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遇站在屋頂之上,仰頭看著漫繁星,她的眼中倒映著星河爛漫,璀璨而絢爛。


    “遇兒。”女子的聲音清冷悅耳。


    禾遇俯看女子,女子身穿暗紫色衣裙,衣料不知是什麽材質,在這黑夜中閃爍著光芒,宛如上星辰盡數落在她的衣裙之上,顯得她分外神秘高貴。


    女子眉如翠羽,肌如白雪,恰是一位絕色佳人,隻是她似有腿疾,坐於輪椅之上。


    神色安詳如平靜的水麵,禾遇深深作了一揖,靈氣化成兩字——師父。


    觀瀾輕輕點了一下頭,道:“觀星?”雖是疑問,卻透著篤定。


    禾遇點頭,她又問:“星室內有星鬥圖,為何還要跑到此處來觀星?”


    她仰頭,看著那絢爛依舊的星辰,眼神淡漠。


    迴答她的是靈氣凝成的幾個字——萬物繁茂、五行變換、星宿輪替、這些我想親眼看看。


    觀瀾紅唇微勾,“入我星辰陣師一派,從此與諸星辰相伴,確實得多看看,方能感悟星辰之力。”她搖動著輪椅的把手,離開了。


    禾遇目送觀瀾的身影消失不見,這才將視線轉向漫星鬥。


    是啊,自她此身父親禾舟將眼前這名女子請來,教她以星辰為陣開始,她便有了一個新身份——星辰陣師,自那起,她便隻能以星辰為伴。


    從學星陣的第一起,她就知道,凡星辰陣修者,皆先有缺。


    她的師父觀瀾是如此,她亦如此。


    她勾了勾唇角,多了幾分諷刺,隻是她這後所成的啞巴,也能成為星辰陣師?


    這是欺觀瀾,亦或者,是欺?


    想到這裏,她不自覺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能發出聲音。


    世人皆以為,她自出生起就口不能言,都為她扼腕歎息。


    可誰知,她的聲音、她話的能力,在出生沒幾便被她的親生父母以秘法毀去!


    從此,她就成了口不能言的啞巴,這個,是即使她修道了,也無法彌補的缺憾。


    當時她還那麽,本應是不記事的,可她偏偏記住了,隻因她是宿慧之人。


    所謂宿慧,即先聰慧,帶有前世的記憶。


    前世啊,禾遇有些悵然,倒映著滿繁星的眸子中帶著不舍、眷念與痛惜。


    服章之美,謂之華,禮儀之大,謂之夏,故稱華夏,那是何等絢爛輝煌的國家,傳承千年不曾斷絕的文明,以文字的形式銘刻於史冊之中千古流芳的英雄連綿不絕,後世難以篆刻描摹的古建築矗立其上……


    文華風物、地靈人傑、諸子典籍、詩詞文章、延綿千載,那都是曾讓她們為之驕傲的。


    可,國弱,其他國家群起而攻之,挑起那一場場慘烈的戰火,多少人流離失所,生靈塗炭,侵略者在華夏大地上進行大規模的燒殺奸淫,搶掠財富,踐踏著華夏的尊嚴。


    禾遇眨眨眼睛,不讓眼眶中的眼淚流出,她至今都記得倉皇無措躲在地窖中的自己,耳邊是侵略者轟炸機唿唿飛過投放炸藥的聲音。


    那片土地上,是她的家,是她的同胞,是她的根,可她隻能驚懼又無助地躲在地底下,像隻見不得光的耗子。


    這是何等的可笑又可悲,她想大聲質問,她腳底站著的這片土地到底屬於誰?


    可她沒有,她隻是緊緊抱著瑟縮的自己,流著淚躲在地窖的角落,自國淪陷後,她們這些人,每日都不得安寢,不得安食,不得——安生。


    “一切都會過去的……”村中一直為人和善的陳嫂子摟住她道,聲音雖顫抖,眼神卻足夠堅定。


    她抬起埋在雙膝上的頭,“真的嗎?”


    “當然,我軒轅血裔炎黃子孫,君臨這片大陸兩千餘年,開辟了最豐饒的土地,建立了最輝煌燦爛的文明,便是為了讓後世子孫世居於此,永享豐饒與太平,可不是讓那些洋鬼子可以搶去的。”迴答她的是村裏唯一一個秀才,那是清政府暫停科舉考試之前考取的,他即使在這種環境下,依舊是高高地揚起頭,眼中含著期待與對那群侵略者的不屑。


    一輪轟炸已經結束,轟炸機的聲音漸漸遠去,上麵變得安靜起來。


    秀才抽了口旱煙,煙槍裏早沒了煙草,他也隻是過過嘴癮,這年頭,人活著都難,吃了上頓還發愁能不能活到下頓,抽煙這麽奢侈的事兒是別提了。


    地窖中的人不少,都是一個村兒的,彼此之間沾親帶故,此時都惶惶不安,還隱約帶著婦女和孩子的抽泣聲。


    秀才敲了敲煙杆,聲音有些嘶啞,“都別哭了。”他看了看那黑黢黢掩住的洞口,“一切都會好的,縱有浮雲能掩日,陰霾亦僅是須臾,我們隻要活著,就能看到那光明的明……”


    外麵的侵略者一如既往地殺戮、淩迫、摧殘著華夏大地上的百姓。


    列強進迫,東瀛跳梁宰割,她們麵臨的不僅僅是亡國危機,更有滅種之危……


    頭頂的那片富饒的土地,浸染了多少民族同胞的鮮血與汗水?


    以興義軍,複國土,盡洗腥膻;雪仇恥,驅外族,複我冠裳為口號的革命者開響了反抗外族侵略的第一槍!


    這一口號,如星星之火,呈燎原之勢,激發民氣,卷起風潮,一步步努力喚醒民眾。


    這一,那頭承受著萬萬生靈,沉沉酣睡數百年的“睡獅”醒了。


    可它醒的太晚,列強永無止境的屠殺,這片土地成了他們放縱的歡樂場,本該是這片土地的主人成了他們的奴隸。


    即便這樣,依舊有人心甘情願拋頭顱灑熱血,前赴後繼,赴向那熊熊燃燒的烈火,爭鋒抗衡,反抗那束縛的牢籠。


    唯有列強之鮮血,才能祭奠那護國戰死的英靈。


    一滴眼淚從禾遇的眼角滑落,滴在瓦片上,最終他們有沒有將那群餓狼從她們的土地上趕走,她沒看見,因為她已經死了,死在那處處硝煙彌漫的戰場上,死在為華夏民族存亡而奮鬥的路上。


    她看不見,沒關係,隻要有人能看見,就夠了……


    頭頂那亙古不變的星光啊,是否也曾照耀過那萬裏河山的斷壁殘垣與那片土地上力挽傾、逆擊中流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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