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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去年今年北邊一場戰事,典武事兵部的公良柳老大人知道今年兵部的賬目簡略不了,早在幾天前敦促著手下人核算好了今年的各項開支,一一捋請了,送到了戶部。誰知今晚間時候,三公之首齊大人又親自派人來請他,說今年軍部開支巨大,務必請老大人來內閣值房一趟。


    公良柳年紀大了,前段時間陪著小太子熬了幾夜核定演武新規,就一連好幾日頭暈目眩,原本想著正到年關底下,不如一切等十六掛印開朝再說,誰知齊府登門的小廝口齒伶俐非常,隻說:“近日陛下綜算開支宵衣旰食,他們家大人實在是不敢不多多上心,這才無奈風雪夜裏勞動老大人去一趟。”


    話說到如此,誰還能不去。


    公良柳任由著府上的小廝伺候著穿上大袖,披上大氅,一路在轎中晃著進了王庭,一步一個腳印地走入內閣值房,一進門便覺得悶熱,不算太大的屋子裏挨挨擠擠竟有十二餘人,無數有點分量的朝官一個個硬是從府上撥楞了出來,來參加這一場天衍十五年最後一次中樞議事。


    公良柳一瞥,正瞅見了坐在一隅的況俊嘉祥,隻見此人此時正昏昏然地坐在雕花大椅上,見簾子掀開,眯縫著眼睛投來一道注目,那意思是:“來了?”


    公良柳點點頭,任由著肩上的大袖被內監解了下來,點頭示意:“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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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捋帳繁瑣:各部門結今年的帳,議來年的開支,綜算大宗事物——這些都是年輕人做的事情,他們兩個年事已高,閣揆多年,地位自然超然,隻要等著底下人呈上來,再帶上老花眼鏡,挑著要緊的核對一番也就夠了。


    公良柳是不知道大祭司為何也在這兒的,但是來都來了,便隻好在值房理坐著。


    天衍朝十幾年來內廷用度不大,他們這些臣子上行下效,也不敢奢靡,國庫一直都是盈餘多赤字少,公良柳闔著眼睛,心裏盤算著,心想著今年一年風調雨順,沒什麽大的洪災旱澇,除了北方戰事,似乎也沒有什麽太大的用度,估計不過幾個時辰就能捋順賬目了。


    一屋子的人話也不多,說也是輕聲低語,除了況俊嘉祥、公良柳兩位乘夜而來,像是兩尊佛一樣的坐著,其餘人由齊大人領著,啪啪地打著算盤。如此呆了一會兒,白雲銅大火盆裏的銀炭越燒越旺,大人們也不由開始紛紛解開外袍,擦起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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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之相對的是值房外的值守的禁軍們。


    入冬的深夜已經是很涼了,寒風裏站久了手腳便是針紮一般的麻木,孔星聽著值房內劈啪的算盤聲響,輕聲道,“明日就封印免朝了,齊大人也真是勤勉。”說著忍不住搓了搓麻木的手指,低聲咒罵了一句,“這鬼天氣,手指頭都要凍掉了。”


    他身邊的侍衛卻並未與他答話。


    那人像是在冷風中凍僵的石頭,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大紅的紅絨燈光側照在他的臉上,以高挺的鼻梁為界,讓他的臉一半在紅光下沉靜著,一半在寒風的陰影裏麵無表情。


    “歪!說句話唄!”


    孔星忍不住了,這天太冷,他要說些什麽才能緩和,他用隻有他們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問道:“你就不生氣嗎?胥會將軍走前安排你的可是行走禦前,這副統領拿著雞毛當令箭,胥將軍一走就把你調開,今晚不是你的值罷,我記得你已經守了溫室殿一個白天了,怎麽又把你抓到這裏值大夜了?”


    因著騰蛇行刺一案,禁軍首領胥會受到牽連,在家留職審查,結果兩個副統領暫管的兩千禁軍,搞日常的值班調度都混亂不堪,也不知道他們平日是幹什麽吃的。


    孔星還在縮著脖小聲埋怨,“是不是吳老三?大年節下的,就他有家要迴,把你換來在這裏喝風,我說你這人不能怕他啊,有問題該反映就反映啊!好歹也是演武場裏正經出來的魁首,這麽被人欺負著,不合適罷!”


    北風嘯厲,孔星的聲音在夜風中開始扭曲。


    那年輕的男人聽到這裏總算是有了反應,偏過頭,俊朗的一張臉在紅燈下驚心動魄地顯影定形,他看他一眼,輕描淡寫道,“沒什麽問題反應甚麽?我弟弟今夜也是要值守城門的,家裏就倆人,走他一個,我一個人在家呆著也是呆著。”


    孔星狠狠嘶了一口氣,看多了同僚間的推諉計較,他這樣反而不知道說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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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的柳營比武就是天衍朝十幾年的異數。


    魁首的鄒吾請領東宮職位被人趕了出來,現如今在禁軍裏無人問津,第二的樊邯反倒是聲名大噪,直任“霸王花”賀南鬆將軍手下,加上北伐之功,直接領屬八百騎兵。而鄒吾的親弟弟,居第三的林氏卓吾,盡管年歲尚淺,在大柳營中也暫領著百夫長的任職,日常巡衛神京四門,也算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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