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物!都是廢物!”


    濟賓王初始那點對侄兒的愧疚現下已經蕩然無存,他現在隻有暴怒,怒他多年精心培植的殺手集體出動,竟然連一個小孩子也殺不得!


    他在南陰墟祭壇上說了傳位侄兒的話是隨口說的,他敢說是因為那個時候他以為辛鸞已經死透了,不是要他真的出現再把大寶還給他的!


    傳信迴來的小兵戰戰兢兢,“申豪一路也召集赤炎十一番,現在已經擴張到百人有餘,神京方向傳信,說是十一營已經走空,還有幾個營蠢蠢欲動,怕是不日將要嘩變……”


    “他們敢?!”帳內一個魁梧的將軍放聲一吼,“軍令早就由先帝交在陛下手中了,他們要造反不成?!”


    濟賓王卻暫時顧不及這些,他一動也不動,轉瞬間忽然有了不好的聯想——這些天他王命急發,忘記的最重要的一環,緊接著,他猛地拍案一喝:“去看!去看向繇還在不在?孔南心還在不在?西境的使臣還在不在?”


    黃門屁滾尿流地去了,不消一刻立刻跑了迴來,大聲喊道,“中君還在,西境使臣還在,隻是南境向副他……他,趁亂帶兵走了。”


    濟賓王狠狠地吸了一口氣,臉色頓時比死人還難看。他支撐著,支撐著,卻還是眼前一黑,站在那裏猛地晃了一下。


    “爹爹!”辛和一個箭步上前扶他坐下。


    帳內的赤炎將軍們卻還在滔滔不絕:“帶兵走了?向繇他一個丞相他想幹什麽?墨麒麟不在,他敢如此造次?!”


    “你以為墨麒麟在他就不敢嗎?這倆人揣著一副肚腸,哪個不是狼子野心?”


    “現在他侄子手裏有一個現成的高辛氏讓他擁立,可真的是打瞌睡的時候有人給他送枕頭,造反的時候有人給他送名頭!”


    “這條草叢裏的毒蛇,大意了!是我們大意了!……”


    “好了……”辛澗舉起一隻手,想要喝止他們這些武將的滔滔不絕,可是他此時氣弱,居然無人聽見,他不由心中血氣翻湧,大吼一聲,“好了!”


    這一喝出,所有人立刻啞在那裏。辛澗止住那大吼後的眩暈,強自鎮定,俯下身問那信報,“那公子襄呢?”


    “公子襄……公子襄他,”小兵瑟瑟,“他阻截了一部分您的人,想來帶著一小隊親衛是追隨含章太子去了……”


    沒有人說話。


    整個王帳裏冷得像一塊石頭。


    “好,好啊……”


    辛澗上身癱靠著,臉色慘白,雙肩下垂,忽地委頓了下去,過了好久,隻低聲耳語般嘟囔出了這麽幾個字。


    帳中皆是隨他起事的親信,也知道濟賓王在他們麵前是如何看好這個兒子,此時紛紛打著眼色鼓動誰去勸慰幾句,誰知坐在椅子上辛澗忽地掙開眼睛,精光大現:“你!”


    他指著那小兵,忽地大喊,“去傳孤口令!就予公子襄說他生身父親就要身敗名裂了,他高興了!滿意了!要麽讓他提著辛鸞的頭來見我,要麽就和他那寶貝弟弟一起滾去南境罷!”


    這一聲既尖且利,像是鋒銳的匕首倏地破開華美的衣錦,裂帛之聲撕得人心惶惶而跳!


    眾將神色大變,便是那小兵也猛地叩首,大喊“陛下饒命!”


    他人微言輕,這話他如何敢傳達?!


    而其餘老人都是早年與濟賓王一通征戰的老將,以往天衍帝在時,他們對天衍帝身側這位運籌帷幄、從容不迫的王爺一直印象極佳,之前追隨他鋌而走險,他們是抱著必勝的決心的,且一直以能被叫入王帳獲得任命為榮,哪怕兩天前漳水河失利,他們仍然對辛澗的能力深信不疑,以為有他在,總還有扭轉局麵的可能……可眼前這個如此神經質的男人,又是誰呢?


    他們麵麵相覷,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此時隻有齊嵩還算鎮定,緩步而出,走到了辛澗麵前,“陛下稍安,事情還沒有嚴峻到這個程度,我們還有可以轉圜的餘地。”


    齊嵩不愧是三代衛國閥閱養出的持重性子,他蒼老遲緩的聲音讓人的心不由定了幾分,隻聽他慢慢道,“陛下剛才是氣急了,可這話對公子襄來說可太過誅心,如今關頭,可不能再父子相疑。”


    一旁的辛和眉心輕皺,可這裏沒有什麽他插嘴的餘地,隻能聽著齊嵩繼續道,“公子襄深明大義,和含章太子之前又一向交好。如今含章奔南境而去,隻怕公子襄也知道含章太子一旦進入南境,‘南境’不日就要變作‘南朝’,高辛氏二王分立,天衍立時便要大亂,天下疑心……若公子能相通這一層,他斷然不會坐視如此,這一切也自然有了轉圜的餘地……”


    ·


    金帳內的談話密不透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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