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中午——
村公所遺址上，響起自動播放的午炮。
即使村中已沒住民，午炮仍未中斷過。
既然是自動播放，沒有住民也不會影響。隻要電池有電、裝置未損壞的情況下，機器就會繼續運轉。
「……結束了？」
「啊啊……game over了。」
創也迴答，臉上滿是泥巴，我的臉也好不到哪去。
之後，全體玩家在民宿餐廳集合。
森脇和金田先生坐在桌邊，兩人都衝過澡，顯得神清氣爽。
柳川泡了兩杯咖啡給他們。
「我要卡布奇諾，糖加多一點！」
坐在金田先生旁邊的麗亞舉手發言。
「公主，糖分攝取過多容易發胖。」
麗亞把朱利爾的話當耳邊風。
「不是公主，叫我姐姐！」
「遊戲已經結束，可愛弟弟的角色也跟著終止。」
朱利爾咬牙切齒地說。
「所以，我們的親子關係也可以恢複。」
堀越導播伸手要摟女兒的肩，卻被躲開。
亞久亞坐在與眾人有些距離的地方。
神宮寺雙手環胸，靠在入口處附近的牆壁。
創也就在正中央，我則跟在他身旁。
我們也衝過澡，換上幹淨的衣服，洗掉滿身的疲憊，心情大好。
唉，好不容易有機會來新民宿，卻沒有一次睡在床上……
昨晚露宿森林，前晚昏倒在餐廳地板。
……好一個快樂的三連休。
這時創也開口：
「it"s a showtime！」
「『終極rpg——in塀戶』所有關卡正式宣告結束，從現在起，是決定遊戲勝敗的時間——由我代表全體玩家發言，各位有異議嗎？」
全場鴉雀無聲，沉默等同讚成，創也行個禮後繼續說。
「首先，要確定各位玩家的現狀。柳川、麗亞、朱利爾、堀越父女檔，全被外星人寄生，有說錯嗎？」
創也話裏提到的人無不頷首。
「金田先生，我就當你棄權，可以嗎？」
「啊啊，抱歉，老人擅自決定棄權。」
「站在金田先生的立場，我也會幹同樣的事。」
金田先生道歉，創也以手製止。
「剩下三人——我、內人、森脇先生若也被寄生，獲勝者即為全體玩家。」
突然，森脇先生舉手。
「我也被寄生。話說迴來，被外星人寄生，真不是普通的難受。這輩子不想再喝第二次加鹽的咖啡。」
「比摻砂糖的味噌湯好多了。」
堀越導播說。
不論哪一種味道，光想像就夠惡心了。
大家的視線都集中在我身上。
我搔搔頭說：
「不好意思，我沒被寄生。」
聽到不少人的歎氣聲，仿佛犯了滔天大罪，我瑟縮一下。
「不，就算你們被寄生，也不會獲勝。為什麽？因為二階堂卓也沒有被寄生。」
神宮寺說。
「但是，卓也不在。」
我反駁，神宮寺搖搖頭。
「還是不算，春子將二階堂列入玩家之一，他到底在不在沒有關係。」
創也點頭讚同，繼續往下說。
「確認一下，沒被寄生的地球人，隻要揪出外星人的真麵目，這場遊戲仍算所有玩家勝利吧？」
被創也一問，神宮寺點頭稱是。
「屆時，一定要讓外星人好看。」
神宮寺再次默許。
創也露出滿足的神情，再次開口：
「遊戲開始不久，我就知道『終極rpg——in塀戶』與兩個外星人脫不了關係。」
我用手肘頂創也，悄聲地問：
「數外星人用『一個人、兩個人』正確嗎？」
——徹底被漠視。
「很久以前有外星人造訪塀戶村——歐魯德這名字，已獲得正式的承認，就如此稱唿。」
關於這點，神宮寺非但不認同，還將頭扭一邊。
「歐魯德以意識體的形態來到地球，長時間的宇宙飛行，致使肉體毀滅——相當科幻。」
被創也稱讚，麗亞樂陶陶。
「聽到沒？科幻、科幻。」
雖然她說得興奮，然而周遭的人卻毫無反應。
麗亞繃著臉，從包包掏出泡泡糖，丟進嘴裏。
「見到歐魯德駕駛的飛碟，村民過度驚訝，於是才有龍神傳說流傳至今。」
創也滔滔不絕地說。
「歐魯德幾百年來，靠著不斷寄生而活下來。這段期間，他努力製作飛碟，以期能迴歸母星。風神的屏風有個洞窟，我跟內人曾在那看過飛碟，也看到外星複製人培養皿。實際上製作飛碟的，應該是複製人。」
「很科幻，對不？」
麗亞說，所有人仍舊噤聲。
「龍王，停一下好嗎？」
堀越導播打斷創也。
「嗯……我在被寄生之後，偷偷跟蹤你們，也看到洞窟裏的飛碟，你說的培養皿——那個也看見了。」
喔，原來當時的腳步聲是堀越導播。
一旁的堀越美晴小聲地說：
「複製人培養皿、複製人。」
科幻對堀越導播而言，似乎衝擊太大。
「看到了複製人培養皿，我想問，那個，那……真的是外星人製造的東西嗎？」
堀越導播誠惶誠恐地說。
我也在心中附和，他所提出的問題，同樣困擾著我。
「如此巨大的飛碟及複製人，真人版角色扮演遊戲的世界，不可能做得出來。即使辦得到，洞窟也沒有那麽大的空間藏匿。想一想，他們會是真正的外星人嗎？」
堀越導播望向栗井榮太一行人。
神宮寺嘴角上揚，仔細聆聽。
創也露出哀傷的神情。
「糟糕，堀越導播——針對笨拙的問題，隻有笨拙的答案。」
然後，高傲地說：
「那並非真正的飛碟，而是朱利爾做的模型。」
模型！
朱利爾確實有在餐廳製作飛碟模型。
「不過，模型直徑隻有三十七公分，跟洞窟中看見的超大飛碟，感覺不像同一個東西。」
我說，創也搖頭。
「同一個，內人。」
「可是……大小差太多了吧。」
我企圖反辯，創也明快地說：
「我們透過岩縫看到飛碟，那個岩縫其實嵌有放大鏡，小飛碟看起來就變得巨大無比。」
「……」
「而且，旁邊沒有東西可以比較大小，如果模型旁有香煙盒就好了。」
「為什麽要香煙盒？」
創也聳肩。
「比較大小時，一般都會使用香煙盒，這是常識。」
……是嗎？
常識的範圍真廣，我忍不住渾身顫抖。
「複製人培養皿呢？你說那也是模型嗎？」
堀越導播側著頭問，創也迴答：
「沒錯，就是模型，複製人培養皿實際上也不大。另外，果凍狀的物體——當然不是外星人的複製品，其實是玉米粉。」
玉米粉？
腦中浮現俄羅斯玉米粉先生向我揮手，頭上那頂帽子，真是羨慕死我了。
創也冷冷地看著我。
「誠如大家所知道的，這裏的玉米粉
，不是內人認識的俄羅斯人，是玉米提煉出來的澱粉，將它溶在水中塗在喇叭上，借由振動便能重現我們所見的複製人培養皿。實際來做看看——可以給我一些玉米粉嗎？」
創也詢問柳川。
「為什麽對著我說？」
「耶？玉米粉就堆在廚房角落，我想那一定是為了製作複製人培養皿而準備。」
「……」
「難道是要用來做菜，請問做什麽菜？」
「等一下要做nge。」（nge日文發音為buramanzie）
柳川笑著說。
創也微低著頭。
我小聲地跟創也說：
「我喜歡肉包，跟他說的豬肉包，是同一種東西嗎？」（豬肉包日文發音為budamanzyuu）
「不是豬肉包，而是法式甜點的一種。」
「……」
「懂嗎？」
創也把我當笨蛋。
「amigo！」
我以這個迴答混過去。
創也搖頭歎息。
「迴歸正題，前晚另一台飛碟墜落，駕駛的外星人，一致公認叫『紐』。」
神宮寺再次把頭撇開。
「紐與歐魯德相同，皆為意識體，我們也偷跑到現場去，當時現場有柳川、堀越導播、金田先生和遊戲王神宮寺。」
「之後我也去了一趟。」
森脇先生插嘴。
創也點了點頭。
「迴到民宿，我們在餐廳被歐魯德攻擊，他還露一手控製重力和念力的特技。除了我們，還有人被襲擊嗎？」
創也問，堀越導播舉起手，
「把我嚇壞了，一身黑的外星人，不曉得操作啥機器，突然失去重力，蘋果就浮在半空中，真的把我嚇壞了……」
「在哪裏？」
「就在餐廳，剛好肚子有些餓，到這來找東西吃，結果遇到外星人。我被黑影嚇傻，手中蘋果不慎滑落，可是卻沒掉在地上。」
講到這裏，堀越導播臉上表情轉而嚴肅。
「那是真的外星人吧，以地球現今的科學，還辦不到控製重力。」
創也點頭附和，
「一如堀越導播所言，目前仍做不到控製重力。然而，我可以讓無重力狀態重現。」
耶？
「真的假的？」
我半信半疑地問。
「包在我身上，你迴想掉下水井的情景。」
水井……？
啊啊——！
腦中浮現外星人搭乘愛因斯坦假想的電梯，向我揮著手。
「譬如說，乘坐墜機的人們，與被切斷電線的電梯裏麵的乘客或跳傘的人，即使蘋果離開手上，那顆蘋果也不會掉落。——正確來說，雖然一起往下掉，但看起來像浮在空中。換言之，自由落體下的人們，便能體驗無重力狀態。雖說是自由落體，卻一點都不自由。」
我開始在腦中模擬想像。
嗯，創也說得一點都沒錯。不過，他的說明中，出現一個大漏洞，那是——
「我們待在房間裏，而不是墜落中的飛機。」
「當然不是飛機，這個房間本身就是部電梯。」
創也以腳輕敲地麵。
「地板下挖了個深約幾百公尺的洞，歐魯德一按按鈕，整個房間便會落下。」
「那時，房間一片漆黑，你記不記得？之所以變黑，是因為掉進洞裏。」
耶……
創也所說已出乎常識範圍，我無法想像。
在此就以圖解打混過去吧。
「自由落體時，掉落底部並與之衝擊，裏麵的人會立刻死亡。所以本來垂直向下挖的洞穴，在幾百公尺下轉為緩衝斜坡，進入水平洞穴。來到橫洞，整個餐廳也跟著打橫。橫洞鋪設螺旋狀的軌道，這個房間猶如通過槍身的子彈般不停迴轉，最後緊急煞車。房間內的人或未固定的物品，不是撞牆就是撞天花板。」
原來如此……
我還以為是外星人的念力，造成那樣的狀態。
我推推眼前的桌子，毫無動靜。
何以餐廳桌子要固定起來，理由我現在了解。沒有固定的話，房間東西亂滾，十分危險。另外，這也是家具不多的原因。
「某個主題樂園有個與這相似的遊樂設施，民宿就是從那得到靈感的吧。」
神宮寺馬上迴嘴。
「喂喂，別將栗井榮太看扁。『終極rpg——in塀戶』的設計圖比某主題樂園早三年完成。」
「對不起，失敬。」
創也深深一鞠躬。
「但是，創也——」
我仍然不甚了解。
「餐廳與電梯一樣落下，這點我怎麽想都想不通……」
「不要對自己的判斷力過於自信。」
創也迴以冷漠的口吻。
「當身在靜止不動的火車時，旁邊的火車若發動的話，感覺自己這台好像也跟著在動，你可有這種經驗？」
……有。
「假如這裏是電梯的話，說不定有人會覺得，是因自由落體而形成無重力狀態。人類的常識認為，電梯是上下移動的物品，而不相信房子會掉落。所以，無法想像——那是心理上的盲點。」
說得對極了，嗯，透過現在的說明，我總算能理解。
堀越導播雙手抱頭，懊惱地說：
「我一直以為真的有外星人存在，很拚命地要增加同夥……」
「白忙一場。」
創也一句話就否定堀越導播的苦心。
燒成灰燼的堀越導播。
定睛一看，臉上、手腕留下彈性繃帶與紅藥水的痕跡，那是昨晚企圖寄生我們，被陷阱所傷的證明。
接著，換神宮寺發言：
「該來問問重點問題，歐魯德的真麵目是誰？」
「之前我不就講過，民宿主人——柳川。」
「理由呢？」
「先假設歐魯德是村中居住的人之一，住在村裏的，隻有柳川和亞久亞兩人。換句話說，他們其中一人是歐魯德。」
創也看著亞久亞。
「亞久亞並非歐魯德，喝過她泡的茶，味道極為普通。若是歐魯德的話，怎可能放過寄生的大好機會，搞不好會在茶裏加青汁。」
全體人員注視著柳川。
「沒錯，歐魯德的原形，正是柳川。」
啪！
柳川單手捏碎麥克杯。
「不要動！可惡的外星人！」
堀越導播離開餐廳，再迴來時手中多了條繩子。
我還在猜測堀越導播的用意時，他已將柳川捆在椅子上。
「那個……遊戲已經完結。」
麗亞阻止堀越導播，但殺紅眼的他，早已聽不見任何聲音。
「很好！」堀越導播滿意地擦拭額頭的汗水。
柳川連人帶椅躺臥在他腳邊。
「……這樣不會太過分嗎？」柳川望著神宮寺。
「很像堀越個人的行事作風。」神宮寺掏出手帕擦汗。
「再來說說紐的真麵目。」
「這個嘛——」
我興奮地等待創也開口，誰知——始終站立說話的創也，卻坐在椅子上。
「接下來交給我的朋友——內人，內人，拜托你了。」
「耶——！」比起突如其來的小考，更讓我感到驚訝。
「什麽？」驚慌失措地問創也。
「你沒在聽嗎？請你揭露紐的原形。」
「為什麽是我？」
創也微笑不語。
……完蛋了。
扮演偵探不都是創也分內的工作嗎？
02
「內人，幹嘛緊張成那樣。」
腦海中出現奶奶的身影，她說。
「我從來沒幹過偵探這角色，沒辦法。」
奶奶搖頭。
「內人，想想以前跟奶奶入山的情景。」
山？
跟偵探有何相關？
「設陷阱時，我教過你什麽？」
這麽一問，我想起來。
「把自己當成獵物，假如自己是獵物，會采取啥行動，會想要做啥——站在獵物的立場考慮考慮，這是奶奶教的。」
我迴答，奶奶慈祥地微笑。
「你說得很對。」
「可是……與扮演偵探有何關聯？」
「你是創也的朋友，以他的角度來思考。」
「說起來簡單……但我行嗎？」
「當然行，因為你們是好朋友。」
留下這些話，奶奶便離去。
「啊啊，有件事忘了。」
奶奶迴頭對我說：
「偵探解謎時，一定先說『那麽』，之後才進入正題，你也試著模仿看看。」
——奶奶，感謝你。
我懷著感恩的心情，目送奶奶離開。
「怎樣，內人？」
我突然呆掉，創也搖晃我的肩膀。
撥開他的手，我道：
「請勿替我擔心。」
「……」
創也臉色超級難看。
我有說什麽話讓他不爽嗎？
我伸手摘掉創也的眼鏡。
「歹勢，請借我一下。」
戴上酒紅色鏡框的眼鏡，鏡片沒度數，所以視野不會改變，但總覺得好像變聰明了。
「你打算做什麽，我心裏很清楚，你應該可以猜測到我有多不悅，趁現在讓我揍一拳。」
創也眼中燃起熊熊怒火。
「野蠻一點都不適合你，暴力無法解決問題，曆史也證明這點。」
我雙手一攤。
創也索性保持沉默。
我開口：
「那麽——」
「有關紐的原形，我們一一檢視可能的人物。」
我伸出食指，看到此動作的創也冷哼一聲。
不鳥他，我繼續說我的。
「首先，去墜落現場的人——柳川、金田先生、堀越導播及神宮寺，森脇先生後來也趕到現場。」
看向森脇先生以示確認，他點點頭。
「金田先生被排除在外，因為他退出『終極rpg——in塀戶』，若他是紐的話，神宮寺怎可能輕易放過他。」
金田先生與神宮寺紛紛點頭大表讚同。
「再來，也排除柳川，根據創也的推理，已經證明他是歐魯德。」
我感恩地拍創也肩膀，他嫌惡地躲開。
「都承認我是歐魯德了，拜托放開我……」
柳川說，大家都不願解開他的繩索。
廢話，現在又不是搶救犯人的時刻，是名偵探揭開謎底的關鍵場麵！
我再次開口，
「剩下森脇先生和堀越導播，在此希望大家迴想一下，森脇先生一開始說過的話：『我也被寄生！』」
盯著森脇先生。
「啊啊，喝入加鹽的咖啡時，遊戲王告訴我的。」
我認同他的話，繼續道。
「換句話說，他並非寄生者——紐，這麽說來隻剩下一個人——」
我擺個手槍的姿勢，帥氣地指向堀越導播。
「喂，我不是紐！」
「真不巧，堀越導播。不，外星人紐——」
我嚴厲地說。
身體不住發抖，堀越導播一直往後退。
我又指向柳川。
「如今我才理解，堀越導播捆綁柳川的苦心，犧牲自己的同伴，博取大家的信賴！」
事情已水落石出！
搞了半天，其實偵探也不難當。以後，不妨三不五時跟創也交換，偶爾客串一下。
然而，一旦演變至此，創也便失去存在的價值。
有何不可？
到那時，用「都市冒險王」的書名來寫新的係列。
堀越美晴拿來繩索，準備捆她爸爸——
平常的親子關係令人質疑。
此時，陷入恐慌狀態的堀越導播，叫了一聲。
「喂，我也被寄生了，喝下摻砂糖的味噌湯——對吧，遊戲王？」
堀越導播問神宮寺。
神宮寺點頭附和。
耶……所以……
「堀越導播不是紐。」
創也冷得跟冰一樣地聲音。
「內人的推理實在錯得離譜。」
「……」
我直盯自己的右手，隱約在顫抖。心理的動搖，完全反應在手上。
不，還沒結束！
再給我一次機會！
……不過，既非堀越導播的話，那麽紐會是誰……
我再一次迴想墜落現場的人。
果然讓我想到一個人，恰好符合所有條件。
「唿、唿、唿……」
一陣輕笑過後，我環視大家。
「剛才隻是小小的暖身，現在讓你們瞧瞧我真正的推理實力，紐的真麵目——」
我用力伸出食指，
「你！」
指著神宮寺。
創也一副被我打敗的表情，臉埋在手心。
……耶？錯了嗎？
「喂喂，我是遊戲王。我如果是紐的話，嚴重違反遊戲規則。」
神宮寺手指搖了搖。
「違反遊戲規則？」
我問創也。
創也默不作聲地點點頭。
什麽——！
那不就是沒有紐這角色……
再努力想想當時現場的狀況。
柳川、堀越導播、金田先生、神宮寺與森脇先生——大家都不是紐……
那些人中沒有紐……
咦？
待在墜落現場的人——是誰偷窺他們？
我和創也。
所以，創也跟我也包括在內。
我又沒被寄生。
那樣一來……
我手指向創也。
「紐是創也？」
這句話少了剛才的自信，多了膽怯。
創也啞然地聳肩。
「反應有夠遲鈍。」
「超想對你注射麻醉針，講一堆亂七八糟的妄想，讓我替你捏把冷汗。」
創也投以銳利的眼光。
我的推理竟被講成「妄想」，可悲！
「可惜沒帶蝴蝶型變聲器，隻好忍痛放棄。」
是……想說啥盡管說，我沒有反駁的餘地。
不過，有些疑點要讓我厘清。
「創也，你幾時被紐寄生？」
我問。
「從懸崖上觀察墜落現場時，為了找尋裂縫的去路，渾身是傷。那時遇到神宮寺，他拍打我的肩說：『抓到你了。』——見我一頭霧水，他連忙解釋，『你剛剛被巴歐寄生，接下來好好扮演你的角色。』當我了解『巴歐』是造訪者的意思時嚇了一跳，我還拿到裝進小袋子的鹽、砂糖和胡椒。」
「遊戲王可以這樣參加遊戲嗎？」
閉上眼，創也吐了一口氣。
「沒辦法，紐隻是意識體，遊戲王不靠嘴巴說，就不會有人被寄生，遊戲便無
法繼續進行。」
「再問你一件事，創也，你為什麽不打算寄生我？」
「我有！」
創也生氣地說：
「試過幾百次了，誰知道你走啥狗屎運，我動過手腳的食物，一口都不吃，了不起！」
是喔。
嗯，不記得有這種事。
「我想，山中肯定有東西庇佑著你，所以中途我就放棄了。而且，我無法讓卓也被寄生，又不是不要命。」
我心中暗自感謝奶奶。
「因此，我希望身為最後一個地球人，你能好好努力。隻有你揭露紐的原形，被寄生的人才能獲救。」
原來……
我竟肩負著如此重大的任務……
身體開始微微發顫。
「不過，『終極rpg——in塀戶』這場遊戲，以玩家大獲全勝收場，這是很好的結局啊。」
我說，隻見神宮寺搖搖頭。
「遊戲尚未結束。」
咦？還有什麽？
「還差跟揭開真麵目的地球人認輸。」
說完，神宮寺眼睛直勾勾地望著創也。
我認真思考。
創也被紐寄生，這說明——
·若全體玩家沒被寄生，創也便為輸家。
·玩家全被寄生的情況下，雖然是玩家贏得勝利，可難免殘留些許不甘願。而且還要讓卓也被寄生，但他被寄生的機率近乎零。
·原形畢露的狀況，一定要認輸不可。
——綜合以上各點，創也被紐寄生，對他十分不利。
嗯，顯然腳本有精心設計過，無論結局如何，都教創也心生不甘。
……未免太狡猾了。
「喂，趕快認輸。」
神宮寺一步步逼近創也。
「……」
冷汗緩緩從創也臉頰流下。
「啊！」
無路可退，創也低下頭。
然後——
「我輸了。」
聲音細如蚊子叫。
「很好！」
神宮寺與朱利爾相互擊掌，被綁在椅子上的柳川，也露齒微笑。
麗亞無奈地歎息。
03
是勝是敗，雖然殘留著遺憾，「終極rpg——in塀戶」總算宣告落幕。
唿……
該收拾東西迴家羅。
我動身前往房間打包時，創也仍站在原地不動，莫非所有行李都要我整理？
「還沒結束，給我坐下，內人。」
耶？還沒結束……？
我雖然不解，仍然坐迴原位。
創也開口，
「那麽，我們現在來去除程式病毒。」
病毒……？
「抱歉，龍王，因為我這種玩家的關係，搞砸了精心設計的遊戲。我會負全責，你說該怎麽辦才好？」
金田先生看看大家，微微起身。
「不關金田先生的事，沒有金田先生，我也得不到雷神屏風遺跡的情報，你是『終極rpg——in塀戶』裏相當重要的角色。」
創也的眼睛一一掃過餐廳所有人。
「病毒跟遊戲本身無關，指的是角色偏離遊戲主題所采取的行動。第一天晚上，病毒放火燒農具棚，打算燒死我和內人。昨天，則把我們推落井底，監禁我們。幸好井底有枯葉，不至於受傷，這是我們第二次遇害。」
「……」
「遊戲王神宮寺說，遊戲進行中『沒有生命危險』。病毒所有的作為，顯然違背遊戲規則。」
「但是……」
我問創也：
「為什麽要取我們的性命？」
創也就算了，我可是潔身自愛的乖寶寶，實在不曉得那裏得罪人。
嗯？創也就算了……
對，我明白！
「卓也正是病毒！春子說卓也會參加，卓也以病毒的形式，參加遊戲。」
我說，創也搖頭否決，想太多嗎，他那張臉有夠慘白。
「卓也不是病毒。」
聲音也在顫抖。
「用大腦想想，如果被卓也鎖定的話，我們早就死了。不用放火燒農具棚，他可以連人帶屋一起摧毀。」
……說得也對。
「況且，我不記得哪裏得罪過卓也。」
我愣愣地看著創也。
一臉不可思議的創也。
「幹嘛？」
「你還真敢講——」
我一說完，創也立即冷哼一聲。
既然不是卓也，那到底是誰？
我臉上寫滿問號，創也說：
「病毒並非『終極rpg——in塀戶』單純的玩家，來塀戶村另有企圖的人是——」
創也伸出食指，
「你。」
對準森脇先生。
全體沉默了一段時間。
堀越美晴偷偷換了個遠離森脇先生的位子。
不小心弄出聲音，森脇先生恰巧開口說話：
「為何說我是病毒？」
森脇先生歪著頭。
「啊啊，我知道。那個導播是你們的朋友，女性跟老人又無法在深夜的山中跟蹤你們——理所當然，我便成為病毒。」
說罷，點燃一根香煙。
「隨隨便便就指控我……那邊的神宮寺以及被綁住的柳川，他們都能輕易地跟蹤你們，不是嗎？」
創也搖搖頭。
「不隻那樣，我聽內人說過你初來村裏的事情，那時開始，我就認為你並非單純來玩遊戲。」
「哼，耍白癡喔……」
森脇先生皮笑肉不笑。
我不禁對創也感到愧疚。
初遇森脇先生時，他沒做什麽奇怪的舉動。反而是倒立的我，看起來比較怪。
「請問森脇先生，你到塀戶村有何目的？」
「問什麽屁話，當然是來玩『終極rpg——in塀戶』啊。」
「從哪裏得到訊息？」
「網路。」
「第一次到塀戶村嗎？」
「嗯。」
森脇先生點頭表示。
創也同樣點頭。
「從你的答案中，我已經了解，你說謊。」
森脇先生浮現一抹淺笑。
「當麵指責別人說謊很不應該，你可有證據？」
「嗯，剛才你說，你第一次到村子來，這就是謊話，你以前曾經到過這裏。而且，你也知道『栗子民宿』的正確地點。」
「證據拿出來。」
「你完全沒看地圖，看過這張地圖的人，大家都會走錯路，走到墓場遺址。然而，你卻沒有搞錯，隻能說，你事前就知道路了。」
「……知道隱者之紫（出自漫畫《jojo奇妙冒險》）這種超能力嗎？」
森脇先生話裏參雜一絲苦澀。
但，創也並不理會。
「既然你無法提出有力的反駁，針對你曾經到過塀戶村這點，請繼續講下去，何時來過？」
創也看向亞久亞。
「隻要有不認識的人來，你立刻能分辨？」
亞久亞點了點頭。
「不過，我兩年前才迴到村裏，在這之前的事，我不甚清楚。」
「無所謂，森脇先生知道民宿的位置。換言之，你第一次造訪塀戶村，並非很久以前。」
森脇先生沒作聲，靜靜聽創也說話。
「所以，森脇先生是以『終極rpg——in塀戶』的建築工人身分來到這裏——有錯嗎，森脇先生？」
森脇先生覺悟地攤開雙手。
「是，我承認，說得一點都沒錯。可是，殺害你們與說謊騙人無關吧？」
森脇先生直視創也。
「我和你們是初次見麵，不可能殺害陌生的國中生。」
懂嗎？森脇先生的笑容仿佛如是詢問。
「你的目標，是這個吧？」
創也從口袋掏出一樣東西。
那是從井底橫洞裏撿來的石頭，如此重的石頭，竟能留到現在。
「我對石頭沒興趣。」
創也走到森脇先生跟前，拿石頭用力敲擊餐桌。
鏗！
一陣激烈的聲響，石頭表麵脫落。
「這樣還沒興趣嗎？」
脫落的地方，露出金色光芒。
「你企圖殺人，奪取金塊對不對？」
創也把偽裝成石頭的金塊，擺在森脇先生眼前。
「你知道落難武士帶著寶藏，逃到塀戶村的事情。並且，寶藏仍下落不明。」
創也麵對森脇先生說。
「在村裏工作的同時，你一麵調查，無奈卻怎麽也找不到。眼見工作也告一段落了，你很焦急吧，明明工作已經結束，還在村裏逗留的話，很容易讓人起疑心。」
「……」
「那時，你得知『終極rpg——in塀戶』即將舉行的資訊，興高采烈地來到村子。打算邊玩遊戲，邊找寶藏。」
森脇先生對創也所說的話毫無反應，低下頭，死命盯著桌上的金塊。
「前晚，我們在帳篷內說出風神屏風那裏有個洞窟，因此不斷尋找寶藏的你，便以為寶藏藏在那。」
「……」
「而隻有我跟內人率先發現洞窟，你打算殺了我們，找到寶藏後，將洞窟入口塞住，獨享寶藏——沒錯吧？」
「停！有問題！」
我舉起手。
「塞住洞窟入口，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卻相當困難。沒有超重機，徒手辦不到吧？」
「雖然沒起重機，但森脇先生有火藥——是不是，森脇先生？」
森脇先生答不出來。
「火藥……該不會村子出入口的土石崩塌……」
「森脇先生幹的好事。」
是喔……
創也又將話題拉迴來。
「你的計劃全盤混亂，不但我們沒死，洞窟也沒有寶藏，對你來說是一大打擊。」
創也說的話，我並不了解。
為了不確定的寶藏，如此大費周章？
更何況，連人都能殺……
我對創也說：
「但是……落難武士擁有寶藏，這隻是傳說吧。跟都市傳言一樣，不可能有人相信，甚至還殺人，多荒謬！」
這時，出乎意料之外，森脇先生居然開口，
「挖掘出特洛伊遺跡的蘇力曼，不也說過相同的話。」
說著，舉起桌上的金塊，問創也，
「在那裏找到的？」
「你推我們下去的那個水井中的橫洞，有個祭拜八尊地藏王菩薩的地方，就在那。」
被創也一說，森脇先生點頭迴應。
創也繼續道：
「金塊塗上類似膠水的東西，再以細砂黏合，若隻以手拿，不會明白。」
喔……難怪特別重，原來竟是金塊。
森脇先生看著金塊，有感而發地說：
「那個水井，我不知調查過幾百遍。見到八尊菩薩時，直覺告訴我一定在這……沒想到，地藏王菩薩腳邊的落石，是金塊……」
又將眼神移到創也身上。
「一個國中生，觀察力卻如此優秀，真教人恐懼。我若有你那麽聰明的腦袋，人生也不會如此。」
森脇先生兩手一攤。
「剛才你說我的計劃混亂，現在我來修正計劃。」
森脇先生起身。
「我已經知道寶藏的下落，雖然人數增加，不過沒關係，我有得是子彈。」
森脇先生舉起黑得發亮的手槍。
「全部的人到牆角排成一列！」
04
槍口瞄準我們。
可是，我依舊氣定神閑。
以手肘頂頂身旁的創也，說：
「別賣關子，快點。」
創也呆呆地迴望我。
「什麽？」
「快，對策、對策！」
說到此，呆呆的臉上毫無反應。
「創也，你不是已經指出病毒是森脇先生。他當然不可能乖乖就範，你看他槍都掏出來，所以我叫你趕快拿出對策。」
這時，創也才恍然大悟，雙手互拍，然而，
「沒有。」
果斷的迴答。
耶？……耶！
「解開謎題，我的工作早已完成。電影或小說中的偵探，一旦揭開謎底，犯人都會悔恨的哭泣，然後說：『我會去自首。』不都這樣？」
創也不知羞恥地說，沒有責任感的說詞。
我的頭開始疼痛，問：
「是不是要將犯人逼到靠海的懸崖？」
創也點點頭。
「但是，偶爾也有不知死活的犯人啊？」
「嗯，那個時候，警方多半會在一旁待機，適時抓住犯人。」
說得對。
「請問這邊哪裏有待機的警員？」
聽到我這麽說，創也看看左右。
接著搔搔頭。
到現在為止，我不知跟創也說過幾百次。
「你這個莽撞的大笨蛋！」
「與朋友的最後談話，結束了嗎？」
森脇先生問。
有幾個地方要訂正一下。
第一，我不想跟這位「莽撞的大笨蛋」做朋友。第二，「最後」的部分，這地方若不改正，我非死不可……
跟森脇先生眼神交會，他眼露兇光看著我們。
「那麽，再會了。雖然時間很短暫，不過這段時間我很開心。」
那一瞬間，堀越導播插嘴道：
「等一下！」
「你肚子餓了吧？」
「是啊，都這個時間了。」
森脇先生不經意地往窗外一看。
山上天黑得很快，外麵已被黑暗包圍。
被堀越導播一說才想到，我和創也到現在都沒好好吃過一餐。
堀越導播繼續說：
「住在帳篷內，應該隻能吃些有的沒的，弄點像樣的晚餐給你吃，要殺我們，也等吃完飯再說。」
「嗯……」
森脇先生沉思。
「不用麻煩，殺了大家後，我自己來做飯。」
「不不不不——」
堀越導播激動地揮手。
「自己做飯自己吃——好寂寞喔，讓民宿老板弄頓好料，給你飽餐一頓！」
堀越導播蹲下，欲幫被捆綁的柳川解開繩索。
這招不錯，堀越導播！
柳川可是被卓也認證過的格鬥好手，即使對方有槍，三兩下也被撂倒。
就在堀越導播手正要觸碰繩索時，
「停。」
槍口轉為對準堀越導播。
「那個柳川，很能打吧，可以不要解開他嗎？」
……被料中。
堀越導播想出的絕妙點子，瞬間無用。
不對。
是誰綁住柳川？是堀越導播。假如他沒有這麽做，大家不會陷入慘狀。
我對堀越導播的好感度立即下降。
沒有用的家夥！
我瞥
了神宮寺一眼。
神宮寺縮縮盾。
「我隻負責動腦。」
……收到。
又多了一個不管用的人。
啊，對了！
這裏是餐廳，可以使用重力控製，突如其來的自由落體，森脇先生便無法開槍。
我以眼神示意神宮寺，使用重力控製。
「啊？」
神宮寺側著頭。
相反的，森脇先生對我說：
「奉勸你最好放棄使用重力控製，你也知道，我曾經來這裏工作，這裏的一切，我再熟悉不過，控製重力對我起不了作用。」
「……」
緊接著，森脇先生掉頭向堀越美晴說：
「小姑娘，不好意思，麻煩你幫我做飯。」
「我……平常不太煮飯……」
「隨便弄點什麽都行。」
森脇先生答。
雖然情形惡劣，但我真羨慕森脇先生，能吃到堀越美晴親手做的料理。
「我也是女生，一起來幫忙！」
麗亞跟在堀越美晴身後，正要走入廚房。
「喂！你給我待在這裏！你不用雞婆！」
森脇先生發自靈魂深處的叫喊。
「根據我得到的情報，你做的菜可與毒藥匹敵。好不容易才將寶藏到手，我還不想死！」
「什麽意思！」
麗亞的指甲並未塗上紅色指甲油，而那十根手指頭已經就好戰鬥位置。
「你敢靠近，我就殺了你的同伴！」
森脇先生的槍口，指了指神宮寺和柳川。
麗亞不敢再放肆。
「那邊的小朋友，你去幫忙。」
森脇命令朱利爾。
「我先聲明，我不希望有莫名其妙的東西加進食物裏。」
朱利爾迴頭，臉上沒有表情。可是，眼神毫不猶豫，透露出為了活下去，不惜犧牲任何人。
「我知道你是什麽樣的人，飯一做好，先讓你嚐嚐有沒有毒。」
「……」
朱利爾沉默不語，離開餐廳。
創也舉手問森脇。
「你似乎掌握不少情資，請問你是如何弄到手的？」
「國中生大概不能理解，世上竟有販售企劃的組織。」
我與創也互看一眼。
是「頭腦集團」……
「我拜托他們擬定一個尋寶企劃，雖然半是開玩笑，但還真的辦到了，他們將各種情報和企劃書一並交到我手裏。」
真糟糕，希望下次頭腦集團能先看看買方，再決定是否做他生意。
神宮寺聳聳肩。
「不僅栗井榮太，連每個玩家的詳細資料都有，不可思議。」
創也乘勝追擊。
「那個賣企劃給你的組織叫什麽名字？」
「名字喔……」
森脇先生試著迴想。
「想不起來，就算告訴你名字，你還是得死，有差嗎？」
森脇先生的嘴角上揚。
我身旁的金田先生，身體不由自主地僵硬，我靜靜抓住他的西裝衣袖。
小心不被森脇先生發現，用手指在他背後寫字。
（不行太愚蠢）
金田先生也在我背上寫字。
（槍小當盾牌）
森脇先生的手槍為小口徑，所以他說要以身體來當盾牌。
（不行受傷）
金田先生看著我，我搖搖頭寫。
（我來）
金田先生嚇一跳，我強而有力地點頭。
「……」
金田先生正在考慮，我自信地朝他一笑。
金田先生寫。
（小心）
（收到）
（不是收到是了解）
（……了解）
自信滿滿地對金田先生一笑，其實我根本沒有辦法對付。
因為不這麽做，這個老人不曉得會有多可笑的舉動。
總之，先離開這裏……
我突然「啊啊！」叫起來。
森脇驚訝地將槍口對著我。
「玄關口的花忘了換——所以，我可不可以先走一步？」
若無其事地問。
森脇先生溫柔地笑著點點頭。
「可以啊，你逃走的話，這裏所有人會一個接一個死掉。隻想一個人得救的話，趕快滾離這裏。」
「……」
「而且，即使想逃，你要如何逃離村子？隧道口早已被我堵住，逃不掉。」
啊啊，對喔……
「那，我去一下廁所。」
「請、請。」
森脇先生爽快地答應我的要求。
自以為站在勝利的那方嗎？還是認為，隻有我一個人變不出花樣？
經過廚房時，聽到堀越美晴跟朱利爾在吵嘴。
「怎麽迴事？」
往桌上一看，碗裏放一顆生蛋。
朱利爾像是快哭出來說：
「這個姐姐說要拿生蛋給他吃，生蛋哪是一道菜！」
「所以我說我不常做菜！」
「也不該差到那種程度！」
兩個人不斷爭論。
朱利爾拿起平底鍋。
「我來炒飯，你就弄一盤生菜沙拉。隻是把生菜放在盤子上，應該會吧。」
朱利爾，辛苦你了。
我環視廚房周遭，玉米粉堆積在角落。
「請不要使用玉米粉，製造粉塵爆炸。」
朱利爾察覺我的視線一直停留在玉米粉袋，直覺很敏銳的小子。
「我們和你不同，不會有生命危險。如果你要做什麽的話，請選擇安全的方法。」
明明需要別人來拯救，朱利爾的態度依然如此囂張。這家夥，果然跟創也很像。
是是，了解。
無奈之下，我抓了幾把刀子放進口袋——銀製的高級刀子。
「這裏使用的食器都挺高檔的嘛！」
我說，朱利爾答：
「willow很講究。」
原來如此。
在這裏先跟柳川道謝，若是使用無法通電的塑膠製品，那換我要哭了。
另外還要馬鈴薯和美乃滋，有胡椒粉的話，可以增加風味。
「你要做馬鈴薯沙拉嗎？」
朱利爾說。
旁邊的堀越美晴，兩手互握。
「好厲害喔，內藤！竟然會做菜！」
嗯，被奶奶訓練出來的。
然而，我並不是要做菜。
走出廚房來到廁所，途中經過櫃台，順手取來蚊香和火柴。
看看洗臉台的牆上。
一麵大鏡子，跟我想的一樣，鏡子旁果然有插座，大概是為了吹風機或刮胡刀所設置。
很好，來搞些花樣！
「老師，今天到底要做——」
腦內助理直子小姐滿臉笑容地問。
我說：
「今天我想做，隻有非常時刻才做得出來的東西。」
「非常時刻？」
「被探尋自我的旅人舉槍，甚至當作人質，且不能自己一個人逃生的時刻。」
「……相當殘酷的狀態。」
直子小姐掏出手帕拭汗。
「材料是三把食器用的刀、點火的蚊香。」
我順口念出黑板上寫著的材料名。
「刀子最好選擇導電良好的銀製品，沒有的話，便宜的鐵製品也無妨。塑膠類等無法導電的東西，請注意不要使用。另外，戴上橡膠
手套，便能安全地進行作業。」
直子小姐補充得好。
「蚊香要多長才好？」直子小姐露出困惑的神情。
「依據蚊香的不同而有所不同，不過最需考慮的是，判斷事態到底有多緊急。這次準備個五公分大概就足夠——相當緊迫的狀況。」
「懂了。」
「在這裏，告訴大家一個小知識——」我伸出一根手指，鏡頭轉向直子小姐。
「蚊香燃燒一公分的長度，約十分鍾。把這點記下來，非常有幫助。」
我在蚊香兩公分處略動手腳，這樣一來，二十分鍾後裝置便會有所動作。不久，我在插座前的作業完全結束。
「老師，這樣的裝置，如何？」
直子小姐的疑問。
我點頭表示這個問題問得好。
「短路之後，配電盤的斷路器掉落，將會立即停電。」
「陷入一片黑暗。」
我用力點頭說：
「沒錯——被黑暗包圍的一瞬間，即是關鍵時刻！」
「大家加油！」
直子小姐舉起一隻手。
05
我又重迴餐廳，森脇先生看見我說：
「太慢了吧。」
「我拉肚子……」
我隨口編個理由，迴到原來的座位。
手指在右邊金田先生的背上寫字。
（二十分後停電）
金田先生點點頭，然後傳訊給隔壁的堀越導播。
我也將訊息傳達給左邊的創也。
（二十分後停電）
創也點頭表示收到，他也同樣傳給隔壁的神宮寺。
完成反擊的準備。
剩下等待蚊香燃燒而已。
過了二十分——
森脇先生左手拿湯匙，吃起朱利爾做的炒飯。
右手的槍，不敢大意仍對準我們。
我從幾分鍾前開始，把眼睛眯成一條線，盡可能讓眼睛適應黑暗。（眼睛全部閉上，會讓森脇先生起疑心）
停電瞬間，我兩手拿著美乃滋與馬鈴薯大喊，「大家上！」
但是……森脇先生從口袋中掏出手電筒。明亮的光芒，將我們大家輪流照一遍。
「手電筒是尋寶時的必需品，我一直帶在身上。」森脇先生得意地說。
「所以，給我安分一點。等我吃飽就來處置你們，不用著急。」
森脇先生露出邪惡的笑容後，繼續吃飯。
「……」
大勢已去！我已經沒有招了。
此時，聽見不尋常的聲音，仿佛從地底傳來，光聽就足以讓小孩子哭泣的聲音。
「……有沒有壞小孩啊～有沒有壞小孩啊～」
「什……什麽？」
森脇先生左右環顧，拿起手電筒在房間內照來照去。
黑暗中，有個巨大的黑影站立在森脇先生背後。
黑影伸出一隻手，將森脇先生拎起來。
「哇——！」
一聲慘叫，被抓到空中，兩腳不停亂踢。
「哼！」
黑影把森脇先生扔到牆壁，撞擊聲響起，森脇先生再也無法動彈。
接著，撿起森脇先生掉落的手槍，除掉彈匣，還不忘拿走子彈，隻剩槍身。
黑影看著我們。
是卓也，看起來像個黑影，因為泥土沾滿臉及一身黑西裝。
跟不眠不休去除土石流泥沙的工人差不多髒。
「卓也……怎麽那麽髒？」
創也問。
「日夜無休搬運泥沙的關係。」
卓也答。
我對於自己直覺的敏銳度，再次感到驕傲。
「非常辛苦……」
卓也眼睛望向遠方，細說從頭。
「被騙之後我大受打擊，來不及跟著創也少爺一同出發，再加上打聽創也少爺的去處，三連休的第一天就這麽過了。」
「你竟然知道我來塀戶村？」
創也顫抖著聲音問。
「透過龍王集團的關係，使用某國的軍事衛星，掃描陸地。」
軍事衛星……
還動用到那種東西？
「我立刻動身前往塀戶村，但是，隧道口堵塞，無法入村。不過，我沒有因此而絕望。一點一點搬開土石，終於來到這裏。」
想起這些苦難，卓也的眼泛起閃閃的淚光。
「嗯……打個岔好嗎？」
我戒慎恐懼地問卓也：
「為什麽不用直升機？」
找尋我們的下落都用上軍事衛星了，土石流阻礙前進的話，弄架直升機來，照理說很容易啊……
這時，卓也無力地跪坐在地。
「……我沒想到。」
嘴裏緩緩吐出這句話。
我是不是不該問？
經過數分鍾，卓也才再度複活。起身後，伸手指向創也。
「這些辛勞『全是托嗬壞小孩』的福！」
那些辛勞中，有些不需做也無妨，但他似乎都算到創也頭上。
卓也一根一根扳動手指。
「懲罰時間。」
卓也扭動身體。
「暫停、暫停。」
創也雙手舉高。
「懲罰我之前，讓我問個問題，你今天怎麽沒去麵試？」
「耶？」
卓也的表情瞬間凝結。
「二十四封通知書裏，有二十三封我承認是偽造的，我道歉。然而，其中一封是真的，而且今天麵試！」
聽完創也的話，卓也神情漠然。
然後，小聲地說：
「過於震怒之下，我將那些通知書扔掉了……」
創也與卓也的口中一同發出呻吟聲。
這兩個人——
我對卓也說：
「不過，卓也也有錯。明明還擔任創也的保鏢，卻成天將『想當保母』掛在嘴上——」
「……」
「創也因為覺得無趣，會想惡作劇，製造假通知書，也是可以理解。」
但，搞了二十三封確實比較過分。
「內人，不要再說了。」
創也阻止我。
「卓也有他的夢想，我沒有權利剝奪。」
「……」
卓也一言不發。
這時候，
「嗚嗚嗚嗚嗚……」
森脇先生迴複意識，倒在地上的他仰望著卓也。
「……你……從哪裏過來？」
「從村子的出入口，堂堂正正走進來。因為隧道口被土石堵塞，為了搬運土石，花了整整一天——」
卓也鄭重地迴答。
「隻用一天，就搬開所有土石……你能想像有人跟起重機一樣屌嗎？」
正因為有才可怕，森脇先生。
「……最後，告訴我你的名字。」
「二階堂卓也。」
卓也報上名後，瞥了創也一眼繼續說：
「保護愚蠢的國中生，一介平凡的上班族——至少目前為止。」
「上班族裏也有厲害的角色，很好、很好。」
森脇先生說完，隨即昏倒過去。
「內人的作戰計劃，很棒。」
創也說。
「可是，你怎麽知道卓也二十分鍾後趕到？」
……什麽意思？
「你在我背上寫的啊。」
創也將字寫在餐桌上。
（二十分後獅子）
「以獅子來比喻卓也，說得妙極了。」
創也深藏佩服的說，原來他搞錯啦……
神宮寺插嘴道：
「你寫的是獅子哦？我以為是什麽謎樣的生命體來拯救我們，正感到不可思議……」
「耶，我傳下去的是『蝸牛』，還想說蝸牛要怎麽救我們……」
麗亞悠哉地說。
什麽跟什麽，這個亂七八糟的傳話遊戲！
唿……
緊迫的空氣，已經消散。
比起被槍指著，卓也宣布「懲罰時間」的時候，更令人害怕。
一股輕鬆的氣氛在餐廳流竄。
雖然結尾不甚理想，
總而言之「終極rpg——in塀戶」平安無事地落幕。
嗯，這樣很好！
06
沙、沙——
竹掃帚掃在石階上的聲音，日常生活中的一幕。
亞久亞彎著腰，揮動掃帚。
「終極rpg——in塀戶」已落幕，大家正在打包行李。
連續三天的喧鬧，宛如一場夢。
又隻剩自己一個人……
一個人待在村裏，亞久亞從沒有疑問過，感覺一切都如此自然。
然而……
有股說不上的心情，從未曾有過的寂寞，湧上了心頭。
仿佛想揮去寂寞，亞久亞再次舞動掃帚。
沙、沙——
沙、沙——
亞久亞察覺到腳步聲逐漸逼近。
這腳步聲——不用迴頭也知道，是那個人。
腳步聲停住。
「亞久亞。」
創也的聲音。
亞久亞並沒有迴頭。
過了一會兒，創也才又開口，
「這段期間，承蒙你照顧。」
「你要走了嗎？」
沙、沙——
亞久亞手持掃帚問。
「是，明天開始要上課。」
「嗯……」
兩個人默默無語。
隻聽見掃帚揮舞聲。
創也說：
「亞久亞……你還要繼續留在村裏？」
「嗯，這裏是我的家。」
「和我一起走，好嗎？」
沙！
亞久亞的手停在空中。
不過，很快又繼續打掃。
「謝謝你，創也。可是，我哪也說過，這裏是我的家，守護水神神社，是我的職責。」
「……」
「沒有人強迫我，一切出於我自己的意願。」
「……」
「所以，我不會離開村子。」
「……我知道了。」
創也說。
亞久亞開心地說，
「但是，你這麽說，我很高興。」
說完，亞久亞迴過頭。
擠出笑臉，然而，兩眼卻含著淚水。
亞久亞麵對創也，深深行禮。
「謝謝——請你保重。」
淚水滴落在石階上。
「你在幹嘛？」
抬起頭來，創也正以厭惡的眼神看我。
「寫周記。」
我闔上筆記本。
「這不是功課嗎？」
「是喔？」
假裝若無其事地收拾背包，但已來不及。
創也奪走我的筆記本，默默地念，周圍空氣瞬間冷凍。
唉……
我左右瞧瞧，找尋逃生出口。
……沒有。
請奶奶現身幫忙，隻得到一句：「自作自受」。
內人，你死定了！
創也啪地闔上筆記本。
拚命盯著我看，臉上不是害羞的神情，反而是一臉憐憫，不可思議的表情。
「你跟亞久亞道別了嗎？」
我問。
「嗯——大概就『再見』『你保重』之類簡單的問候而已。」
就這樣喔。
心平氣和的告別，未嚐不是件好事……
我腦中淨想些有的沒的，創也卻問了個令人訝異的問題。
「你認為亞久亞真的是塀戶村的村民嗎？」
……嗯。
什麽意思？
我一頭霧水，創也溫和地解釋。
「亞久亞並非塀戶村的村民，多加補充的話，金田和森脇先生，都不是單純的玩家。我覺得他們三人受雇於栗井榮太，是『終極rpg——in塀戶』的工作人員，不知哪請來的劇團成員。」
「……」
太過驚訝，我嘴巴不斷開闔，卻說不出話。
「像你這種無知又天真的玩家，對電玩創作者而言，可說是非常珍貴的存在。」
就是這句嘲諷的話語，讓我的頭腦再度活絡起來，嘴巴也能自由活動。
「太可惡，竟說我無知！」
「抱歉，不是把你當笨蛋，是讚美你喔。」
創也一點都不真心誠意。
我心裏的疑問跟山一樣高。
「亞久亞真的不是村民嗎？」
創也頷首。
「第一次遇見她時，她正在掃地。」
「嗯，我還記得她的手指，又細又白。另外，指甲還會反光。」
「指甲反光，是因為擦指甲油，透明米黃色係的話，指甲看上去比較自然：但真正的巫女照理說不會擦指甲油。」
不隻巫女，創也對化妝品也那麽了解……
「你從第一次遇見她就知道嗎？」
創也再度點頭。
「我早就明白，構思故事大綱的麗亞，期待故事會朝『當男孩遇見女孩』的方向展開。身為優質玩家，當然要盡力符合她的期待。」
「……」
許久之前，我問過創也有關戀愛的事情。那時創也迴答，「以旁觀者的角度，觀察女性與戀愛，是我的興趣。」
還附帶一說，自己絕不卷入戀愛中。
換言之，這小子尚未長大。這種敏銳度，真能完成「第六大電玩」嗎？
……替他擔心。
不過，亞久亞的事情，算是明了，剩下另外兩個人。
「金田先生呢？」
「對於戰時照顧他長達三個月的村落，戰後卻一次也沒迴去過，你不覺得奇怪？」
「……可能太忙？」
「他沒說退休後時間太多之類的話？」
……說過。
「森脇先生哩？」
「第一，塀戶村有寶藏，就是捏造出來的。如果真有寶藏的話，鐵定更多人殺紅了眼來尋寶。」
「那個金塊呢？」
「恐怕是贗品，鎢外麵鍍層金，看起來就跟真品沒兩樣。不跟電阻器相較，根本不會發現。」
是，受教了。
「太多支線劇情，讓現實與假想現實間的界線曖昧不清。故事情結安排得很好，就主要劇情中的外星人事件來說，如果意誌不堅定一些，搞不好以為真的有外星人。」
我大大地讚同。
展現控製重力的那一刻——
洞窟中見到的飛碟製造工廠與外星複製人——
那時我幾乎要相信真有外星人存在。
過去的事情就算了……
我問創也：
「你為什麽裝作不知情？」
創也一臉「幹嘛那麽掃興」的表情。
「徹底融入遊戲世界，不是比較有趣。」
……嗯，創也說得有理。
我想像公園裏遊玩的小朋友。
玩著追捕野獸遊戲的小孩，對他們來說，立體方
格鐵架就是大象，溜滑梯是長頸鹿，沙坑則是無底的沼澤。如果有人過去跟他們說：「喂喂，那不是大象，而是立體方格鐵架。」——的確很掃興。
「我從『終極rpg——in塀戶』中學了不少東西，身為電玩創作者，玩家是最重要的。栗井榮太想盡辦法讓玩家盡興，應該要把這點學起來。現在的時點，最接近『第六大電玩』的是栗井榮太。」
耶——
第一次聽見創也這樣讚美栗井榮太。
但是……
「稱讚對方時，不要把頭撇一邊，故作惡心狀。」
「哼！」
創也向後往椅背一靠。
「哪有稱讚他們，我剛說『現在的時點』，將來會創造出『第六大電玩』的人，是我。」
是是。
不可一世的說話方式——這才是龍王創也的本性。
「迴到城堡後，要繼續創作遊戲？」
「沒錯。不過，現在想稍微休息一下。」
創也將頭靠在椅背，閉上雙眼。
此刻我們搭乘栗井榮太的直升機，原本它一直停放在栗子民宿的後麵。
由柳川駕駛飛機，麗亞則坐在他身旁，堀越父女睡倒在最後麵的位子上。補充一提，神宮寺與朱利爾留在民宿善後。卓也他想留在村裏，直到隧道修複完成。
有這架直升機的話，即使隧道口被土石掩埋，神宮寺他們也無須慌張。
話說迴來，這三天可沒白過……
腦中開始迴想塀戶村發生的種種。
嗯？等一下……
從隧道崩塌那一幕起，倒帶重播。
創也坐下來休息，倒太多。
再往前一點點——創也狼狽地跌倒在地。
就是這裏！
「創也，給我起來！你忘了骷髏頭的事情！那也是栗井榮太事先安排好的劇情嗎？」
創也一臉驚訝。
「耶——我沒說嗎？這麽說來，內人你還是沒搞懂？」
講那什麽話，仿佛是說：「一加二等於三，這麽簡單的道理，不用一一說明吧。」或是，「超人八號的真麵目是東偵探，你不知道嗎？」那種討厭的感覺。
莫非骷髏頭的事件，與做物質轉送實驗時，一定有蒼蠅飛進轉送機一樣，這種老套的戲碼嗎？
我反省著，故事的來龍去脈，其實仍未弄懂。
創也一臉嫌惡地解釋給我聽。
「你還記得墓場遺址吧？」
我點頭。散亂的墓碑及一片石牆。
「村民離開村子時，挖堀土葬場的墳墓，帶走遺骸，整個作業流程十分粗糙。看見那堆散亂的墓碑，就能想像當時有多混亂。」
「所以，那顆頭蓋骨是搬運過程中掉落的……？」
「that"s right」
創也伸出食指，對我開了一槍。
竟然是這種結論，我根本沒有反省的必要。
創也繼續說。
「不用想太多，怎麽講，關於那顆頭蓋土的資料，春子並沒有記錄。而且，我在那裏跌倒，純粹是突發事件，春子無法事先預測。總的來說，跟『終極rpg——in塀戶』毫不相幹。」
說到此，創也伸個大懶腰，眼睛再度閉上。
「好累，我要睡覺。」
「打瞌睡會感冒喔。」
我說，創也閉著眼睛迴答：
「不是打瞌睡，是熟睡。」
然後，眼睛不再睜開。
我認真思考創也的話。
我們眼前出現頭蓋骨，真是偶然嗎……？
以前，在城堡玩抽鬼牌時，我從不曾贏過創也。問他理由，創也隻說了句：「操心術。」
使用一些巧妙的技法，讓對方按照你的意思去抽牌，是魔術手法的一種。
該不會……
假如我們發現頭蓋骨時，立刻通報警方，而引起大騷動，事情會如何演變？
與這次不同版本的「終極rpg——in塀戶」，將等著我們去展開……
我忍不住發抖，並非因為寒冷……
搞不好「終極rpg——in塀戶」準備了各式各樣的故事，這次選到的是飛碟版，其實還有很多不同的故事。
我想起雜貨店裏布滿灰塵的玩具，其中的美香娃娃——說不定它真是超級罕見的娃娃？
以那個娃娃為中心，又會衍生出另一版的「終極rpg——in塀戶」。
「要參拜神明嗎？」
在神社那時，亞久亞問我們，若沒拒絕而去參拜的話，又會有怎樣的故事……？
隻是我們沒選，其實塀戶村裏還設下不少機關……
創也說森脇先生是病毒，但，也許那不是病毒。
全部都是「終極rpg——in塀戶」設計好的情節，森脇先生或許不會被警察帶走，也可能跟神宮寺兩人幹起杯來。
創也難道沒想過這些嗎？
我看著創也。
創也閉著眼睛睡覺，嘴巴張開。
「內人，你放心，我們絕對會創作出最棒的遊戲。」
「耶？」
之後，創也沒再開口。
搞什麽，原來是夢話……
連睡覺都想著電玩遊戲，這小子真糟糕。
我向前麵的麗亞要一條大毛巾。
麗亞手指著座位下，看見創也的睡臉，她說。
「睡得好熟，累翻了吧。」
我點點頭，拿毛巾蓋著創也。
「不管是這小鬼或神宮寺，為了創作遊戲，完全不顧眼前的危險。」
「……」
麗亞的視線移到我身上來。
「多注意他一點，否則他活不久，製作遊戲不需賠上性命。」
「你覺得他像是會聽勸告的人嗎？」
我問，麗亞搖頭歎息。
「都是一群笨蛋。」
麗亞不經意看了柳川一眼，戴著耳機操控飛機的柳川，裝作沒聽見。
麗亞再次歎氣。
「不過，最近笨蛋有減少的趨勢，瀕臨絕種要好好珍惜。」
是啊，創也和神宮寺的確屬於瀕臨絕種的生物……
熟睡中的創也，看來就像日本冠朱鷺。
麗亞伸手撫摸我的臉頰。
「下次再一起玩吧。」
說完後，她笑了出來。
中午——
村公所遺址上，響起自動播放的午炮。
即使村中已沒住民，午炮仍未中斷過。
既然是自動播放，沒有住民也不會影響。隻要電池有電、裝置未損壞的情況下，機器就會繼續運轉。
「……結束了？」
「啊啊……game over了。」
創也迴答，臉上滿是泥巴，我的臉也好不到哪去。
之後，全體玩家在民宿餐廳集合。
森脇和金田先生坐在桌邊，兩人都衝過澡，顯得神清氣爽。
柳川泡了兩杯咖啡給他們。
「我要卡布奇諾，糖加多一點！」
坐在金田先生旁邊的麗亞舉手發言。
「公主，糖分攝取過多容易發胖。」
麗亞把朱利爾的話當耳邊風。
「不是公主，叫我姐姐！」
「遊戲已經結束，可愛弟弟的角色也跟著終止。」
朱利爾咬牙切齒地說。
「所以，我們的親子關係也可以恢複。」
堀越導播伸手要摟女兒的肩，卻被躲開。
亞久亞坐在與眾人有些距離的地方。
神宮寺雙手環胸，靠在入口處附近的牆壁。
創也就在正中央，我則跟在他身旁。
我們也衝過澡，換上幹淨的衣服，洗掉滿身的疲憊，心情大好。
唉，好不容易有機會來新民宿，卻沒有一次睡在床上……
昨晚露宿森林，前晚昏倒在餐廳地板。
……好一個快樂的三連休。
這時創也開口：
「it"s a showtime！」
「『終極rpg——in塀戶』所有關卡正式宣告結束，從現在起，是決定遊戲勝敗的時間——由我代表全體玩家發言，各位有異議嗎？」
全場鴉雀無聲，沉默等同讚成，創也行個禮後繼續說。
「首先，要確定各位玩家的現狀。柳川、麗亞、朱利爾、堀越父女檔，全被外星人寄生，有說錯嗎？」
創也話裏提到的人無不頷首。
「金田先生，我就當你棄權，可以嗎？」
「啊啊，抱歉，老人擅自決定棄權。」
「站在金田先生的立場，我也會幹同樣的事。」
金田先生道歉，創也以手製止。
「剩下三人——我、內人、森脇先生若也被寄生，獲勝者即為全體玩家。」
突然，森脇先生舉手。
「我也被寄生。話說迴來，被外星人寄生，真不是普通的難受。這輩子不想再喝第二次加鹽的咖啡。」
「比摻砂糖的味噌湯好多了。」
堀越導播說。
不論哪一種味道，光想像就夠惡心了。
大家的視線都集中在我身上。
我搔搔頭說：
「不好意思，我沒被寄生。」
聽到不少人的歎氣聲，仿佛犯了滔天大罪，我瑟縮一下。
「不，就算你們被寄生，也不會獲勝。為什麽？因為二階堂卓也沒有被寄生。」
神宮寺說。
「但是，卓也不在。」
我反駁，神宮寺搖搖頭。
「還是不算，春子將二階堂列入玩家之一，他到底在不在沒有關係。」
創也點頭讚同，繼續往下說。
「確認一下，沒被寄生的地球人，隻要揪出外星人的真麵目，這場遊戲仍算所有玩家勝利吧？」
被創也一問，神宮寺點頭稱是。
「屆時，一定要讓外星人好看。」
神宮寺再次默許。
創也露出滿足的神情，再次開口：
「遊戲開始不久，我就知道『終極rpg——in塀戶』與兩個外星人脫不了關係。」
我用手肘頂創也，悄聲地問：
「數外星人用『一個人、兩個人』正確嗎？」
——徹底被漠視。
「很久以前有外星人造訪塀戶村——歐魯德這名字，已獲得正式的承認，就如此稱唿。」
關於這點，神宮寺非但不認同，還將頭扭一邊。
「歐魯德以意識體的形態來到地球，長時間的宇宙飛行，致使肉體毀滅——相當科幻。」
被創也稱讚，麗亞樂陶陶。
「聽到沒？科幻、科幻。」
雖然她說得興奮，然而周遭的人卻毫無反應。
麗亞繃著臉，從包包掏出泡泡糖，丟進嘴裏。
「見到歐魯德駕駛的飛碟，村民過度驚訝，於是才有龍神傳說流傳至今。」
創也滔滔不絕地說。
「歐魯德幾百年來，靠著不斷寄生而活下來。這段期間，他努力製作飛碟，以期能迴歸母星。風神的屏風有個洞窟，我跟內人曾在那看過飛碟，也看到外星複製人培養皿。實際上製作飛碟的，應該是複製人。」
「很科幻，對不？」
麗亞說，所有人仍舊噤聲。
「龍王，停一下好嗎？」
堀越導播打斷創也。
「嗯……我在被寄生之後，偷偷跟蹤你們，也看到洞窟裏的飛碟，你說的培養皿——那個也看見了。」
喔，原來當時的腳步聲是堀越導播。
一旁的堀越美晴小聲地說：
「複製人培養皿、複製人。」
科幻對堀越導播而言，似乎衝擊太大。
「看到了複製人培養皿，我想問，那個，那……真的是外星人製造的東西嗎？」
堀越導播誠惶誠恐地說。
我也在心中附和，他所提出的問題，同樣困擾著我。
「如此巨大的飛碟及複製人，真人版角色扮演遊戲的世界，不可能做得出來。即使辦得到，洞窟也沒有那麽大的空間藏匿。想一想，他們會是真正的外星人嗎？」
堀越導播望向栗井榮太一行人。
神宮寺嘴角上揚，仔細聆聽。
創也露出哀傷的神情。
「糟糕，堀越導播——針對笨拙的問題，隻有笨拙的答案。」
然後，高傲地說：
「那並非真正的飛碟，而是朱利爾做的模型。」
模型！
朱利爾確實有在餐廳製作飛碟模型。
「不過，模型直徑隻有三十七公分，跟洞窟中看見的超大飛碟，感覺不像同一個東西。」
我說，創也搖頭。
「同一個，內人。」
「可是……大小差太多了吧。」
我企圖反辯，創也明快地說：
「我們透過岩縫看到飛碟，那個岩縫其實嵌有放大鏡，小飛碟看起來就變得巨大無比。」
「……」
「而且，旁邊沒有東西可以比較大小，如果模型旁有香煙盒就好了。」
「為什麽要香煙盒？」
創也聳肩。
「比較大小時，一般都會使用香煙盒，這是常識。」
……是嗎？
常識的範圍真廣，我忍不住渾身顫抖。
「複製人培養皿呢？你說那也是模型嗎？」
堀越導播側著頭問，創也迴答：
「沒錯，就是模型，複製人培養皿實際上也不大。另外，果凍狀的物體——當然不是外星人的複製品，其實是玉米粉。」
玉米粉？
腦中浮現俄羅斯玉米粉先生向我揮手，頭上那頂帽子，真是羨慕死我了。
創也冷冷地看著我。
「誠如大家所知道的，這裏的玉米粉
，不是內人認識的俄羅斯人，是玉米提煉出來的澱粉，將它溶在水中塗在喇叭上，借由振動便能重現我們所見的複製人培養皿。實際來做看看——可以給我一些玉米粉嗎？」
創也詢問柳川。
「為什麽對著我說？」
「耶？玉米粉就堆在廚房角落，我想那一定是為了製作複製人培養皿而準備。」
「……」
「難道是要用來做菜，請問做什麽菜？」
「等一下要做nge。」（nge日文發音為buramanzie）
柳川笑著說。
創也微低著頭。
我小聲地跟創也說：
「我喜歡肉包，跟他說的豬肉包，是同一種東西嗎？」（豬肉包日文發音為budamanzyuu）
「不是豬肉包，而是法式甜點的一種。」
「……」
「懂嗎？」
創也把我當笨蛋。
「amigo！」
我以這個迴答混過去。
創也搖頭歎息。
「迴歸正題，前晚另一台飛碟墜落，駕駛的外星人，一致公認叫『紐』。」
神宮寺再次把頭撇開。
「紐與歐魯德相同，皆為意識體，我們也偷跑到現場去，當時現場有柳川、堀越導播、金田先生和遊戲王神宮寺。」
「之後我也去了一趟。」
森脇先生插嘴。
創也點了點頭。
「迴到民宿，我們在餐廳被歐魯德攻擊，他還露一手控製重力和念力的特技。除了我們，還有人被襲擊嗎？」
創也問，堀越導播舉起手，
「把我嚇壞了，一身黑的外星人，不曉得操作啥機器，突然失去重力，蘋果就浮在半空中，真的把我嚇壞了……」
「在哪裏？」
「就在餐廳，剛好肚子有些餓，到這來找東西吃，結果遇到外星人。我被黑影嚇傻，手中蘋果不慎滑落，可是卻沒掉在地上。」
講到這裏，堀越導播臉上表情轉而嚴肅。
「那是真的外星人吧，以地球現今的科學，還辦不到控製重力。」
創也點頭附和，
「一如堀越導播所言，目前仍做不到控製重力。然而，我可以讓無重力狀態重現。」
耶？
「真的假的？」
我半信半疑地問。
「包在我身上，你迴想掉下水井的情景。」
水井……？
啊啊——！
腦中浮現外星人搭乘愛因斯坦假想的電梯，向我揮著手。
「譬如說，乘坐墜機的人們，與被切斷電線的電梯裏麵的乘客或跳傘的人，即使蘋果離開手上，那顆蘋果也不會掉落。——正確來說，雖然一起往下掉，但看起來像浮在空中。換言之，自由落體下的人們，便能體驗無重力狀態。雖說是自由落體，卻一點都不自由。」
我開始在腦中模擬想像。
嗯，創也說得一點都沒錯。不過，他的說明中，出現一個大漏洞，那是——
「我們待在房間裏，而不是墜落中的飛機。」
「當然不是飛機，這個房間本身就是部電梯。」
創也以腳輕敲地麵。
「地板下挖了個深約幾百公尺的洞，歐魯德一按按鈕，整個房間便會落下。」
「那時，房間一片漆黑，你記不記得？之所以變黑，是因為掉進洞裏。」
耶……
創也所說已出乎常識範圍，我無法想像。
在此就以圖解打混過去吧。
「自由落體時，掉落底部並與之衝擊，裏麵的人會立刻死亡。所以本來垂直向下挖的洞穴，在幾百公尺下轉為緩衝斜坡，進入水平洞穴。來到橫洞，整個餐廳也跟著打橫。橫洞鋪設螺旋狀的軌道，這個房間猶如通過槍身的子彈般不停迴轉，最後緊急煞車。房間內的人或未固定的物品，不是撞牆就是撞天花板。」
原來如此……
我還以為是外星人的念力，造成那樣的狀態。
我推推眼前的桌子，毫無動靜。
何以餐廳桌子要固定起來，理由我現在了解。沒有固定的話，房間東西亂滾，十分危險。另外，這也是家具不多的原因。
「某個主題樂園有個與這相似的遊樂設施，民宿就是從那得到靈感的吧。」
神宮寺馬上迴嘴。
「喂喂，別將栗井榮太看扁。『終極rpg——in塀戶』的設計圖比某主題樂園早三年完成。」
「對不起，失敬。」
創也深深一鞠躬。
「但是，創也——」
我仍然不甚了解。
「餐廳與電梯一樣落下，這點我怎麽想都想不通……」
「不要對自己的判斷力過於自信。」
創也迴以冷漠的口吻。
「當身在靜止不動的火車時，旁邊的火車若發動的話，感覺自己這台好像也跟著在動，你可有這種經驗？」
……有。
「假如這裏是電梯的話，說不定有人會覺得，是因自由落體而形成無重力狀態。人類的常識認為，電梯是上下移動的物品，而不相信房子會掉落。所以，無法想像——那是心理上的盲點。」
說得對極了，嗯，透過現在的說明，我總算能理解。
堀越導播雙手抱頭，懊惱地說：
「我一直以為真的有外星人存在，很拚命地要增加同夥……」
「白忙一場。」
創也一句話就否定堀越導播的苦心。
燒成灰燼的堀越導播。
定睛一看，臉上、手腕留下彈性繃帶與紅藥水的痕跡，那是昨晚企圖寄生我們，被陷阱所傷的證明。
接著，換神宮寺發言：
「該來問問重點問題，歐魯德的真麵目是誰？」
「之前我不就講過，民宿主人——柳川。」
「理由呢？」
「先假設歐魯德是村中居住的人之一，住在村裏的，隻有柳川和亞久亞兩人。換句話說，他們其中一人是歐魯德。」
創也看著亞久亞。
「亞久亞並非歐魯德，喝過她泡的茶，味道極為普通。若是歐魯德的話，怎可能放過寄生的大好機會，搞不好會在茶裏加青汁。」
全體人員注視著柳川。
「沒錯，歐魯德的原形，正是柳川。」
啪！
柳川單手捏碎麥克杯。
「不要動！可惡的外星人！」
堀越導播離開餐廳，再迴來時手中多了條繩子。
我還在猜測堀越導播的用意時，他已將柳川捆在椅子上。
「那個……遊戲已經完結。」
麗亞阻止堀越導播，但殺紅眼的他，早已聽不見任何聲音。
「很好！」堀越導播滿意地擦拭額頭的汗水。
柳川連人帶椅躺臥在他腳邊。
「……這樣不會太過分嗎？」柳川望著神宮寺。
「很像堀越個人的行事作風。」神宮寺掏出手帕擦汗。
「再來說說紐的真麵目。」
「這個嘛——」
我興奮地等待創也開口，誰知——始終站立說話的創也，卻坐在椅子上。
「接下來交給我的朋友——內人，內人，拜托你了。」
「耶——！」比起突如其來的小考，更讓我感到驚訝。
「什麽？」驚慌失措地問創也。
「你沒在聽嗎？請你揭露紐的原形。」
「為什麽是我？」
創也微笑不語。
……完蛋了。
扮演偵探不都是創也分內的工作嗎？
02
「內人，幹嘛緊張成那樣。」
腦海中出現奶奶的身影，她說。
「我從來沒幹過偵探這角色，沒辦法。」
奶奶搖頭。
「內人，想想以前跟奶奶入山的情景。」
山？
跟偵探有何相關？
「設陷阱時，我教過你什麽？」
這麽一問，我想起來。
「把自己當成獵物，假如自己是獵物，會采取啥行動，會想要做啥——站在獵物的立場考慮考慮，這是奶奶教的。」
我迴答，奶奶慈祥地微笑。
「你說得很對。」
「可是……與扮演偵探有何關聯？」
「你是創也的朋友，以他的角度來思考。」
「說起來簡單……但我行嗎？」
「當然行，因為你們是好朋友。」
留下這些話，奶奶便離去。
「啊啊，有件事忘了。」
奶奶迴頭對我說：
「偵探解謎時，一定先說『那麽』，之後才進入正題，你也試著模仿看看。」
——奶奶，感謝你。
我懷著感恩的心情，目送奶奶離開。
「怎樣，內人？」
我突然呆掉，創也搖晃我的肩膀。
撥開他的手，我道：
「請勿替我擔心。」
「……」
創也臉色超級難看。
我有說什麽話讓他不爽嗎？
我伸手摘掉創也的眼鏡。
「歹勢，請借我一下。」
戴上酒紅色鏡框的眼鏡，鏡片沒度數，所以視野不會改變，但總覺得好像變聰明了。
「你打算做什麽，我心裏很清楚，你應該可以猜測到我有多不悅，趁現在讓我揍一拳。」
創也眼中燃起熊熊怒火。
「野蠻一點都不適合你，暴力無法解決問題，曆史也證明這點。」
我雙手一攤。
創也索性保持沉默。
我開口：
「那麽——」
「有關紐的原形，我們一一檢視可能的人物。」
我伸出食指，看到此動作的創也冷哼一聲。
不鳥他，我繼續說我的。
「首先，去墜落現場的人——柳川、金田先生、堀越導播及神宮寺，森脇先生後來也趕到現場。」
看向森脇先生以示確認，他點點頭。
「金田先生被排除在外，因為他退出『終極rpg——in塀戶』，若他是紐的話，神宮寺怎可能輕易放過他。」
金田先生與神宮寺紛紛點頭大表讚同。
「再來，也排除柳川，根據創也的推理，已經證明他是歐魯德。」
我感恩地拍創也肩膀，他嫌惡地躲開。
「都承認我是歐魯德了，拜托放開我……」
柳川說，大家都不願解開他的繩索。
廢話，現在又不是搶救犯人的時刻，是名偵探揭開謎底的關鍵場麵！
我再次開口，
「剩下森脇先生和堀越導播，在此希望大家迴想一下，森脇先生一開始說過的話：『我也被寄生！』」
盯著森脇先生。
「啊啊，喝入加鹽的咖啡時，遊戲王告訴我的。」
我認同他的話，繼續道。
「換句話說，他並非寄生者——紐，這麽說來隻剩下一個人——」
我擺個手槍的姿勢，帥氣地指向堀越導播。
「喂，我不是紐！」
「真不巧，堀越導播。不，外星人紐——」
我嚴厲地說。
身體不住發抖，堀越導播一直往後退。
我又指向柳川。
「如今我才理解，堀越導播捆綁柳川的苦心，犧牲自己的同伴，博取大家的信賴！」
事情已水落石出！
搞了半天，其實偵探也不難當。以後，不妨三不五時跟創也交換，偶爾客串一下。
然而，一旦演變至此，創也便失去存在的價值。
有何不可？
到那時，用「都市冒險王」的書名來寫新的係列。
堀越美晴拿來繩索，準備捆她爸爸——
平常的親子關係令人質疑。
此時，陷入恐慌狀態的堀越導播，叫了一聲。
「喂，我也被寄生了，喝下摻砂糖的味噌湯——對吧，遊戲王？」
堀越導播問神宮寺。
神宮寺點頭附和。
耶……所以……
「堀越導播不是紐。」
創也冷得跟冰一樣地聲音。
「內人的推理實在錯得離譜。」
「……」
我直盯自己的右手，隱約在顫抖。心理的動搖，完全反應在手上。
不，還沒結束！
再給我一次機會！
……不過，既非堀越導播的話，那麽紐會是誰……
我再一次迴想墜落現場的人。
果然讓我想到一個人，恰好符合所有條件。
「唿、唿、唿……」
一陣輕笑過後，我環視大家。
「剛才隻是小小的暖身，現在讓你們瞧瞧我真正的推理實力，紐的真麵目——」
我用力伸出食指，
「你！」
指著神宮寺。
創也一副被我打敗的表情，臉埋在手心。
……耶？錯了嗎？
「喂喂，我是遊戲王。我如果是紐的話，嚴重違反遊戲規則。」
神宮寺手指搖了搖。
「違反遊戲規則？」
我問創也。
創也默不作聲地點點頭。
什麽——！
那不就是沒有紐這角色……
再努力想想當時現場的狀況。
柳川、堀越導播、金田先生、神宮寺與森脇先生——大家都不是紐……
那些人中沒有紐……
咦？
待在墜落現場的人——是誰偷窺他們？
我和創也。
所以，創也跟我也包括在內。
我又沒被寄生。
那樣一來……
我手指向創也。
「紐是創也？」
這句話少了剛才的自信，多了膽怯。
創也啞然地聳肩。
「反應有夠遲鈍。」
「超想對你注射麻醉針，講一堆亂七八糟的妄想，讓我替你捏把冷汗。」
創也投以銳利的眼光。
我的推理竟被講成「妄想」，可悲！
「可惜沒帶蝴蝶型變聲器，隻好忍痛放棄。」
是……想說啥盡管說，我沒有反駁的餘地。
不過，有些疑點要讓我厘清。
「創也，你幾時被紐寄生？」
我問。
「從懸崖上觀察墜落現場時，為了找尋裂縫的去路，渾身是傷。那時遇到神宮寺，他拍打我的肩說：『抓到你了。』——見我一頭霧水，他連忙解釋，『你剛剛被巴歐寄生，接下來好好扮演你的角色。』當我了解『巴歐』是造訪者的意思時嚇了一跳，我還拿到裝進小袋子的鹽、砂糖和胡椒。」
「遊戲王可以這樣參加遊戲嗎？」
閉上眼，創也吐了一口氣。
「沒辦法，紐隻是意識體，遊戲王不靠嘴巴說，就不會有人被寄生，遊戲便無
法繼續進行。」
「再問你一件事，創也，你為什麽不打算寄生我？」
「我有！」
創也生氣地說：
「試過幾百次了，誰知道你走啥狗屎運，我動過手腳的食物，一口都不吃，了不起！」
是喔。
嗯，不記得有這種事。
「我想，山中肯定有東西庇佑著你，所以中途我就放棄了。而且，我無法讓卓也被寄生，又不是不要命。」
我心中暗自感謝奶奶。
「因此，我希望身為最後一個地球人，你能好好努力。隻有你揭露紐的原形，被寄生的人才能獲救。」
原來……
我竟肩負著如此重大的任務……
身體開始微微發顫。
「不過，『終極rpg——in塀戶』這場遊戲，以玩家大獲全勝收場，這是很好的結局啊。」
我說，隻見神宮寺搖搖頭。
「遊戲尚未結束。」
咦？還有什麽？
「還差跟揭開真麵目的地球人認輸。」
說完，神宮寺眼睛直勾勾地望著創也。
我認真思考。
創也被紐寄生，這說明——
·若全體玩家沒被寄生，創也便為輸家。
·玩家全被寄生的情況下，雖然是玩家贏得勝利，可難免殘留些許不甘願。而且還要讓卓也被寄生，但他被寄生的機率近乎零。
·原形畢露的狀況，一定要認輸不可。
——綜合以上各點，創也被紐寄生，對他十分不利。
嗯，顯然腳本有精心設計過，無論結局如何，都教創也心生不甘。
……未免太狡猾了。
「喂，趕快認輸。」
神宮寺一步步逼近創也。
「……」
冷汗緩緩從創也臉頰流下。
「啊！」
無路可退，創也低下頭。
然後——
「我輸了。」
聲音細如蚊子叫。
「很好！」
神宮寺與朱利爾相互擊掌，被綁在椅子上的柳川，也露齒微笑。
麗亞無奈地歎息。
03
是勝是敗，雖然殘留著遺憾，「終極rpg——in塀戶」總算宣告落幕。
唿……
該收拾東西迴家羅。
我動身前往房間打包時，創也仍站在原地不動，莫非所有行李都要我整理？
「還沒結束，給我坐下，內人。」
耶？還沒結束……？
我雖然不解，仍然坐迴原位。
創也開口，
「那麽，我們現在來去除程式病毒。」
病毒……？
「抱歉，龍王，因為我這種玩家的關係，搞砸了精心設計的遊戲。我會負全責，你說該怎麽辦才好？」
金田先生看看大家，微微起身。
「不關金田先生的事，沒有金田先生，我也得不到雷神屏風遺跡的情報，你是『終極rpg——in塀戶』裏相當重要的角色。」
創也的眼睛一一掃過餐廳所有人。
「病毒跟遊戲本身無關，指的是角色偏離遊戲主題所采取的行動。第一天晚上，病毒放火燒農具棚，打算燒死我和內人。昨天，則把我們推落井底，監禁我們。幸好井底有枯葉，不至於受傷，這是我們第二次遇害。」
「……」
「遊戲王神宮寺說，遊戲進行中『沒有生命危險』。病毒所有的作為，顯然違背遊戲規則。」
「但是……」
我問創也：
「為什麽要取我們的性命？」
創也就算了，我可是潔身自愛的乖寶寶，實在不曉得那裏得罪人。
嗯？創也就算了……
對，我明白！
「卓也正是病毒！春子說卓也會參加，卓也以病毒的形式，參加遊戲。」
我說，創也搖頭否決，想太多嗎，他那張臉有夠慘白。
「卓也不是病毒。」
聲音也在顫抖。
「用大腦想想，如果被卓也鎖定的話，我們早就死了。不用放火燒農具棚，他可以連人帶屋一起摧毀。」
……說得也對。
「況且，我不記得哪裏得罪過卓也。」
我愣愣地看著創也。
一臉不可思議的創也。
「幹嘛？」
「你還真敢講——」
我一說完，創也立即冷哼一聲。
既然不是卓也，那到底是誰？
我臉上寫滿問號，創也說：
「病毒並非『終極rpg——in塀戶』單純的玩家，來塀戶村另有企圖的人是——」
創也伸出食指，
「你。」
對準森脇先生。
全體沉默了一段時間。
堀越美晴偷偷換了個遠離森脇先生的位子。
不小心弄出聲音，森脇先生恰巧開口說話：
「為何說我是病毒？」
森脇先生歪著頭。
「啊啊，我知道。那個導播是你們的朋友，女性跟老人又無法在深夜的山中跟蹤你們——理所當然，我便成為病毒。」
說罷，點燃一根香煙。
「隨隨便便就指控我……那邊的神宮寺以及被綁住的柳川，他們都能輕易地跟蹤你們，不是嗎？」
創也搖搖頭。
「不隻那樣，我聽內人說過你初來村裏的事情，那時開始，我就認為你並非單純來玩遊戲。」
「哼，耍白癡喔……」
森脇先生皮笑肉不笑。
我不禁對創也感到愧疚。
初遇森脇先生時，他沒做什麽奇怪的舉動。反而是倒立的我，看起來比較怪。
「請問森脇先生，你到塀戶村有何目的？」
「問什麽屁話，當然是來玩『終極rpg——in塀戶』啊。」
「從哪裏得到訊息？」
「網路。」
「第一次到塀戶村嗎？」
「嗯。」
森脇先生點頭表示。
創也同樣點頭。
「從你的答案中，我已經了解，你說謊。」
森脇先生浮現一抹淺笑。
「當麵指責別人說謊很不應該，你可有證據？」
「嗯，剛才你說，你第一次到村子來，這就是謊話，你以前曾經到過這裏。而且，你也知道『栗子民宿』的正確地點。」
「證據拿出來。」
「你完全沒看地圖，看過這張地圖的人，大家都會走錯路，走到墓場遺址。然而，你卻沒有搞錯，隻能說，你事前就知道路了。」
「……知道隱者之紫（出自漫畫《jojo奇妙冒險》）這種超能力嗎？」
森脇先生話裏參雜一絲苦澀。
但，創也並不理會。
「既然你無法提出有力的反駁，針對你曾經到過塀戶村這點，請繼續講下去，何時來過？」
創也看向亞久亞。
「隻要有不認識的人來，你立刻能分辨？」
亞久亞點了點頭。
「不過，我兩年前才迴到村裏，在這之前的事，我不甚清楚。」
「無所謂，森脇先生知道民宿的位置。換言之，你第一次造訪塀戶村，並非很久以前。」
森脇先生沒作聲，靜靜聽創也說話。
「所以，森脇先生是以『終極rpg——in塀戶』的建築工人身分來到這裏——有錯嗎，森脇先生？」
森脇先生覺悟地攤開雙手。
「是，我承認，說得一點都沒錯。可是，殺害你們與說謊騙人無關吧？」
森脇先生直視創也。
「我和你們是初次見麵，不可能殺害陌生的國中生。」
懂嗎？森脇先生的笑容仿佛如是詢問。
「你的目標，是這個吧？」
創也從口袋掏出一樣東西。
那是從井底橫洞裏撿來的石頭，如此重的石頭，竟能留到現在。
「我對石頭沒興趣。」
創也走到森脇先生跟前，拿石頭用力敲擊餐桌。
鏗！
一陣激烈的聲響，石頭表麵脫落。
「這樣還沒興趣嗎？」
脫落的地方，露出金色光芒。
「你企圖殺人，奪取金塊對不對？」
創也把偽裝成石頭的金塊，擺在森脇先生眼前。
「你知道落難武士帶著寶藏，逃到塀戶村的事情。並且，寶藏仍下落不明。」
創也麵對森脇先生說。
「在村裏工作的同時，你一麵調查，無奈卻怎麽也找不到。眼見工作也告一段落了，你很焦急吧，明明工作已經結束，還在村裏逗留的話，很容易讓人起疑心。」
「……」
「那時，你得知『終極rpg——in塀戶』即將舉行的資訊，興高采烈地來到村子。打算邊玩遊戲，邊找寶藏。」
森脇先生對創也所說的話毫無反應，低下頭，死命盯著桌上的金塊。
「前晚，我們在帳篷內說出風神屏風那裏有個洞窟，因此不斷尋找寶藏的你，便以為寶藏藏在那。」
「……」
「而隻有我跟內人率先發現洞窟，你打算殺了我們，找到寶藏後，將洞窟入口塞住，獨享寶藏——沒錯吧？」
「停！有問題！」
我舉起手。
「塞住洞窟入口，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卻相當困難。沒有超重機，徒手辦不到吧？」
「雖然沒起重機，但森脇先生有火藥——是不是，森脇先生？」
森脇先生答不出來。
「火藥……該不會村子出入口的土石崩塌……」
「森脇先生幹的好事。」
是喔……
創也又將話題拉迴來。
「你的計劃全盤混亂，不但我們沒死，洞窟也沒有寶藏，對你來說是一大打擊。」
創也說的話，我並不了解。
為了不確定的寶藏，如此大費周章？
更何況，連人都能殺……
我對創也說：
「但是……落難武士擁有寶藏，這隻是傳說吧。跟都市傳言一樣，不可能有人相信，甚至還殺人，多荒謬！」
這時，出乎意料之外，森脇先生居然開口，
「挖掘出特洛伊遺跡的蘇力曼，不也說過相同的話。」
說著，舉起桌上的金塊，問創也，
「在那裏找到的？」
「你推我們下去的那個水井中的橫洞，有個祭拜八尊地藏王菩薩的地方，就在那。」
被創也一說，森脇先生點頭迴應。
創也繼續道：
「金塊塗上類似膠水的東西，再以細砂黏合，若隻以手拿，不會明白。」
喔……難怪特別重，原來竟是金塊。
森脇先生看著金塊，有感而發地說：
「那個水井，我不知調查過幾百遍。見到八尊菩薩時，直覺告訴我一定在這……沒想到，地藏王菩薩腳邊的落石，是金塊……」
又將眼神移到創也身上。
「一個國中生，觀察力卻如此優秀，真教人恐懼。我若有你那麽聰明的腦袋，人生也不會如此。」
森脇先生兩手一攤。
「剛才你說我的計劃混亂，現在我來修正計劃。」
森脇先生起身。
「我已經知道寶藏的下落，雖然人數增加，不過沒關係，我有得是子彈。」
森脇先生舉起黑得發亮的手槍。
「全部的人到牆角排成一列！」
04
槍口瞄準我們。
可是，我依舊氣定神閑。
以手肘頂頂身旁的創也，說：
「別賣關子，快點。」
創也呆呆地迴望我。
「什麽？」
「快，對策、對策！」
說到此，呆呆的臉上毫無反應。
「創也，你不是已經指出病毒是森脇先生。他當然不可能乖乖就範，你看他槍都掏出來，所以我叫你趕快拿出對策。」
這時，創也才恍然大悟，雙手互拍，然而，
「沒有。」
果斷的迴答。
耶？……耶！
「解開謎題，我的工作早已完成。電影或小說中的偵探，一旦揭開謎底，犯人都會悔恨的哭泣，然後說：『我會去自首。』不都這樣？」
創也不知羞恥地說，沒有責任感的說詞。
我的頭開始疼痛，問：
「是不是要將犯人逼到靠海的懸崖？」
創也點點頭。
「但是，偶爾也有不知死活的犯人啊？」
「嗯，那個時候，警方多半會在一旁待機，適時抓住犯人。」
說得對。
「請問這邊哪裏有待機的警員？」
聽到我這麽說，創也看看左右。
接著搔搔頭。
到現在為止，我不知跟創也說過幾百次。
「你這個莽撞的大笨蛋！」
「與朋友的最後談話，結束了嗎？」
森脇先生問。
有幾個地方要訂正一下。
第一，我不想跟這位「莽撞的大笨蛋」做朋友。第二，「最後」的部分，這地方若不改正，我非死不可……
跟森脇先生眼神交會，他眼露兇光看著我們。
「那麽，再會了。雖然時間很短暫，不過這段時間我很開心。」
那一瞬間，堀越導播插嘴道：
「等一下！」
「你肚子餓了吧？」
「是啊，都這個時間了。」
森脇先生不經意地往窗外一看。
山上天黑得很快，外麵已被黑暗包圍。
被堀越導播一說才想到，我和創也到現在都沒好好吃過一餐。
堀越導播繼續說：
「住在帳篷內，應該隻能吃些有的沒的，弄點像樣的晚餐給你吃，要殺我們，也等吃完飯再說。」
「嗯……」
森脇先生沉思。
「不用麻煩，殺了大家後，我自己來做飯。」
「不不不不——」
堀越導播激動地揮手。
「自己做飯自己吃——好寂寞喔，讓民宿老板弄頓好料，給你飽餐一頓！」
堀越導播蹲下，欲幫被捆綁的柳川解開繩索。
這招不錯，堀越導播！
柳川可是被卓也認證過的格鬥好手，即使對方有槍，三兩下也被撂倒。
就在堀越導播手正要觸碰繩索時，
「停。」
槍口轉為對準堀越導播。
「那個柳川，很能打吧，可以不要解開他嗎？」
……被料中。
堀越導播想出的絕妙點子，瞬間無用。
不對。
是誰綁住柳川？是堀越導播。假如他沒有這麽做，大家不會陷入慘狀。
我對堀越導播的好感度立即下降。
沒有用的家夥！
我瞥
了神宮寺一眼。
神宮寺縮縮盾。
「我隻負責動腦。」
……收到。
又多了一個不管用的人。
啊，對了！
這裏是餐廳，可以使用重力控製，突如其來的自由落體，森脇先生便無法開槍。
我以眼神示意神宮寺，使用重力控製。
「啊？」
神宮寺側著頭。
相反的，森脇先生對我說：
「奉勸你最好放棄使用重力控製，你也知道，我曾經來這裏工作，這裏的一切，我再熟悉不過，控製重力對我起不了作用。」
「……」
緊接著，森脇先生掉頭向堀越美晴說：
「小姑娘，不好意思，麻煩你幫我做飯。」
「我……平常不太煮飯……」
「隨便弄點什麽都行。」
森脇先生答。
雖然情形惡劣，但我真羨慕森脇先生，能吃到堀越美晴親手做的料理。
「我也是女生，一起來幫忙！」
麗亞跟在堀越美晴身後，正要走入廚房。
「喂！你給我待在這裏！你不用雞婆！」
森脇先生發自靈魂深處的叫喊。
「根據我得到的情報，你做的菜可與毒藥匹敵。好不容易才將寶藏到手，我還不想死！」
「什麽意思！」
麗亞的指甲並未塗上紅色指甲油，而那十根手指頭已經就好戰鬥位置。
「你敢靠近，我就殺了你的同伴！」
森脇先生的槍口，指了指神宮寺和柳川。
麗亞不敢再放肆。
「那邊的小朋友，你去幫忙。」
森脇命令朱利爾。
「我先聲明，我不希望有莫名其妙的東西加進食物裏。」
朱利爾迴頭，臉上沒有表情。可是，眼神毫不猶豫，透露出為了活下去，不惜犧牲任何人。
「我知道你是什麽樣的人，飯一做好，先讓你嚐嚐有沒有毒。」
「……」
朱利爾沉默不語，離開餐廳。
創也舉手問森脇。
「你似乎掌握不少情資，請問你是如何弄到手的？」
「國中生大概不能理解，世上竟有販售企劃的組織。」
我與創也互看一眼。
是「頭腦集團」……
「我拜托他們擬定一個尋寶企劃，雖然半是開玩笑，但還真的辦到了，他們將各種情報和企劃書一並交到我手裏。」
真糟糕，希望下次頭腦集團能先看看買方，再決定是否做他生意。
神宮寺聳聳肩。
「不僅栗井榮太，連每個玩家的詳細資料都有，不可思議。」
創也乘勝追擊。
「那個賣企劃給你的組織叫什麽名字？」
「名字喔……」
森脇先生試著迴想。
「想不起來，就算告訴你名字，你還是得死，有差嗎？」
森脇先生的嘴角上揚。
我身旁的金田先生，身體不由自主地僵硬，我靜靜抓住他的西裝衣袖。
小心不被森脇先生發現，用手指在他背後寫字。
（不行太愚蠢）
金田先生也在我背上寫字。
（槍小當盾牌）
森脇先生的手槍為小口徑，所以他說要以身體來當盾牌。
（不行受傷）
金田先生看著我，我搖搖頭寫。
（我來）
金田先生嚇一跳，我強而有力地點頭。
「……」
金田先生正在考慮，我自信地朝他一笑。
金田先生寫。
（小心）
（收到）
（不是收到是了解）
（……了解）
自信滿滿地對金田先生一笑，其實我根本沒有辦法對付。
因為不這麽做，這個老人不曉得會有多可笑的舉動。
總之，先離開這裏……
我突然「啊啊！」叫起來。
森脇驚訝地將槍口對著我。
「玄關口的花忘了換——所以，我可不可以先走一步？」
若無其事地問。
森脇先生溫柔地笑著點點頭。
「可以啊，你逃走的話，這裏所有人會一個接一個死掉。隻想一個人得救的話，趕快滾離這裏。」
「……」
「而且，即使想逃，你要如何逃離村子？隧道口早已被我堵住，逃不掉。」
啊啊，對喔……
「那，我去一下廁所。」
「請、請。」
森脇先生爽快地答應我的要求。
自以為站在勝利的那方嗎？還是認為，隻有我一個人變不出花樣？
經過廚房時，聽到堀越美晴跟朱利爾在吵嘴。
「怎麽迴事？」
往桌上一看，碗裏放一顆生蛋。
朱利爾像是快哭出來說：
「這個姐姐說要拿生蛋給他吃，生蛋哪是一道菜！」
「所以我說我不常做菜！」
「也不該差到那種程度！」
兩個人不斷爭論。
朱利爾拿起平底鍋。
「我來炒飯，你就弄一盤生菜沙拉。隻是把生菜放在盤子上，應該會吧。」
朱利爾，辛苦你了。
我環視廚房周遭，玉米粉堆積在角落。
「請不要使用玉米粉，製造粉塵爆炸。」
朱利爾察覺我的視線一直停留在玉米粉袋，直覺很敏銳的小子。
「我們和你不同，不會有生命危險。如果你要做什麽的話，請選擇安全的方法。」
明明需要別人來拯救，朱利爾的態度依然如此囂張。這家夥，果然跟創也很像。
是是，了解。
無奈之下，我抓了幾把刀子放進口袋——銀製的高級刀子。
「這裏使用的食器都挺高檔的嘛！」
我說，朱利爾答：
「willow很講究。」
原來如此。
在這裏先跟柳川道謝，若是使用無法通電的塑膠製品，那換我要哭了。
另外還要馬鈴薯和美乃滋，有胡椒粉的話，可以增加風味。
「你要做馬鈴薯沙拉嗎？」
朱利爾說。
旁邊的堀越美晴，兩手互握。
「好厲害喔，內藤！竟然會做菜！」
嗯，被奶奶訓練出來的。
然而，我並不是要做菜。
走出廚房來到廁所，途中經過櫃台，順手取來蚊香和火柴。
看看洗臉台的牆上。
一麵大鏡子，跟我想的一樣，鏡子旁果然有插座，大概是為了吹風機或刮胡刀所設置。
很好，來搞些花樣！
「老師，今天到底要做——」
腦內助理直子小姐滿臉笑容地問。
我說：
「今天我想做，隻有非常時刻才做得出來的東西。」
「非常時刻？」
「被探尋自我的旅人舉槍，甚至當作人質，且不能自己一個人逃生的時刻。」
「……相當殘酷的狀態。」
直子小姐掏出手帕拭汗。
「材料是三把食器用的刀、點火的蚊香。」
我順口念出黑板上寫著的材料名。
「刀子最好選擇導電良好的銀製品，沒有的話，便宜的鐵製品也無妨。塑膠類等無法導電的東西，請注意不要使用。另外，戴上橡膠
手套，便能安全地進行作業。」
直子小姐補充得好。
「蚊香要多長才好？」直子小姐露出困惑的神情。
「依據蚊香的不同而有所不同，不過最需考慮的是，判斷事態到底有多緊急。這次準備個五公分大概就足夠——相當緊迫的狀況。」
「懂了。」
「在這裏，告訴大家一個小知識——」我伸出一根手指，鏡頭轉向直子小姐。
「蚊香燃燒一公分的長度，約十分鍾。把這點記下來，非常有幫助。」
我在蚊香兩公分處略動手腳，這樣一來，二十分鍾後裝置便會有所動作。不久，我在插座前的作業完全結束。
「老師，這樣的裝置，如何？」
直子小姐的疑問。
我點頭表示這個問題問得好。
「短路之後，配電盤的斷路器掉落，將會立即停電。」
「陷入一片黑暗。」
我用力點頭說：
「沒錯——被黑暗包圍的一瞬間，即是關鍵時刻！」
「大家加油！」
直子小姐舉起一隻手。
05
我又重迴餐廳，森脇先生看見我說：
「太慢了吧。」
「我拉肚子……」
我隨口編個理由，迴到原來的座位。
手指在右邊金田先生的背上寫字。
（二十分後停電）
金田先生點點頭，然後傳訊給隔壁的堀越導播。
我也將訊息傳達給左邊的創也。
（二十分後停電）
創也點頭表示收到，他也同樣傳給隔壁的神宮寺。
完成反擊的準備。
剩下等待蚊香燃燒而已。
過了二十分——
森脇先生左手拿湯匙，吃起朱利爾做的炒飯。
右手的槍，不敢大意仍對準我們。
我從幾分鍾前開始，把眼睛眯成一條線，盡可能讓眼睛適應黑暗。（眼睛全部閉上，會讓森脇先生起疑心）
停電瞬間，我兩手拿著美乃滋與馬鈴薯大喊，「大家上！」
但是……森脇先生從口袋中掏出手電筒。明亮的光芒，將我們大家輪流照一遍。
「手電筒是尋寶時的必需品，我一直帶在身上。」森脇先生得意地說。
「所以，給我安分一點。等我吃飽就來處置你們，不用著急。」
森脇先生露出邪惡的笑容後，繼續吃飯。
「……」
大勢已去！我已經沒有招了。
此時，聽見不尋常的聲音，仿佛從地底傳來，光聽就足以讓小孩子哭泣的聲音。
「……有沒有壞小孩啊～有沒有壞小孩啊～」
「什……什麽？」
森脇先生左右環顧，拿起手電筒在房間內照來照去。
黑暗中，有個巨大的黑影站立在森脇先生背後。
黑影伸出一隻手，將森脇先生拎起來。
「哇——！」
一聲慘叫，被抓到空中，兩腳不停亂踢。
「哼！」
黑影把森脇先生扔到牆壁，撞擊聲響起，森脇先生再也無法動彈。
接著，撿起森脇先生掉落的手槍，除掉彈匣，還不忘拿走子彈，隻剩槍身。
黑影看著我們。
是卓也，看起來像個黑影，因為泥土沾滿臉及一身黑西裝。
跟不眠不休去除土石流泥沙的工人差不多髒。
「卓也……怎麽那麽髒？」
創也問。
「日夜無休搬運泥沙的關係。」
卓也答。
我對於自己直覺的敏銳度，再次感到驕傲。
「非常辛苦……」
卓也眼睛望向遠方，細說從頭。
「被騙之後我大受打擊，來不及跟著創也少爺一同出發，再加上打聽創也少爺的去處，三連休的第一天就這麽過了。」
「你竟然知道我來塀戶村？」
創也顫抖著聲音問。
「透過龍王集團的關係，使用某國的軍事衛星，掃描陸地。」
軍事衛星……
還動用到那種東西？
「我立刻動身前往塀戶村，但是，隧道口堵塞，無法入村。不過，我沒有因此而絕望。一點一點搬開土石，終於來到這裏。」
想起這些苦難，卓也的眼泛起閃閃的淚光。
「嗯……打個岔好嗎？」
我戒慎恐懼地問卓也：
「為什麽不用直升機？」
找尋我們的下落都用上軍事衛星了，土石流阻礙前進的話，弄架直升機來，照理說很容易啊……
這時，卓也無力地跪坐在地。
「……我沒想到。」
嘴裏緩緩吐出這句話。
我是不是不該問？
經過數分鍾，卓也才再度複活。起身後，伸手指向創也。
「這些辛勞『全是托嗬壞小孩』的福！」
那些辛勞中，有些不需做也無妨，但他似乎都算到創也頭上。
卓也一根一根扳動手指。
「懲罰時間。」
卓也扭動身體。
「暫停、暫停。」
創也雙手舉高。
「懲罰我之前，讓我問個問題，你今天怎麽沒去麵試？」
「耶？」
卓也的表情瞬間凝結。
「二十四封通知書裏，有二十三封我承認是偽造的，我道歉。然而，其中一封是真的，而且今天麵試！」
聽完創也的話，卓也神情漠然。
然後，小聲地說：
「過於震怒之下，我將那些通知書扔掉了……」
創也與卓也的口中一同發出呻吟聲。
這兩個人——
我對卓也說：
「不過，卓也也有錯。明明還擔任創也的保鏢，卻成天將『想當保母』掛在嘴上——」
「……」
「創也因為覺得無趣，會想惡作劇，製造假通知書，也是可以理解。」
但，搞了二十三封確實比較過分。
「內人，不要再說了。」
創也阻止我。
「卓也有他的夢想，我沒有權利剝奪。」
「……」
卓也一言不發。
這時候，
「嗚嗚嗚嗚嗚……」
森脇先生迴複意識，倒在地上的他仰望著卓也。
「……你……從哪裏過來？」
「從村子的出入口，堂堂正正走進來。因為隧道口被土石堵塞，為了搬運土石，花了整整一天——」
卓也鄭重地迴答。
「隻用一天，就搬開所有土石……你能想像有人跟起重機一樣屌嗎？」
正因為有才可怕，森脇先生。
「……最後，告訴我你的名字。」
「二階堂卓也。」
卓也報上名後，瞥了創也一眼繼續說：
「保護愚蠢的國中生，一介平凡的上班族——至少目前為止。」
「上班族裏也有厲害的角色，很好、很好。」
森脇先生說完，隨即昏倒過去。
「內人的作戰計劃，很棒。」
創也說。
「可是，你怎麽知道卓也二十分鍾後趕到？」
……什麽意思？
「你在我背上寫的啊。」
創也將字寫在餐桌上。
（二十分後獅子）
「以獅子來比喻卓也，說得妙極了。」
創也深藏佩服的說，原來他搞錯啦……
神宮寺插嘴道：
「你寫的是獅子哦？我以為是什麽謎樣的生命體來拯救我們，正感到不可思議……」
「耶，我傳下去的是『蝸牛』，還想說蝸牛要怎麽救我們……」
麗亞悠哉地說。
什麽跟什麽，這個亂七八糟的傳話遊戲！
唿……
緊迫的空氣，已經消散。
比起被槍指著，卓也宣布「懲罰時間」的時候，更令人害怕。
一股輕鬆的氣氛在餐廳流竄。
雖然結尾不甚理想，
總而言之「終極rpg——in塀戶」平安無事地落幕。
嗯，這樣很好！
06
沙、沙——
竹掃帚掃在石階上的聲音，日常生活中的一幕。
亞久亞彎著腰，揮動掃帚。
「終極rpg——in塀戶」已落幕，大家正在打包行李。
連續三天的喧鬧，宛如一場夢。
又隻剩自己一個人……
一個人待在村裏，亞久亞從沒有疑問過，感覺一切都如此自然。
然而……
有股說不上的心情，從未曾有過的寂寞，湧上了心頭。
仿佛想揮去寂寞，亞久亞再次舞動掃帚。
沙、沙——
沙、沙——
亞久亞察覺到腳步聲逐漸逼近。
這腳步聲——不用迴頭也知道，是那個人。
腳步聲停住。
「亞久亞。」
創也的聲音。
亞久亞並沒有迴頭。
過了一會兒，創也才又開口，
「這段期間，承蒙你照顧。」
「你要走了嗎？」
沙、沙——
亞久亞手持掃帚問。
「是，明天開始要上課。」
「嗯……」
兩個人默默無語。
隻聽見掃帚揮舞聲。
創也說：
「亞久亞……你還要繼續留在村裏？」
「嗯，這裏是我的家。」
「和我一起走，好嗎？」
沙！
亞久亞的手停在空中。
不過，很快又繼續打掃。
「謝謝你，創也。可是，我哪也說過，這裏是我的家，守護水神神社，是我的職責。」
「……」
「沒有人強迫我，一切出於我自己的意願。」
「……」
「所以，我不會離開村子。」
「……我知道了。」
創也說。
亞久亞開心地說，
「但是，你這麽說，我很高興。」
說完，亞久亞迴過頭。
擠出笑臉，然而，兩眼卻含著淚水。
亞久亞麵對創也，深深行禮。
「謝謝——請你保重。」
淚水滴落在石階上。
「你在幹嘛？」
抬起頭來，創也正以厭惡的眼神看我。
「寫周記。」
我闔上筆記本。
「這不是功課嗎？」
「是喔？」
假裝若無其事地收拾背包，但已來不及。
創也奪走我的筆記本，默默地念，周圍空氣瞬間冷凍。
唉……
我左右瞧瞧，找尋逃生出口。
……沒有。
請奶奶現身幫忙，隻得到一句：「自作自受」。
內人，你死定了！
創也啪地闔上筆記本。
拚命盯著我看，臉上不是害羞的神情，反而是一臉憐憫，不可思議的表情。
「你跟亞久亞道別了嗎？」
我問。
「嗯——大概就『再見』『你保重』之類簡單的問候而已。」
就這樣喔。
心平氣和的告別，未嚐不是件好事……
我腦中淨想些有的沒的，創也卻問了個令人訝異的問題。
「你認為亞久亞真的是塀戶村的村民嗎？」
……嗯。
什麽意思？
我一頭霧水，創也溫和地解釋。
「亞久亞並非塀戶村的村民，多加補充的話，金田和森脇先生，都不是單純的玩家。我覺得他們三人受雇於栗井榮太，是『終極rpg——in塀戶』的工作人員，不知哪請來的劇團成員。」
「……」
太過驚訝，我嘴巴不斷開闔，卻說不出話。
「像你這種無知又天真的玩家，對電玩創作者而言，可說是非常珍貴的存在。」
就是這句嘲諷的話語，讓我的頭腦再度活絡起來，嘴巴也能自由活動。
「太可惡，竟說我無知！」
「抱歉，不是把你當笨蛋，是讚美你喔。」
創也一點都不真心誠意。
我心裏的疑問跟山一樣高。
「亞久亞真的不是村民嗎？」
創也頷首。
「第一次遇見她時，她正在掃地。」
「嗯，我還記得她的手指，又細又白。另外，指甲還會反光。」
「指甲反光，是因為擦指甲油，透明米黃色係的話，指甲看上去比較自然：但真正的巫女照理說不會擦指甲油。」
不隻巫女，創也對化妝品也那麽了解……
「你從第一次遇見她就知道嗎？」
創也再度點頭。
「我早就明白，構思故事大綱的麗亞，期待故事會朝『當男孩遇見女孩』的方向展開。身為優質玩家，當然要盡力符合她的期待。」
「……」
許久之前，我問過創也有關戀愛的事情。那時創也迴答，「以旁觀者的角度，觀察女性與戀愛，是我的興趣。」
還附帶一說，自己絕不卷入戀愛中。
換言之，這小子尚未長大。這種敏銳度，真能完成「第六大電玩」嗎？
……替他擔心。
不過，亞久亞的事情，算是明了，剩下另外兩個人。
「金田先生呢？」
「對於戰時照顧他長達三個月的村落，戰後卻一次也沒迴去過，你不覺得奇怪？」
「……可能太忙？」
「他沒說退休後時間太多之類的話？」
……說過。
「森脇先生哩？」
「第一，塀戶村有寶藏，就是捏造出來的。如果真有寶藏的話，鐵定更多人殺紅了眼來尋寶。」
「那個金塊呢？」
「恐怕是贗品，鎢外麵鍍層金，看起來就跟真品沒兩樣。不跟電阻器相較，根本不會發現。」
是，受教了。
「太多支線劇情，讓現實與假想現實間的界線曖昧不清。故事情結安排得很好，就主要劇情中的外星人事件來說，如果意誌不堅定一些，搞不好以為真的有外星人。」
我大大地讚同。
展現控製重力的那一刻——
洞窟中見到的飛碟製造工廠與外星複製人——
那時我幾乎要相信真有外星人存在。
過去的事情就算了……
我問創也：
「你為什麽裝作不知情？」
創也一臉「幹嘛那麽掃興」的表情。
「徹底融入遊戲世界，不是比較有趣。」
……嗯，創也說得有理。
我想像公園裏遊玩的小朋友。
玩著追捕野獸遊戲的小孩，對他們來說，立體方
格鐵架就是大象，溜滑梯是長頸鹿，沙坑則是無底的沼澤。如果有人過去跟他們說：「喂喂，那不是大象，而是立體方格鐵架。」——的確很掃興。
「我從『終極rpg——in塀戶』中學了不少東西，身為電玩創作者，玩家是最重要的。栗井榮太想盡辦法讓玩家盡興，應該要把這點學起來。現在的時點，最接近『第六大電玩』的是栗井榮太。」
耶——
第一次聽見創也這樣讚美栗井榮太。
但是……
「稱讚對方時，不要把頭撇一邊，故作惡心狀。」
「哼！」
創也向後往椅背一靠。
「哪有稱讚他們，我剛說『現在的時點』，將來會創造出『第六大電玩』的人，是我。」
是是。
不可一世的說話方式——這才是龍王創也的本性。
「迴到城堡後，要繼續創作遊戲？」
「沒錯。不過，現在想稍微休息一下。」
創也將頭靠在椅背，閉上雙眼。
此刻我們搭乘栗井榮太的直升機，原本它一直停放在栗子民宿的後麵。
由柳川駕駛飛機，麗亞則坐在他身旁，堀越父女睡倒在最後麵的位子上。補充一提，神宮寺與朱利爾留在民宿善後。卓也他想留在村裏，直到隧道修複完成。
有這架直升機的話，即使隧道口被土石掩埋，神宮寺他們也無須慌張。
話說迴來，這三天可沒白過……
腦中開始迴想塀戶村發生的種種。
嗯？等一下……
從隧道崩塌那一幕起，倒帶重播。
創也坐下來休息，倒太多。
再往前一點點——創也狼狽地跌倒在地。
就是這裏！
「創也，給我起來！你忘了骷髏頭的事情！那也是栗井榮太事先安排好的劇情嗎？」
創也一臉驚訝。
「耶——我沒說嗎？這麽說來，內人你還是沒搞懂？」
講那什麽話，仿佛是說：「一加二等於三，這麽簡單的道理，不用一一說明吧。」或是，「超人八號的真麵目是東偵探，你不知道嗎？」那種討厭的感覺。
莫非骷髏頭的事件，與做物質轉送實驗時，一定有蒼蠅飛進轉送機一樣，這種老套的戲碼嗎？
我反省著，故事的來龍去脈，其實仍未弄懂。
創也一臉嫌惡地解釋給我聽。
「你還記得墓場遺址吧？」
我點頭。散亂的墓碑及一片石牆。
「村民離開村子時，挖堀土葬場的墳墓，帶走遺骸，整個作業流程十分粗糙。看見那堆散亂的墓碑，就能想像當時有多混亂。」
「所以，那顆頭蓋骨是搬運過程中掉落的……？」
「that"s right」
創也伸出食指，對我開了一槍。
竟然是這種結論，我根本沒有反省的必要。
創也繼續說。
「不用想太多，怎麽講，關於那顆頭蓋土的資料，春子並沒有記錄。而且，我在那裏跌倒，純粹是突發事件，春子無法事先預測。總的來說，跟『終極rpg——in塀戶』毫不相幹。」
說到此，創也伸個大懶腰，眼睛再度閉上。
「好累，我要睡覺。」
「打瞌睡會感冒喔。」
我說，創也閉著眼睛迴答：
「不是打瞌睡，是熟睡。」
然後，眼睛不再睜開。
我認真思考創也的話。
我們眼前出現頭蓋骨，真是偶然嗎……？
以前，在城堡玩抽鬼牌時，我從不曾贏過創也。問他理由，創也隻說了句：「操心術。」
使用一些巧妙的技法，讓對方按照你的意思去抽牌，是魔術手法的一種。
該不會……
假如我們發現頭蓋骨時，立刻通報警方，而引起大騷動，事情會如何演變？
與這次不同版本的「終極rpg——in塀戶」，將等著我們去展開……
我忍不住發抖，並非因為寒冷……
搞不好「終極rpg——in塀戶」準備了各式各樣的故事，這次選到的是飛碟版，其實還有很多不同的故事。
我想起雜貨店裏布滿灰塵的玩具，其中的美香娃娃——說不定它真是超級罕見的娃娃？
以那個娃娃為中心，又會衍生出另一版的「終極rpg——in塀戶」。
「要參拜神明嗎？」
在神社那時，亞久亞問我們，若沒拒絕而去參拜的話，又會有怎樣的故事……？
隻是我們沒選，其實塀戶村裏還設下不少機關……
創也說森脇先生是病毒，但，也許那不是病毒。
全部都是「終極rpg——in塀戶」設計好的情節，森脇先生或許不會被警察帶走，也可能跟神宮寺兩人幹起杯來。
創也難道沒想過這些嗎？
我看著創也。
創也閉著眼睛睡覺，嘴巴張開。
「內人，你放心，我們絕對會創作出最棒的遊戲。」
「耶？」
之後，創也沒再開口。
搞什麽，原來是夢話……
連睡覺都想著電玩遊戲，這小子真糟糕。
我向前麵的麗亞要一條大毛巾。
麗亞手指著座位下，看見創也的睡臉，她說。
「睡得好熟，累翻了吧。」
我點點頭，拿毛巾蓋著創也。
「不管是這小鬼或神宮寺，為了創作遊戲，完全不顧眼前的危險。」
「……」
麗亞的視線移到我身上來。
「多注意他一點，否則他活不久，製作遊戲不需賠上性命。」
「你覺得他像是會聽勸告的人嗎？」
我問，麗亞搖頭歎息。
「都是一群笨蛋。」
麗亞不經意看了柳川一眼，戴著耳機操控飛機的柳川，裝作沒聽見。
麗亞再次歎氣。
「不過，最近笨蛋有減少的趨勢，瀕臨絕種要好好珍惜。」
是啊，創也和神宮寺的確屬於瀕臨絕種的生物……
熟睡中的創也，看來就像日本冠朱鷺。
麗亞伸手撫摸我的臉頰。
「下次再一起玩吧。」
說完後，她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