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畜生不如的話,辛鸞直氣得捏著桌沿渾身發抖!


    他想也不想,揚手就想朝著那張臉扇將過去!


    誰知這一次,辛襄卻再不坐以待斃,站起身抬手抓住辛鸞的細瘦的腕子,隔著那粗糙的麻繩把人狠狠一帶,隔著寬闊的長桌,直把人拖到眼前!


    “你還想打我?!”


    “你還打不得了嗎?!”


    辛鸞因悲憤而泣血,“若我父親還在,他第一個抽你巴掌!辛遠聲,你還記不記得我爹爹是如何待你的!你從小長在王庭,他視你為親生子啊!他萬乘之尊,一朝橫死,不說天下伏屍,難道連個讓殺人者伏法的公道都沒有嗎?!”


    這激烈的衝突驚動了帳外人,鄒吾紅竊脂驚恐地衝入帳內,隻見帳內辛鸞被擒著手腕,雙目赤紅,嘶聲吼叫:“我不會答應!你今晚說的每個字,我都不答應!你也去讓你爹死了這條心,死了以為還可以保全的心!——我要他死!我要他在高辛氏中除名!要他牌位不進宗廟,屍骸不入祖墳!我要一命換一命,要他跪在我爹爹的靈位前伏誅、認罪!”


    第78章 垚關(8)


    帳外人衝進來時,不由大驚,匆匆忙忙地撲上趕緊把這下一刻就要大打出手的兩人分開!


    這是議和,不是鬥毆。如此情狀,成何體統?!


    辛鸞氣到弓身猛衝,被人攔著還在戟指喝罵,辛襄也幹脆風度全無,聽到辛鸞叫他爹去死的時候,恨不能把辛鸞打翻在地,一場鬧劇,公良柳一把年紀還要拉架,最後磕磕絆絆地終於是鄒吾把人送走了,徐斌和紅竊脂深深喘出一口氣來,徹底不知說什麽是好了。


    而辛鸞唿唿喘氣,自顧自地抖衣坐在榻上,含著腰,憋著氣,氣勢宛如修羅橫刀立馬,弄得誰也不敢去近前。


    “你們有想法你們議著,不必總是看我。”


    過了一息,辛鸞抬手冷冷地甩出這麽一句話,徐斌申豪紅竊脂卓吾等人一臉尷尬,各自支吾了一會兒,這才乍著膽子說了說各自的看法。


    原本,他們對濟賓王打算還有些摸不清,但今日公子襄這一個頭陣,至少讓他們到一定程度上推測出他們的想法和布局,且申豪後迴來的聽說了大致內容,也一直認為,不管今日辛襄是不是出於濟賓王的授意,但是能主動提出讓位這個條件,就可見對方的軍心已經亂了六成。


    簡而言之,辛鸞這邊,形勢暫時處於上風。


    “殿下,我知道您對公良柳大人有氣,但是辛澗逼宮弑君,他隻是從犯,如今把責任訴諸那晚所有人,無限攤薄開,沒有意義……還不如順神京這一派朝臣所請,努力還朝歸位才是正道,說句不好聽的,就是您等著再過幾年,再要清算辛澗,大位在手,也不是不可能。”


    這是徐斌。


    此人讓紅竊脂引他前來,就是因為齊二走後,他在南陽戰戰兢兢,生怕上麵挾懷抱負哪天突然殺迴來要他好看。起初他一家老小托付千尋府上,之後又輾轉聽聞紅竊脂迴轉,南陰墟帝子橫空現世,他便陡然心生一計。


    先下手為強,投效要早!既然帝子早先就駐過他南陽,就說這是天賜的良機,焉有不抓住的道理?為策完全,徐斌還特意找了靠譜的先生卜筮,隻見那人淡淡一笑,道:卜以決疑,不疑何卜?話裏話外盡是鼓勵之意,他便一不做二不休,求著紅竊脂,踏進了這垚關的爭奪場。


    這些人裏,問誰最希望辛鸞繼任大統,然後一家老小雞犬升天的,徐斌敢居第二,無人敢居第一。


    辛鸞不置可否,隻點了點頭。


    徐斌幹著急,不理解這高辛帝裔,怎麽就對自家王位這麽不感興趣。


    申豪今夜假做進城,其實是奉命去赤炎幾位將軍的帳內打探,此時歸來,也跟辛鸞迴報了幾位將軍的態度,辛鸞聽著,不置可否,點了點頭。


    隨後幾人又推導模擬了一遍明日將會遇到的情況,幾人見招拆招地往來幾次,都想著如何才能最大爭取利益,規避風險。辛鸞茫茫然聽著,猜測恐怕辛澗此時也是不斷地推導盤算。


    他們都是聰明人,好處一絲一厘也不放棄,也不知道這裏還有沒有人與他和辛遠聲一樣,算的根本不是利益,是感情,明日的,也不是含章太子與濟賓王議和,是一個侄兒在和自己的殺父仇人談籌碼。


    辛鸞心口像是剛剛被捅了一刀,此時才感覺到痛來,心髒跟著一陣陣地緊縮,反芻著辛遠聲剛剛那句“我寧可你聾了瞎了”,他忽然悲從中來,一時間隻感覺氣苦,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帳內的那群人不知什麽時候停下了交談,三三兩兩地退了出去,辛鸞佝僂著自己的背脊,隻感覺身上負有千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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