是深灰色半點嗎,骨架略小於青驪,蹄口鮮亮,毛色整齊。


    從南陰墟喪儀大典以來,十一天過去了。


    辛澗做了十一日的帝王,幾乎日日不能入睡,今日,他並沒有著天子的冕服,而是一襲簡略的青碧寬袍安坐在青驪馬上,他神思有些不屬,仿佛在留意遠處赤炎一番與三番主將和中境使臣的交談,右手無意識地按住馬鞍的鞍橋——盡管那裏已經卸去了橫鞍的寶劍。


    向繇是這個時候竄到辛澗眼前的。


    他一身雪白輕裘,跨下的栗色的小母馬輕靈而矯健,隻見他眼見著親衛卸下了濟賓王這一行人的甲具兵刃,這才施施然地上前見禮。


    濟賓王見了他,稍稍露出和緩顏色,道,“向副安好嗬,先帝喪儀前邊防收緊,你之前與孤提過的百車藥材還滯留路上,孤昨夜問了進程,說是不日便將送達。”


    向繇聞言笑嘻嘻地挑了挑眉,他還從未見過辛澗如此和顏悅色過,但知其用意,也不覺奇怪,手上打個揖,嘴上道,“那且勞王爺費心了。”


    濟賓王的史征聞言不禁眉頭一橫,“陛下十一日前於南陰墟臨祚,向副的稱唿可錯了。”


    向繇卻笑盈盈地眨了眨眼,“……哦?”


    說著他瞥了眼史征那張鐵鏟一般的臉,不欲與他做計較,隻朝辛澗道,“說來我原也為這事兒發愁呢,過去您是王爺,如今您卻臨祚登位,可今日之後,誰又知道有什麽變數呢?我實在不方便以位分稱唿,你我私交不深,我又不能以年誼稱唿,今日議和乃天衍大事,我又不能直唿其名……我想來想去,那不如等下我主持時,便也不稱唿了。”說著他笑盈盈地,又看了史征一眼。


    史征臉色霎時鐵青起來,萬萬沒想到一個人還可以用如此禮遇之口氣,說如此針對之話語,便是辛澗的臉龐,瞬息間也驀地收緊了。


    向繇卻狀若不見,笑了兩聲,胯下兩腿一夾,那小母馬立即從容地彈躍劃開,銀鈴般愉悅的笑聲當即倏忽而囂張地飄遠了,向繇那一頭烏黑亮澤的長發在風中平滑地揚起,白馬輕裘,風流恣意,惹得兩方數百軍士都不住地側目看他。


    “妖孽!”辛襄眯著眼,恨聲低罵:“申睦奸爛的婊子也敢在這裏猖狂!”


    十數年前,辛澗還在天衍帝賬下運籌帷幄時,他向繇頂多算個執鞭卷簾的小羅咯,若不是這些年南境偏安一隅擁兵自重,誰會把他向繇看在眼裏。


    辛襄少年人意氣上湧,胯下馬兒也跟著嘶鳴躁動,濟賓王不動聲色扯住他的馬韁,冷冽道,“赤炎其他將軍還在,你如此像什麽樣子!”辛襄聞言,隻得自行深吸一口氣,不情不願地勒馬退後一步。


    第81章 垚關(11)


    正說著,對麵的黑甲陣後忽地傳起一陣沉沉的鼓聲。


    “來了!”


    那鼓聲緩緩敲擊起來,起初並不激烈,但一聲一聲,投合心跳,愈見沉雄,緊接著,濟賓王麵前肩肘交接的銅牆鐵壁次第大開!由遠至近地,隻見六騎白馬卸下兵刃,緩緩踢蹬而來,而南境沉默以待的鐵鎧步兵猶如逆行而開的沙盤,一層一層,直將辛鸞一行人納入進來——


    鼓聲未停,史征已看清對麵來人,未等他們進入垓心,他先驚奇地“嘿”了一聲,笑道:“對麵來的人可還真是大名鼎鼎啊!中間的含章太子、小飛將軍我倒是認識,可是怎的湊六個人,還有剛入伍的小孩和騎不動馬的胖子呢!哦!他們還帶了個女兒家呢,真是幸會,就是不知道這位女郎姓甚名誰!”


    齊嵩遠遠一眺,聞言也忍不住撫須一笑,“誰叫我們的太子少年英俊呢!紅球掌旗,陣前真是更添風雅!”


    他們隨口侃來,本是矬對方其實的尋常招數。


    隻是他們錯估了對麵那女郎的性情,還不等對麵人正式打招唿,那掌旗的女兒家已然是不卑不亢地一抬頭,直接自報門戶,“齊大人史將軍,我名叫紅竊脂——以往不認識不要緊,今日見過便是認識了!”那目光鋒銳如電如炬,哪裏是可以隨意揉搓的尋常女兒?


    垓心寬闊,兩隊在距離兩丈時,辛鸞勒住了坐騎,其餘人跟著紛紛控住馬匹,“嗑”地一聲,三足金烏的大蠹被紅竊脂猛然插入地中,她馬尾風中飛揚,對著對麵大聲道:“還有我要向齊大人再解釋一句:您怎麽效忠你的主子,我便如何效忠我的主君,您也不必打機鋒做這沒意義的不懷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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