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之後,九酒重重歎息一聲,“走吧。”


    幾人轉頭朝南方而去,離去時,沈卜芥轉過頭,深深地看了一眼國主之前所站著的地方,那裏已空無一人。


    沈卜芥默默地將心底的困惑壓下,不再想國主的事情。


    邊關的百姓沒了匈奴時不時地燒殺搶掠,日子好過了許多,心也逐漸安定下來。


    沈卜芥看到比以往熱鬧不少的城鎮,百姓們安居樂業,臉上帶了不少笑容,感歎道:“若是霍去病能活得更長久些,那得為大漢朝擴大多少疆域啊!”


    三清聽了,不由笑著搖搖頭,“霍去病的一生,像極了天空中一閃而過的流星,雖然短暫,但極盡絢爛。他在最美好、最風華正茂的年紀死去,也許,並不是一件壞事。”


    “他沒有刀槍入庫、馬放南山的悲涼,沒有英雄遲暮、廉頗老矣的悲哀,也不會成為大腹便便的中年將軍,更不會被朝堂鬥爭,打磨掉他的鋒芒畢露。”


    說罷他又念了一個名字,“去病,棄疾,他爺爺給他取這個名字的時候,也曾想著自己的兒子能有霍去病的功勳與榮耀吧!”


    隻可惜,辛棄疾有了霍去病的能力,卻無霍去病的運氣,他的君主苟且偷安,蝸居一方,眼看國土淪喪卻還是選擇自欺欺人……


    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啊!


    沈卜芥聽到了他說的話,腦海中不由浮現出辛棄疾的生平,又與霍去病做對比,歎道:“有時候我真覺得辛棄疾是霍去病的轉世,他們同樣是鮮衣怒馬、意氣風發的少年將軍,一樣的才華橫溢,心懷天下,結局,更是一樣的令人唏噓不已。”


    再沒有比“武能上馬定乾坤,文能提筆安天下”這句話更能體現辛棄疾的才能的了!


    在四時輪盤的轉動下,春日如約來臨。


    一場春雨過後,路邊百花盛開,微風拂過山間,花朵輕輕搖曳,農人們卷著褲腿淌在水中開始插秧,隔著田埂聊著天兒,村前的大梧桐樹下坐著幾個老人,正閑話家常,小孩在蹲在地上圍在一圈兒也不知道在玩兒些什麽,不時傳來歡聲笑語,忙碌中透著幾分閑適。


    沈卜芥不禁勾了勾唇角,真的很久沒有看到這樣安靜祥和的畫麵了。


    小月兒顯然也很喜歡這樣的生活,扯住九酒的袖子道:“九酒姐姐,我們進村去看看吧!”


    其餘幾人都沒什麽意見,於是一行八人緩步進了村中。


    村中的房屋都是土磚房和茅草房,有些半大的孩子拿著掃把打掃院落,一條流經村子的小河旁蹲著不少用棒槌捶打衣裳的婦人,說著家長裏短的閑話,處處充滿著樸素的生活氣息,讓人覺得心情舒暢。


    “大母,阿姊,不是說要去摘薑樸花嗎!”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蹦蹦跳跳地從屋子裏跑出來,轉頭催促屋內的人快點兒出來。


    “來啦,我在拿小竹籃,要不然到時候看你拿什麽裝花兒。”迴複小男孩的是一個女孩兒的聲音,清脆中帶著點兒甜味。


    沈卜芥幾人停下腳步,隻見一個十歲左右的女孩兒左手挎著一個小竹籃,右手攙扶著一位年約半百的老婦人,老婦人臉上滿是風霜之色,皺紋遍布,看起來十分蒼老,她走起路來不是很穩當,佝僂著背,似乎下一秒就會倒在地上。


    “大母,你們快點兒呀。”小男孩打開院門,往屋後的薑樸花樹跑去。


    正值春日,薑樸花開的非常絢爛,外形像極了蓮花,盛開時,花瓣展開向四方,不染絢麗之色,隻沁著輕輕淺淺的紅,它不與桃李爭豔,獨具一番孤芳自賞的風情。


    兩幼一老相互攙扶著來帶一片薑樸花樹下,抬頭隻見那高高的樹枝上,伶仃的花朵映著日光,一陣清風拂過,花枝在風中輕輕顫動,有著弱柳扶風的楚楚動人。


    小男孩高興地大喊,“今年開的花兒可真多呀。”說罷手腳並用,三兩下竄到了樹上,低頭道:“阿姊,你在底下幫我撿。”


    老婦人半眯著眼睛,止不住叮囑道:“慢些,小心點兒,別摔著了。”


    “我曉得的,大母,你放心吧,我爬樹可厲害啦!”小男孩把衣擺卷起來,將摘下來的薑樸花放進去,女孩兒則開始撿掉落在地上的薑樸花,那是小男孩摘的時候抖落下來的。


    聽到小男孩炫耀似的聲音,女孩兒笑道:“大母,您別擔心阿弟了,他見天兒的跟著村裏的男孩子們上山爬樹,不怕的。”


    老婦人眼睛一瞪,“上山?山上可危險了,有熊瞎子和大蟲,你什麽時候看到他們上山的?”


    她看向樹上的小男孩,怒道:“二壯,你居然敢背著家裏上山!誰給你的膽子?小命還要不要了?山上多危險啊!你阿翁阿母可就你這麽一個男孩兒,你說你要是出了什麽事兒,你讓我們全家老小可怎麽活啊!”


    老婦人邊說邊抹淚,聞言小男孩腦袋一縮,摘花的手一頓,瞪著竊笑的女孩兒,阿姊真是太小氣了,不就是上次和隔壁虎子哥他們上山沒帶她嗎!


    居然記仇記到今天,他最受不了大母哭了,大母對他特別好,特別疼他。


    近些年大母的身子越發不好了,一個月有半個月都躺在床上動彈不得,若是遇到連雨天,情況更是糟糕,夜裏的咳嗽聲一聲連著一天,他瞧著大母的臉色越來越不好,心裏非常擔心。


    看了看自己摘的花,覺得差不多了,於是從樹上蹦下來,老婦人在樹下來迴走著,不停地讓他小心些。


    小男孩笑道:“大母,今天我摘了好多花,等會兒你做給我們吃好不好?”


    薑樸花的花心有點兒甜味,非常清新,可以經過一點兒簡單的加工,成為孩子們的零嘴兒,家裏的這份手藝隻有老婦人有,其他人就是學了她的方法,也做不出與她同樣的味道。


    “好好。”老婦人一手攬著小男孩,一手攬著女孩兒,笑眯了眼,“吃飽了才好長個子。”


    小男孩攥著老婦人幹枯粗糙的大手,心裏一陣心安。


    老婦人看了看堆滿竹籃的粉色薑樸花,“哎呦,我記得我當年嫁過來時,這樹才隻有這麽一點兒高呢!”


    她說著就比劃了一下樹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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