勃爾日城。


    這座集恬靜的田園清麗和典雅的華貴端莊為一體的美麗城市,此刻正在魔族的進攻之下,發出陣陣痛苦不堪的呻吟。


    在這座北方領地最為美麗的城市之中,有一座最顯眼的建築物,這座建築物高聳卻又纖細,那便是勃爾日城的魔法協會高塔。


    雖然北方領地根本就沒有幾個魔法師,不過作為大城市的象徵,勃爾日仍舊建造了這樣一座恢宏氣派的高塔。


    這座高塔,除了作為魔法協會的象徵之外,還有一個用處,便是讓魔法師們通過神奇的傳送魔法,在遙遠的城市之間旅行。


    這是唯有魔法師才擁有的特權,不過能夠享受這種特權的魔法師,也必須擁有相當的實力。


    而此刻,在這座勃爾日城最高聳的建築物裏麵,一位老者正皺緊了眉頭,朝遠處眺望著。


    因為這座塔的高度,使得這裏同樣也是一個相當不錯的瞭望哨。


    看著腳下那四處走來走去的魔族,那排成陣列,朝著街道進發的魔族兵團,那魔族飛船源源不斷地,將更多的魔族運到這裏,這位老者的眉頭越皺越緊。


    這裏幾乎已然成為了魔族集結,並且發起小規模進攻的中心。


    看了一會兒之後,這位老者已發現問題的所在。


    這個地方,或許是勃爾日城最為高聳,同時也是最為空曠的地方。


    前麵是橫穿城市的勃爾日河,旁邊是一座比這裏稍微低一點點的教堂,這兩座突兀的建築物四周,不是空曠的廣場,就是平坦的草地。


    看著那大片平整的土地,波索魯大魔法師搖頭苦笑,他總算知道,這裏為什麽這麽容易被占領,同樣也終於知道,為什麽沒有人打算反攻這裏。


    在牆上畫了個魔符,不一會兒,隨著一陣咚咚的腳步聲響起,一個纖細瘦弱,隻是用簡單的木杆和伸縮線組成的魔偶跑了上來。


    波索魯大魔法師看了一眼這件簡單的製作品,搖了搖頭。


    對著那個魔偶說了幾個藥劑以及配製比例,波索魯大魔法師揮了揮手,讓那個魔偶離開去工作。


    這位大魔法師相信,這裏應該儲存著他所要的那幾個藥劑,因為那都是非常平常的材料。


    過了好一會兒,那個魔偶拎著一個口袋跑了迴來。


    波索魯大魔法師指了指窗口,那個魔偶便將袋子徑直放在了窗沿上麵,然後轉身離開了。


    從擱在窗沿的袋子裏麵,抓起一把白色的粉末,波索魯大魔法師朝著下麵張望了一眼,然後用力一甩,將這些粉末飛散開去。


    這些粉末隨風飛舞,飄飛到很遠的地方,才緩緩地降落下來。


    波索魯大魔法師淡然地看著窗外,看著那微不可見的粉末,粘在了底下那些魔族的身上。


    在這窄小的塔頂,這位大魔法師悠然地轉了一圈,他吟誦著咒語,指引著風,將口袋裏麵的粉末,均勻地傾灑向底下的那些魔族。


    這並非是什麽高明的魔法,說穿了,隻不過是一些小把戲而已,不過這位大魔法師卻相信,如果能夠正確地運用小把戲,同樣能夠令小把戲成為最為致命的武器。


    當初馴服那些飛鳥,同樣也隻不過是一些小把戲,卻給戰役帶來決定性的轉機。


    躲在一個角落裏麵,波索魯大魔法師取出他的水晶球,此刻他所要施展的,隻是一個小小的幻術。


    輕輕地吟誦著一段簡單的咒文,那些剛才傾灑到地麵上的粉末,突然間散發出一陣黯淡的星光。


    緊接著,無數似真似幻的人影突然間出現在四麵八方,那是無數士兵正在浴血奮戰、拚命廝殺的景象。


    波索魯大魔法師吟誦著咒語,此刻他所施展的,是一種類似於海市蜃樓的簡單幻術,他等待著那些魔族,對於他所製造出來的景象有所反應。


    突然間,一聲慘叫聲傳進他的耳朵裏麵,這位大魔法師轉動了一下水晶球,水晶球裏麵映射出底下的景象。


    正如他所預料的那樣,底下熱鬧成一團,在幻象之中,魔族開始相互砍殺起來,更有一團團鮮紅色的血霧從四麵八方湧起,那些身上沾染上血霧的魔族,頂多掙紮兩下,便倒在了地上。


    普通魔族在黑夜裏麵看不見東西,而且會受到幻術的影響,這原本早已經為他們所知,事實上,用幻術消滅魔族的實驗早已經進行,隻是雖然能夠對付普通魔族,卻蒙蔽不了那些魔族飛船的眼睛。


    突然間,水晶球發射出陣陣白光,那是警告的信號。


    波索魯大魔法師連忙用手輕輕抹了一下那顆水晶球,水晶球裏麵的景象,已然變成高塔頂部的天空。


    一艘魔族飛船正懸空停在那裏,看它的樣子,就彷彿是一個威風凜凜的指揮官。


    而底下那原本正在激烈廝殺中的魔族,已然停了下來,雖然哀嚎慘叫的魔族已躺倒一地,不過波索魯大魔法師仍舊沒有看到,他能夠逃出生天的可能。


    “看起來,隻能夠冒險試驗一下這個新的魔法了。”波索魯大魔法師自言自語道。


    他小心翼翼地站立在窗口,凝視著上方,令他感到滿意的是,頭頂上的魔族眼睛,顯然並沒有注意到他的舉動。


    這座高塔早已經受到了隱形魔法的保護,這原本是為係密特創造的魔法,不過最後這位大魔法師改變了初衷。


    他用那擅長偽裝的鎧甲,代替了這更加完美的隱形。


    看到新的隱身魔法確實有效,波索魯大魔法師終於放下心來。


    隻要魔族的眼睛看不到他的存在,他就有信心成功地從這裏逃離,畢竟在他的手中,還掌握著真正的殺手#。


    真正的殺手#,原本就是為了對付那些高高在上的魔族眼睛,雖然它也能夠用來對付其他魔族,不過顯然有些大材小用。


    創造這件新的武器的靈感,來自於那些能武士,能武士所發射的閃電風暴,堪稱威力最為強悍的武器。


    魔法協會一直試圖對這種力量進行稍微的改變,畢竟在魔法師們看來,將敵人殺死,和將敵人變成焦炭,並沒有實質性的區別。


    而前者所需要花費的能量,遠比後者要小許多,這樣發射一次威力強悍的閃電風暴,或許足以支持連續發射許多威力小一些的閃電風暴。


    無數次嚐試最終以失敗告終,不過這些實驗卻帶來了意想不到的收獲。


    輕微的電擊能夠令生物麻痹,而魔族同樣也是生物之中的一種。


    而受到麻痹的生物很容易被催眠,那些受到操縱的飛鳥便吃過同樣的苦頭。


    從袖子裏麵取出了一根金色的三寸多長的針,這便是波索魯大魔法師一直在研究的秘密武器。


    這件武器唯一的缺點,便是距離不能太遠,波索魯大魔法師估摸了一下他和那艘魔族飛船的距離。


    如此靠近的距離實在難得,這位大魔法師甚至有些慶幸起自己的運氣來。


    在天空中的,那個巨大的魔族飛船是如此明顯,這位大魔法師根本用不著擔心無法對準。


    將意識沉入到精神深處,波索魯大魔法師開始冥想,在他的腦力裏麵,漸漸浮現出魔族飛船的影像,而那個魔族飛船的正中央,顯露出一個紅色的小點。


    那是神經中樞所在的位置,再強悍的生物都擁有同樣的弱點,隻需要對準神經中樞輕輕一擊,即便聖堂武士也肯定倒地不起。


    那根金針猛地振動了一下,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就彷彿是琴弦被輕輕撥動,又像是冰柱被用力折斷。


    波索魯大魔法師感覺到自己的手指一陣發麻,緊接著那根金針脫手飛出。


    沒有爆炸,也沒有任何其他反應,不過此刻站在那高高塔樓上的大魔法師,心中卻充滿了喜悅。


    他的意識已然飛離了身體,正緊緊附在那魔族飛船之上。


    此刻他唯一感到遺憾的就隻是,無法理解這個奇特魔族的思想和語言,他唯一可以做的,就隻有讓這艘魔族飛船上升和降落。


    這就是他剛剛研究出來的成果,不過在此之前,他隻是在其他魔族身上進行過實驗,卻從來未曾運用到這種奇特魔族的身上。


    控製著魔族飛船越飛越高,波索魯大魔法師漸漸感到有些吃力,隨著距離的拉遠,他的意識越變得模糊和遲鈍。


    正當他不知道,應該如何處置這個巨大、卻沒有一種攻擊能力的魔族的時候,遠處又飄來兩艘魔族飛船。


    這兩艘魔族飛船的底下,吊掛著成群的詛咒法師,而它們的四周,更是盤旋著許多飛行惡鬼。


    看到這番景象,波索魯大魔法師決定進行一次嚐試,他指揮著頭頂上那艘魔族飛船,朝著遠處那兩艘魔族飛船撞了過去。


    兩個皮球互相碰撞會發生些什麽?這位大魔法師自然相當清楚,魔族飛船和魔族飛船互相碰撞隻會輕輕彈開,根本不會造成任何傷害。


    不過,他將賭注壓在了那些飛舞著的飛行惡鬼身上。


    如果那兩艘魔族飛船發現,撞來的這艘魔族飛船完全失去了意識,那麽它們或許會命令飛行惡鬼發起攻擊。


    遠處傳來三聲沉悶的爆炸聲,那劇烈的爆炸,證明了這位大魔法師贏得這場賭博。


    站立在窗口,波索魯大魔法師重新掏出了他的水晶球,再一次令幻影籠罩住底下的魔族。


    但是令他感到失望的是,這些魔族仍舊呆呆地站立著,根本就沒有絲毫的動作。


    波索魯大魔法師感到非常無奈,這顯然是剛才那艘魔族飛船下達的命令。正當他開始思索著,應該如何應對眼前的情況,突然一陣慘叫聲,引起了他的注意。


    隻見一隊聖堂武士,從遠處一條街道之中殺了出來,飛舞的彎刀和閃爍的電光,在瞬息間將大片魔族徹底吞沒。


    這突如其來的救援,令高高在上的大魔法師感到欣喜,不過更令他感到高興的是,底下的那些魔族仍舊靜靜地站立著,充當著靶子和目標。


    這意想不到的收獲,無疑是最值得驚喜的一件事情。


    如果能夠想辦法徹底控製那魔族的眼睛,或許能夠令魔族士兵全都站著不動,任憑砍殺穿透。


    這位大魔法師猛然想起了一件事情,這絕對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他從高塔之上探出頭來,拚命喊道:“別全殺光了,給我留下幾個,它們是最好的實驗品。”


    看到底下的魔族仍舊被成片成片地砍倒,波索魯大魔法師正打算再喊一次,並且用魔法將聲音擴大,就在這個時候,遠處又傳來一連串轟鳴聲,不過這一次的轟鳴,顯然並非是魔族飛船爆炸所引起。


    一股濃煙從遠處升起,城市的一角被熊熊燃燒的大火所吞噬,如同沉悶的雷聲一般,又是一串轟響滾滾而來,更多的濃煙升騰起來。


    波索魯大魔法師眺望著那個方向,他知道那是班莫的援軍終於到了。


    魔族的進攻越發猛烈起來,魔族的飛船幾乎整天在城外盤旋著,而靠近城牆的地方,總是籠罩在一片血霧之中。


    不過此刻,勃爾日城裏的居民已然平靜下來,恐慌暫時遠離他們而去。


    所有的街區都已收複迴來,士兵們重新站立在街口維持秩序。


    不過真正令所有人感到安心的,仍舊是那一座座投石車,這些投石車能夠投擲出威力無窮的驚雷。


    這些驚雷落下的地方,無論是房屋,還是橋梁,都立刻化作一片濃煙滾滾中的斷垣殘壁。


    不過,更多的驚雷落在了魔族的隊列中間。


    每一聲轟鳴,都令數十米半徑裏麵豎立著的任何東西--樹木、樓宇還有魔族,變得千瘡百孔。


    重新恢複了秩序的勃爾日,卻已傷痕累累,上一次戰役之中的幸運天堂,此刻看上去卻更像是人間地獄。


    死者的屍體被抬到勃爾日河的河堤下麵。


    教堂的鍾聲幾乎一刻不停地敲擊著,和鍾聲相應和的,是城外炸雷爆裂開來,所發出的陣陣沉悶轟鳴。


    雖然仍舊感到悲哀,不過此刻已沒有多少哭泣的聲音,活著的人甚至開始慶祝自己的生還。


    突然間,一群鴿子猛然間直衝雲霄,它們在天空中盤旋了幾圈,然後朝著城外飛去。


    不過這一次,看著那些遠去的鴿子,人們再也沒有像當初那樣歡唿。


    沉重的傷痛,即便用再恢宏的勝利,也難以撫平。


    清晨濃霧散去之後,勃爾日的街道上漸漸變得熱鬧起來,不過此刻的熱鬧之中,帶有一絲緊張,同樣也帶有一絲憂傷。


    更多的支架被安在了房頂上麵,曾經被認為不會遭到襲擊的勃爾日,此刻已然用滿身傷痕證明,任何僥幸的結果都令人難以承受。


    原本露天的支架,現在多了一頂帆布帳篷,更多的巨弩被安上了支架。


    每一座樓房的頂樓都被清空了出來,三班輪流站崗放哨的士兵,成為了這些屋子的主人。


    廣場和大街的十字路口,總是能夠看到漆成紅色的一座崗哨,崗哨之中隨時坐著一位軍官,軍官的職責便是聽取居民的報告,而報告的內容,就是他們樓上的士兵是否放鬆警惕。


    懲罰總是異常嚴厲,正因為如此,敢於開小差的士兵,在短短的幾天之中,便銷聲匿跡。


    勃爾日曾經引以為傲的廣場,和寬闊的街道,現在擺滿了尖利狹長的排釘。


    那曾經作為富有高貴象徵的馬車,此刻已然被徹底封存,布滿利刺的街道根本就無法讓馬車通行。


    不過仍舊有一樣東西,能夠代表富有高貴的證明,那就是在寬闊的草坪上,挖掘巨大而又通風的地窖。


    勃爾日的貴族在一夜間放棄了所有的娛樂,如何在下一次魔族進攻之中活命,成為了最主要的交流話題。


    一個堅固隱蔽,同時又準備充足的地窖,成為了最為流行的風尚。


    同樣,在街頭巷尾也盛行著互相交流的風尚,無論平民,還是軍人,都交流和比劃著從魔族的攻擊之下逃生的經曆。


    從特賴維恩退役下來的傷兵,和來自班莫的士兵,用如何依靠工事對付魔族的辦法,交換放置炸雷堵塞路口、製造滑坡和坍塌,以消滅魔族的技巧。


    此刻在聖殿,在力武士的修練場上,一場激烈的對戰正在進行之中。


    那位巨人般的聖堂武士大師,將手中那兩柄特別寬大的彎刀,揮舞如同兩道雪白的牆壁,時而有一串火花飛濺而出,緊接著便是刺耳的金屬撞擊聲,和碎裂的聲響。


    而係密特則不停地發射著鐵釘,他的雙手連環不斷,那擊打在刀牆之上的撞擊聲,就如同雨中的蕉葉、岸邊的波濤。


    “好,輪到我了。”


    那位一直被暴雨般的鐵釘壓著打的、巨人般的大師暴喝了一聲。


    係密特連忙從地上操起一對奇特的盾牌,飛快地戴在手腕上。


    這兩麵盾牌比係密特的手臂稍微長一些,前端正好齊腕,手肘後麵稍稍拖出一個尖端,盾牌兩側並不太寬,不過正好能夠阻擋住係密特的身體。


    那位巨人般的力武士大師在地上抓了一把石子,這顯然是最原始,同樣也是最容易掌握的暗器。


    猛揮手臂,那把石子如同驟雨一般撒了出去。


    所有人都以為係密特會用那奇怪的盾牌格擋,但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係密特如同一隻雪貂一般,飛快地竄到一邊。


    石子擊打在他剛才站立的地方,將地麵上擊打出一道道極深的劃痕,專注於力量的力武士確實不同凡響。


    又是一把石子飛撒過去。


    係密特再一次表現出了他在那座山峰上麵領悟的技巧,隻見他像極了一頭雪貂,不停地在四周竄來竄去,而且他的身體,始終緊貼著地麵。


    亂飛的石子擊打著四周,令那些原本隻是觀戰的聖堂武士們一陣忙亂,此刻他們全都有殃及池魚的感覺。


    雖然隻是石子,但是從這位力武士大師的手裏發射出來,可絕對非同小可,那些旁觀的力武士們,不得不像剛才的大師一樣,將手裏的彎刀舞成一片銀光。


    此刻他們總算明白,這種被動挨打的感覺有多麽無奈。


    正因為如此,那如同貂鼠一般竄來竄去的係密特,令他們感到好奇。


    突然間,係密特的行動開始有所變化,他不再繞著外圍轉圈,而是猛然間朝著那位大師衝了過來。


    同時,兩把石子飛擲了出去,這一蓬石子,幾乎將係密特的所有退路全都籠罩住,但是那位大師發出石子之後,輕輕歎息了一聲,他閃電般地拔出了腰際的彎刀。


    正如他預料的那樣,係密特隻是輕輕往旁邊一滑,手裏的盾牌微微一擋,一連串叮當輕響之中,所有的石子全都彈了開去。


    輕輕一聲清悅的金屬擊打聲,這一次,係密特非常恰當地掌握了出手的力度。


    彎刀並沒有像第一次那樣折成兩段,兩位同樣以力量擅長的力武士,用刀背互相擊打了一下。


    “非常有趣的想法,除了樣子難看一些之外,我相信在對付密集的箭矢的時候,應該會非常有效。


    “隻不過,你製造的這兩麵盾牌,在我看來隻是好看而已,我們的身材可比你寬闊許多。”那位力武士大師說道。


    “這東西有很多用處,它們還是我的刀鞘,這一次在那座山峰的縫隙裏麵,令我領悟了許多東西,其中之一便是鼴鼠的偉大。”係密特笑了笑說道。


    “是的,這件事情我絕對相信,對於鼴鼠的崇拜,已令你快要變成一隻老鼠了。”那位力武士大師打趣著說道。


    “我們或許會改變一下這種有趣的武技。”泰隆大師在一旁插嘴道:“其他人的身材沒有那麽矮小纖細,而且那種隨風舞動般的技巧,也不是這裏每一個人都能夠領悟和學會的。”


    “隻要一想到今後不得不帶著兩麵盾牌,我就不知道說什麽才好,或許今後還要穿上鎧甲也說不定。”那位巨人般的力武士大師搖了搖頭說道。


    “這件事情,又有誰能夠說得清楚?或許在下一次戰役中,魔族將出現更為強悍的種類,或許我們確實得穿上鎧甲也說不定。”泰隆大師淡然地說道。


    將手裏那對奇特的盾牌脫卸下來,係密特重新將兩柄彎刀,插迴到固定在盾牌裏麵的刀鞘之中。


    將兩麵盾牌互相鎖在一起,成為一個奇特的尖錐,係密特轉過身來,望著那位巨人般的大師。


    當初增援的一百多位聖堂武士,活著迴到聖殿的隻有三分之二,其他人全都犧牲在特賴維恩堡,和那座崩塌的雪峰底下。


    剛才那番對戰之中,係密特清清楚楚地感覺到,這位偏重力量的力武士大師,始終未曾施展出所有的力量,這並非是他有所保留,看上去更像是,他的身上帶有未曾痊愈的傷痕。


    “塔登,我一直忘了問你,你們留在索係羅之後,怎麽又前往增援特賴維恩堡了?”係密特問道。


    對於這件事情,他一直充滿了疑問,不過無論是葛勒特將軍,還是其他人,都不曾對他解釋過這件事情。


    係密特自然絕對不會去向克曼狄伯爵詢問,正因為如此,眼前這位巨人般的力武士大師,是他唯一能夠得到消息的來源。


    那位大師思索片刻之後,神情漸漸顯得嚴肅起來,他緩緩說道:“有一句話或許你不太喜歡聽,無可否認,克曼狄伯爵在作戰方麵確實有所擅長。


    “無論是上一次戰役,還是這一次,能夠守衛住北方諸郡,克曼狄伯爵和他的兵團功不可沒。


    “而且在作戰的時候,克曼狄兵團的士兵全都奮勇頑強,而他們又總是遭受到最為猛烈的攻擊,增援特賴維恩堡,是葛勒特將軍向我請求的結果,這是他對於克曼狄伯爵的承諾。


    “有一件事情,想必你仍舊還不知道,魔族曾經兩度重新挖開了那座山峰,不過克曼狄兵團拚命又將它們堵上了。


    “特別是第二次堵塞洞口,我親自經曆那場戰役,你或許根本想像不到,那場戰鬥有多麽慘烈,所有剩下的炸雷全都用盡,克曼狄兵團的增援部隊隻剩下一個小隊,那個洞口幾乎是用血肉堵塞住的。


    “另外還有一件事情,想必你同樣不可能知道。在此之前,克曼狄伯爵曾經做了一件傻事,因為這件傻事國王陛下異常憤怒。


    “而這一次,雖然克曼狄兵團付出了慘重代價,但是葛勒特將軍在親自詢問克曼狄伯爵之後,讓他自己將戰役報告全部抽掉,也就是說,付出了如此慘重代價之後的克曼狄兵團,將一無所獲。


    “除此之外,我還有一件事情需要告訴你,克曼狄伯爵已向葛勒特將軍請求,解除一切軍職,不過葛勒特將軍暫時扣留了這個請求。”


    塔登大師的話,令係密特沉默了好一會兒。


    聖堂之中靜悄悄的,那些聖堂武士們全都默不作聲,身為旁觀者的他們,自然最能夠看清在這裏所發生的一切。


    塔特尼斯家族幼子和克曼狄家族的對立,令他們感到深深悲哀,他們原本用不著像現在這樣,而此刻越加堆積起來的仇怨,更是令他們沒有轉圜的餘地。


    係密特同樣默默地思索著這一切,他並非像塔登大師所說的那樣,絲毫不知道克曼狄伯爵所作的傻事。


    最先告訴他這件事情的,是那位和塔特尼斯家族關係深厚的岡薩雷斯祭司,之後他又從法恩納利伯爵那裏,看到了國王陛下給予他的私人書信。


    當初聽到這件事情的時候,係密特確實有那麽一絲惱怒,但是仔細思考過之後,他又變得漠然起來,那個時候,他的心中充滿了對於克曼狄伯爵的蔑視。


    沒有想到事情的結果,居然變成了這樣。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那位克曼狄伯爵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這對於他來說,原本應該是一件好事,至少用不著他動手,便已然報了仇。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係密特絲毫都高興不起來,彷彿胸口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一般,他感到有些透不過氣來。


    將那對奇特的護盾掛在牆上,係密特無精打采地信步朝著外邊走去。


    大街上,每隔一兩米,便豎立著一排三尺多長的尖銳短矛,忙忙碌碌的人群走來走去,遠處不時地響起釘鑿的聲音,整個勃爾日,彷彿一夜之間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工廠,幾乎每一個人都拿起了斧子和榔頭。


    一聲沉悶的擲地聲響起,緊接著陣陣白煙彌漫開來,係密特朝著那個方向走去,他原本還以為出了什麽事情,走近之後才知道,是班莫的駐軍,正在演練在城市裏麵投擲炸雷的技巧。


    係密特聽伽馬男爵說過,他打算給每一個街道和路口編製一分列表,這樣就可以保證投擲炸雷的時候,炸雷的落點正好在街道中央,而不是將路旁的房屋變成一堆瓦礫。


    看了一眼牆壁上的那一灘白灰,剛才投擲出來的,想必是裝滿白灰的沙包,士兵們用這些白灰來校準投擲的落點。


    遠處建築物上到處布滿的斑斑白點,看著那“滿目瘡痍”的景象,係密特知道這些士兵還需要多加練習,要不然當魔族再一次發起進攻的時候,或許用不著那些魔族動手,勃爾日也將被夷為平地。


    一陣馬蹄聲響起,隻見一輛馬車由遠而近。


    輕巧的馬車前麵,隻有一匹馬拉行,狹窄的車身,幾乎和兩個並排行走的人差不多寬,後麵的掛鬥裏麵,整整齊齊地放著一個個箱子。


    這是此刻城裏唯一能夠通行的馬車,看著自己的傑作,係密特暫時心情稍稍好轉了一些。


    他不由得越發佩服那位光頭魔法師,竟然在短短的時間裏,修改並且製造出了這麽多輕便馬車。


    這些馬車幾乎能夠到達任何地方,後麵的掛鬥裏麵放著的六枚炸雷,足以令一個小隊損失慘重。


    而更多的時候,這些馬車被用來替投石車運輸所需要的炸雷。


    令係密特感到自豪的是,那位光頭魔法師已用實驗證明,能夠可靠運送炸雷的,就隻有這些裝滿了彈簧的輕便馬車。


    正因為如此,這種輕盈靈巧的馬車,早已經成為魔法協會的秘密武器的固定搭配。


    勃爾日河此刻是如此熱鬧,道路被徹底封堵之後,那條河流就成為了唯一能夠使用的通道。


    正是因為如此,勃爾日河岸兩旁,擠滿了裝卸貨物的工人。


    而那些被裝卸的貨物,大多數是用於構建工事的材料,因此,曾經被視為勃爾日城富裕繁華象徵的這條河流,此刻兩岸塵土飛揚。


    離開熙熙攘攘的河堤,係密特拐進了旁邊的街道。


    這裏稍微有些狹窄,也顯得較為擁擠,不過係密特絕對不會忘記,正是因為那略顯得擁擠的街道和街道兩旁那高聳的樓宇,使得魔族之中最為可怕的詛咒法師,難以發揮真正的威力。


    一眼望去,這些街道的正中央,同樣布置著一排排的長釘,不過此刻為了讓行人通行,這些長釘都被連在了一起,就像是一道柵欄一般豎立在街道中央。


    那些釘死的門板此刻已拆開,不過許多人家的門和窗戶都多了一道鐵柵欄,更有人在房子的四周全都布置了這樣的柵欄。


    係密特相信,最近這段日子,鐵匠鋪的生意肯定極為興旺,一路上到處能夠看到,用小車推著鐵柵欄的工人們,行走在大街上。


    那些在房屋牆壁上臨時打出的大洞,此刻已被修整成為了房門,厚實的門板蒙著一層鐵皮,係密特相信,裏麵同樣是一道鐵柵欄。


    看著四周,係密特感到此刻的勃爾日,彷彿變成了一個籠中的城市。


    一路上,係密特沒有看到一個歡笑歌唱的人,這和上一次勝利時候的景象完全不同,或許是因為這一次勝利付出的代價實在太大,或許是因為人們已然知道,魔族的進攻還會再一次到來。


    誰也不知道,下一次是否還能夠取得勝利,即便勝利,又有多少人能夠活得下來。


    不過,人們似乎也沒有了憂傷,憂傷彷彿伴隨著那些勇敢的人的屍體,一同埋葬掉了;人們也沒有了恐懼,經曆過那場死亡,從魔族的攻擊之中僥幸逃生的人們,已然變得堅強起來。


    遠處廣場上聚集著一群人,大部分是女人和小孩,也有一些行動不方便的老人。


    女人們穿著粗布衣服,戴著寬邊的圍裙,她們的手臂上還戴著袖套。


    那些小孩有大有小,時而有兩個較大也較為頑皮的小孩,將小家夥們惹哭,自然引來了一陣怒吼和吆喝。


    係密特不由自主地朝著那裏走去,他身上的那件、內層鑲嵌了細密編織的鋼絲的厚布襯衫,雖然真實的價格昂貴無比,遠非平常人所能夠擁有,不過從外表看起來,倒是絲毫沒有什麽特殊。


    正因為如此,穿著這身衣服的係密特,看上去並不顯眼。


    隻有他那白皙的肌膚,讓他顯得和旁邊的小孩有些不太一樣。


    這個普通商業街上的廣場,並沒有太多的布置,原本廣場中央,肯定曾經有過一座雕塑,不過此刻隻剩下一個台基。


    廣場的四周是五六層樓高的建築物,底下沿街的一麵,全都開辟成了商鋪。


    不過此刻那些商鋪,顯然同樣在進行改裝,就連那厚重的招牌,也被拆卸下來作為加固的材料。


    無所事事的係密特,走到那台基旁邊,坐了下來。


    此刻係密特這才注意到,那些女人們正聚攏在一起,一邊閑聊著,一邊清理著食料。


    地上放滿了堆滿需要清理和已清理好的食料的盆子,還有一口大鍋,正股股地冒著蒸氣,大鍋的四周到處散布著沾濕的雞毛。


    土豆需要削皮,青菜需要摘除爛葉,這些全都是那些女人們的工作。


    幾個大媽在那裏拔著雞毛,滾燙的開水冒著陣陣白煙。


    不過那裏卻是小孩子們圍攏成群的地方,那些小家夥們,顯然對於漂亮的雞毛非常感興趣。


    係密特並沒有加入到拔取雞毛的行列,他坐在台基上,靜靜地聽著那些女人們的閑聊閑語。


    “你家的那個大窟窿,什麽時候才可以堵上啊?你家隔壁的那個家夥,可不是好人啊!”


    “沒有辦法,現在隻好用一塊床板封起來,我丈夫已經去訂做門板了。”


    “這孩子倒是挺乖的,不哭也不鬧。”


    “是啊!他是我唯一的寄托。”


    “聽說又有許多人遷入這裏,勃爾日有什麽好的?剛死了這麽多人。”


    “已經夠幸運了,聽說格蘇恩到現在還受到圍攻呢!聽說調過去了兩架炮車都不頂用。”


    “不錯,不錯,我的妹夫原本住在隆內,他剛剛帶著全家來到這裏,現在隻能夠住在我的家中。”


    “現在能夠算是比較安全的,除了這裏,就隻有波爾玫,聽說波爾玫沒有死多少人,魔族一來,他們就全都躲到礦井裏麵去了。”


    “那麽為什麽大家不往波爾玫去,卻偏偏往勃爾日擠?”


    “躲在礦井裏麵不舒服唄……”


    係密特靜靜地坐在廣場旁邊的台階上,此刻他感到心情漸漸變得寧靜起來。


    聽著那些閑言碎語,係密特原本紛亂如麻的感覺漸漸消失。


    這就是生活,對於市民來說,魔族入侵隻是令她們的生活變得艱難,顯然這些女人們,並不會在意埃耳勒絲帝國是怎麽被毀滅的,同樣也不會去在意丹摩爾王朝,是否能夠在魔族入侵之中度過危機。


    對於這些人來說,她們所在意的是活下去,並且活得更好一些。


    土豆和青菜被扔進了鍋裏麵,那些雞被撕成碎肉條,也扔進了鍋裏,係密特看到那些女人扔下手裏的活,擁擠在鍋子旁邊。


    他正感到疑惑不解,不過很快便知道了原因。


    隻見那些女人們七手八腳,將雞腿全都撕扯下來,轉眼間,幾隻雞便被瓜分得一乾二淨。


    那些原本起勁撿拾著雞毛的小孩們,立刻圍攏了過來,他們拚命踮起腳尖,張大了嘴巴,那可笑的樣子,讓係密特想起了鳥窩裏麵等待哺育的雛鳥。


    “想不想來一塊?”


    一個青布長裙的婦人,手裏捏著一些碎雞肉,走到係密特麵前說道。


    係密特苦笑著搖了搖頭。


    “客氣什麽?這年頭填飽肚子不容易,你在哪家當差?”那個婦人逕自將一些碎雞肉塞進係密特嘴裏說道。


    “塔特尼斯家族。”


    係密特隻能夠接受這樣的好意,他一邊吞咽著碎雞肉,一邊說道。


    “哇!那可是個飛黃騰達的家族,你的前途無量啊,不過我記得,塔特尼斯家族全都搬到京城去了啊,應該沒有人留下。


    “對了,你是以前那批伺候塔特尼斯家族的傭人吧,沒有跟他們一起去京城,我認識和你一樣的人,他就住在我們隔壁那幢樓裏麵,他可後悔得不得了。”那個婦人說道,旁邊也漸漸圍攏過來幾個女人。


    “不,我現在仍舊屬於塔特尼斯家族。”係密特說道。


    “啊!那真的是前途無量了,跟著塔特尼斯家去拜爾克的仆人,聽說個個發了財,還見到過國王和王後。對了,你見過他們倆嗎?”


    那個婦人問道,這樣的話題顯然很合女人們的胃口,係密特看到旁邊圍攏著的女人們,個個顯露出好奇的神情。


    “經常有機會看到。”


    係密特苦笑著說道,在京城的時候,他想不見到國王陛下都非常困難,因為那位陛下整天留戀在倫涅絲小姐身旁。


    正說著,遠處緩緩地傳來教堂大鍾敲響的聲音,鍾聲穿過大街小巷到達這裏,已然顯得有些沉悶。


    隨著鍾聲敲響,原本熙熙攘攘的街道突然間變得安靜了下來,那不絕於耳的釘鑿聲,也漸漸變得稀疏起來。


    從街口漸漸聚攏過來穿戴打扮各異的市民,這些人的手裏全都拿著餐盤和大勺。


    係密特這才想起,前幾天,溫波特伯爵因為大量難民湧入勃爾日,因此下達了一項命令,那便是免費提供那些難民三餐。


    不過從那些圍攏過來的市民身上的穿戴看來,他們之中有些應該是頗有身家的人,有些則毫無疑問是勃爾日城裏的居民。


    現在看來並非難民的那些市民,也加入了免費三餐的行列。


    “快,快,快拿好,還有人沒有拿到嗎?別人馬上就要過來了。”幾個女人低聲說著,將一個個食盆,塞到此刻圍攏在這裏的婦人們和孩子們的手裏。


    係密特同樣得到了一份,看著那稍微多一些的碎雞肉,係密特隻能夠再一次搖頭苦笑。


    遠處傳來了陣陣喝斥聲,還有那金屬大勺敲擊著鍋子,發出的刺耳聲音。


    剛才圍攏在一起唧唧喳喳的大媽們,此刻威風凜凜,個個如同凱旋歸來的軍官,而那些領受午餐的人們,多多少少在抱怨自己的盤子裏麵缺少內容。


    這就是生活。


    看著那些女人,看著自己盤子裏麵多的那些雞肉,看著抱怨的領取食物的人們,係密特彷彿突然間懂得了一個道理。


    自私,每一個人多多少少都會有一些,希望自己過得稍微好一些,希望聚攏在自己身邊的人過得稍微好一些。


    就像這些碎雞肉,每一個人或許都會希望自己得到的更多一些。


    但是有的人得到多了,有的人就必然會得到較少。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正是溫波特伯爵製造了這些麻煩,而所有麻煩的根源,卻是一片善心。


    係密特相信,那些真正的難民恐怕最終得到的,遠比他們應得的要少得多;那些並非難民,隻是想節省一些的市民;那些負責食物的女人們,所有這一切,都令他們沒有得到原本該得的。


    不過係密特相信,那些難民絕對不會餓肚子,溫波特伯爵肯定會派人四處詢問,那些難民是否填飽肚子,他是一個真正善良慷慨的貴族。


    毫無疑問,溫波特伯爵為此肯定多支付了許多金錢。


    如果將溫波特伯爵,換成那位以慷慨聞名的國王陛下;如果將這些碎雞肉,換成土地和爵位;如果將拔雞毛的大媽,換成自己的哥哥,和那些占據有利地位的官員,所有這一切都豁然開朗。


    係密特突然感到異常好笑,想明白之後,他的那些煩惱,根本就沒有多麽複雜。


    正當係密特為自己獲得心靈的解脫,而感到高興的時候,那群婦人又圍攏過來問道:“塔特尼斯家族的人怎麽還會留在勃爾日,他們不是全都去了京城嗎?”


    係密特正準備迴答,旁邊一個渾身油鐵鏽油汙,看上去像是鐵匠一般的矮個子青年,插嘴說道:“誰說塔特尼斯家族的人全都去了京城,現在這裏的總指揮官,不就是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


    “指揮官不是那位欽差大臣嗎?”婦人們露出了驚詫的神情,顯然她們從來不關心這件事情。


    “屁欽差。”


    旁邊的一個一身泥灰的中年人啐了一口,忿忿地說道:“要不是那個白癡,這一次也不會死那麽多人。”


    “是啊!聽說那個膽小鬼,還沒有開戰,自己就躲得無影無蹤,直到戰鬥勝利了,他還不敢出來。”那個矮個子青年也連連點頭說道。


    “以前的指揮官多麽出色!我記得隻有一群魔族攻入過勃爾日,而且立刻就被消滅了,大家雖然擔驚受怕,卻沒有哪家真的死人。”一個小老頭說道。


    “聽說那位指揮官被調去防守波爾玫了,真是弄不清楚,上麵那些人難道連波爾玫和這裏,哪一個更加重要也搞不明白嗎?”那個矮個子青年不以為然地說道。


    “怪不得,聽說波爾玫防守得非常好,比這裏還平安,根本沒死多少人。”婦人中的一個說道。


    “這就是指揮官不同的結果,如果那位指揮官仍舊在勃爾日,哪會像現在這樣?勃爾日肯定仍舊像上一次那樣平安無事,頂多有一兩個街區被魔族攻進來,其他地方根本就用不著擔心。”那個矮個子青年說道。


    “但願那位指揮官能夠被調迴來守衛勃爾日,現在這個白癡,連小孩都不如!”旁邊的那個中年人說道。


    “那個小孩是塔特尼斯家族的成員,塔特尼斯家的人怎麽能夠相提並論?現在想來,塔特尼斯伯爵擔任守備的時候,勃爾日還真是固若金湯,他被擠走之後,這裏簡直是每況愈下。”那位婦人歎息了一聲說道。


    “嗬嗬,有本事的家夥,在哪裏都能夠活得逍遙自在。塔特尼斯家族在京城不是立刻飛黃騰達起來了嗎?


    “看看留在這裏,將塔特尼斯家族擠走的那些家夥,他們現在怎麽樣了?歡騰了一陣,最終不是全都被扔進了監牢?”那位矮個子青年說道。


    “以前曾經聽軍官們提起過塔特尼斯家族,好像他們挺恨這個家族,現在好像又聽到有軍官說,塔特尼斯家族的成員不錯。”婦人中有人說道。


    “這件事情,據說是因為軍人裏麵,有一派和塔特尼斯家族有怨恨,那一派好像也挺厲害,全都是擁有軍功的將領,為首的是守衛特賴維恩的指揮官。


    “不過守衛勃爾日的指揮官,好像和塔特尼斯家族的私交很好。而這一次調來的,全都是他的部下。”旁邊的小老頭插嘴說道。


    聽著眾人的閑聊,係密特感到有些茫然,街頭巷議顯然離事實很遠。


    不過轉念想來,事實好像和那些人閑聊的也沒有什麽兩樣,反正隻不過是有人強、有人弱,為了利益爭爭吵吵。


    鍾聲再一次敲響,眾人漸漸散去,那些原本圍攏在一旁的婦人們,也忙碌著洗刷起鍋子和食盆來。


    係密特緩緩地站起身來,現在是他離開的時候,畢竟這裏並非是屬於他的世界。


    在教父比利馬士伯爵的宅邸吃了個閉門羹,那個喜歡開玩笑的門房告訴他,比利馬士伯爵正忙著改建勃爾日城,那些籠子和街上的長釘就是他的傑作。


    正當係密特猶豫著,是否前往此刻肯定忙碌得如同市場的溫波特家族宅邸,他聽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隻見街道對麵停著一輛馬車,那種異常窄小輕便的馬車,隻是後麵的掛鬥改成了可以站立兩三個人的、帶有扶欄杆的踏腳。


    剛才招唿他的人,正是葛勒特將軍,在將軍的身旁站立著波索魯大魔法師。


    係密特看了一眼街道兩旁,兩旁沒有什麽行人。


    畢竟這裏是貴族聚居的街區,顯得非常空曠,往日住在這裏的人,雖然也偶爾出來散步,不過一般來說,住在這裏的人外出更願意乘坐馬車,而此刻普通馬車被禁止通行,住在這裏的人自然隻能夠待在家裏。


    看到四下無人,係密特飛身躍起,他輕巧地跳過了那些由短矛排列成的柵欄。


    “我們原本正打算去找你呢。”波索魯大魔法師說道。


    “葛勒特將軍,您是什麽時候到的?”係密特問道,對於這位北方軍團的統帥,他始終保持著深深的敬意。


    “今天早晨我剛剛進城。”葛勒特將軍說道:“這一次我是為了克曼狄兵團而來。”


    說到這裏,這位北方軍團統帥緊緊地盯著係密特,他希望能夠通過觀察塔特尼斯家族幼子的神情,得知自己此刻是否會一無所獲。


    葛勒特將軍非常清楚,克曼狄伯爵之前的那分捷報,將他自己推到了一個極為不利的地步。


    腳下已然是懸崖,而懸崖下更是一座即將噴發的火山。


    此刻能夠令火山暫時平息的,隻有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因為這一次,他的功勳毫無疑問最為卓著。


    更何況,克曼狄伯爵當初將自己推到火山邊,也正是因為試圖染指塔特尼斯家族幼子的功勳,如果眼前這個小孩,能夠表現出寬容和善意,那位至尊的陛下也沒有理由繼續追究。


    正因為如此,這位侯爵大人才匆匆忙忙來到這裏,他必須在事情無可挽迴之前,說服至關重要的人物。


    “我已從塔登大師那裏得知了一些事情。”


    係密特淡然地說道,他同樣也明白葛勒特將軍的意圖,畢竟此刻,他已不再是當初那個懵懂的小孩,腦子裏麵的聖堂武士的記憶、在國王身邊的日子,無不令他迅速變得成熟起來。


    葛勒特將軍聽到這句話,立刻明白自己用不著再多說廢話,自己的任何描述,都比不上親身經曆過那場戰役,指揮聖堂武士增援克曼狄伯爵的塔登大師的話。


    同樣他也非常清楚,塔登大師毫無疑問會勸說眼前的這個小孩,聖堂受到世人尊敬的原因,並不僅僅隻是因為它的強大。


    這位北方軍團的統帥更知道一件事情,塔登大師的話,毫無疑問比他更加有力,畢竟自己是個軍人,不可避免的會為軍方說幾句話,而塔登大師,則是不偏不倚站立在中間立場上的人物。


    “閣下如何認為?”葛勒特將軍直截了當地問道。


    “我本人和克曼狄伯爵之間,並沒有什麽恩怨可言。”


    係密特用淡漠的語氣說道:“至於我哥哥和克曼狄伯爵之間的仇怨,我同樣也不關心,正因為如此,我並不希望和克曼狄伯爵有任何糾葛。”


    聽到這樣一說,葛勒特將軍既感到一絲寬慰,又感到有些擔憂。


    寬慰的是,他此刻可以確信,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不會落井下石,將原本就已岌岌可危的克曼狄兵團,推入火山口裏麵。


    不過令他犯愁的是,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這樣一說,等於將門緊緊地關上了。


    “噢--小家夥,這可不像是我第一次看到的你。”


    旁邊的波索魯大魔法師歎息著,搖了搖頭說道:“我相信以往的你,肯定會非常清楚什麽是對的,而什麽是錯誤,你或許會做一些你認為對,而你的家人認為錯誤的事情,比如給予惡徒一些教訓。


    “那時候的你非常天真,就像一張色彩鮮明的圖畫,紅的是熱愛,黃的是討厭,黑的無疑是憎恨。


    “但是現在,你顯然成熟了許多,不過在你的那張圖畫上,彷彿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灰,所有的色彩在這層灰的籠罩之下,都顯得不再鮮豔。”


    聽到這番話,係密特隻能夠沉默不語。


    而葛勒特將軍也禁不住有些汗顏,他同樣感到自己的心頭蒙著一層陰影,當初他在塔特尼斯家族,和克曼狄家族的紛爭之中所扮演的角色,同樣稱不上正直和公允。


    “我知道有些事情,很難憑藉個人的判斷進行取舍,其中的牽連和糾葛實在是太多,就拿我本人來說,同樣有許多事情不得不違背自己意願去做。不過我至少相信一件事情,那便是我知道什麽是正確的,什麽又是錯誤的。”波索魯大魔法師說道。


    “對於那些您認為錯誤,但是卻不得不違背心意去做的事情,您又會如何抉擇?”係密特問道。


    “如果當時的情況,我不得不那樣去做,我會做那件我認為錯誤的事情,當然前提是那樣做更加值得,會給更多人帶來更大的好處。


    “但是我仍舊會告訴讓我這樣做的人,我認為這樣做是錯誤的,並且我會試圖對那件錯誤的事情加以補償。”波索魯大魔法師說道。


    這位大魔法師甚至差一點想要告訴係密特,當初讓係密特冒那樣大的風險,無論是他,還是大長老都並不十分讚成。


    不過,考慮到當時對魔族的一切瞭解甚少,更不知道魔族所建造的那座新的基地,是否會給北方領地帶來巨大的威脅,因為如此,他們倆終於放棄了堅持,鼓動係密特接受了這個危險萬分的使命。


    不過在這件事情上,他和大長老始終未曾感到過後悔,如果不是這次冒險,或許北方領地已淪為第二個奧爾麥森林。


    做為補償,當初這位大魔法師原本打算,在無法勸說任何一位魔法師加入增援隊伍的時候,他就親自跑一趟,事實上,卡休斯魔法師會同意成為增援隊伍的一員,原本就在他的預料之外。


    聽到波索魯大魔法師所說的話,係密特陷入了沉思之中,剛才在那座廣場上的時候,看到那些婦人們,他已有所感觸。


    隻不過那個時候,他所看到的,全都是無奈的、難以從利益和人性的弱點之中擺脫的人們。


    但是此刻波索魯大魔法師所說的一切,令他想起了除了這些無奈的人之外,還有一些並不受到自私和利益所束縛的人。


    那些聖堂武士顯然就是絕好的證明,他們的自我禁錮,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正是一種擺脫利益束縛的方式。


    即便被世俗和利益蒙蔽了人性,但是世人仍舊知道聖堂的可貴和高尚,顯然真理並不會因為私心而遭到抹煞。


    除此之外,在他身邊同樣還存在著許多值得稱道的人物,他們並沒有向人性的無奈,和對於利益的追求而放棄正確的抉擇。


    溫波特家族和他的教父,毫無疑問就是這樣的人,他們的品格和清高,在勃爾日無人不知,同樣那些聚集在奧爾麥森林裏麵,享受著叢林狩獵的樂趣的人們,大多數也是屬於這一類。


    或許正因為他們的抉擇,因此他們才自然而然地離開了那繁華喧鬧的所在,離開了那充滿利益紛爭的地方,過著悠閑平靜的生活。


    係密特猛然想起了自己那位充滿了傳奇色彩的父親,顯然父親即便在這群人裏麵,也屬於一個異類,他甚至放棄了自己優越的地位,隻不過他所無法放棄的,是家庭以及他所屬的家族。


    難道血脈之中的遺傳,以及那麽長時間的薰陶,仍舊比不上短暫的宮廷生活?


    突然間,係密特感到非常無奈,他愕然發現,在他的記憶之中,住在宮廷之中的那段日子,最沒有值得迴憶的東西。


    “你們說得對,我確實忘卻了許多東西,許多值得保存的東西。對於克曼狄伯爵,如果需要在報告中提到我的名字,隻要那分報告是公正的,我願意在上麵簽字。”係密特說道。


    葛勒特將軍稍稍鬆了一口氣,顯然第一步已順利完成,不過這還不是全部。


    “事實上,我們原本打算在得到閣下的首肯之後,前往拜訪法恩納利伯爵,毫無疑問,他的報告同樣至關重要。”葛勒特將軍說道。


    “我們需要你的幫助,隻有你能夠勸說法恩納利伯爵。”波索魯大魔法師在一旁說道。


    係密特稍微思索了一下,聳了聳肩膀,站在了馬車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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