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按照時間算來,夏季最熱的一段日子應該已然過去,但是不知道什麽原因,天氣變得越來越酷熱難當起來。


    如果幾個星期之前,白天可以被形容成為蒸籠的話,那麽此刻就是烤箱。


    或許是因為心理因素,灼熱的空氣仿佛帶著一股焦味。


    這炎熱無比的天氣,再加上魔族四處出沒而引發的壞消息,很多人將這異常炎熱的天氣,歸究於末日即將來臨之前的征兆。


    或許是因為那悶熱的天氣,熬幹了人們的意誌的同時,也令大家沒有一絲精力,正因為如此,雖然恐慌的言論散布得到處都是,但是卻看不到有什麽人因為恐慌而遷徙。


    在那烈日炎炎之下的大道上,甚至看不到幾個行人和馬車,同樣那些按照從京城拜爾克緊急傳達下來的命令,在通郡大道上增設的關卡,此刻也沒有任何一個守衛者。


    無論是衛兵還是巡邏的軍官,都不希望在這異樣悶熱的天氣,履行自己的職責。


    此刻在空蕩蕩的大道之上,隻有一輛馬車正在緩緩地行駛著,無論是趕車的車夫,還是那幾匹拉車的馬,都顯得有氣無力。


    這是一輛普通的驛站馬車,不過馬車的車頂上,那原本放置行李的金屬架子,此刻搭著一塊木板,一個滿臉胡子的中年人,正仰天躺在那裏,再高一些的地方,搭著一塊寬大的氈布頂棚,正是它替這個傭懶的家夥和前麵的車夫,遮擋住了火辣辣的陽光。


    趕車的那個人,看上去倒是相貌堂堂,一張可以算得上英俊的臉上,長著兩撇小胡子,胡子梳理得整整齊齊,尖翹的下巴顯得棱角分明。


    無論是那個躺著的家夥,還是車夫,都隻穿著一件襯衫,厚重的衣服被扔在了一旁,同樣放在一旁的還有兩把長劍。


    他們倆正是迪魯埃和斯帕克,此刻他們作為兩位伯爵夫人名義上的護衛和保鏢。


    雖然這絕對算不上是一個好工作,不過和那些不得不在要塞頂著毒辣辣的日頭,修固要塞的工人們比起來,他們顯然要幸運許多。


    此刻馬車並非是行駛在前往拜爾克的路上,係密特不得不前往南方,而他的嫂嫂和姑姑,自然找到了一個借口用不著迴到京城。


    對於玲娣來說,是否迴到京城,倒是一點都沒有關係,雖然沒有能夠迴到蒙森特,見到那裏的熟悉朋友,確實有些可惜,不過她同樣也有些割舍不了文思頓。


    真正不希望迴到京城的是沙拉小姐,顯然她對於此刻能夠自由自在地生活,感到非常滿意。


    跟隨係密特一起前往南方是她的提議,而係密特本人也確實有些擔心,那些傭兵或許並沒有辦法將任性的嫂嫂帶迴京城。


    一個星期的漫長旅行,令每一個人都變得異常傭懶,雖然盡可能減少運動,而且總是選擇清晨和傍晚這兩個較為涼爽的時候趕路,但是那炎熱的天氣,仍舊令人感到精疲力竭。


    更何況,沙拉小姐和玲娣姑姑,又不能夠隻穿著單薄的衣服,這是身為貴族的她們,無論如何都作不出來的事情。


    突然間,隻聽到前麵的隔板,傳來了陣陣敲打的聲音。


    “前麵好像有條船,想必那是從安卡拉前往格森或者維斯頓的貨船,他們前進的方向,應該和我們差不了多少,是不是有興趣趕上去,想辦法和他們商量一下,讓我們搭一段順風船?”


    斯帕克的話,令係密特眼睛一亮。


    他正為如何才能夠到達目的地而感到頭痛,按照現在的速度,恐怕就是再走半個月,也無法到達那裏。


    “好的,我不在乎花多少錢。”係密特說道。


    聽到這番話,就連躺著的那個傭懶家夥,也一下子有興趣起來,他一骨碌坐了起來。馬車明顯加快了速度,貼著河岸飛奔起來。


    “喂——船上的人,你們是往哪裏?”迪魯埃站在馬車頂上,扯開嗓門高聲喊道。過了好一會兒,遠處船尾的一扇小窗前,才露出一張少年的麵孔。


    “我們不打算載乘客。”


    那個少年用還未曾完全發育成熟的嗓音,迴答道。


    “如果帶我們去格森,給你二十五金幣,如果到維斯頓給你五十。”迪魯埃立刻慷慨大方地開了個相當高的價錢。


    聽到這個價錢,前麵那艘船上的少年,一下變得沉默了起來,過了好一會兒,換成了一個滿臉皺紋、黝黑臉膛的中年人,站立到了窗口位置。


    “去維斯頓六十,如果你們想要帶上那輛馬車的話。”那個中年人高聲喊道。


    “這個價錢你是否能夠接受?”


    站在馬車頂上的迪魯埃,對底下的係密特問道,他的語氣之中帶有一絲調侃的味道,因為他非常清楚,對於塔特尼斯家族來說,十個金幣根本就不算什麽。


    “你看著辦吧。”係密特不以為然地說道,他趴在窗口看著遠處那條船。


    繼續往前走了十幾裏路,才找到一處上岸的斜坡,不遠處有一排風車磨坊,顯然這道斜坡是為它們準備的。


    小心翼翼地將馬車停在船上,這是一條運河上經常能夠看到的單桅三角帆船。不過,此刻推動船隻前進的是流淌的河水,那悶熱的天氣,根本就連一絲風都沒有。那個臉膛黝黑的中年人顯然是船主,從迪魯埃手裏接過四十個金幣的訂金之後,他從船艙裏麵招來了兩個夥計。


    粗碩的纜繩將馬車緊緊地捆綁住,馬車的車輪底下還塞上了木坎。


    那兩個夥計正在忙碌著的時候,係密特一行已被帶到船艙裏麵。


    和所有行駛在內河之中的船隻一樣,這艘船低矮而又狹小,所有人之中,隻有係密特能夠站直身體,除此之外,就連那個少年也不得不微微彎著腰。


    “剛才我並沒有注意到還有兩位女士,再加二十個金幣,我把船上最好的房間讓給你們。”


    那個飽經風霜的船主,隻是稍微打量了係密特和兩位伯爵夫人幾眼,已看出這些乘客絕對不是那種在意金錢的人。


    幾乎想都沒有想,係密特從錢袋之中掏出了三十個金幣,放在那個船主的手中。


    “二十個作為出讓房間的費用,另外十個作為不要打擾我們的報償。”係密特淡然地說道。


    所謂船上最好的房間,就是船尾那問船長室。


    和所有內河航船一樣,船長室顯得異常狹小,甚至還比不上甲板上那輛驛站馬車的車廂寬敞。


    一條狹長的走廊,再加上那個小窗口底下一張椅子的地方,便是所謂的船長室,那位中年船主吩咐手下,七手八腳地搬來兩張新的吊床,掛在了鉤子上麵。


    吊床雖然有用過的痕跡,不過床單卻是全新的,看到這副情景,係密特猜想,這位船長或許經常賺取這樣的外快。


    “瑪麗,你來照顧這三位客人,晚上做些好吃的。”那個船主人朝著前方喊道。


    隨著一聲迴應,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彎著腰從船艙的前端走了過來。


    那個女人顯得小巧玲瓏,雖然算不得漂亮,不過卻頗討人喜歡,一頭卷曲的紅色頭發顯得台些狂亂,手上戴著一個看上去像足黃金的結婚戒指。


    “這是我的婆娘,同樣也是船上的廚娘。”船主人簡單地介紹了一下。


    “你們兩位跟我來,我現在得給你們安排睡的地方,前往維斯頓的旅途可並不短暫。”說著,那位船長拉開了房門。


    係密特很快便在這個狹小而又擁擠的船艙裏麵安頓了下來,不過令他感到吃驚的是,那個叫瑪麗的女人,竟然用更快的速度,便得到了沙拉小姐和玲娣姑姑的認可。


    那個女人毫無疑問能說會道,從她的嘴裏,總是能夠聽到一些從來未曾聽到過的新鮮


    有的時候,係密特甚至感覺到,自己也在不知不覺之中,被那些話題所吸引。


    就像此刻,那個女人突然間拿來一匹布,那並不是什麽了不起的東西,隻是異國剛比特運來的變色紗。


    係密特記得,哥哥曾經送給沙拉小姐將近一打用這種織物做成的紗中,而沙拉小姐卻把它們全都送給了女仆們。


    但是此刻,從這個叫瑪麗的女人嘴裏,這樣一塊變色紗,成了稀罕而又有趣的東西。


    她能夠輕而易舉地說出數十種紗中的係法,更可以證明每一種不同的係法,配上不同格調的花紋,能夠令女人的容顏增添什麽樣的魅力。


    不過在係密特看來,這個女人在廚藝上麵,倒是確實有些貨真價實的手段。


    晚餐是一條近五公斤的紅紋鮭魚,令係密特感到驚訝的是,這個女人顯然並不打算在如此炎熱的天氣,委屈自己待在廚房裏麵。


    從來沒有嚐試過吃生肉的係密特,一開始麵對那紋理整齊如同精美花瓣一般鮮豔的新鮮鮭魚肉的時候,他甚至不知道如何下口。


    不過,等到他品嚐過這些切成薄片的生魚肉的美味之後,一路之上因為天氣炎熱而消失的胃門,一下子又突然間迴來了。


    和妻子一樣,那個船主同樣也是一個非常健談的家夥。


    在餐桌上,他幾乎一刻都不曾停過嘴巴,從他的話中,係密特總算知道,那個少年就是他和瑪麗的兒子。


    令係密特微微有些失落的是,這個比他高整整兩頭的少年,竟然隻比他大兩個月。


    談論中,那個船主同樣也詢問係密特一行的來曆,不過對此他並不是非常堅持,因為在他看來,這群人顯然是某個有錢人的家眷,這樣的人他看得並不少。


    而將係密特,行劃入貴族之中的念頭,又是他從來未曾有過的,畢竟他從來沒有聽說過哪個貴族會這樣好說話。


    突然間,那個船主問道:“你們去伽登幹什麽?聽你們的囚首不像是那裏的人。現在去伽登可不是好時間,這樣炎熱的天氣,聽說城裏花園裏麵的花,大多數都枯萎了。”


    “我們到伽登去是為了找一個人,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個叫安納傑的魔法師?”沙拉小姐直截了當地問道。


    她的話讓係密特嚇了一跳,平心而論,他並不希望這樣大張旗鼓地,尋找那位性格奇怪的魔法師。


    “安納傑?從來沒有聽說過有這樣一位魔法師,伽登雖然算是一個大城市,不過我並不記得它的魔法協會裏麵有什麽魔法師啊。”


    那個船主顯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


    雖然這件事情早已經為係密特所知,波索魯大魔法師曾經告訴過他,那個能夠幫助他的魔法師就住在伽登,但是沒有人能夠知道他的確切行蹤。


    “伽登有什麽有趣的事情和有趣的人嗎?”沙拉小姐繼續問道。


    “有趣?我從來不認為伽登人有任何有趣的地方,無可否認,那確實足我所看到過最為美麗的城市,不過它就像是一件精致的藝術品,隻能夠被用來欣賞,而沒有多少實用價值。


    “那絕對不是我們這樣的人適合居住的地方,隻有那些有錢又希望享受悠閑的人,會願意住在那裏。”


    說到這裏,船主連連搖頭歎息。


    “我聽說住在伽登的人之中,有很多藝術家。”沙拉小姐問道,因為係密特打算再一次裝扮成音樂家的模樣,打算用這樣的身分打動伽登的居民,以便他能夠輕而易舉地進入海一戶人家。


    “藝術家?雖然我對於藝術沒有什麽研究,不過在我看來,那個地方並不存在真正的藝術家。


    “對於畫家來說,布雷敘和潘汀或許是更好的地方,那裏有真正欣賞他們的人存在,而音樂家們毫無疑問會前往繆茲克,那裏是聞名遐邇的音樂之城。


    “我剛才說過,住在伽登的都是一些悠閑的有錢人,正因為如此,他們確實會需要一些美麗的圖畫和優美的音樂,來點綴他們的生活,不過想要他們對藝術作出貢獻,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能夠臨摹幾幅名家的作品,會演奏一兩首流行的樂曲,對於伽登人已然足夠了。


    “當然,在那樣一個全都是有錢人聚居的所在,藝術家確實能夠得到不少慷慨資助,不過伽登人談不上富有,真正的富翁不會出現在那裏,正因為如此,那些藝術家們與其在這座悠閑的城市尋求資助,還不如憑借自己的才華,前往真正欣賞他們的地方。


    “布雷敘是畫家的天堂、潘汀是劇作家和畫師們向往的地方,而對於音樂家來說,沒有什麽地方比繆茲克更適合他們。”


    那個船主侃侃而談道,他的見多識子令係密特感到愕然,不過隻要一想到擁有這樣一艘船,這位船主自然到過許多地方,便感到釋然。


    “這艘船上裝的是什麽?”


    係密特隨口問道,他並不打算再聽這位船主高談闊論下去,事實上,他並不希望有太多人知道他此行的目的。


    “石炭,整整一船運往密斯特利的石炭。”船主直截了當地迴答道。


    “這種天氣運送石炭?”


    旁邊的迪魯埃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旁邊的斯帕克臉上的表情,也差不了多少。


    “一開始拿到這筆生意的時候,我和你們兩個人的感覺一模一樣,誰會在這樣熱的時候,還燃燒大量石炭,即便為了做飯不得不弄一些燃料,密斯特利周圍山上的幹柴,足夠滿足他儼的需求。


    “我後來聽說,密斯特利城需要石炭的原因,是為了對付突然間出沒於附近海麵的海賊。”


    最近的局勢不大太平,珀斯和拉烏倫的海盜,又開始變得猖狂起來,而且有人甚至傳說,這件事情並不簡單,那些海盜有可能受雇於某個國家。


    魔族的突然間出現,對於有些人來說,不但不是末日來臨的征兆,在他們眼裏,反倒成為了可以大撈一把的機會。


    聽到這番話,係密特忍不住大吃了一驚,他確實未曾想到,還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教廷應該會出麵阻止這樣的行為。”係密特忍不住問道。


    “如果出現在密斯特利附近的海麵上的,是哪個國家海軍的戰艦,或許教廷會因此而運用它的影響力,但是此刻是海盜在搶劫和騷擾,沒有人會為那些海盜的行為負責。”那個船主淡然地說道。


    “難道你不害怕會遇上海盜嗎?”玲娣好奇地問道。


    “海盜再厲害,也不可能進入到這裏來,河口的那些要塞可不是吃素的,二十公斤重的灼熱的石炭擲彈,可以讓一艘戰艦在頃刻間化為灰燼,而一旦進入內河,性能再好的船隻,也沒有迴旋躲避的餘地。”那位船主不以為然地說道。


    “那麽海軍呢?海軍難道對此袖手旁觀嗎?”係密特再一次問道。


    “海軍?我隻是聽說了一些傳聞,海軍和那些海盜好像曾經發生過衝突,但是最終的結果,卻反倒是他們吃了一些虧。


    “這件事情始終沒有報告上去,南部統帥部將這個消息壓了下去。”


    那個船主壓低了嗓門小心翼翼地說道,仿[16-小說網,電腦站。16。n]佛他非常害怕有旁人躲在一邊偷聽。


    “為什麽會這樣?”係密特感到難以理解。


    “噢——現在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北方領地,出沒在那裏的魔族,才是最大的威脅,再加上已經有五、六個世紀沒有哪個國家敢打我們丹摩爾的主意了,這個大陸之上沒有任何一個國家,能夠和我們較量。


    “海軍統帥部如果將這件事情向上麵會報,結果隻會給自己添麻煩,此刻所有的軍費緊張,他們不會因此撈到一點好處,相反會被勒令解決海上的危機。


    “而那場不為人知的失敗,或許會令某些將領因此受到處分,可能更令那些將領們擔憂的是,他們或許會被調往北方領地,毫無疑問,在北方領地擁有著眾多立功贖罪的機會,隻不過這些將領未必會對此感興趣而已。


    “正因為如此,最好的選擇,便是隱瞞南方所發生的一切,反正憑那些海盜的本事,也沒有辦法攻上岸來。


    “唯一的麻煩,隻是對那些海島的供應變得麻煩起來,不過眾多海島之上,真正有用處的也沒有幾個。”那位船主滔滔不絕地分析道。


    “恕我直言,你的眼光,出乎我的預料之外。”


    那個花花公子一般的傭兵頭說道,他的神情之中,微微顯露出一絲驚詫和疑惑。


    “這件事情,我得說實話,我同樣也是從別人那裏聽來的。


    “聽說這些最初是出自密斯特利商會的一位理事之口,密斯特利商會正在組建護衛隊,打算對付那些海盜。”那位船主連忙說道。


    “我不知道丹摩爾能夠允許建立私人的軍隊,即便那些公爵和侯爵,也頂多能夠擁有一支象征意義的護衛隊而已。”迪魯埃說道,沒有人比他更加清楚,丹摩爾王朝對於這些護衛隊的控製,是何等嚴密。


    即便以他的雇主塔特尼斯伯爵,如此受到國王的器重和寵愛,他所能夠擁有的,也隻是一支受到嚴格限製的小隊而已。


    不能夠擁有重鍾,就連鋼盾都在禁止之列,更不要說披在戰馬身上的馬鍾了,


    他們手裏的武器,同樣受到嚴格的控製,弩弓隻能夠用重型以下的,鏈枷、戰錘、雙手大劍、雙刀戰斧之類在戰場上最為有效的武器,同樣也在禁止之列。


    最清楚這一點的迪魯埃,確實對於那些商會的成員所擁有的理智,感到無比懷疑。


    他確信,叛亂的帽子,隨時都有可能被扣在這些人的頭上,雖然那位國王陛下的眼睛此刻並沒有盯著這裏,北方的局勢牽製了他大量的精力,不過,這些商會畢竟不是北方山嶺裏麵的那些魔族能夠比擬。


    根本就用不著派遣軍隊,隻需要一紙命令,就可以讓那些商會中人進入監獄。


    “當然沒有人敢這樣幹,國王陛下可不會管其中的原因,那會令所有人都擔上背叛者的罪名,不過,如果商會雇傭海盜就沒有任何問題了。


    “沒有人會因為雇傭海盜對付其他海盜而承擔罪名,國王陛下同樣也不會命令海軍去剿滅受雇於丹摩爾的海盜,這隻會對那些危害王國海上航線的家夥最為有利。”那位船主笑了笑說道。


    “雇傭海盜?難道不擔心那些海盜拿了錢並不幹活,甚至拿了錢反過來和他們原本應該對付的敵人合作?”迪魯埃不以為然地說道。


    聽到這番話,那位船主露出了一副神秘莫測的模樣。


    “海盜隻不過是一個稱唿而已,誰的手裏會擁有一份詳盡的海盜名單?反正海盜問的戰鬥隻會發生在海上,商會也用不著指正,誰是他們所雇傭的海盜。”


    船主所說的這番話,對於那些頭腦遲鈍的人來說,或許太過含蓄以至於難以理解,不過坐在餐桌前麵的這些人,甚至包括兩位女士,又有哪個人是那種頭腦遲鈍的家夥。


    那兩個傭兵,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而係密特雖然感到有些難以接受,不過他同樣也沒有興趣在這件事情上多加追究。


    畢竟,他從來沒有將自己看作是國王陛下的眼線和耳目。


    生平第一次在船上過夜,對係密特來說,確實是一件頗為新奇的事情。


    隻不過此刻,他卻不得不裝出一副睡著的模樣,因為他如果醒著的話,顯然會感到非常尷尬。


    雖然夜晚的氣溫,比白天要涼爽許多,雖然這間狹小擁擠的船艙,大部分位於水線之下,因此比那悶熱的馬車車廂要好受許多。


    不過,此刻的船艙裏麵,仍舊是那樣悶熱難熬。


    平日到了晚上,他們總是會尋找一個小鎮,在鎮上的旅店之中尋找幾問房間,那酷熱的天氣,令旅行者的數量大大減少,正因為如此,在小的旅店裏麵,都有許多空閑的房間。


    但是此刻,他卻不得不同沙拉小姐和玲娣姑姑,擠在一個狹小的艙室裏麵。


    沒有人能夠在如此酷熱的天氣裏麵,穿著厚重的衣服睡覺。


    而對於係密特來說,那單薄的絲質睡袍,以及這單薄睡袍底下映襯出來的纖細腰肢、尖翹**,以及那渾圓的臀部,同樣也令他難以睡著。


    他這樣年紀,已不能夠算是小孩,更何況,自從和格琳絲侯爵夫人確立關係之後,他對於這方麵的事情一點都不陌生。


    正因為如此,麵對眼前的絢麗風光,係密特更感到難熬起來。


    但是偏偏露出這番美妙風光的那兩個女人,對於他來說,別說碰都不能夠碰,甚至僅僅隻是在下意識之中幻想一番,也無疑是不可饒恕的罪孽。


    令係密特感到疑惑的是,為什麽他感到如此尷尬,反倒是沙拉小姐和玲娣姑姑將他當作是不存在一般?


    “玲娣,你打算什麽時候,替文思頓生一個孩子?”因為炎熱輾轉反側、怎麽也睡不著的沙拉,突然間問道。


    “我非常希望能夠盡快擁有一個寶寶,但是很遺憾,想要做到這一點,好像並不容易。”同樣睡不著的玲娣,猶豫了一會兒說道。


    “難道是文思頓不太努力的結果?”沙拉小姐問道。


    聽到這句話,玲娣有些緊張起來。


    “別亂說,萬一被係密特聽到。”玲娣不滿地說道。


    “小家夥好像已經睡著了,他比我們之中的任何人都更能夠忍耐,別忘了他擁有聖堂武士的能力。”沙拉不以為然地說道。


    “為什麽你不說說你自己,你和雪夫特結婚了這麽久,不是同樣沒有任何懷孕的征兆?我知道雪夫特非常希望擁有一個繼承人。”玲娣反問道。


    這一次換成了沙拉沉默了許久,過了好一會兒,她發出了一聲沉重的歎息。


    “或許他將太多的精力,花費在了獲得更高的地位的事情上麵。”沙拉說道,她的語調微微有些冷淡。


    “和我比起來,瑪麗或許要幸福許多,她擁有她所需要的一切,一個關心和愛護她的丈夫,一個聽話的孩子。”沙拉有些無奈地說道。


    “雪夫特其實非常愛你,他希望給予你幸福。”玲娣在一旁勸解道。


    “你用不著安慰我,你所說的,我同樣也知道,如果不是因為他的心中仍舊有那麽一絲愛存在,我根本就不會跟著他離開蒙森特,離開我的父母姐妹。”沙拉重重地歎了口氣說道。


    “那麽你還期望些什麽?”玲娣疑惑不解地問道。


    “誰知道?或許我始終未曾從幻想之中解脫出來,當初他向我求婚的時候,我原本以為他是我傾慕已久的夢中的白馬王子,但是結婚之後,我卻發現這一切都隻是幻覺。”沙拉仿佛在迴憶一般緩緩說道。


    “因為雪夫特的市儈?還是他的虛偽?在我的記憶之中,以往的他還沒有像現在這樣,至少他小時候確實如此。”玲娣問道。


    “我不記得小時候的他是什麽樣子,我隻知道,他並不是我所期待的那樣。”沙拉不以為然地說道。


    “是否願意說說,你原本期待的白馬王子,是一個什麽樣的人物?”玲娣突然間來了興趣。


    “勇敢、瀟灑,總是對一切都充滿熱情,沒有任何東西能夠束縛住他,金錢和地位對於他來說,都隻是不屑一顧的東西,但是那又不是清高和孤傲。


    “臉上總是帶著真誠的微笑,不是那些膚淺的毫無內容的笑意,他的眼睛裏麵,總是能夠看到一絲深邃的光采。”沙拉悠然說道,她的語調之中充滿了沉醉的感覺。


    “聽起來,非常像是我那位酷愛冒險的哥哥。


    “你心目中的白馬王子,不會是雪夫特的父親吧,成為了自己父親的替代品,這樣說來,雪夫特確實有些可憐。


    “更可憐的是,他永遠也無法成為他父親那樣的人,因為他們選擇的道路,完全背道而馳,這同樣也表示,他永遠也無法達到你心目中的要求,無法成為你傾慕的王子。”玲娣歎了口氣說道。


    “或許是這樣,小時候老塔特尼斯伯爵的形象,對於我來說,印象深刻,無論是我的父親還是母親都隻是說,他是個心地善良的好人。


    “不過我卻從其他人那裏聽到,老伯爵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他對於許多人來說,是了不起的傳奇,或許正是那些傳奇深深地影響了我。”


    聽到這番話,旁邊的玲娣,突然間變得沉默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她突然間重重地歎了口氣,說道:“我隻記得小時候對於哥哥感到非常難以理解,甚至還有一絲怨恨,因為哥哥的原因,周圍的許多人對我頗為疏遠,但是等到他去世之後,我突然間感到非常失落,那時候我才發現,他給予我的東西是多麽珍貴,那便是自由。”


    說到這裏,玲娣有些哽咽起來。


    “‘自由的風’,這是一個多麽貼切的名字,在北方,在蒙森特,這個名字反倒很少有人提起,但是出了北方領地之後,我經常能夠聽到有人提起這個名字。”沙拉小姐緩緩說道。


    “等到係密特長大之後,或許他會像他的父親那樣,現在他就那樣喜歡冒險,說實在的,在奧爾麥森林裏麵的時候,我整天都在替他擔心,他離開我們身邊,獨自翻越奇斯拉特山脈的那段日子裏麵,我更是天天黯然神傷。


    “不過就是在那個時候,我同樣也已徹底明白,我是沒有辦法束縛住他的,他就像是他的父親,就像是一陣自由的風,無法捕捉,也不會受到束縛。


    “或許命中注定他會和他的父親一樣,走上一條傳奇般的道路,我此刻隻能夠祈禱,那降臨在他的父親身上的厄運,不會落在他的頭上。”玲娣仿佛囈語一般低聲說道。


    “我聽到過一些傳聞,老伯爵並非是因為意外而去世,是某個居心叵測的人,布置了這場意外,將謀殺的真相,掩蓋在了事故的表麵底下?”沙拉突然間問道。


    玲娣稍微猶豫了一下,低低地“嗯”了一聲。


    “弗裏德的死,肯定和那個女人有關,誰都知道那個女人對於弗裏德不忠,但是偏偏誰都未曾見到過那個神秘的情人。


    “弗裏德雖然喜歡冒險,不過他同樣也是一個謹慎的人,每一次旅行前,他總是會讓人仔細保養一下他的馬車,而家裏的仆人,從來不會在這件事情上偷懶。


    “所以我絕對不會相信,那根車軸是因為磨損厲害而斷折的,同樣我也不相信,經曆過無數冒險的哥哥,會因為從奔行並不太快的馬車上摔下來,而喪命。


    “雖然當事故發生的時候,有好幾個人親眼看到那一幕,不過他們之中同樣也有人證明,弗裏德摔倒在地之後,曾經試圖爬起來。


    “但是眾所周知導致他喪命的是,他的脖頸因為衝撞而折斷,這樣的傷勢,應該令他當場喪命,而不是還能夠試圖站立起來。


    “當初那幾個目擊者和他們叫來的那個醫生,都曾經成為我懷疑的對象,作為接受求婚的條件,我讓文思頓調查過這件事情。


    “但是結論是,那幾個人都不可能令弗裏德喪命,更不會和那個女人存在任何噯昧關係,隨著時間的流逝,這件事情在我心中漸漸地淡忘了,看到那個女人整天生活在黑暗之中,這多多少少也令我感到一點寬慰。


    “或許,這一切得等到係密特長大之後,才能夠揭開絲底。


    “不過我非常懷疑,他是否能夠從他的母親那裏,得到那個保守了許久的秘密。”玲娣緩緩地說道。


    此刻的係密特,感到自己的心跳突然間加速了跳動,他從來不曾知道,他父親的死,居然還隱藏著這樣的內情。


    就在那一刹那間,他確實有一種衝動,想要將這件事情弄個水落石出。


    但是正如玲娣姑姑所說的那樣,當他想到,為了這件事情,他不得不麵對那曾經生活在黑暗和懺悔之中的母親,又令他感到躊躇起來。


    畢竟和早已經故去的父親比起來,母親對於他來說,更加親切和重要,係密特甚至不知道,和母親比起來,沙拉小姐和玲娣姑姑這兩個他生命之中同樣擁有著特殊分量的女人,誰更加重要一些。


    這樣一想,係密特原本的那股衝動,突然間煙消雲散。


    平心而論,他確實希望能夠揭開真相,但是如果這樣做的結果,是令另一個他深愛的人受到致命的創傷,這樣的代價實在太巨大,巨大得令他難以承受。


    經曆過那麽多事情,此刻的係密特已知道,珍惜每一件值得珍惜的東西,要遠比努力去尋求那不曾擁有的更加重要。


    或許讓曾經發生的一切,仍舊隻是曾經發生的而已,這樣會更好一些。


    想到這裏,係密特繼續躺在吊**,裝作睡著的樣子。


    “那麽,係密特又是怎麽一迴事情,我曾經聽說過一些對他身世的懷疑,這種懷疑,一直持續到他四歲之前,直到發生那件事情之後,眾人才漸漸打消對於他的身世的懷疑。”沙拉突然間壓低了聲音問道。


    “這件事情同樣奇怪,無論是醫生,還是為係密特進行降生儀式的牧師,都認定係密特是順利出生,而並非早產。


    “但是按照時間推算,那段日子弗裏德並不在勃爾日,沒有人見到過弗裏德在那段日子迴到過勃爾日,他的歸來是三個月之後的事情。


    “不過,係密特的臉形輪廓,毫無疑問地,全都證明他的身上流淌著弗裏德的血脈,而那件事情,同樣也證明了他和弗裏德一樣酷愛冒險,小家夥遠比雪夫特更像是弗裏德的兒子。”


    玲娣說道,她的語調之中,充滿了迷惘和疑惑。


    “這顯然是毫無疑問的事實。我敢肯定,至少我的父母和比利馬士伯爵,從來沒有懷疑過係密特的身世。”沙拉說道。


    “除此之外,我同樣也始終未曾懷疑過這件事情,他出生之後,我就注意到他擁有著一雙和他父親同樣深邃的眼睛。”沙拉緩緩說道。


    旁邊的玲娣,隱隱約約從這番話之中聽到一種沉醉的感覺,她笑著說道:“噢——這件事情可不妙,但願係密特不會因此而成為你心目中的那個王子。”


    說到這裏,她停頓了一下,緊接著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不過,就算是這樣,也並非不能原諒。”


    對於玲娣的玩笑,沙拉自然不會默然承受,她立刻伸出手,在玲娣的腰際輕輕的嗬起癢來。


    兩個女人頓時打鬧成一團。


    係密特隻能夠繼續裝作已睡著的樣子。


    和大道上比起來,河麵上顯然多了一點生氣。


    一路行來,係密特至少看到五六條船從眼前滑過。


    雖然仍舊沒有一絲風,不過在河水的推動之下,船隻前進得並不緩慢,雖然未必趕的上飛奔的馬車,不過在如此炎熱的天氣,沒有一輛馬車會頂著毒辣的太陽,在最為炎熱的白天飛奔。


    正因為如此,乘船顯然要遠遠快過馬車的速度,無論是白天還是夜晚,河水都載著這艘船往前奔行。


    係密特相信,這條河往日肯定相當繁忙,因為每隔幾裏,便能夠遇到一座城鎮,這些建造在河邊的城鎮大多並不大,不過流淌的河水,毫無疑問為它們帶來了繁榮。


    在小鎮的碼頭兩旁,總是能夠看到一排排的店鋪,岸邊聳立著一根根頂部裝著滑輪的吊杆。


    和所有的碼頭一樣,河岸兩旁堆滿了貨物,不過這艘滿載著石炭的船隻,顯然對於那些貨並不感興趣。


    他所乘坐的這艘船,始終未曾停泊靠岸過,即便船主的妻子要上岸去買些東西,也隻是從船上放下一艘小無,那兩個夥計會劃著小無帶著船主妻子上岸,而大船仍舊順流往下遊漂去。


    不過,今天出乎係密特的預料之外,船居然在碼頭上停靠了下來。


    這是個並不小的城市,按照係密特的猜測,這座城市或許比勃爾日城更大,不過這裏顯然沒有勃爾日那樣繁榮,一眼望去,看不到幾幢高聳的建築物。


    “是否願意上岸看看?太陽再一個小時就要下山了,城裏的集市非常有名,雖然現在天氣太熱,不過傍晚時分集市應該會開始。


    “我打算晚上十點之後啟航,在此期間可以到岸上逛逛。”那位船主悠然地走了過來說道。


    係密特注意到他的胸前口袋裏麵,好像鼓鼓囊囊的。


    “這裏的集市有些什麽?”係密特好奇地問道。


    這一次,那位船主並沒有直接迴答,而是搖了搖頭說道:“這就要看你對於哪些東西感興趣了,不過上岸之後,最好小心一些,這裏比較亂。”


    說著,船主上岸而去,遠處的碼頭上早就停著一輛馬車,那兩個夥計之中的一個,正坐在前麵車夫的座位之上,船主兒子的那個少年,緊靠著窗戶往外采著頭。


    “我早就聽說過這個地方,沒有想到會是這樣一個不起眼的小城市,而且逗吳離開海邊如此遙遠。”


    旁邊傳來迪魯埃說話的聲音,他晃晃悠悠地從船艙裏麵出來,首先做的一件事情,便是美美地伸了個懶腰。


    “你知道這個地方?”係密特忍不住問道。


    “這裏叫恩比蓋,是有名的集市之城,因為這裏是三個郡省的交界處,往下遊不到一百公裏,就是被稱作為貿易之城的格森,所以這裏就成為了你現在看到的模樣。


    “聽說這裏貨色的齊備,絲毫不在格森之下,隻不過到這裏來辦貨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來路不明。”那個花花公子般的傭兵,已從船艙裏麵走了出來。


    係密特首先注意到,他身上已更換了最好的一件襯衫,下麵穿的褲子,同樣也是最高級的,這麽熱的天,居然還穿上了靴子。


    “你打算把傭金全部花光?”係密特好奇地問道,他非常清楚這個家夥打扮成這副模樣,是為了什麽。


    “我隻是打算采辦一些貨物,至於你所猜想的那些,隻需要這身衣服已然足夠了。”那個花花公子微笑著說道。


    “看樣子,你對於這裏倒是非常熟悉。”迪魯埃在一旁說道。


    “什麽意思?想要我當你的向導嗎‘。”斯帕克立刻明白了同伴的意思。


    “我隻是想問問,哪裏能夠買到我所需要的東西而已。”迪魯埃聳了聳肩膀說道。“能夠待在那位人人身邊,難道你還有什麽東西沒有見識過嗎?”斯帕克驚奇地問道。“見過有什麽用?那又不是我自己的東西。”迪魯埃說道。


    “那倒也是,或許你反過來能夠當我的參謀,待在財務大臣身邊的日子,肯定讓你學到很多東西,或許我需要用到你的眼光。”斯帕克稍微思索了一下,點了點頭說道。


    “如果按照你所說的那樣,這裏足一座外表和內在完全不協調的城市,難道就沒有人打這裏的主意嗎?”係密特忍不住問道,此刻的他,對於人心的貪婪,擁有著無比深刻的認知。


    “當然會,隻是這座城市擁有著一些強有力的守護者,當然其中的一些或許是傳聞。”那位花花公子聳了聳肩膀,說道。


    和沙拉小姐、玲娣姑姑打了個招唿之後,係密特也上了岸。


    一路而行,這無比陌生的所在,確實令他感到新奇。


    正如那位船主所說的那樣,隨著太陽漸漸朝著西方落下,每家每戶的門前,開始漸漸有了人影。


    原本令係密特感到荒涼和蕭條的小城,在短短的半個小時裏麵,就變成了另外一番景象。


    不知道從什麽地方突然間鑽出來這麽多人,原本空空蕩蕩的街道,一下子變得擁擠了起來,到處是喧鬧的聲音,不過耳邊卻聽不到任何吆喝。


    這裏的每一條街道,都販賣著差不多的貨色,唯一的區別,或許就是價錢和貨物的成色而已。


    從北方來的礦石,南方的海貨,西北的工藝品,還有新鮮的水果,海水和淡水的魚類,這裏都能夠找到。


    雖然在京城拜爾克和他的故多勃爾日,係密特同樣見到過這些貨色,不過數量如此眾多、種類如此齊全,就做不到了。


    此刻他總算相信,剛才斯帕克所說的那番話,這裏確實能夠和傳聞之中的貿易之城相提並論。


    正當係密特看得有趣,突然間,遠處傳來一陣喊殺聲。


    隻見旁邊的那些貨攤的店主,立刻慌慌張張地將貨物往屋子裏麵搬,不過他們的神情之中,卻絲毫沒有驚詫和害怕。


    這份慌亂,顯然是因為他們擔心會被殃及池魚而蒙受損失,而那份鎮定,顯然是因為這裏的每一個人對此都司空見慣,除此之外,便是不曾擔心這會危及他們的性命。


    轉眼間,原本喧鬧擁擠的街上,讓出了一條空蕩蕩的道路,係密特總算能夠看到,道路的盡頭,正有兩隊人馬在那裏激烈廝殺。


    這些人大多都穿著短衫,甚至有人精赤著上身,他們手中揮舞的武器,也並非是刺劍和長矛,而是砍柴的利斧和雪亮的廚刀。


    雖然他們的武器並不怎麽樣,不過戰鬥的激烈程度,卻絲毫不亞於真實的戰場。


    那揮舞的利斧每一次落下,隨之而起的便是一聲慘叫。


    飛濺的鮮血,和躺倒在地發出陣陣慘叫和呻吟的受傷者,給這個戰場平添了一絲異樣的殘酷和慘烈。


    此刻,這兩支正在激烈交戰之中的隊伍,勝負已非常分明,其中的一支明顯處於下風,而那支占據上風的隊伍,竟絲毫沒有因此而顯露出一絲憐憫,他們仍舊瘋狂地砍殺著。


    特別是其中的幾個人最為兇悍驍勇,他們的雙手全都各持著一柄利斧,那毫無招式的揮砍,卻異常有效地奪取著人命。


    “看樣子,又是鐵拳會贏了,他們的傷亡並不大,或許這一次用不著交納太多的行會費。”旁邊傳來鋪子主人的竊竊私語聲。


    “不知道斧頭卓克,還能夠風光多久?現在算來,他已是除了鋼鉤曼都之外,在行會老大的位置上坐得最久的一個了。


    “隻是不知道這一次,他會被另外一個行會幹掉,還是死在覬覦他位置的手下的暗算之中。”旁邊的一個看上去非常知情的人,小聲說道。


    說話間,街頭的爭鬥已漸漸結束,其中一個揮舞著兩把斧頭、滿臉橫肉的大塊頭,顯然是戰鬥的勝利者們的首領,此刻他正指揮著手下結束戰場。


    而所謂結束戰場的工作,隻不過是給那些倒在地上、此刻還奄奄一息的敵人,致命的一擊。


    “這裏經常會發生這樣的爭鬥嗎?”係密特轉過頭來,朝著旁邊的人問道。


    “是啊,單單碼頭上就有十幾個行會,城裏大大小小的行會恐怕不下一百個,這裏的稅並不重,可以算是一個沒有什麽人管的自由地帶,同樣也就沒有人出來阻止這些行會,不過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這些行會在維持著這裏的秩序。


    “這些人都是些人渣,他們全都是混亂的代表,不過又正是因為有他們存在,這裏才會保持相對的獨立和自由,曾經有人試圖接管過這裏,也有官員想要加重稅收,不過部被這些人給解決了。


    “或許這也算是一種和諧,至少交給他們的行會費,遠比格森的稅要少許多,而且在這裏做生意,沒有其他地方的那許多限製。


    “而統治行會能夠占有將近一半的行會費,這可是一筆數量相當驚人的收入,正因為如此,每一個行會都期望能夠挑戰統治行會,成為新的老大。


    “這樣的爭鬥,幾乎每半年會有一次,你所看到的這些人,他們的老大已在他的位置上坐工:年,我們現在全都在猜測,他什麽時候會退下來,或者是被別人幹掉並且取代。一旁邊那個知情人立刻說道。


    “那些人並不厲害啊,許多傭兵的身手遠在他們之上,難道這裏的行會頭目們,從來沒有想到過雇用職業高手,來增強他們的力量?還是說,真正的戰場足在另外一個地方?一係密特奇怪地問道。


    “雇用傭兵,是破壞規炬的做法,沒有人會這樣做,更何況,就算有哪個人打算用這種辦法奪取行會老大的位置,想要讓傭兵們混進來也不容易。


    “這裏到處遍布著各個行會的眼線,有形跡可疑的陌生人到來,早就為那些行會頭目所知,而對於統治行會來說,這樣的爭鬥是最為重視的事情,絕對不會沒有調查清楚,便貿然接受挑戰。”


    係密特此刻總算有些明白,這個野蠻而又黑暗的城市,原來遵循著這樣的規矩。


    反過來想想,這好像和他所熟悉的世界,沒有什麽兩樣。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當初那位蒙森特郡郡守,和克曼狄伯爵結成的聯盟,顯然是一種破壞規矩的行為,正因為如此,雖然在最初的時候他們占據上風,但是最後的結果,卻是如此悲哀和淒慘。


    正當係密特因此而感慨的時候,突然間,遠處傳來了一陣吆喝聲。


    “大哥,老大剛才傳來話說,老鼠他們在第十一街碰到兩個紮手的家夥,看樣子是那群王八蛋買來的傭兵。”


    一個精赤著上身、身上染滿了鮮血的人,一邊朝這裏狂奔,一邊高聲喊叫著。係密特原本並不在意這場騷亂,但是他的匆匆一瞥,卻令他大驚失色。


    那個飛奔而來的報信者的胸口,有一道非常明顯的傷痕,那是一個十字記號。係密特對於這個記號相當熟悉,因為這是那個花花公子惡劣的喜好之一。


    事實上,當初迪魯埃曾經為此而取笑過他,但是他口口聲聲說,這是他一定要堅持的個人標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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