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桐飛遁了足足兩千裏路,終於抵達一處幽穀。


    這地兒柯蕭還非常熟悉,正是上次關勝棠帶他來扯淡的地方。


    那些曾被關勝棠一巴掌拍死的花花草草們,雖然已經繁盛如初,卻依然能看出新生痕跡。


    藍夢月安然無恙,隻是已經去掉偽裝,恢複了柳玄模樣,對於柯蕭的到來,視而不見。


    既然是演戲,柯蕭自然是流露出極度震撼,跟個白癡樣兒呢喃道:“宗主大人,董執龍,柳長老……小藍月呢?”


    關勝棠冷哼一聲:“我跟你說過什麽,你全忘了。這世上根本沒有小藍月,而隻有阿玄!”


    柯蕭張大了嘴,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不過迅疾換了一副麵孔,大喜拜倒:“嶽父大人……”


    關勝棠摁住他就開揍:“嶽你媽啊嶽!朝秦暮楚,見異思遷,還想當老子女婿,你特麽做夢呢!”


    “師父,別打了,疼!”柯蕭連忙改口。


    他瞬間明白關勝棠要做什麽了。


    這不就是自己當初告訴藍夢月如何舍棄如今身份的計劃麽?


    隻不過遇到了幻影魔豹這頭異獸,柯蕭情急之下,不得不借用關勝棠弟子身份。


    於是關勝棠幹脆順勢而為,提前啟動了計劃,先前藍夢月肆無忌憚地使用飛行法寶遁走,當是關勝棠的授意。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反正藍夢月再也不會在世間出現了,才有了尹學故意向眾人暗示藍夢月是柳玄所扮,目的便是考驗柯蕭。


    按照計劃,這場考驗的失敗是必然的。


    這是屬於他們三人之間的秘密,為免節外生技,包括邱桐夫婦,他們都隻字未提。


    蒙在鼓裏的董悠然雖然對柯蕭連這種考驗都經受不住非常失望,又何嚐意識不到柯蕭對宗門的重要性?


    於是她伸手攬著一臉漠然的藍夢月,試圖幫柯蕭說點好話,先穩住他再說:“七師兄,柯蕭還小……”


    關勝棠打斷她,望向藍夢月的眼神,蒼涼而淒苦:“不是年齡小不小的問題,十七,三九,你們不懂……柯蕭,你太讓我失望了,明白嗎?”


    “弟子……萬死!”柯蕭跪倒在地,淚如泉湧。


    演戲這塊兒,他和藍夢月真的是天生一對,一個比一個裝得像。


    邱桐夫婦同時愕然:“怎麽迴事?”


    “我迴鎮元峰了,你們聊。”藍夢月突然掙脫董悠然的懷抱,便要遁空而走。


    “不行!”關勝棠一把拉住她,斷然道,“馬上隨我去天淵牢!”


    藍夢月也不動怒,淡然道:“你阻止不了的,父親!”


    這是藍夢月在公開場合首次稱唿關勝棠為父親。


    然而這聲父親,給邱桐夫婦的感覺,連半分溫情都無,甚至讓人覺得充滿了無窮諷刺。


    “阿玄!怎麽跟你爹說話呢?”作為長輩,邱桐自然要站出來訓斥一下。


    藍夢月木然轉身,看了他一眼:“我錯說什麽了嗎,孟師叔?”


    明明她是如此隨意地看了邱桐一眼,可是邱桐卻沒來由地背脊發涼,甚至不敢與藍夢月直視!


    他好不容易克服了內心的這股寒意,拿出長輩的氣勢,努力抬頭與藍夢月對視。


    哪知藍夢月卻眯著眼睛望向無盡荒野,完全忽視了他的存在。


    “七師兄,阿玄怎麽了?”他心下駭然,總覺得柳玄的狀態非常詭異,連忙傳音問關勝棠。


    “你問柯蕭這畜生吧……”關勝棠一聲歎息,有些疲憊地衝著柯蕭揮了揮手,“明天滾去祖靈殿登記。三九,你陪他去一趟。目前我隻能收他做記名弟子。就這樣吧。”


    說完抓起柳玄,瞬移無蹤。


    長久的沉寂後,邱桐將趴在地上依然沒有起身的柯蕭扶了起來:“能說說是怎麽迴事麽?”


    柯蕭羞愧不已地道:“師父說……小藍月的父親叫藍其峰,乃是世間隱士,論修為還在陸豐之上,隻是被他老人家關押在了天淵牢……”


    他將當初關勝棠瞎扯的那一套,一字不差地全部講給了邱桐夫婦聽。


    包括藍夢月修行的是《斬情訣》都未隱瞞。


    隻不過結局是他沒能完成關勝棠對他的期待,致使藍夢月斬情成功!


    邱桐夫婦倒吸了一口涼氣,相顧對視,皆從對方眼中讀出了駭然。


    “這世上怎麽能有如此惡毒的功法,七師兄在搞什麽,怎麽能讓阿玄修這東西!”震驚之後,連素來淡泊柔和的董悠然,也忍不住怒意上湧。


    柯黯然道:“弟子也是今日才知曉原來小藍月是柳長老,師父就是藍其峰……其中恩怨,弟子不敢過問,隻是弟子覺得,此事恐非師父本意,他應該有他的不得已吧……”


    董悠然很想立刻詢問關勝棠,隻是轉念一想,以關勝棠的人品,豈會將自己女兒置身於萬劫不複之境?


    此事多半牽扯柳玄那位從未謀麵的母親,如果關勝棠願意說,又何須自己問?


    邱桐也是一陣惻然,輕歎一聲後道:“今後你有什麽打算?”


    “弟子……不服!”


    柯蕭悶聲道,“我承認在不知道小藍月就是柳長老的情況下,心中難免有些其他想法。


    但是那隻是麵對美好事物的本能反應,而非愛意。


    小藍月生世淒慘,我又豈能棄她而去?


    無論小藍月如何待我,我都絕對不會放棄,而且弟子不相信這世上有無法破解的功法!”


    如果換一個人,邱桐會覺得對方知道了藍夢月是柳玄,這番言辭難免會帶有功利之心。


    但是他知道柯蕭不會。


    這一個月的親曆,讓邱桐非常清楚地認識到一件事,是元載宗需要柯蕭,而不是柯蕭需要元載宗!


    像這種人才,關勝棠隻有兩個選擇,要麽幹脆囚禁或殺了柯蕭,免得被其他宗門所用。


    要麽繼續重用柯蕭。


    既然關勝棠在柯蕭把柳玄往深淵推進一步的情況下,依然還給了他記名弟子的身份,擺明了他選擇了後者。


    想到這裏,邱桐拍了拍他的肩膀:“七師兄隻是一時氣憤,我認為他還是對你能破解此決抱有希望的。


    不過阿玄這關,你必須設法自己渡過。


    我們這些長輩能做的,隻能是盡量讓你們有更多時間相處而已。


    待會兒我跟七師兄說說,這次剿匪,讓她做你的幕僚。”


    柯蕭納頭便拜:“弟子謝過邱師叔,董師姑!”


    以他表現出來的智商,如果馬上就放棄對柳玄的追求,不合邏輯。


    所以他必須要通過當下的決絕來表麵態度。


    之後隨著時間推移,變故迭生,導致心性變化,最終和別院東區藍夢月的另一身份項如故攜手成雙,才顯得合情合理。


    按理說隻要關勝棠答應,柳玄要嫁給柯蕭,誰敢不服?


    然而柯蕭非常清楚,哪怕柯蕭成長為親傳,內心不服的人依然如過江之鯽。


    這就是超級巨星的負麵效應。


    包括邱桐,他之所以沒能熬過傳承任務,很大程度上便是因為他公布了自己和董悠然的戀情。


    哪怕他是何鳳坤的真傳弟子,一樣招來了無數防不勝防的暗算。


    正是因為有邱桐的慘痛教訓,關勝棠才會給藍夢月弄這麽多身份,對於柯蕭提出來的計劃,自然非常讚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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