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襄抱著樹幹,聞言獰笑著抬頭,看著他威脅道,“辛鸞你別得意,看我上去怎麽收拾你!”


    辛鸞焦灼地在樹上跳腳,邊跳邊罵,“辛遠聲!你是不是有病!我說你什麽了啊你跟我計較?”


    眼看著辛襄已經一手板住枝丫,距離上來也就是一息之間的事情,辛鸞抓著頭頂上的枝丫開始往外麵退,大叫道:“喂!別過來啊!你敢動手我去告訴我王叔去!別過來啊!”說完他也不知道怎麽想的,也不等辛襄爬上來,居然一個縱身,直接尖叫著從一丈高的地方躍了下去!


    妃色的衣袂從辛襄眼前一閃而過的時候,他還以為是自己花了眼,再定睛一看,樹枝上哪裏還有辛鸞的身影!辛襄狠狠吸了一口氣,居然也不急著下去,敏捷地翻身上了樹幹,隨後拍了拍手,往下看——


    落地之後的辛鸞好像是崴了腳,寬袖大袍垂落在地上仿佛是鳥兒伏地的翅膀,而辛鸞蹲在那裏吭嘰吭嘰地不肯起來,辛襄輕蔑地看了他一眼,大聲喊,“苦肉計還玩不夠嗎?別裝!我看見你偷笑了!”


    他這般說,辛鸞立刻迴身扭頭瞪了他一眼,緊接著,他施施然地原地站了起來,伸手拍了拍衣服上並不存在的灰塵,扭頭走開前還重重地用鼻子哼了一聲。


    ·


    溫室殿內,辛鸞盤腿坐在父王的寢榻上,一方矮桌很不成體統地被搬了上來,將將蓋過他的腿,讓他的手肘能好好的放在上麵,辛鸞一手舀著溫熱的牛乳,一手托著明黃色的詔書。


    看罷,他甜甜地喊了一嗓子,“阿爹。”


    天衍帝迴頭,“怎麽?”


    辛鸞眯著眼笑了笑,“無事,我就是之前聽別人這麽喊,覺得有趣。”說著,他放下長勺,兩隻手鄭重地將那一軸詔書好生地卷好,仔仔細細地塞進了剛盛放著它的方木盒子。


    “看完了?”


    天衍帝坐在長幾前,一手握著一塊碧綠色的玉髓,一手掂著著薄薄的金線,而那玉髓上還穿著一根嫣紅的小繩,他問,“不說些什麽?”


    “父王安排得挺好的,且不說天衍的江山一半都落在王叔的肩上,就說我這一輩,兒子隻有守成之才,辛襄卻有霸才——我比之於他,不如。”


    天衍帝淺笑著搖頭,卻沒有說什麽,目光專注地看著手中的金線,手心乍然間現出一團明黃色的火焰來,緊接著,翠色的玉髓落入了那燃燒的掌心裏,金箔就宛如綻開的金蓮層層疊疊的將那一泓碧綠輕輕裹住。


    一時間,光怪陸離的顏色在寢殿內流淌披瀝,碧綠、緋紅、明黃各色交錯滲透,流光溢彩。


    良久,火焰褪去,拇指大小的綠玉髓於天衍帝的手心中顯影定形,至尊的帝王走了過來,拈著紅繩將它複又戴迴兒子的脖頸上,辛鸞一低頭,隻見那塊玉石上麵,於紅色繩結外,又纏上了一層圖樣精巧的金箔細絲。


    這時,天衍帝方才把剛才的話接上,“遠聲是很好,但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你有你的好處。”


    辛鸞笑了一下,信心滿滿地答,“這我知道。”說著他拈著胸口上的玉石,一時有些些憂鬱了,問道,“父王,高辛氏按照常理不該是以鳳鳥為尊,都是可以展翅飛行的麽?那我為什麽會生出桃花來啊?難道我是截木頭嗎?”


    天衍帝噗嗤一聲,大手蓋住他的後腦勺,忍俊不禁道,“誰說你是塊木頭,你明明……”帝王的話音還未落,驟然間,外間傳來子升尖細又高亢的聲響,他匆匆而來,匆匆稟報,大聲喊著,“稟陛下,外宮傳來消息,濟賓王遇刺了!”


    天衍帝神色霍地一變,辛鸞更是猛地跳了起來,不想他腿上還擎著小桌,還未喝完的牛乳被他毛躁的一下全部打翻在床,銀器澆築的碗盞於柔軟的榻上一顛,一轉,手忙腳亂中,啪嚓一聲,複又於榻沿摔在了地上,摔出的令人心碎的聲音。


    ·


    城門之外,半尺寬的石門正緩緩低沉呻吟著合上,門縫的距離越來越窄越來越窄!緊接著,刀槍劍戟插入肉體的噗嗤聲隨著“一、二!一、二!”的唿喝聲響起,段器死死把著那道門,就在那條縫裏發狂地嘶吼!


    再之後,他敗下了陣來,徒勞無望地用後背對著他的敵人。


    辛鸞眼睜睜地看著他臉上露出短暫的、如釋重負的表情,他瞪著眼睛,用力地望著他,用力地朝他笑。


    辛鸞看著他滿臉的鮮血,一時手腳冰冷,寸步難行,可就在瞬間,段器變了臉色,他宛如地獄中的惡鬼,突然嘶啞著朝他吼,“主子!快跑!!!快跑!!!!!”


    ·


    “哈!!!!!!!”


    辛鸞於噩夢中驟然睜開了眼睛,心口大起大落間,狠狠地喘出一口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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