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指鹿為馬,操切之言,是可忍孰不可忍!


    步安宜走出一步,“沒有內賊哪裏引得來外盜?濟賓王這是想亡了高辛氏的江山麽?”


    沒有人想到此時這位年輕的官員敢說話。


    齊嵩陰冷一笑:“步大人有什麽賜教嗎?”


    步安宜道:“這屋子裏的不曾在背後言人是非的大有人在,齊大人少來一篙子打倒一船人!您剛剛說了那麽多,不過是為了你們宮變謀逆拖延時間,將我們軟禁於此!事到如今,還惺惺作態什麽?”


    啪嚓一聲,齊嵩手中的茶盞落地!


    步安宜話音未落,下一秒,棉布簾被人衝開了,一連幾個披堅執銳的兵士衝了進來!


    一麵是手無寸鐵的朝堂重臣,一麵是披甲帶刀的叛逆之臣,刀鋒相對,哪裏還有冷靜!


    朝臣目露驚恐,滿臉的汗雨立刻落了下來,驚慌道:“好說話,好說話!齊大人這是做什麽?”


    “諸位不要怕他!”


    步安宜咬著牙,胸中一陣氣血翻湧,他知道,一場禍極天衍朝命脈的宮變就在肘腋之間,這一步若是退了,便是徹底的退了。


    他怒視著齊嵩,大聲道:“亂臣賊子就是亂臣賊子,還想顛倒黑白,當這裏沒有王法公道了嗎?!”


    這振聾發聵的一喝,鏘啷一聲,立刻有人彈劍而出!


    齊大人沒有想到真的讓他碰到了一個硬骨頭,一時聲音更柔和、更瘮人了,他笑著說,“既然步部堂對老夫如此不齒,那請吧!您是重臣直臣,外麵刀槍無眼,看看您七尺血勇之軀要如何力挽狂瀾?”


    生死之決,步安宜猛地遲疑。


    可那遲疑讓他愣了一下,很快,他就咬牙壓下了所有的猶疑,梗著脖子道,“你當我怕了不成?”


    那一瞬間,所有朝臣看他的目光都閃出了光芒。


    隻見步安宜挺直了身子,昂首道,“今日若血濺王庭,就當是以身殉國!我之後,還有我身後還有這十二位朝臣,齊嵩,你不要以為濟賓王可以隻手遮天,明日十三具重臣橫屍金殿,你看濟賓王還敢不敢欺世說這是騰蛇氏之禍!”


    說著,他慷慨轉身,朝著劍指他的士兵們大吼一聲,“誰敢攔我?!”


    ·


    出人意表的,站成人壁的士兵被他氣勢所迫,當真後退了一小步!


    步安宜狠狠地喘出一口氣,白刃在前,他努力地挺直了身子,而同時,整間屋子的臣子也都下意識地挺起了身子!緊接著,幾個剛剛還癱坐在椅子上的慢慢站了起來,看著步安宜的眼神裏閃出熱切的光來!


    徐參將擋在他們麵前,眼見著這群手無縛雞力的臣子們一時露出了同赴大難的神態,刹那間,竟有拚死的決然!而步安宜受此鼓舞,豪賭一般,以肉身又逼上前一步!


    下一刻,許參將再不敢遲疑,挺劍上前,狠狠地斬向了步安宜的麵目!


    ·


    猩紅的血猛地噴湧出來!


    不知是誰喊了第一聲,恐懼宛如破閘之水,一時鎮住了所有人!文臣呆愣著,隻見許參將一劍劈下,直從步安宜的臉直接劃開了他的胸口,且一間劈開意由不足,那兇手手挽劍花竟狠狠一抖!所有人都傻住了,鮮血飛濺到自己身上的時候還有著異樣的溫熱,濃鬱的血腥氣立刻在這放溫暖的值房裏蔓延開來!


    步安宜死不瞑目地瞪著眼睛仰麵倒下,無數臣子應激著節節後退,隻有離他最近的公良柳老大人忍痛驚唿著將他狠狠攙住!此時的步安宜已經不能看了,他的臉色漲得通紅,兩隻眼珠鼓得好像要脫出眼眶來,整張嘴被豁開,四瓣嘴唇裏汩汩地冒出血水來,他七尺的大個子僵直著,隻有雙腿還在踢蹬掙紮,帶著他的身子一下一下地抽搐!


    “你們殺了他!”


    一人嘶聲大喊,“你們竟敢擅殺內閣重臣?!”


    像是為了唿應這絕望的一聲嘶喊,這一次,王庭之外,真真切切地響起了尖叫喊殺聲!那聲音如此之強,如此之烈,如此之慘烈絕望,尖利得仿佛要將這蒼天喊亮!


    齊大人和值房裏的兵士全都沉默了。


    幾息間,步安宜已經不掙紮了,齊嵩垂著眼看了他片刻,輕輕歎了口氣,從懷中掏出一遝名刺出來,像是最後的好言相勸,他溫聲道,“同僚數年,齊嵩也希望各位可以保全……今日是天衍十四年的最後一日,按慣例,新的年號都是要在下一年的元日定的,各位都是飽讀之士,不如幫著新帝想一想罷……”說著,他也不再停留,擺著手讓士兵抬起步安宜的屍身走出了值房。


    ·


    這一次,許參將帶領著所有士兵都退了出去,無聲而有禮地守在在值房外,整個值房像是驟然空了一半般,隻留著地麵上一灘黑色的液體和臣子袍服上的滿身槊血,證明剛剛發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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